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二次元社恐也要谈恋爱! 作者:鳄人行山 内容简介 社恐阮存云只有在二次元的世界才敢放飞自我。 他平生最爱三件事:1.宅家打游戏,2.cosplay,3.收集全套蛋老师画的本子。 这么死宅的属性,被同事知道是会社死的! 上班第一天,同事问到他的兴趣爱好,阮存云拿出早就练习好的假答案和假笑:运动、旅游、音乐。 才说完,就看到一个西装挺括的男人走入视野,浑身散发着强烈的专业气场。 同事们毕恭毕敬:秦总好。 阮存云冷汗直冒:靠,我好像在四年前漫展上见过他,难道我第一天就要暴露了? - 秦方律,黑马企业联合创始人,白手起家摸爬滚打,那些纸片人癖好都被深埋在他成熟精英的外表下。 没有员工知道,一丝不苟的年轻企业家其实宅龄十年,在网上坐拥几十万粉丝,被尊称为镇圈大神蛋老师。 秦方律将自己定义为极端理性的纸性恋。 他从没喜欢过活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喜欢。 但刚入职的那个小孩儿意外地闯入了他的视野。 娃娃脸,酷酷的。 偶尔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 纸性恋二十多年的自我认知土崩瓦解。 正常年轻人应该怎么谈恋爱? 大龄死宅从零开始补习恋爱课,却好像怎么也学不懂。 - 阮存云秦方律:我是死宅这件事,可不能让他发现了! ★两个死宅都伪装自己是现充,四仰八叉翻车,磕磕巴巴谈恋爱。 ★死宅开窍攻X童颜巨酷受 第1章 一次元 阮存云拉开衣柜,浓浓的二次元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视线从整齐垂挂着的一溜衣服上扫过。 宽大的短袖短裤、印着动漫人物的痛T、精致成套的cosplay衣服,里面还有几套蓬蓬裙。底下的抽屉里储藏着各种配饰和假发。 视线溜了一圈,停留在衣柜最右端。 阮存云伸出手,拨开荷叶边裙摆的女仆装,从被挤压的缝隙里取出一套西服。 白衬衫,黑色西裤,黑色西装外套,一条黑色领带。 黑白两色,呆板又无聊,和满满一柜子色彩缤纷的衣物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论愿不愿意,这就是阮存云今后半辈子的归宿——社畜。 但阮存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今年求职市场形势严峻,僧多肉少。 很多大学生毕业即失业,根本找不到工作,只能家里蹲。 就这身黑白工作服,多少人想穿还没机会呢。 他把叠好的西装放到床头,像条自觉把锁链套到自己脖子上的狗。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催命符似的。 阮存云紧张得手指一僵,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飞飞”两个字,又顷刻间放松下来。 阮存云放松地窝进懒人沙发,随手从茶几上捞起一本漫画翻看,细白的脚踝磨蹭着猫咪老师的大脸抱枕:“飞飞?怎么打电话?” “给你发微信你又不回。”徐飞飞气道。 “我刚刚在整理明天的装备,没看手机。”阮存云一提到这个,脸上的笑容都敛了,指尖无意识地戳在漫画书的纸页角上。 徐飞飞笑了一声:“紧张吗?不就是上班嘛,也没见你第一天上学紧张啊。” 阮存云小小声:“大学报道之前我失眠了一晚上。” “完全看不出来。”徐飞飞惊讶道,“那这次呢?” 阮存云:“我三天前就没睡好觉了。” 社牛属性的徐飞飞难以理解阮存云,无法感同身受,于是简单粗暴地切回他打电话的目的。 “云啊,你看到‘秘密基地’最新发的一条微博了吗?他们明天开业会随机抽奖送五张蛋老师的亲笔签绘——蛋老师的!亲笔,签绘!” 阮存云一个激灵,在懒人沙发里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翻开的漫画书扣到了地毯上。 “什么?” 他立刻翻开手边的笔记本电脑,三秒钟打开微博,果然看到秘密基地官微在十分钟前发了一条微博。 @秘密基地咖啡馆:【秘密基地明天就要正式开业和大家见面啦!除了全场六折优惠,我们会在来到现场的小伙伴里进行随机抽奖!奖项如下:最新版PlayStation X1,手办X3,原装漫画X5,BALLS亲笔签绘X5,消费优惠券X50,期待明天和你相见。】 秘密基地是即将开业的一家咖啡厅,广大宅男宅女评价它:【哇,这就是二次元天堂吧。】 在宣传片里,书架上摆满了各个国家的漫画书、绘本、小说,每个餐桌上都有一个显示屏,让顾客可以一边看番一边享受美食。旁边的休闲区里随意摆着沙发和矮凳,有伸手可撸的猫咪,还有各种游戏机可以免费玩。二楼是购物区,官方作品和同人周边应有尽有,阳光铺洒,播着悠闲的轻音乐,一看就很好逛。 最吸引人阮存云的是“自闭区”,独立的一个个小房间用布帘隔断,房间里有榻榻米和电脑,你可以抱着书和零食进去窝一个下午。 秘密基地刚开始宣传的时候就吸引了大批死宅的注意,本来阮存云和徐飞飞约好了周末再去玩,但没想到官方突然搞了一手抽奖,奖项居然有蛋老师的签绘! 要知道,BALLS是一位只发画不逼逼的太太,不搞签售,不搞抽奖,似乎也没什么二次元基友,简直是个无情的高产发图机器。 BALLS的本子极少有签名版,签绘则更是闻所未闻。 但这次,一个咖啡厅开业,蛋老师居然愿意送出五份签绘! 亲手在纸上画的,还有签名! 这在蛋粉心中是绝对的无价之宝。 果然,评论区一片欢腾。 一部分人说“奖品好多,老板大气”,另一部分人则尖叫着“蛋老师的签绘??我是幻视了吗?我在梦里吗?” 阮存云血液沸腾,心跳加速地在评论区发了一串“啊啊啊”。 阮存云激动地对徐飞飞说:“我反悔了,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也要去秘密基地。” “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个蛋老师的脑残粉。”徐飞飞预判成功,“但我想要手办。” 阮存云:“切,等我抽到了你可别跟我抢。” “那明天晚上七点半,广场喷泉见。”徐飞飞说。 一听到“明天”,阮存云的脸色又垮下来:“我不想上班,我想直接快进到明天晚上。” 徐飞飞跟他一届毕业,上个月就开始工作了,称得上是小半个“职场前辈”。 徐前辈头头是道地教育阮存云:“上班了就能拿钱,有钱了就能衣食无忧地宅家,宅家里就能和纸片人快乐地过一辈子,这多好啊!” 阮存云垂下眼:“但我不想认识陌生人,也不想跟同事解释我的兴趣爱好。” “你傻呀,你当公司是相亲角?”徐飞飞啧了一声,“跟同事不用交代私人生活,尤其是刚开始上班的时候,认真工作就行了。” “那如果他们跟我聊日常生活怎么办?”阮存云苦着脸,他真的不擅长应付陌生环境,一想到要和一堆人应酬就让他头皮发麻。 “如果我说我喜欢看漫画,他们会觉得我不靠谱吧。” 毕竟大多数人还是觉得漫画等于小人书,那是小孩儿才看的东西。 徐飞飞:“我教你,如果他们问你兴趣爱好,你就说‘运动、旅游、音乐’,分分钟树立起你热爱生活的阳光青年形象!” 阮存云受教:“好的。” 徐飞飞用充满希望的基调收尾:“熬过明天的班,晚上就能去二次元天堂了,冲!” 这么一想,生活好像确实有了点盼头,阮存云安稳地睡下了。 - 烛方科技在中央商务区的一栋大厦里。 周一早上,西装革履的陌生男女行色匆忙,穿梭在高大的建筑物下。 阮存云紧握着公文包,觉得自己像个浑身赤|裸的泡泡,一阵名叫上班的风吹来,他就会立刻破裂。 阮存云面色沉稳,云淡风轻,只有自己知道他内心有多不安。 走到公司,HR小姐姐领着阮存云办好入职手续,带着他来到技术部所在的楼层。 一个公司的气质从它的装修就能窥知一二。 采光通透的大平层,整齐贯通的牙白色长桌,地上铺着厚地毯,右手边一溜是玻璃门会议室,电子屏幕清晰地显示着是否有人预定。 大气、精确、理智。 阮存云来到他的工位,旁边已经坐了一些人。HR和其中一位女士说了些什么,两人浅浅一笑,HR就离开了。 阮存云想起来,这位女士是他的面试官之一,叫沈霏雨。 是不是应该主动和上级打招呼?应该怎么称呼,沈女士?雨姐?这样叫会不会太显老? 阮存云正面无表情地纠结着,沈霏雨已经迈着大步走了过来,干练道:“阮存云是吗?欢迎加入烛方。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你叫我Rain就可以。” 由别人开启的话题让阮存云轻松不少,他微微欠身:“Rain姐好。” 沈霏雨笑了一下,拍拍手,放声道:“大家早上好啊,来认识一下新人。” 一大圈的人呼啦一下聚了过来,许多道新鲜而友善的目光落在阮存云身上,阮存云被围在中间,像是被一群老鹰环绕的小鸡崽。 这压迫感让他一下子攥紧了衣角。 阮存云事先练了许多遍自我介绍,背出来还算流畅。 其他人一个个地介绍自己,好多名字和新面孔,阮存云浅浅微笑,头脑空白,一个人也没记住。 “小阮,我们不用穿全套西装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指着自己身上的短袖,“咱都是码农,不需要穿那么正式。” 阮存云果然发现大家穿的都是休闲装,只有自己傻乎乎地穿了西服三件套,忙道:“抱歉,我明天会换。” 上班时间还没到,大家接着闲聊。 一个男人笑着问:“小阮平时喜欢做什么?” 果然被问到了这个问题,阮存云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背诵出徐飞飞给他准备好的答案:“运动、旅游、音乐。” 男人拍手:“诶我也喜欢运动!你喜欢什么,打网球?踢足球?公司有一个羽毛球兴趣组你要不要参加?” 阮存云笑容一僵,答不出话。 他最喜欢的运动就是脱鞋,平躺到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呼吸。 好在Rain姐及时解围:“快到点了,我们之后再聊吧。” 阮存云心中正暗喜,就听她说:“要不我们晚上去外面吃火锅?我请客,正好可以和新同事互相熟悉一下。” 团队的大家纷纷说ok,他们迎新的传统就是出去搓一顿。 晴天霹雳,阮存云脸都白了。 “阮同学呢,你晚上有空吗?”Rain姐礼貌地征求他的意见。 当然没空!他晚上是要去秘密基地赢蛋老师的签绘的!他才不想和一顿陌生同事出去吃饭啊救命! 阮存云迎着他们充满期待的目光,露出打工人的虚弱微笑:“…嗯,有空的。” 身后突然刮过一道冷风,面前的同事们的站姿瞬间端庄了许多。 他们的目光整齐地聚焦在阮存云背后的同一个地方:“秦总早上好。” 阮存云转过身,系着整齐领带的领口撞入视野,清洌的须后水气息扑面而来。 他抬眼,看到一个西装挺括的男人,目光随意地落在自己身上。 阮存云早就做好了功课,认出这是烛方的联合创始人兼CTO秦方律,但他只看过网络照片,这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秦方律本人比想象中更高,仰视的角度正好看到他利落的下颌线和喉结阴影。眉修宇利,眼角下敛,双眼皮薄而狭长,自带一种掺杂着凶的理性,让人联想到质感冷峻的黑色金属。 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咚咚震起来,阮存云头脑空白。这可是顶头上司,他是不是应该做自我介绍?应该怎么说? 秦方律的目光淡淡的:“空调很冷吗?” 年轻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松散沙哑,似乎刚结束一场冗长的会议。 很随意的一句问话,却莫名地有压迫感。 阮存云手心微汗:“不冷的。” “平时不用穿西装。” 秦方律说完,不等阮存云再开口就把目光投向了前方,抬起手臂点了一下腕表,语气变得干脆利落:“Rain,还有十分钟开会,准备一下。” 沈霏雨应了声OK,其他人也各自回到工作岗位。 阮存云慢半拍,看着秦方律垂下的手臂,倏地睁大眼睛。 在表盘下方,凸起的腕骨上,赫然有一枚朱红色小痣。 微妙的熟悉感砸得阮存云后脑一麻。 那人的手腕上也有这样一粒痣。 第2章 二次元 四年前,高中毕业的暑假。 阮存云在漫展上cosplay了一个傲娇萝莉,漂亮的紫眸里盛满距离感,短裙搭配黑色过膝袜,腿环勒肉,露出一段白皙诱人的绝对领域。 整个人像一朵盛开在悬崖边的水晶花,晶莹剔透又高不可攀。 很多人围着阮存云拍照。 那时阮存云刚高中毕业,比现在更加社恐。徐飞飞和其他朋友们去了洗手间,阮存云一个人被许多摄像机镜头围在中间。 阮存云看上去一脸高冷,但其实他心里很慌。 有一个大叔扛着摄像机,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视角很低,长长的镜头越凑越近,直往裙子底下钻。 “哎小姑娘听我的,腿再岔开点儿站,这样拍出来好看,我专业的。”大叔咧着嘴笑。 阮存云一阵反胃,他不想开口暴露自己的男声,只能脸色煞白地往后躲,大叔却越逼越近。 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掌突然盖住了猥琐大叔的镜头。 那手背上有淡青色的血管凸起,骨节因为用力抓握着摄像机变得更加立体。 阮存云顺着分明的手部骨骼往上,看到男人腕骨处有一点殷红的痣。 阮存云霎时心率不齐。 他是个百分之百的手控,这男人单凭一只手就能把自己帅晕。 色,太色了。 男人cos的是寂静岭里的“三角头”,他裸着上半身,肌肉蕴含爆发力,两道深刻的人鱼线蔓延进下袍。另一条手臂慵懒地垂着,轻松地拖着一把巨刀,刀尖点地,冰冷威慑。 这奈子,好大。 阮存云吞了一下口水。 好吧,阮存云承认,他不止是手控,他只是单纯地好色。 视线往上挪,本该属于人类头颅的位置被一副硕大沉重的三角形面具取代,尖长的金属锐角直指镜头,寒光凌厉,噩梦里都爬不出这么诡异的怪物。 很恐怖。 但是,更色了…… 摄影大叔被吓出一声惊叫,才反应过来这只是漫展,不是怪物索命,骂他:“有病啊,挡我镜头干嘛?” 三角头不容置疑地单手拿起大叔的相机,低头翻看,按了几个键,然后把相机扔回了大叔怀里。 大叔腾地站起来,脸上横肉直抖:“删我照片?她穿成这样不就是给我拍的吗?关你屁事啊!” 男人本来就很高,带着巨大的三角头面具更是直接超过了两米,气场凶悍。 矮胖大叔站在他面前就像个丑陋的窝瓜。 三角头拎起长刀往地面一插,冷道:“再学不会尊重别人,就把你乱拍照的手剁掉。”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像生锈的铁门用力刮在地面上,几乎到了刺耳的地步,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 这是因为三角头面具里自带变声器。 巨刀是道具,三角头面具是道具,声音是假的,但男人浑身的肌肉和冰冷气场是真的。 也不知道是被上述哪一点吓坏了,大叔脸上的横肉抖了又抖,最后还是咬着牙离开了。 三角头一直护在阮存云前面,阮存云看到他山峦般的背肌缓慢起伏,三角头转过身来,阴郁尖锐的面具缓缓指向阮存云。 草,这视觉冲击力真的很强。 三角头面具很恐怖,阎王看了都要在卧室里画结界。 但男人身材太火辣,玉观音见了都要甘愿堕入凡尘。 三角头沉默地走到阮存云身边,离他两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像个忠心的侍卫。 他们身边围了更多人拍照,却再也没人敢靠近。 指尖轻轻捻着裙边,有点冒汗。 阮存云应该对三角头说一声谢谢,但对方的气质过于不近人情。 他在心里组织了半天语言,演练数遍,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对三角头开口道谢。 “牙牙,等了好久吧?”徐飞飞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们从洗手间出来了。 徐飞飞扮的是一个痞帅酷哥,结果一开口就破功:“抱歉啊哈哈,我们补了一下妆。” 阮存云摇了一下头表示没事,攒了半天的勇气也像泄气的皮球,暗自漏了个精光。 徐飞飞兴致高昂:“走走走,你不是要买蛋老师的本子吗?咱得快点儿,据说很多人排队。” 没人发现,三角头的身形不明显地一滞。 大概是看见阮存云的朋友们回来了,三角头拎刀欲走。 不能再犹豫,阮存云咬咬牙,陡然伸出胳膊想把三角头拦下来。 三角头比他反应更快,抬起手护住了面具上尖锐的棱角,好像怕把阮存云伤到。 阮存云怔住,眼前只剩下男人近在咫尺的手,还有他凸起腕骨上的那点朱砂痣。 小粒的,突兀的,像一颗濒临衰毁的红矮星,在阮存云的宇宙里寂静沸腾。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就报警。” 三角头面具微微倾斜,好像注视着阮存云。 面具完全遮住了男人的脸庞,但阮存云觉得自己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他直觉推测,那应该是一双冷静的、透彻的眼睛。 说完,三角头就转身离开了。 徐飞飞后知后觉地眼睛一亮:“哇啊啊,那个三角头好帅啊!这哥们儿身材太绝了我靠,我们去找他合照吧!” 三角头仿佛没听到,脚步不停。 徐飞飞追了两步,咔咔拍了两张背肌雄厚的三角头背影,还是停下了脚步,意犹未尽地怂了:“算了,他有点吓人。” 阮存云看着秦方律西装革履的背影,荒唐的猜测破土而出。 秦总和三角头手腕上都有一颗红痣,难道他们是一个人? 如果真的是,那秦方律认出自己来了吗?难道才上班第一天,自己cos过女生的二次元身份就要暴露了?而且是在顶头上司面前! 恐惧的心情压过兴奋,阮存云心里冒出丝丝凉意。 不不不,阮存云很快否定自己,单凭一颗普通的小痣怎么可能确定他们是一个人? 动漫里还那么多眼瞳里长花纹的角色呢,难道他们都是一个人? “小云,吃午饭吗?” 身边的同事突然喊他,阮存云停顿两秒,转头答“好”。 第一天的工作比阮存云想象中轻松,没有具体的任务,大部分时间用来配置电脑,听培训,办手续。 接近下班时间,阮存云却越来越焦虑。 他发现自己恐惧的并不是工作本身,而是要和这么多同事社交、合作、搞好关系。 六点的下班时间刚到,阮存云就拿出手机给徐飞飞发微信。 存:【我没了,晚上被同事叫着一起吃饭,去不了秘密基地了QAQ】 存:【对不起啊啊啊,我周末一定陪你去!】 飞常帅:【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狗垮起批脸]】 飞常帅:【不过就是吃顿饭而已,安啦】 存:【他们说这是我的欢迎宴,但我已经感受到他们的热情了,求求,放了我可以吗?】 飞常帅:【哈哈哈哈哈哈 [小狗拍手]】 存:【好想哭,我想要蛋老师的签绘啊啊啊!】 飞常帅:【如果我抽到了签绘,我一定会按友情价3000块便宜出给你的,好兄弟。】 存:【我真是谢谢你,好兄弟。】 存:【但如果你真的能抽到……】 存:【一万块我都愿意买。】 阮存云刚发出这行字,就听到有个同事试探地问了一句:“秦总,您晚上有空吗?” 烛方采用扁平管理体系,秦方律虽然贵为CTO,但没有独立办公室,和普通员工一样坐在开放式的办公桌边,离阮存云就三条走道的距离。 秦方律正在收拾东西,闻言抬了一下眸。 同事继续解释:“我们组今天不是来了新同事吗,小阮,准备给他开个欢迎会。” 秦方律单手拿着一个黑色文件夹,目光遥遥掠过阮存云,轻如羽毛。 他声音平静:“抱歉,晚上没空。” 意料之中的回答,同事们点头,和秦方律说再见。 秦方律拿着文件夹从阮存云身旁经过,目不斜视,带起一缕凉风。 黑色文件夹里,装着五张精致的签绘。 飘逸的英文花体署名:BALLS。 第3章 三次元 秦方律到“秘密基地”咖啡馆的时候,大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人。 一位服务生引导秦方律从后门上楼,并说:“程先生在二楼等您。” 秘密基地里此时空无一人,秦方律轻车熟路地穿过游戏区和漫画区,在一个半开放的卡座边找到了程开。 程开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头发有点凌乱,戴着一副黑色细框眼镜,慵懒地倚在卡座里。 他看到秦方律,远远地就伸手摊开掌心,一副理所当然索要东西的模样。 “你再不来,我的店今天就没法开门了。”程开吐槽道。 秦方律从文件夹里抽出那五张签绘,递到程开手里。 “是你定的时间,我没迟到。”秦方律抬手看表。 “知道了知道了。”程开受不了秦方律这个死理性派,朝服务生挥挥手:“去开门吧。” 几个服务生点点头就下楼去了。 秦方律斟了两杯清酒,浅浅举杯:“庆祝秘密基地开业。” “多亏了大蛋老师倾情贡献出五张签绘。”程开笑眯眯地和他碰杯,“预计今晚客流量会增加百分之二十。” 秦方律瞥他一眼:“不至于。” 程开过得很随意,喜欢打游戏,大学毕业后索性开了个独立游戏工作室,结果莫名其妙地火了。游戏公司越做越大,程开却觉得失去了纯粹的快乐。 于是程开想做一个二次元主题的咖啡馆,完全是为了他自己的兴趣。 秦方律当时承诺,只要程开说到做到,他肯定给咖啡馆做免费宣传。 店子开业了,顾客们一涌而入,室内吵闹起来。 程开放下了卡座的米色布帘,把杯子里的清酒一饮而尽。 ——这是程开想吐槽了。 两人都到了二十七八的年纪,有各自的事业,聊天内容肯定也不像学生时代,只用围绕动漫和游戏。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烦恼。 “你知不知道我这月被迫相亲了几次?六次!我妈也真敢找,人家姑娘们全是银行高管、物理博士、牛逼律师,漂亮又有钱。我照照镜子,我配吗?” 程开酒入愁肠,叨逼叨:“而且是我不想脱单吗?我也想啊!但我还有那么多游戏要氪,那么多可爱的纸片老婆要养……诶你说,如果我老婆们知道我要去三次元和别的女人相亲,她们会不会生气呀!” 秦方律:“不会,她们有很多老公,顾不上你。” 程开惊道:“你特么的!杀我还要诛心!” 见秦方律没反应,程开继续声泪俱下:“我爸甚至开始给我找男的了,他们说我三十岁前一定要领一个活人回家,你说离不离谱?” “不离谱。” 秦方律眉毛也不抬:“第一,以前宿舍集体看片的时候,你和舍友聊得很好,说明人类对你是有吸引力的,你喜欢活人;第二,你到现在还是单身,说明你还没碰到喜欢的。所以你应该多见几个人,男的女的都行,这样遇到喜欢的人的可能性才能增大。” “……” 程开无语:“我特么就不该跟你说这事。” 秦方律耸耸肩:“我说的是事实。” 程开叹了口气:“我真的羡慕你,你妈多开明啊,估计她一辈子都不会催你结婚生孩子。” 秦方律淡定点头:“毕竟我只有对着二次元生物才能硬,她早就知道。” 程开一口酒喷出来。 在躁动的青春期,每个小孩儿或多或少会接触到禁果般的一些影视作品。 在广大异性恋窝在宿舍里因分享动作片而面红耳赤时,在少部分同性恋因发现自己的小众性向而慌乱时,秦方律正在家坦荡荡地观看屏幕上的八爪鱼X海妖的CG动画,表情平静,鸡儿梆硬。 秦方律的兴趣很广,男女,男男,女女,他生冷不忌。 巨怪,动物,异形,鬼神,机器,他也都喜欢。 总之,只有纸片生物能挑起秦方律的生理冲动。 秦方律对自己的定义很明确,他是个极端理性的纸性恋。 秦方律并不觉得自己奇怪。 世界那么大,性向那么多,纸性恋有什么可稀奇的? 程开愤懑道:“你对活人这么冷漠,你的属下肯定过得很艰难吧!上司就跟个机器人一样,只会工作,毫无人文关怀。”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骂,没想到秦方律真的安静下来,好像在认真反思。 “我们部门这两年的离职率上升了2.3%,有可能是我的管理问题。”秦方律自省道,“程开,你一般是怎么做的?” 一聊这个程开就不困了,别人可以骂他游戏做得烂,但绝对不能说他们公司氛围差。 “我跟员工打成一片啊,他们对公司氛围绝对是五星好评。”程开骄傲道,毫不客气地分析秦方律,“你肯定是那种冷酷老板,跟员工的交流只有开会,不跟他们聊天,也没有团建活动,对吧?” 秦方律:“是,有什么问题?” 公司是用来工作的地方,又不是开派对用的。 程开摇着食指,像个教授:“你们烛方现在体量很大了,更要注意塑造企业文化。虽然很多员工都不喜欢团建之类的活动,但适当有趣的团队活动能增强凝聚力,也能拉近你们之间的距离。你得留住好员工啊,不能当光杆司令吧?” 秦方律思索片刻,想到今晚属下们给那个新来的小孩儿准备的欢迎会,突然觉得程开说的有道理。 他好像有点失职,他们公司经常是底下组里自己组织活动,科技部的官方聚会少之又少。 店里已经在进行第一轮来宾抽奖,欢笑声不绝于耳。 秦方律偏了偏头:“你自己的店,开业第一天,不去看看情况?” “难得逮着你,可不得聊会儿。”程开放下酒杯,“我现在就去凑凑热闹,一起?” 秦方律站起身:“之后再来,我现在赶时间。” 虽然说着赶时间,秦方律还是信手拍了好几张秘密基地的漂亮照片,以及客人爆满的盛况。 程开心领神会:“懂了,赶着回去画机器人做i爱?” 秦方律居然摇头:“去参加员工自己组织的聚会。” 程开:??? 第4章 四次元 阮存云夹起一片肥牛,放入翻腾的红汤中,十秒后捞出来,蘸着麻酱料碟塞入口中,咀嚼。 他安静地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同事们不给阮存云这个机会,Rain姐唇色红润,高声点名:“阮同学,别光顾着吃呀,对我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聊聊你自己也可以。” 梦回班主任随机点人上台做题的魔鬼高中生涯,阮存云感到一桌子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自己身上,汗毛一炸。 阮存云不想聊自己,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有意思的话题,结果把想了半天的问题脱口而出:“秦总今晚是有事吗,所以不来?” 同事们皆是一愣,没想到这个娃娃脸的新人开口就打听大老板的行踪,稍微有点逾矩。 阮存云问完也后悔,他只是纠结了太久秦方律和三角头是不是同一个人这个问题,不由自主地就说漏了嘴。 Rain姐面不改色,微笑着解释:“秦总很忙,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来不参加底下组里的聚会,所以他今天不来是挺正常的——小阮,你想多了解点老板吗?” 话题就这么被扯到了秦方律身上,私下里调侃老板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席间很快有人开始分享秦方律平时的轶事。 “毕竟是白手起家,烛方对秦总来说就跟儿子似的,他别提多操心了。” “是的是的,我有次加班到晚上十点,秦总还坐在他工位上没走,真的是事必躬亲。” “但你别看秦总平时挺严肃的,上次我陪他去见大客户,秦总高尔夫打得可六了,轻松潇洒一杆进洞,还跟人家聊红酒聊跑车,人客户一高兴多签了三千单。” “害,何止送订单?还有不少大客户把自家女儿往秦总那儿送的,但估计秦总早就名草有主了吧,反正他都给拒了。” 听了一圈,秦方律的形象在阮存云心中渐渐立体起来。 年轻企业家,勤奋多金,爱好上流,成熟内敛,一看就是金光闪闪的那种成功人士,霸道总裁文里的正牌男主类型,跟去漫展玩cosplay的宅男简直八竿子打不上边。 阮存云放心了,他至少没有暴露。 大伙儿瞎聊了一通,不知是谁又绕回阮存云身上:“小阮你自己呢?平时喜欢什么运动?” 大家还记得阮存云上午说的,他喜欢运动。 “……跑跑步。” 阮存云挑了一个最安全的。 Rain姐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着来电显示,美目中透出惊讶。 “喂,秦总……是的,我们在火锅店,对对……好的。” 她挂了电话,稀奇道:“秦总说他要来跟我们一起吃饭,五分钟到。” 桌上炸开了花,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天哪”,“秦总今天怎么了”,“哎呀快整理一个位置出来”,“再点些菜”。 趁着一片混乱,阮存云看了一下手机。 几分钟前,徐飞飞给他发了一条:【要开始抽奖了!!!!】 阮存云心如擂鼓,耳边的嘈杂声退潮般消失,他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他很不厚道地想,拜托啊,徐飞飞帮他抽中个蛋老师签绘吧! 阮存云不着痕迹地刷新界面,突然手机轻震,徐飞飞发来一大串感叹号。 【卧槽!!我的金手,欧气爆棚!!!中奖了,我中奖了!!!】 心脏蹦到嗓子眼儿,阮存云连有人推开包厢门都没注意到。 千钧一发之际,徐飞飞揭晓答案—— 【你猜我抽中了什么?当当当,秘密基地半价优惠券,有效期半年哦,lucky~】 …… 阮存云想揍人,非常想。 他愤怒又遗憾地抬眼,正好对上秦方律沉静的目光。 ……淦。 - 秦方律紧赶慢赶地来到火锅店,推开包厢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其他人都优雅矜持地端坐着,只有那个新来的小孩儿,明明漂亮得像个洋娃娃,尖尖的小下巴却紧绷着,唇角轻抿,溜圆的大眼睛里一片冰凉怒意,瞪着自己,像只气鼓鼓的小海豹。 秦方律默然。 他的管理真的已经糟糕到了这种地步?新人对自己也太不满了吧。 秦方律一来,桌上的气氛都拘谨了些。 “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秦方律一点不嫌弃食程过半的火锅,夹了一筷子肉下锅煮。 之前的话题在聊什么来着…… 有个同事笑着问:“那阮同学喜欢登山吗?” 阮存云默默放下筷子:“偶尔会去,山上空气很新鲜。” 同事大为赞同,又问阮存云去过什么山,阮存云一一答了。 话题自然地延伸到适合夏天出游的旅行圣地,由于阮存云说了自己喜欢旅游,他不得不参与到谈话中,倒也和一桌子同事聊得有来有回。 阮存云不讨厌旅游,只不过他更乐意宅在家里。 大家聊完旅游又开始聊某个西餐厅的新菜式、NBA球赛、新开的购物中心,全是正常青年人感兴趣的话题。 阮存云努力表现得很投入,时不时附和一句,偶尔还能逗得大家笑起来。 其实很少有人能察觉到阮存云的社恐属性。 大学同学说他“童颜巨酷”,长得很可爱,却不怎么喜欢搭理人,有种高冷的距离感。阮存云很冤,他只是不会把腼腆慌乱表现在脸上,这是他从小练就的本事。 不管心里有多想逃离人群去一个人静静,他都能在表面上维持社交礼仪,把交谈进行下去。 “听说江边新开了一家保龄球馆,你们有兴趣去试试吗?” 说话的人叫朱翰,跟阮存云一个小组,是个热情洋溢的男青年,戴着眼镜,符合大众对程序员的刻板印象,兴趣爱好却非常广泛,热衷于探索城市里新开的各种运动场馆。 有几个人举起手来说“我下周末可以去”,朱翰挺高兴,转向阮存云:“小阮来吗?不会打没关系,我可以带你飞。” 尽量不要逃开集体活动,这个简单的职场道理阮存云还是懂的。 他是新人,前辈也是好意邀请,阮存云硬着头皮点头,显出很期待的样子。 秦方律看到阮存云绽开笑容,露出两颗小虎牙,眼里仿佛有星星在闪。 秦方律微怔,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新来的男孩儿笑。 看来阮存云是真的很喜欢运动,满腔期待都写在小脸上了。 又是一个热爱生活的现充青年,秦方律想。 紧接着,他心中涌起一丝怪异的、极少出现的孤独感。 ——偌大一个公司,竟找不出第二个二次元。 第5章 五次元 程开能和属下打成一片是有道理的,Sleepwalker是个新锐的游戏公司,员工全是爱好游戏的年轻人,二次元浓度很高,一个个的跟程开相见恨晚,聊不到一起去才怪! 而烛方科技是人工智能公司,主攻商业智能解决方案,简单来说就是把AI应用进不同的商业场景,本质上做的还是产品和服务,与科技研发相比,商业的部分也同样重要。 办公室里大部分员工都热爱社交与运动,喜欢讨论名牌和综艺,热衷于研究基金和股票,平时常去的休闲场所是网球场和酒吧,恋爱结婚生子买车买房是被他们认可的人生轨迹。 一言以蔽之,几乎全是正常的现充人。 秦方律从不刻意隐藏自己喜欢二次元,只不过和属下们没什么共同语言,他招人只看能力,也懒得花时间去硬凑什么“团队意志”。 属下为他工作,他为属下发钱,他们互不干涉私人兴趣,秦方律只用遵守白纸黑字的雇佣关系,这就够了。 要不是这两年离职率稍微有点高,秦方律也想不到要和属下拉近距离。 秦方律第一次参加这么基层的员工聚餐,大家看似在悠闲聊天,其实都在暗搓搓地观察秦总的态度。 他们是有些紧张的。 朱翰开朗,他第一个站起身,端起酒杯说:“秦总,我敬您一杯,您随意。” 阮存云心里一凉,酒桌文化虽迟但到。 秦方律没来的时候,大家都挺其乐融融的,没有什么劝酒挡酒的行为,阮存云以为这就是新兴科技公司的氛围,没想到只是因为大老板不在。 这会儿老板来了,打工人们可能也坐不住了。 阮存云蓦地捏紧了高脚杯。 他酒量一般,而且一喝就上脸,在职场酒桌上肯定不够看。他怕自己出洋相。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秦方律举起装着西瓜汁的矮胖杯子,和朱翰的高脚杯随意碰了一下,然后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中,仰头把西瓜汁干了。 “你不用喝,自己人不搞这些。”秦方律淡道。 阮存云默默松开了紧捏着酒杯的手指。 周围人都笑了,桌上的气氛明显松散下来。 最后秦方律买了单,一群酒足饭饱的人呼啦啦地往外走。 开车的开车,等车的等车,秦方律准备往停车场走,看见阮存云正低着头划拉手机,露出一段白皙的后脖颈,屏幕上显示的是导航地图。 这小孩儿还不知道怎么回家。 秦方律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问他一句:“需不需要我送你?” 男孩好像被他吓到了,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睛里淌过一丝惶然,顷刻间又恢复了平静的常态。 阮存云有礼貌地笑:“不用了,谢谢秦总。我搭地铁回家,很方便的。” 说着还晃了一下手机。 秦方律被那两颗小虎牙闪了一下,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独自乘上地铁,阮存云找了一个靠边边的空位坐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阮存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然后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小床里,随手捞过来一只抱枕。 全身哪哪儿都不舒服,不是生理上的累,而是精神被掏空的感觉。 社交实在是太耗费精力。 这只是上班第一天,却跟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阮存云瘫在床上刷手机,突然“嗷”了一声,鲤鱼打挺地坐直,抱枕都被他掀翻到了地上。 蛋老师发微博了! BALLS发了一张秘密基地的实拍照片,缤纷元气的装潢,贴满海报的墙壁,以及欢乐洋溢的客人脸庞。 配字一如既往的简练:【很酷。】 因为设置了特别关注,阮存云到得很早。 底下已经有了一些评论,大部分都是“啊啊啊啊,蛋老师发日常了!!” 阮存云被几条评论吸引了注意。 【惊了,蛋老师现在在深市吗】 【我在现场!!哪个是你啊BALLS老师!肯定是个大美女对不对!】 【靠,我不仅抽到了您的签绘,我还跟您呼吸过同一片空气,我死而无憾了[安详升天]】 阮存云飞快地在底下留言:【啊啊啊太太你居然去现场了!!我差一点就能去了呜呜呜呜,好可惜TAT】 接着,他点进了第三个人的微博主页,果然看到对方在第一条微博晒出了蛋老师的签绘。 阮存云像沙漠里三天没喝水的旅人,迫不及待地点开大图。 这张画的是一个酷炫的杀手角色,垂着一条腿坐在峭壁般的霓虹大厦顶端,左手虚虚地扣着一把狙击枪,黑发飞舞,睥睨众生,敛着一身高处不胜寒的轻狂。 线条干脆利落,结构透视精准自然,画面中渲染出的浓厚氛围感让人感受不到明显的作画技巧,只觉得这画浑然天成。 阮存云看得流眼泪,手指不受控制地吹彩虹屁:【蛋劳斯,您是卡密,是神,是拯救世界的天使降临……他手上拿的不是枪,是往我心上发射的爱心箭,您手上拿的不是笔,是牢牢戳中我心巴的棒棒糖 [流泪]】 阮存云评论完,把图片保存,再次放大细细观看,右下角漂亮的BALLS签名让他再次破防。 如果不是公司的聚餐,这张签绘没准就是他的了! 阮存云心如刀绞,打开徐飞飞的聊天框:【气死我了!!蛋老师也去秘密基地了!你看见太太长什么样了嘛?】 飞常帅:【不造啊,我刚看到这条微博!!!】 飞常帅:【她自己偷偷去的吧?】 存:【啊啊啊好气啊!我今晚失去的只是签绘吗?不,我失去的是和蛋老师擦肩而过的机会。】 存:【这就是打工人的代价吗QAQ】 飞常帅:【你知道太太长什么样吗?】 存:【不知道……甚至连性别都不知道呢(*^^*)】 存:【确实,我去了也没用,反正也认不出来呜呜】 飞常帅:【不!!我相信你,你强烈的蛋蛋雷达会让你感知到蛋老师的存在,会指引你到她身边!】 阮存云一脸黑线,蛋蛋雷达……什么鬼啊! 阮存云一边吐槽徐飞飞中二,又一边羡慕徐飞飞。 虽然徐飞飞没抽到签绘,也认不出蛋老师,但至少他曾和蛋老师共处一室。 而阮存云一晚上都和同事、老板呆在一起。 他连蛋老师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见到。 第6章 六次元 阮存云把空调打到22度,冷静了一下,再把自己埋进厚厚的被子里,开始回忆自己工作第一天的表现。 他这天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和同事们还是很陌生,甚至有些名字和脸还没对上号。同事们会不会觉得他不会讲话?会不会觉得他工作不够积极?他在饭桌上直接问了秦总不出席的原因,同事们会不会觉得自己没大没小、不守规矩? 阮存云越想越焦虑,给徐飞飞发了一条消息:【飞飞,你当初刚到公司的时候有没有担心自己表现不够好?】 徐飞飞过了十分钟才回复了一条语音:“妹有啊,小爷我的表现简直完美!——哎哟卧槽,箱子后面咋还藏了僵尸啊,哦吼吼,爷一枪送你走咯大兄弟~” 背景音里还有突突突的枪声,一听就知道徐飞飞正沉迷游戏。 阮存云被这乐呵的大傻子逗笑了,便不再打扰他,心情也放松下来。 睡前,阮存云又把今晚刚存的那几张蛋老师的签绘翻来覆去地欣赏了几遍,终于安稳睡去。 第二天,阮存云穿着短袖板鞋到公司,发型清爽,露出光洁的额头,白净的耳垂小小一颗掩在黑发里。 同事小莓惊叹道:“小云穿休闲装太青春了吧,你高中毕业了吗?” 这一声引来了大伙儿的围观。 或许是昨天吃了顿晚饭,彼此熟了些,大家都更放得开了。 另一个女同事发出羡慕的声音:“小云看起来真的很像小孩子,本老阿姨好羡慕。” 直男憨憨程序员看着阮存云叹了口气:“哎,想当年,我也是……” “得了吧!你再往前年轻30岁也没人家长得嫩!”小莓叉着腰。 两人到一旁吵去了,阮存云不好意思地弯了一下唇角,坐到工位上,深呼吸,按下开机键,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阮存云一直长着张娃娃脸,脸部轮廓柔和,下巴尖尖,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仿佛就闪碎光。 从小就有人夸他漂亮,不是妖孽的漂亮,是像竖琴海豹幼崽那样让人忍不住想捏捏小脸的漂亮。 所以阮存云cos萝莉角色的时候没人看得出来他是男生,甚至后来他cos男性角色,还有亲友在底下评论:【这么帅气一定是女孩纸!】 然而阮存云养成了一幅不外露情绪的性子,表情总是淡淡的,对冲了他过分可爱的容貌,像是草莓苏打里加了几片微酸的青柠,让人不会轻易接近。 上班前的闲聊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办公区域安静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敲键盘的声音。 阮存云浏览一遍邮件,看到今早十一点有一场技术部全体成员的大会,主讲人是秦方律。 现在已经十点钟,秦总的桌子却还是空的。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秦方律姗姗来迟,又是一身笔挺的西装。 阮存云能感受到气氛变得严肃了些,周身的同事们都略挺直了后背,阮存云也不由自主地坐正了。 秦方律好像一个威严的班主任。 秦方律目不斜视地踏着地毯走到桌边,拿了包东西又走了。 四周气氛跟着松快下来。 再回来的时候,秦方律已经换上了黑色短袖和牛仔裤,清爽得像邻家哥哥。 “邻家哥哥”搁下西服,简短道:“大家,会议厅见。” 不少人动作起来,三三两两往会议厅走,秦方律走在第一个,很快有助理和项目主管跟上他,大概是争分夺秒地在讨论项目。 Rain姐往阮存云这边望了一眼:“小阮,带个笔记本,今天下班前整理一份会议记录。” 阮存云应了一声“好”。 会议厅像个阶梯教室,巨幅屏幕占了两层楼,科技部全员都坐在台下。 秦方律站在台上,衣着随意,姿态放松,开口却直奔主题:“谢谢大家到场,今天讲一下科技部的年中小结,以及下半年的工作计划。” 很多公司的领导开会的时候啰里八嗦一大堆,大饼画得贼圆,两小时下来什么实质性内容都没有,纯纯浪费生命。 秦方律从一开始就一句废话都无,三两句话对过去半年的业绩和科研成果做了总结,然后摆上精确的数据说明,肯定了成就,也中肯地指出了不足,推点及面地剖析了全球行业现状,然后开始量化年终目标,落实到每一个组。 秦方律讲得逻辑清晰,很少看PPT,连每一个数据都滚瓜烂熟地烙在他心里。 他讲的速度很快,阮存云要聚精会神地听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跟丢。 偶尔有人举手提问,秦方律都会停下来进行解答,在后面的演讲中还会灵活地提到之前提出的问题。 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笔记本上圈满了重点。 如果说开会前阮存云对这个上司更多的是“敬畏”的话,现在已经几乎被“钦佩”占领,还有更多距离感。 从容不迫、大方镇定、控场力强,这是阮存云父母在他小时候就期望他能成为的人,可惜他磕磕绊绊二十年,还是一个不敢露怯的社恐。 大学时候上台做演讲,头脑常常一片空白,靠着长时间的背稿和准备才堪堪过关,远达不到“自如控场”的地步。 秦方律应该就是爸妈心中完美的样子吧,阮存云想。 阮存云虽然不善于演讲,但他擅长记录。没多久就整理好了会议笔记,发给了Rain姐。 其实工作的时间比阮存云想象中过得快,写写代码,开开会,五天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周五下午,办公室有些许躁动,欢快的周末气氛已经洋溢在空气中。 一到下班时间,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打卡溜了,四处响起桌椅的碰动声。 阮存云暗自雀跃,心已经飞到了他那舒适安静的小窝,有空调电脑和冰淇淋,周末再和徐飞飞去二次元天堂玩一天,这周末生活要多美有多美。 “小云,明天要我们去你家接你吗?”隔壁的朱翰正在收拾东西,探头过来问。 阮存云没懂:“嗯,什么?” 朱翰笑了:“我们那天晚饭不是约好了去打保龄球嘛,你家远不远?” 阮存云浑身发冷,靠,居然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不远,我自己去。”阮存云努力笑得不那么勉强。 “好!”朱翰笑得像太阳花,挥挥手,“那明天见啦!好期待喔。” 于是在世界上最美好的星期五晚上,阮存云忍痛拒绝了徐飞飞一起玩游戏的邀请,在网上学习了一晚上保龄球的游戏规则、衣着要求、礼仪和技巧。 周六堪比折磨,时间比一整个星期过得都慢。 本来只有办公室的几位男士到场,阮存云还能勉强应付,结果他们在保龄球馆碰到了其他公司的熟人,两拨人开始进行成年职场人专属的商业互吹,保龄球打得像太极,气氛异常热闹,也异常空虚。 阮存云真的很想跑,但对方一看有新人,轮流上来和阮存云握手交际,拍着他的肩膀说什么“好年轻的帅小伙”,“后生可畏”,“贵司前途无量啊”。 这下想溜都溜不掉,阮存云脸都要笑僵了,后背一阵阵地出汗。 最后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了,阮存云累得像条死狗,HP值彻底归零。 宝贵的两天周末,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一天! 阮存云发誓,如果他再答应同事的运动邀请,他就是猪。 周日,阮存云套上久违的痛T和宽松短裤,自由得仿佛飞翔。 推开秘密基地的大门,看到满眼的漫画书和悠闲踱步的猫猫们时,阮存云觉得自己回到了快乐老家。 这家店真的很不错,从装修、布局到氛围都没得挑。 阮存云拿着徐飞飞抽来的半价打折卡,土豪地点了一桌子吃的,然后捞了一只英短抱到腿上,忧郁地抚摸。 徐飞飞诚恳道:“云儿,我真的很担心你的精神状况。” “我没有,我很好。”阮存云微笑,金色的灵魂似乎飘荡在空中,“同事们温柔安静,大老板平易近人,这个公司真的好棒。” 徐飞飞瑟瑟发抖:“你笑得很瘆人。” 阮存云大叹气:“我可能不适合这个公司。” 徐飞飞惊诧地拍着阮存云的背,差点把他揍出内伤:“等等等等,你现在辞职的话,连一丁点儿工资都拿不着!别冲动啊喂!” 阮存云被拍出笑嗝:“我不是想辞职,只是社交太累了。” 徐飞飞叉起一颗肉丸子塞进嘴里:“这不是带你来二次元天堂了吗,去看几集新番,吃点东西,撸撸猫——直接满血复活!” “但我只有一天休息时间,精神力大透支,一整季新番都补不回来血条。”阮存云苦着脸。 正说着,阮存云的手机叮地一响。 手机推送消息:【你的特别关注BALLS发新微博啦!快来看看吧!】 阮存云眼睛骤亮,迫不及待地点开。 “嗷嗷,是条漫,蛋老师画了新条漫!她上次画条漫还是在上次!”阮存云把手机屏幕怼到徐飞飞面前乱晃炫耀,唇角翘得老高。 徐飞飞笑得想死:“蛋老师就是你的挂,一秒钟让你满血复活。” 第7章 七次元 条漫中画的是当下最火的一部动漫……里面的两个小配角。 徐飞飞掏出手机围观,自言自语:“咦,怎么是这两个角色啊?这也能拉郎?有人吃这对CP吗?北极圈里的北极圈吧。” 阮存云没搭腔,一片安静。 徐飞飞继续往下划,待他看完条漫,终于爆出一句:“我滴妈,太带感了,这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阮存云还是没理他。 徐飞飞用手肘怼阮存云的胳膊:“喂,你摸我手臂,鸡皮疙瘩!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像是被锤了一脑袋,醍醐灌顶了,原来他们俩这么好磕!” 阮存云仍然专注地看着自己手机。 徐飞飞不满道:“你干啥呢,再不摸我鸡皮疙瘩都要消了!” 阮存云神情肃穆,头也不抬:“写东西,正事儿。” 徐飞飞凑过去一看,赫然是蛋老师这条微博的评论区,阮存云正在评论区输入——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我看过原著漫画,一集集追了番,隐约感到这两人之间的神秘磁场,但从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密不可分。他们好甜,好配,好天生一对!互相隐忍,互相牺牲,您都表现得好精准,我又哭又笑。现在我的窗户外全是隔壁小孩扒着门框流口水,说他们馋哭了,蛋老师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您做的饭太香了!】 靠,原来:正事儿=吹彩虹屁。 阮存云终于打完字,回头读了几遍,精修字句,心满意足地按下发送。 一长段彩虹屁在其他人的“啊啊啊啊”,“kswl从未设想的CP”,“好香好香”和“蛋劳斯你就是我的神”之类的短句中显得尤为突出,很快就有人给阮存云回复。 【牙牙又用小号追蛋老师了,哈哈哈哈!】 【老婆今天没抢到蛋老师首评啊,几天不见这么拉了?[狗头]】 【嗨,彩虹屁大师你好,你还记得你是个coser吗?什么时候出新cos?】 【贴贴牙妹老婆!!![抱住亲]】 【楼上的贴什么贴?你看牙牙理你吗?放开让我来!】 画手太太们一般不喜欢别人在自己的评论区底下版聊,所以阮存云很少回复自己的楼中楼。 他简单对3L说了一句“再说”。 徐飞飞哇哇哭:“我好歹也是cosplay小王子吧?我也评论了蛋老师,怎么没人贴贴我!” 阮存云往下翻到徐飞飞零点赞零回复的评论,慈祥地回复道:【贴贴儿子。】 徐飞飞摔手机:“我才是你爹!” 两个小学鸡围绕“爹和儿子”的话题厮打了一番,阮存云惜败。 徐飞飞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儿砸,粉丝们都在催你cosplay呢?什么时候开搞?” “打工人没有自由。”阮存云无奈道,“我们俩上次出片都是半年前了。” 阮存云第一次cos还是四年前的那次漫展,从那之后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发不可收拾。 比起在漫展上游场,阮存云显然更喜欢私下里拍照出片。 徐飞飞虽然每次cos出来的角色都透着他本人的沙雕风味,完全无法还原角色气质,以至于徐飞飞始终不算是个好coser,但他是朵二次元交际花,认识一大圈子人。 从妆娘、摄影、后期再到别的coser,徐飞飞都和好些大大玩得很熟。 徐飞飞爱玩,也爱组织活动,前前后后带着阮存云出了不少片。 阮存云长得漂亮,萝莉正太、少男少女类型的角色都手到擒来。 大一的时候,阮存云cos了当时爆火的动漫里的女主角,从造型到气质都非常还原。 正片一出立刻收获万转,微博首页和扣扣空间里全是霸屏转发,后来甚至火出了国,收到了各种语言的彩虹屁。 网络时代的走红来得就是如此猝不及防,这一波给阮存云涨了快七万粉丝,消息滴滴响个不停,吓得他差点扔掉手机移民去月球。 最开始入坑的时候,因为阮存云有一对小虎牙,他简单粗暴地给自己取了个叫“虎牙子”的圈名。 一夜走红后,纷至沓来的粉丝们被阮存云乖巧可爱的脸蛋甜得神魂颠倒,亲切地叫他“牙妹”,“虎牙妹妹”,“牙宝”。 阮存云看着铺天盖地的“牙妹”,发现局面有点失控。 大家都觉得他是女孩子! 虽然C圈确实有些大大没有公开自己的性别,但阮存云个人不喜欢被误解性别,有种自己在欺骗粉丝的错觉。 于是,阮存云连夜发了一条澄清微博。 @虎牙子:【那个,我其实是男生……[图片]】 配图是阮存云随手拍的,他穿着宽松的白色短袖,露出脖颈曲线,一颗喉结明显凸起。 他没照到脸,但露出了温柔的下颌线和精致的下巴尖。 背景是一片被虚化的墨绿树林,衬得他少年气十足,夏日清风不过如此气质。 这条微博瞬间被密密麻麻的评论淹没,阮存云以为大家都会说“对不起,认错性别了!”或者“原来是男孩子呀,那我们叫你牙哥吧!” 结果,评论区的画风让阮存云顿时风中凌乱—— 【哇啊啊啊啊,居然是男孩纸!!老婆!!!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漂亮老婆宝贝牙妹!!我为你痴狂,我为你卸下伪装,我为你变成狼人模样!】 【感觉牙妹这个名字更合适了。[流口水]】 【牙妹 [发疯] [发疯] [发疯] 眼泪从我裤子底下流出来了……】 【可爱,想爆炒……我是说想爆炒一道菜给牙妹吃,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阮存云瞪着局面一度失控的评论区,良久无言。 徐飞飞蹲在地上笑到肚子痛。 澄清无效,阮存云既没有把“牙妹”这个称呼摘掉,反而多给自己揽了一个“老婆”的称呼。 徐飞飞捏着嗓子骚:“牙妹妹~” 阮存云两指一点,直击徐飞飞的哑穴。 后来凡是阮存云发新的微博,评论里就是一片老婆长老婆短。 阮存云对粉丝给他的这些称呼并不反感,娱乐大众的事儿,大家开心,他也会开心。 阮存云真正在意的事情是,他有一个叫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 的小号,专门用来赞美蛋老师的画作。 每次蛋老师发图,这个阳尾君都会在底下发一大串彩虹屁,网友们都习惯了。 点进阳尾君的主页,大部分是蛋老师画作的转发,还有一些关于动漫作品的吐槽和推荐,以及一些生活琐事碎碎念,总之就是一个蛋粉生活号。 没人知道这个小号就是coser虎牙,阮存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毕竟是个用来发疯的小号,让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啊。 直到后来有一天—— 蛋老师发了一张新图,评论区里赫然出现了coser“虎牙子”的头像,他发了一段足有100字的彩虹屁。 网友们:??? 阮存云:!!! 他没注意,切错号了! 阮存云立刻把这条评论删了,但神通广大的八卦大军已经杀到了家门口。 【坦白从宽!老婆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别的老婆了!!】 【牙妹居然是蛋老师粉丝!双厨狂喜!!】 【牙牙老婆……没想到你也会为别人变成狼人模样。】 【我老婆喜欢我的另一个老婆,但她们都不理我,怎么办在线等急。】 徐飞飞早就知道阮存云喜欢蛋老师的画,但没想到他专门开了一个小号。 徐飞飞震惊地给阮存云发微信:【我从没见你讲过这么多字!蛋老师给你下药了?】 阮存云很想离开这美丽的人世,他这下半辈子还怎么过…… BALLS微博下已经有一些阮存云的粉丝在说:【蛋老师,最爱吹你彩虹屁的那个人叫虎牙!是个coser!你能回复他一次吗?他好希望被翻牌子的!】 蛋老师的号除了发图没有别的活动,她也从来不回复任何人的评论,不管大家嗷嗷嗷得多激动。 阮存云之前用小号发过一条微博——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蛋老师是不是从来都不回复呀?异想天开地想被翻一次牌子TAT】 这条微博被大家发现了,于是他们便跑到蛋老师微博底下求给虎牙翻牌。 阮存云一个激灵,赶忙用大号小号发了同一条内容:【不要在蛋老师的评论区提我名字啊!都不许打扰太太,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阮存云这么一说,大家也都反应过来,收敛许多,自觉把求翻牌的评论给删了。 只是他们转而到阮存云的微博下打滚。 【我爱老婆,老婆心里却有别人!!】 【这种老婆完全不爱我的滋味真是该死地令人着迷 :)】 【好啊,老婆因为别的女人跟我生气了,本人原地离婚三秒钟。】 自从翻车后,阮存云的小号就消停了一阵子,他实在觉得有点尴尬。 结果网友们反而催上门:【蛋粉头子不在的第23天,想他。】 阮存云自己也有点憋不住,毕竟看到好美的画不发彩虹屁实在太难熬。 徐飞飞苦口婆心:“反正都是网友,她们也没见过你的素颜,谁认识谁呢!就因为这放弃了一个小号不值得。更何况没准蛋老师是个窥屏帝!她可能早就关注到你了,如果你突然不去吹彩虹屁了她会怎么想?肯定会伤心!” 最后一句话点醒了阮存云,他重新捡起小号,回归到了正常的评论转发发疯中。 就这样维持到现在,阮存云的粉丝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少数几个人会在阮存云小号的彩虹屁下调侃他,阮存云一般懒得管。 徐飞飞从秘密基地的书架上挑了一本原画集翻开,闲聊道:“蛋老师真的好高冷啊,她好像真的没有回复过任何人。” 阮存云:“可能这就是神。” 徐飞飞继续道:“她画画好多年了,也没见她透露一星半点的个人信息,挺牛的。” 网上的画手太太不公开私人信息是很正常的事,更别说BALLS这种从不在微博上分享日常的,除了发画就是发画,像前几天分享了秘密基地的游客照已经是非常稀有的了。 这么多年来,众多粉丝唯一达成的一致意见就是:BALLS老师是位女性。 BALLS画风独特,用色大胆。不管她的同人作品有多黄|暴,设定有多猎奇,总是拥有细腻的情感,氛围感极为动人。 她收获最多的评论就是“蛋老师的画让我一边射一边哭。” 或许也是因为圈子里同人女占比很大,再加上大多数男画手的画风偏向媚宅,一部分人还喜欢在微博上指点江山,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的性别。 在种种迹象与刻板印象的推动下,大家都觉得BALLS性别为女。 阮存云又想起以前网友说的“我老婆喜欢我的另一个老婆”,若有所思地问徐飞飞:“飞,你觉得蛋老师真的是女生吗?” 徐飞飞不明所以:“当然是啊!一看她的风格就知道了,蛋老师应该是个特立独行不拘一格的冷艳大美女。” - 秦方律慵懒地靠在床头,大腿上搁着平板电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下滑。 逛评论区是秦方律每次发完图之后最惬意的时刻。 他不介意被批评,也不热衷被赞美,因为画画对他来说就是享受情感的一个方法。别人谈恋爱,他画画就够了。 至于画出来的作品,无论别人怎么看都和他无关。 只是随着观众越来越多,秦方律发现这种有人赞美他的画、能和他磕到一起去的感觉也不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能懂他的人。 秦方律从来不回复评论区,一开始是压根懒得回,到后来人多了,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回。 如果回复了一个人,那其他没被回复到的怎么办?那些没评论的观众怎么办?他用什么依据来制定回复的规则? 索性谁都不回。 秦方律发图,评论区各抒己见,这样就挺好。 秦方律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叫“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的人,一是因为名字很有冲击力,二是因为他每次发的分析都能踩中秦方律想表达的东西。 挺难得的。 秦方律看了会儿评论区就把平板放到了一边,端起笔记本电脑回看上周的工作总结。 明天就又是周一了,秦方律习惯在周日下午对上周的工作进行回顾。 屏幕上滚动着各种资料和会议记录,秦方律看得很快。 翻看到年中总结的那场会议记录,秦方律的手指停住了。 会议记录是个很基础的东西,能做到真实记录回忆内容就可以了。 但这一版会议记录不同,除去整理了秦方律在会上讲的要点,还补充了许多他提了一嘴但没来得及展开的内容。例如竞争对手的技术表现,过去几年的市场变化,记录者都在研究后进行了补充,数据全部正确。 秦方律发了条消息给Rain:“年中总结的会议记录是谁做的?” Rain回复得很快:“阮存云。” 第8章 八次元 周末过得太快了,阮存云的烦躁值在周日晚上达到巅峰,他不想面对第二天就要上班的事实。 但时间不会为社畜开恩,当阮存云在周一早上被闹钟吵醒的时候,他只想与他的枕头被窝永浴爱河。 烦,但是有什么用?班还是要上。 经过一周的社畜初体验,阮存云已经发现,他讨厌的其实不是工作本身,而是工作中被不得不与同事进行的交际。 比起活跃热闹的午饭、休息时间的闲聊,阮存云更喜欢紧凑的工作时间,他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写代码。 至少工作的时候,没有人找他吐槽电视剧,也没有人邀请他去打保龄球。 为什么这世界上没有完全独立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 指针指向十二点,令人头秃的集体午餐时间又到了。 阮存云把电脑锁屏,调动全身的活跃细胞,努力和同事们聊到一起去。 好不容易吃完饭回来,阮存云坐回他的办公桌,好像回到了庇护所。 周一中午好像有漫画更新! 阮存云美滋滋掏出手机,准备趁午休时间把更新给看了。 “小阮!” 一道声音吓得阮存云直接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朱翰站在不远处问:“你想打羽毛球吗!” 朱翰晃了晃手里的羽毛球拍,另外两个男同事手里也拿着。 “我们想玩双打,现在三缺一!” 什么鬼?大中午的,打羽毛球? 阮存云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在三人的期待中,阮存云礼貌微笑:“我不太会羽毛球……” 男同事热情道:“没事,我教你,包教包会,很简单。” 朱翰也说:“你上次保龄球就打得很好啊,运动神经这么好很快就能学会的。” 最后一位男同事有些许腼腆:“主要是之前经常和我们打的同事生病了,办公室其他人又不在,所以……” 阮存云环顾四周,好像确实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吃完饭都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彳亍口巴。 阮存云猛地想起了自己的运动青年人设,草,他差点崩人设了! 于是他展开笑容,从朱翰手里接过羽毛球拍,轻松地说:“我真的打得不好,前辈们手下留情。” 其他三人笑着拍他肩膀:“太谦虚了小阮!” 秦方律刚结束一上午的会谈,轻轻捏着眉心,坐在车里休息。 无意间看到四个员工拿着羽毛球拍,正说说笑笑地往羽毛球场走过去。 那个会议记录写得很好的新人阮存云就在其中。 男孩儿皮肤很白,在阳光下闪着光,和身边三个麦色皮肤的男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很显眼。 这么白,还喜欢运动,晒不黑? 平时看不出来,现在阮存云和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走在一起的时候,秦方律才更加直观地发现这小孩儿并不高,四肢也很细,像是毛竹林里嫩得能掐出水儿的一截玉笋。 秦方律想起他在办公室第一次见到这个新人的时候,他身高刚到自己下巴,身形比自己小了一圈。 或许阮存云可以去打打篮球。秦方律想。 四个人走到了球场,挥舞着拍子开打。 阮存云只有小时候和爸妈一起玩过,手早就生了。 他掉了几个球,然后渐渐地找到了手感。 朱翰夸他:“我就知道,你果然是运动大师!” 阮存云面上笑嘻嘻,心里麦麻批。 他想:太阳这么晒,打球这么累,我现在只想瘫着! 秦方律在远处的车里慵懒靠着,看了一会儿员工们在阳光下挥舞球拍的飒爽英姿。 他想:不愧都是现充,真有劲,我现在只想瘫着。 - 事实证明撒谎是不对的,阮存云彻底败在了“运动型现充”的人设上。 他本以为被拉着打一中午的球已经够了,但没想到,他们之前的球搭子请了一周的病假。 每天中午阮存云从外面吃完饭回来,就会看到三张热情的笑脸,恶魔低语道:“小阮,打球吗?” 阮存云肠子都要悔青了,他当初怎么就照搬了徐飞飞的建议呢?傻乎乎地说自己喜欢运动! “逛商场型现充”和“酒吧型现充”明显更好一些吧!至少不用在酷热里疯狂出汗! 阮存云强撑着打了三天球,从最开始有力气假笑,到最后连手都抬不起来。 第三天的晚上,阮存云回家后彻底瘫进沙发一动不动,浑身跟散了架一样。 这三天足够支付死宅两辈子的运动量了。 他瘫在沙发里给徐飞飞打电话,连手机都懒得握,直接放在茶几上开着外放。 阮存云气若游丝:“我要死了……” 徐飞飞那边照例是一片钉铃桄榔的混战声:“啊啊啊猪队友你干嘛送人头!敌人就剩个血皮还能把你收了——靠,我死了!!” 阮存云:“你好,欢迎来到天堂。” 徐飞飞喘了口气:“你好,请问有什呢可以帮到你?” 阮存云咬牙切齿:“我现在很想崩人设!” 在听完阮存云连着打了三天羽毛球以至于现在半身不遂的悲惨经历后,徐飞飞笑得从椅子滚到了地上。 “什么叫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挖坑自己埋,被我自己背刺了……哈哈哈哈哈!” 徐飞飞用仅剩的同情心安慰道:“换个角度想,你获得了三天的健康生活,这还不好?” 阮存云一字一顿:“不、好。我只想做个安静打工的死宅,这很难吗?” 其实打球最累的不是胳膊和腿,而是心。 装成是另一个人、另一种性格实在是太累了。那些完全不属于他的东西,他能演一天,难道以后天天都演吗? 阮存云真的从身到心都是疲惫的,社交过度的后遗症,有点看到人就想躲了。 徐飞飞真诚道:“那你就先休息几天呗,直接跟他们说运动强度太大,你累了。正常人会理解的!” “好的。”阮存云闭着眼点头,“我甚至连午饭都不想和同事一起吃了。” 徐飞飞扶着下巴:“可以点外卖,也可以自己带饭去吃,我们公司还挺多人带便当的,只要你们公司有休息室就行。” 阮存云想想,如果点外卖的话,同事们可以会疑惑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单独吃,会不会觉得他很孤僻? 但是带便当自己吃的话就比较合理,毕竟便当只有一份。 挂电话之前,徐飞飞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可别太累,和同事的关系哪有那么重要?工作质量ok就行了。如果他们太打扰你的节奏,你就直接摆烂,谁都不理了,哼!” 阮存云被最后那个“哼”逗笑了:“说白了还是因为我最开始立了个假的现充人设,以为能蒙混过关,结果同事们现充得那么真材实料。现在我骑虎难下,也是我自作自受,我会慢慢调整的,过一段时间就好啦。谢谢儿子。” 徐飞飞神经大条,果不其然被最后一句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都说了你才是我儿砸!” 第二天早上,阮存云提前了半小时起床,给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午餐便当。 不像漫画中刻画的只会煮泡面的死宅,阮存云做些简单家常菜还是没有问题的。 番茄炒鸡蛋,豆米炒虾仁,清炒白菜,热气腾腾装满了餐盒,红黄绿色彩鲜艳,虽然简单但是看上去很可口。 阮存云一到公司就把餐盒放进了冰箱,看着他昨晚紧急在便利店买的草莓熊餐盒,心情好了一些。 徐飞飞说得对,他要保持自己的节奏。 午饭时刻,小莓来喊阮存云一起出去吃,阮存云歉意地笑笑:“抱歉小莓姐,我自己带了饭,就不出去吃了。” 阮存云其实心里有点慌,小莓会觉得他不合群吗?小莓会从此和他疏远吗? 没想到小莓蹦出星星眼:“哇,你自己做的吗?还是女朋友做的?太幸福了吧!我也想自己带饭吃,划算又健康,但我不会做饭男朋友又很忙……哎,等我修炼了厨艺也要带便当来吃!” 他们自然地和阮存云说下午见,就说笑着走出了办公室。 阮存云在位置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发现这件事好像比想象中简单很多。 办公室渐渐变得空荡,阮存云一身轻松,脚步都轻盈起来,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他从冰箱里把准备好的午饭拿出来,放进微波炉叮了五分钟,再取出来就是香喷喷的家常餐盒。 万事俱备,就差一个安静的好地方了! 阮存云拿着餐盒和餐具在公司里晃荡。 靠近大门的地方有一片开放式的沙发,平时不少人会在这边喝咖啡、吃沙拉、闲聊之类的,算是休闲区。 现在休闲区里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阮存云在旁边踟蹰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 一是因为这里靠近大门,来来往往的人都会经过,坐在这里吃饭有种莫名被展览的感觉,二是因为阮存云想看看漫画,这边人很多,容易被看到屏幕。 阮存云这才发现他好像连公司都没有走遍过,于是独自端着饭盒向楼层深处逛去,权当是探索地图了,还挺悠闲的。 宽敞明亮的办公区旁边是会议室,再旁边是联通两层楼的会议厅,在尽头,有一处不太显眼的走廊。 阮存云往里走,看到走廊边有一间大门敞开的休息厅。 里面铺着暖色系的厚毛毯,摆着一组布艺沙发,一张木质高脚桌,氛围舒适温馨。 最重要的是,里面没有一个人!空空如也,安静又安全,适合他这种孤寡社恐。 阮存云眼睛一亮,坐到沙发上打开餐盒。 唔,沙发好软! 一边吃饭一边看番简直是世界上最爽的事情之一,阮存云焦躁好几天的心情终于在此刻被熨平了。 大概是因为休息室离办公区比较远,位置也很偏,所以没有人过来。 但这正好是阮存云想要的,没想到公司里有这么适合他的休息室,太爽了! 果然独处才是最棒的! 阮存云吃完饭,把饭盒收拾干净,靠着沙发准备再玩会儿手机。 可能是因为最近运动太多,精力消耗过大,阮存云不知不觉竟歪着脑袋睡着了。 手机屏幕的亮度慢慢暗下去,上面显示着阮存云和徐飞飞的聊天页面—— 存:【没想到我们公司里有这么舒服的休息室,社恐狂喜![图片]】 飞常帅:【woc,看起来好宽敞好爽啊,慕了!![小狗怒吼]】 存:【嘿嘿】 手机屏幕完全变黑,自动锁屏了。 - 秦方律一边扯松领带,一边轻车熟路地往里走。 股东们都不好应付,他现在需要休息。 刚走到休息室门口,他顿住了脚步。 沙发边缘蜷缩着一个小身影,细长的小腿安稳地垂在地上,好像在努力保持端正的坐姿,但半边身子已经软了,歪在沙发扶手上。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手机,摇摇欲坠。 秦方律停了五秒钟,默默消化着面前的场景。 他轻轻拉回敞开的休息室门,再次确认了一下门上面的小牌子。 【首席技术官休息室,非请勿入】 第9章 九次元 地上铺着厚毛毯,踩上去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但秦方律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这小孩儿睡着的时候也很礼貌,只占了宽大沙发的一个小角落。 阮存云睡得很沉,呼吸绵长,睫毛安静垂落,像两折密集的羽扇。 软软的脸蛋贴在沙发扶手上,腮帮子鼓出一个可爱的小包,让人想轻轻戳一戳。 好乖。 好像胖丁。 ——阮存云不会真的是神奇宝贝变的吧?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秦方律很快把这离谱的念头掐断,唇角不明显地抿了一下。 桌上摆着收拾整齐的餐盒,看上去他刚刚在这里吃完午饭。 理性思考很快占据大脑。 阮存云之前都是和别的同事一起出去吃饭的,怎么今天独自在这里吃?外面明明有休息室,他却走了这么远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有什么原因?他睡得这么深,是因为太累、工作太多了吗?他对工作环境有不满意吗?公司的休闲区是不是太少了? 以前,秦方律从来不怎么关心员工的身心状态,公司有专门的心理咨询团队,秦方律觉得这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但听了程开的一番话后,他有意无意地在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秦方律是领导者,他理应从各种方面让公司和员工一起变得更好。 公司人数众多,秦方律不常留意新人小白,但他从第一天开始就对这个叫阮存云的新人有印象。 或许是因为他穿了一身整齐的西装三件套到技术部上班,正式得过头,反而让人感受出他的认真和谨慎,是秦方律欣赏的品质。 再直观一些的,阮存云长得太白了,五官精致,是那种一眼就很难忘掉的脸。 秦方律仍然记得阮存云写的那份会议记录,称得上是惊艳。他能将一件很简单常规的事情做到极致,很难不让秦方律记住。 秦方律看得出阮存云性格开朗,和同事们相处得都很好,喜欢运动,热爱生活,那到底是什么让他独自呆在这里休息? 他不想打扰阮存云休息,便计划找个时间再和他沟通一下。 秦方律有点困,这里是属于他自己的休息室,但有只小胖丁占了他的窝。 其实休息室深处还有一个卧室,但那道门是指纹锁,打开的时候会发出滴滴的声音。 又看了一眼熟睡的阮存云,只权衡了一秒钟,秦方律就准备离开了。 离开前,秦方律看见阮存云虚虚握着的手机呈现出一个危险的角度,感觉下一秒就要栽到地上。 秦方律轻轻把手机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然后放到了桌上。 秦方律走出门,十步之后停了一下,又折返回来。 他取下了门上那个【首席技术官休息室,非请勿入】的牌子。 助理Kiki看到秦方律从办公桌下拿出了一个充气颈枕,有点疑惑:“您不去休息室睡吗?” 秦方律阖眼:“今天我就这样睡。” 虽然很反常,但老板想怎样就怎样,Kiki没有再问。 “等一下。”秦方律睁开眼,“今天下午下班的时候,你放几条新毛毯到休息室的沙发上。” Kiki点头:“好,我现在就去。” 秦方律叫住她,强调道:“下班的时候去就行了。” Kiki停住脚步:“好的。” 秦方律这才安心地靠在办公椅上睡了。 没别的原因,休息室的空调挺冷的。 让员工感冒了可不好。 - 阮存云倏然惊醒,半身的知觉还在外游离。 他的脸贴着沙发,脖子有些酸,什么时候睡着的?阮存云完全失去了印象。 他只记得自己吃了饭,看完了更新,然后,对,在和徐飞飞聊天…… 诶,他手机怎么在桌上? 阮存云拿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居然1点41了! 离下午的上班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 虽说下午上班的界限没有那么明确,早点晚点都可以,但阮存云不喜欢任何迟到的感觉。 他也没空纠结什么手机为什么没有被抓在手上这种问题了,拿起餐盒就往办公区奔去。 办公区里大多数人都回来了,一眼望去只有阮存云自己的座位空着,键盘声伴随着少部分人低声的讨论,工作氛围浓郁。 阮存云要窒息了,他居然睡过了头! 可恶,那个休息室实在太舒服了! 令阮存云更加窒息的是,平时常在外面忙着开会的顶头上司秦方律,现在也正坐在办公桌前,没什么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 最窒息的是,阮存云要想回到自己的座位,必须先经过秦方律的桌子。 阮存云无声吸气,屏息敛神,镇定自若地大步往自己座位的方向走。 “阮存云。” 秦方律的声音,听不出语气,直接点了他的大名。 阮存云睫毛一颤,在秦方律桌边站稳。 完了完了,迟到被抓了现行,不会要被骂了吧? 秦总日理万机,怎么还管一个小螺丝钉迟到的事啊! 阮存云不太敢直视他,目光垂在桌面,听见秦方律的声音响起:“你上次写的会议记录很不错。” 阮存云一愣,撞进秦方律沉静的目光里。 “……谢谢秦总,我会继续努力的。”阮存云有点磕巴。 秦方律看到阮存云侧脸上有几道粉色的褶皱压痕,一看就是压在沙发上睡久了印出来的。 痕迹还很新鲜,看来才起床不久,自己对这痕迹也无知无觉。 怎么这么呆萌啊。 没绷住,秦方律短促地弯了一下嘴角。 阮存云被这笑容闪了眼,心脏重重地一跳。 他平时很少直视秦方律,秦方律也极少笑,谁知道严肃的秦总笑起来这么英俊? 青春校园剧男主角范儿,犯规的。 阮存云平时挺会装的,很少露出马脚。 但可能是因为他才起床,现在脑子一团浆糊,缺根筋儿,话不过脑子就坦率溜出了口:“抱歉秦总,我午觉睡过了一点,之后会注意的,会准时到岗的。” 话才说完,阮存云就想把自己给就地掩埋:啊啊啊,我为什么要当自爆卡车! 秦方律的笑意似乎又深了一点,但转瞬即逝,让人捕捉不到。 他声音严肃,语气里却没什么生气的意思:“下次可以定个闹钟。” 阮存云说完“我记住了”,一溜烟窜回了自己的座位。 坐下之后心脏还在狂跳,靠,太丢脸了! 他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嘴不听脑子使唤的毛病! 回想这一天,自己安静吃了顿午饭、同事们都理解他打羽毛球累了需要休息、找到了一个僻静的休息室、美美睡了一个午觉、现在精神饱满神清气爽。 如果没有迟到,阮存云的这一天是完美的。 明天睡觉定个闹钟,那他就能拥有彻底完美的一天了! 晚上回到家里,阮存云没想到他的这一天还能变得更完美。 一个叫“不会摄影的妆娘不是个好coser”的群闪到了最上面。 蔷薇少奶奶:【姐妹们兄弟们父老乡亲们!我和齐畅在深市定居了!】 齐畅:【芜湖~】 飞常帅:【!!!!!】 阮存云也惊喜地挑高了眉毛。 白蔷薇和齐畅是一对情侣,阮存云刚开始玩cosplay的时候徐飞飞介绍认识的,四个人玩得很好,后来经常一起出cos。 只是最近一年,蔷薇和齐畅出国读了个书,平时联系只有这个四个人的小群。 他们跨着国家联机打游戏,总是断线,搞得人很烦躁,天天呼天抢地好想再次面对面一起玩儿。 现在他俩终于回国了,徐飞飞迫不及待地想和老友聚会。 飞常帅:【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怎么样?我们可以去秘密基地!】 蔷薇少奶奶:【我们家装修好了,可以来我们家玩哈哈哈。】 齐畅:【欢迎~】 飞常帅:【哇嗷嗷,好啊!@存,你行不行?】 存:【没问题,一会儿见。】 白蔷薇和齐畅的家布置得很酷,黑白灰三色,客厅宽敞,窗户都打造成了舷窗的形状,开启霓虹装饰灯,让人仿佛在星际中漫游。 徐飞飞参观一圈,对着他们的阿宅快乐屋留下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羡慕口水。 两台顶配电脑,电竞椅,耳机,装饰都是成套的,闪烁着流淌的七彩光芒,后面的柜子里摆满了高达、手办和乐高,好几个已经绝版了的珍品。 徐飞飞要哭了:“谁说阿宅都是loser,你们明明就是人生赢家,有钱,有颜,有技术,还有对象!靠!你们缺儿子吗,我能不能加入你们的家庭?” 阮存云敲了一下徐飞飞脑壳:“你是谁儿子来着?这么快就叛变了?” 徐飞飞膝下无黄金,见利忘义,脸皮全丢:“谁给我一间这样的屋子谁就是我爹!” 众人爆笑,蔷薇忙不迭地应了:“好儿子,乖儿子。” 齐畅无奈地看着自己女朋友把徐飞飞盘成了一头杂毛,最后还是坚定地拉着徐飞飞的衣领把他扯开了。 四人松散地坐进沙发里,一人拿着一瓶冰的肥宅快乐水,毫无预热地就能聊到一起去。 许久未见的朋友最喜欢聊什么?聊各自的见闻,聊过去的趣事。 白蔷薇是个话痨,叨逼叨了半天国外生活,齐畅在旁边当捧哏。 聊得差不多,几个人喝汽水也有点上头,话题转到了忆往昔峥嵘岁月的部分。 白蔷薇霸气地指着阮存云:“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第一次cos的紫瞳萌神!简直神还原,可惜那时候我们没有专业摄影,没出什么好看的片子——哎呀,牙妹粉丝们太可惜啦~!她们看到之后肯定又要叫老婆了哈哈哈哈!” 徐飞飞抓耳挠腮想了一会儿,猛地蹦起来:“我想起来了!就是那次我们从厕所出来,阮存云一个人被好多人围着拍照,不知道是不是都被他们那些人吞图了,哼!云,你还记得吗?” 阮存云当然记得,只不过他的记忆里多出一段别人都没有的部分。 齐畅慢悠悠开口:“嗯,我也有印象,我还记得当时小云身边站着个三角头大哥,我印象深刻。” 白蔷薇皱眉:“我怎么不记得?” 齐畅说:“我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练出了我练了好久都没练出来的鲨鱼线。” 齐畅用手比划了一下肋骨侧方的位置:“就是这里的肌肉,很难练的。” 徐飞飞头顶仿佛出现了一个小灯泡:“我还有三角头的两张背影照片来着!我上云端找找!” 徐飞飞很快把那两张照片扒拉了出来,男人背影模糊,但能看出他漂亮的背肌曲线。 白蔷薇又惊又悔:“靠,我当时怎么没去问他要个联系方式!” 齐畅撇了撇嘴角,委屈。 在蔷薇和齐畅的笑闹声中,阮存云想:是啊,他当时不仅没有问三角头要圈名、联系方式,甚至连那句“谢谢”都没说出口。 第10章 十次元 秦方律迈进家门,屋里漆黑一片,漆黑中闪烁着三双诡异的绿眼睛。 打开灯,一只橘猫歪在沙发正中央,一只牛奶猫盘在猫爬架最顶端,还有一只不知道在哪。 秦方律赤脚踩在一尘不染的实木地板上,径直走到沙发背后,在黑色的阴影里找到了剩下那只黑猫。 三只猫看着铲屎官回来了,连个正眼都懒得给秦方律,仍然懒洋洋地卧着。 秦方律踏进厨房,取出猫粮、鸡胸肉、牛肉、罐头,给三位祖宗做了顿晚饭。 “吃饭。” 端着三只盛满猫饭的碗,秦方律才终于收获了热烈欢迎,三只猫从不同的方向朝他奔来,黑猫不矜持地喵喵叫。 橘猫所有的智商都用在了干饭上,一秒钟就认出了量最多的那碗,咔的一嘴铲下去。 秦方律轻蹙眉头,把量最少的那碗推给橘猫:“这个才是你的。” 它太胖了,兽医说要控制体重。 橘猫扒着大饭碗不放,秦方律只好动用武力,一手抱猫,一手拿碗,把橘猫关进厨房。 橘猫大声喵喵抗议,秦方律神色淡然地从架子上取下一张纸,拍到猫面前,跟它讲道理:“你只能吃这么多,不然可能会得高血压高血脂高胆固醇。这是兽医写的医嘱,你自己看,看不懂再问我。” 秦方律这才开始做自己的晚饭,充耳不闻旁边的喵喵抗议。 橘猫喵了一会儿,决定先干完饭再说,不吃饱没力气吵架。 秦方律简单煎了个牛排配芦笋,从冰柜里的威士忌旁边取了一瓶可乐出来,端到餐桌上,打开电视机。 他最近工作比较忙,新番屯了好几集没看,今晚有空闲,可以一口气看个爽。 黑猫吃完了饭,身姿轻巧地跳到秦方律腿上,不由分说地躺倒,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成一团开始打瞌睡。 沉甸甸的温度压在腿上,秦方律低头看它,视线停留了比以往更久的时间。 小猫蜷成一团,毛茸茸的身子轻微起伏,让秦方律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今天那个大摇大摆睡在他休息室里的小家伙。 其实完全不是大摇大摆,阮存云蜷缩的睡姿明明小心翼翼的,就跟刚捡回来的流浪猫一样。 秦方律若有所思地暂停了动漫,给程开拨了一通电话。 程开大惊失色:“秦总,您工作日的晚上给我打电话是有何贵干?” 秦方律懒得跟他贫,单刀直入:“如果你的员工有情绪低落的现象,你一般是怎么做的?” 程开继续惊讶:“你真打算构建亲切的上下级关系啊?你不会要走亲和力领导路线吧,别啊!那很瘆人的!” 秦方律从包里抽出两张纸,上面整整齐齐列满了计划。 “不打算走亲和力路线,但我确实打算改善领导策略。” 人力资源是企业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尤其是在竞争激烈的金融科技领域,光有钱是不够的。 程开见秦方律这么认真,立刻开开心心地炫耀道:“员工情绪低落啊,那当然是要找机会和他们聊天啦,问问有什么不满意,如果是公司的问题就改进,如果是私人问题就看能不能提供一些支持。” 秦方律又和程开聊了一会儿,单手在纸上记下重点。 秦方律陡然问:“你们公司的休息室怎么样?” 程开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们公司的休息室可是可以睡觉的!有两台nap pod睡眠舱,一万美元一台呢!” 程开故意往秦方律伤口上撒盐:“哎呀你就别想啦,你们公司那么严肃的氛围,谁敢睡觉啊?只有我这种亲和力max的好老板才会这么为员工着想~” “知道了,谢谢。”秦方律斩钉截铁,“挂了。” - 一晚上的时间实在不够阮存云他们叙旧的,连游戏都没来得及打就要散伙儿了。 徐飞飞长吁短叹:“哎,小爷我现在也变成社畜了!明天我还要早起,回家瘫了。” 阮存云挥挥手:“我明天也要上班,咱们周末再约。” 白蔷薇和齐畅把两人送到了地铁口,四人依依不舍地作别。 第二天早上,阮存云依旧自己做了午饭便当,换了几样新的菜式。 午饭时间,大家成群结队地出去干饭。 “小阮,今天也带了饭来吃?”小莓凑到阮存云身边,看到他的草莓熊餐盒。 “是的。”阮存云点点头,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菜。 小莓差点被香了个跟头:“这肯定是你女朋友做的吧!” 阮存云说:“不是,我自己做的。” “哦~”小莓露出“我懂了”的笑容,“所以你女朋友的便当也是你做的?” 不愧是八卦老油条,小莓这招高妙无形,阮存云这才意识到小莓是在套话呢。 阮存云有点不易察觉的窘迫:“我没有女朋友。” 小莓目露惊讶:“真的吗?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几个哈哈哈!你们唱个ktv打个桌游什么的,一会儿就混熟了!万一能遇到喜欢的呢?” 阮存云一听ktv三个字母,连头发丝都在抗拒,连忙摇头:“谢谢小莓姐,我还不想谈恋爱。” 小莓也理解,现在年轻人享受单身的多着呢,就开玩笑似的跟阮存云说了句:“那万一你想认识别的女孩子可以来找我,我好多姐妹都喜欢弟弟类型的。” 阮存云就这样被划到了弟弟类型,好像也没什么可反驳的,便从善如流地点了头。 待同事们走得差不多了,阮存云才端起自己的小餐盒,拿了一瓶水果汁,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隐蔽的休息室。 今天也是空无一人呢,lucky! 阮存云心里小小雀跃一番,照例坐到昨天相同的位置,熟练地打开手机播放器和饭盒。 视线一滑,阮存云敏锐地发现沙发上比昨天多放了几条毛毯。 阮存云坐着没动,也没伸手,只睁着圆眼睛安静地打量这堆折叠整齐的毯子,仿佛它们下一秒就会展翅起飞。 ——像只小心翼翼用胡须试探新玩具的猫。 大概是有同事放在这里没拿走的。 阮存云和毯子堆干瞪眼一分钟,做出了这个结论。 反正只要自己不碰就行了。 阮存云这样想着,继续心安理得地吃他的便当。 有了昨天的经验,阮存云拿出手机,规规矩矩定了一个闹钟,规规矩矩地坐正,脑袋往后一仰,安心地靠在沙发上睡了。 可能是因为有闹钟的保证,阮存云睡得非常放心,一秒见周公,身体随着睡眠的加深逐渐脱离控制。 秦方律本来今天是打算来找阮存云聊聊的,但上午会议开得太长,他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阮存云的午睡时间了。 总之当秦方律走进休息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阮存云上半身侧卧在沙发上,双腿还斜斜地保持着坐姿,一只手蜷在鼻尖前,好像一个下意识的防御姿势。 小家伙睡得很熟,肩膀随着呼吸缓慢起伏。 昨天要Kiki准备的毛毯现在仍然整齐地码在一边,一点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秦方律有点无奈,因为休息室的温度确实低,再加上阮存云扭曲的睡姿,衣摆下还露出了一小段腰,隐约能看到凹陷的肚脐。 皮肤是真的白。 就这么睡一个小时,不感冒才怪。 一个好的上司理应关心员工的身心健康,不能放任员工在自己面前滑向病魔的深渊而坐视不管,秦方律这点责任心还是有的。 于是他抖开一条薄毯,轻轻往阮存云身上盖。 秦方律从没做过这种事,动作不熟练,伸长手臂提着毛毯的边角,从阮存云的大腿往脖子盖,长度没掌握好,多出来一大截可以盖住他的整张脸还多。 毛毯上有细毛,蹭在脸上痒痒的,阮存云不安地缩了一下,睫毛颤动。 秦方律像被施了定身术,屏气凝神,以为阮存云要被自己吵醒了。 好在阮存云只是蹭了蹭脸,很快又安静不动了。 秦方律动作变得更轻,把毛毯往下拖了一些,让边缘正好可以遮到阮存云的下巴,整个身子都被裹在毯子里,像个粽子。 嗯,这才像话。 秦方律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走了。 阮存云做了个梦。 或许是因为昨晚和徐飞飞他们聊到了三角头,阮存云梦到了之前漫展上的三角头大哥。 那张恐怖的尖锐面具慢慢地向他逼近、逼近,然后钢制的锐角戳到了他的下巴,有点疼,有点痒。 接着,阮存云全身都被沉重的金属三角形压住了,很闷,很热…… 三角形们突然不约而同地放声尖叫,阮存云倏然睁眼。 原来是闹钟响了。 困意未褪,阮存云的眼睛眯下去,很快发现身上的异样。 有点重,还很热,似乎给捂出汗了…… 等等,谁特么的给他盖了张毛毯啊! 阮存云的瞌睡全被吓没了,猛地坐起来,毯子滑落到地上。 满身的汗,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热的。 结合一堆毯子被放在空调房里的事实,阮存云终于猜到这堆毯子是为了方便人们御寒。 但问题是,谁这么好心帮自己盖了被子?还盖得如此严实? 阮存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保洁阿姨的身影,她总是好心地帮员工把空奶茶杯子都扔掉,还提醒大家多运动,不要总是坐在电脑前不动。 她不像保洁阿姨,倒像是家里慈祥的长辈。 阿姨和员工们关系都很好,大家时不时地还会送东西给她。 阮存云觉得自己大彻大悟了。 这种从头到脚的长辈盖被子方式,这种默默无闻的付出行为,除了保洁阿姨应该没别人会做了! 谢谢你,毯子侠阿姨。 阮存云今天掌握了时间,不用担心迟到,收拾好毯子,慢慢踱到办公区,正好碰到保洁阿姨在打扫秦方律办公桌的周边地面。 阮存云心里一喜,郑重地对保洁阿姨说:“阿姨,谢谢你帮我盖被子,完全不冷了。” 保洁阿姨疑惑抬头:? 真实的毯子侠、因为休息室被占了而被迫在办公桌休息、正把颈枕从脖子后面取下来的秦方律:??? 第11章 十一次元 阮存云最近的工作状态有肉眼可见的提升。 刚到公司的第一个星期,虽然阮存云表现出完美的活泼,但或多或少能看出仍有些拘谨。 但这两天的阮存云好像放松了下来,工作时更投入。 连Rain姐都夸阮存云最近的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好,远远超出她对新人的期待。 阮存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是他逃避社交换来的。 朱翰看着阮存云照旧拿出了一个餐盒,有些失落:“小阮又自己带饭啦,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吃吗?我们今天准备去吃披萨诶,很热闹的!” 阮存云笑笑:“嗯,我还是习惯吃自己做的。” 小莓推搡着朱翰往外走:“自己带饭多健康啊!下周我也打算自己带饭了,学习小阮,一起健康生活……” 看着同事们渐渐走远,阮存云长长呼出一口气。 果然他还是不习惯这种热闹的场景。 独处一时爽,一直独处一直爽。 阮存云今天不止做了饭菜,还给自己削了一盒芒果块。 他端着两个小盒子起身,蓦然看到秦方律还坐在他的办公桌前。 草,秦总一般中午都不在办公室的,怎么今天还在! 阮存云突然紧张。 要去那间僻静的休息室,有两条路可以选。 第一条路是最近的,但是必须要经过秦方律的桌子。 第二条路则要绕开大半层的办公桌,兜个大圈子,好处是不会出现在秦总的眼皮子底下。 上次路过秦方律桌子被叫住的经历仍然历历在目,阮存云回想一下就头皮发麻。 阮存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绕路。 但阮存云不想把绕路做得那么明目张胆,否则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他想躲着大老板了。 于是阮存云托着两个小盒子,目不斜视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迈着若无其事的步伐,兜兜转转,踱步沉思,看看门外,又看看墙上的挂画,完美演绎一个漫无目的闲逛新公司的新人。 阮存云用余光偷瞄秦方律,好在秦总正专注地看着电脑,看起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 煎熬一分钟,阮存云终于走完设计好的行程,窜入墙壁的掩护,心里卸下一块大石头,躺入休息室里的沙发。 顺利绕过大boss!阮存云小小欢呼。 办公区内,秦方律眼睁睁看着阮存云站起来,瞟了一眼自己,然后小动作很多地往门外的方向走。 他今天不去休息室?为什么往外走? 办公室内没什么人,一大片空座位,像被收割后的光秃麦田,阮存云一个人在秃田里移动,分外显眼。 他左顾右盼,像刚到新家的猫一样左边闻闻右边嗅嗅,明明很好奇,却装作不在意。 磨磨蹭蹭绕了整层楼一大圈,秦方律看着阮存云在最后几步加快步伐,敏捷得像猫和老鼠里的杰瑞,小身板一窜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秦方律当然知道这条走廊通向哪里——他专属的休息室。 这说明阮存云目标明确……合着阮存云绕这么一大圈,是在躲自己? 难道他是个烫手山芋吗? 秦方律疑惑,他在员工心中确实有点高高在上,但也不至于害怕到这种地步吧? 他敲着笔杆,回想起程开对自己的嘲讽和炫耀,再次迫切地觉得自己需要改善管理方式。 阮存云手机里有一个BALLS相册,满满当当收藏着蛋老师所有的画,他时不时就拿出来翻一翻,有的图都要被他给盘包浆了。 阮存云一边吃饭一边津津有味地翻看蛋老师一年前的漫画,无论看了多少遍他仍然喜欢,而且总可以发现新的小细节。 这样的午休太美好了,希望他能拥有无数个! 休息室的门突然响起“叩叩”两声,阮存云一愣,下意识飞快地把手机熄屏。 秦方律立在门边,随意地抬了一下手里的打包盒,没什么语气地征询道:“能进吗?” 秦方律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进自己的休息室还要获得别人的同意。 阮存云搁了筷子,小学生立正似的站起来,仿佛仰望着升旗台的三好学生。 “秦总……当然,可以。” 秦方律大步迈入,在阮存云旁边落座,沙发柔软地下陷,中间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 他掀开外卖盖,香气和蒸汽一起冒出来,白雾腾腾的。 “在办公区吃味道太大。”秦方律说,似乎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阮存云还傻站着,腿有点僵。 秦方律望住他,下敛的眼锋往沙发上一扫:“不坐?” “坐的。” 阮存云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膝盖一弯,拘谨地挨到沙发上。 完蛋,坐下了,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老天估计是看他这几天过得太舒坦了,特地派他上司来折磨他。阮存云想。 秦方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觉得这个休息室怎么样?” 阮存云一怔,没想到他老板一开口关心的是休息室。 “嗯……挺好的,我来了几天了,觉得很舒服。” 秦方律继续问:“你觉得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阮存云认真想了一下:“可能就是位置太偏远了,一般大家不会到这里来……有点浪费了。” “没人也挺好的。”秦方律垂眼,用筷子尖把虾仁从芹菜里扒拉出来,“清静。” 阮存云指尖一颤,小餐叉刺入柔软的芒果肉,酸甜的汁水往下淌。 “嗯,没人就安静一些。” 秦方律问:“如果在休息室里加两个睡眠舱,你觉得怎么样?” 阮存云心里一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在这儿睡觉被看见了,囫囵点头:“我觉得挺好的,应该有同事会想午休吧。” 秦方律面色如常,并不藏掖:“我打算给公司新添几个休息区,所以问问大家的意见。” 原来是这样,阮存云放下心来。 “说到同事,你觉得同事们都怎么样?”秦方律每个问题都开门见山,毫无修饰。 阮存云发自真心地说:“大家都很好,带我工作也带我玩。” “但是饮食习惯不一样?” 秦方律这句问得委婉,意思却明确,其实就是在问你为什么总是不和同事一起吃饭。 阮存云其实可以找无数个理由,比如健康作息,对外面食物过敏,或者损一点,说自己女朋友一定要他每天吃完爱心午餐。 但他感受到秦方律放在他身上的目光,略有重量,难以忽略。 阮存云突然就不想编理由了。 “我和大家还没有太熟。”阮存云保证道,“下周会和大家一起吃饭的。” “怎么吃饭是你的自由。”秦方律很快说,“我们公司没有必须和同事一起吃饭的规定。” 阮存云微微睁大眼:“……好的。” 秦方律话锋一转:“但我认为同事之间的互相了解和磨合是有必要的。” “嗯,是的。”阮存云用力点头,开始反省自己,“我确实刚到公司,还有很多同事都不认……” “很多老同事也不一定互相了解。”秦方律淡淡打断他,“我们部门一直缺少内部交流的机会——你觉得现在年轻人喜欢什么集体活动?部门里可以尝试一下。” 阮存云直呼救命,秦总,您自己不就是年轻人吗?干嘛问我啊! 阮存云硬着头皮,从小莓那儿复制粘贴:“唱K,桌游,酒吧,购物……” 每一个他都不喜欢啊! 秦方律微微摇头,否决道:“都太随意了。” 阮存云正打算松一口气,就听到老板问:“你觉得集体旅游怎么样?我记得你说自己喜欢旅游。” 阮存云拉起一个微笑,顺着老板的话说:“您是指团建吗?效果应该不错。” 秦方律总算露出一个有点满意的笑容:“好。” 好,好什么好啊!阮存云要晕了,他好像正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秦方律没有再继续问,阮存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话题。 两人便在诡异的安静中各自吃饭,坐在沙发遥远的两端,像两个形同陌路的农民工。 秦大老板就坐在身边,给阮存云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蛋老师的画拿出来看。 秦方律是那种很有存在感的人,他今天只穿了休闲短袖,须后水的气味很淡,阮存云却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威压,来自他们之间悬殊的地位和经历。 阮存云如坐针毡,用他最快的速度扒饭。 秦方律突然道:“慢点吃,吃饭太快可能引发胃炎、胃溃疡和甚至胃癌。” 咀嚼停止,阮存云腮帮子微微鼓着,有些讶异地转头看向秦方律。 这语气,好像他古板又慈爱的父亲。 秦方律温和地补充道:“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上班时间,不急。” 阮存云机械地点头,重新开始缓慢咀嚼。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紧张了,甚至还有点想笑。 两人用不会引发胃病的速度吃完饭,各自收拾好餐具。 阮存云火烧屁股似的站起来,抱着空盒子,恭敬地对秦方律说:“秦总,我吃完了,我先回去了。” 秦方律露出些许疑惑:“你不午睡?” 阮存云没理解这话背后的深层逻辑,只顾着逃,扯道:“我现在还挺精神的哈哈。” “秦总下午见。” 阮存云离开休息室的时候,心里只有四个大字:如获大赦。 阮存云离开后,秦方律按亮手机,调出备忘录,满满一整面的计划清单。 【亲和力领导の作战计划】 1.和基层员工聊聊天吧! 2.使用至少三次“你觉得…怎么样呢?”的句式,展现你的倾听能力! 3.一定要关心员工的身体哦,身体是工作的本钱呀~ 4.要不要和员工们一起出去旅游一次呢?听起来很棒哟^-^ …… 秦方律在前三个句子后面打上了钩,第四个句子后写下了“进行中”。 他最后给自己打下三个字:干巴爹。 嗯,果然要这样写下来才能让人干劲满满呢! 第12章 十二次元 阮存云工作快两周了,因为表现出色,他手上的任务不再是初级无脑的活儿,需要他学习新知识。 阮存云欣然接受,只要周末没有令人讨厌的社交,让阮存云做什么都行。 带着周五愉快的心情回到家,阮存云点了一份炸鸡外卖配可乐,打开大屏幕,无比惬意地看新番导视。 阮存云一心二用地刷手机,正好刷出蛋老师发了一条新微博! @BALLS:【今晚10点直播。】 哇啊啊啊! 阮存云手上还有炸鸡的油,但仍顽强地用干净的小拇指在屏幕上戳回复。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蹲!!!啊啊啊又可以看到神仙下凡了呜呜!老师今天开摄像头吗_(:3」∠)_(你在想屁吃)】 阮存云很快收到几条回复。 【你是在蛋老师评论区买房了吧?你大号多久没营业了!能不能抽空敷衍一下你自己的粉丝???】 【计数菌:这是牙妹没等到蛋老师回复的第1223天。】 【牙,告诉爸爸,你什么时候直播?你什么时候直播?蛋老师都直播了你怎么还不直播!】 好多回复,没有BALLS的。 很正常,习惯了。 阮存云一概懒得回,他现在心情激荡,飞快地把没吃完的炸鸡收拾了,又点了一杯奶茶,晚上可以一边看蛋老师直播一边喝。 这生活,想想就巴适。 时间一点点走向九点,阮存云安静地蹲在蛋老师的直播间。 BALLS有一段时间没直播了,这也挺正常的,因为蛋老师开直播全凭心情,时间很随意。 她的直播间和账号一样简约,不开摄像头,不开麦克风,甚至没有背景音乐,屏幕上只会显示画图软件界面。 虽然她的账号没什么温度,但画出来的东西总是活色生香。 她越是神秘,大家就越是猜测,屏幕后执笔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呢?年龄多大?做什么工作? 当然也只是随便脑补一下,画手最重要的是她的作品,其余的都无所谓。 九点整,直播间界面一闪,一个空白的画板界面出现。 弹幕刷地涌起来。 【蛋劳斯晚上好!!】 【今天画什么呀,能画点那个的吗?就是那个那个。】 【蛋老师之前的画集什么时候再贩啊啊啊!!!我上次没抢到!!】 【安静看神之手作画ing】 阮存云的弹幕也无声无息地混入了弹幕大潮中。 公告栏如往常一样出现了几个大写加粗的黑体字。 【送礼物的拉黑。】 【23333,蛋老师是真的不缺钱。】 【别的主播:“谢谢XXX送的礼物!” 蛋老师:(开枪)】 这是BALLS的老规矩,看直播的观众可以刷弹幕,可以聊天,但就是不能给她送礼物。 大概是因为她不开麦,不感谢礼物,也不想收粉丝这份钱。 之前有一次阮存云看得太投入了,一个激动点了个100块的礼物,反手就被直播间拉黑了。 十分钟后他收到了私信退款,阮存云不得不重新注册了一个直播平台账号。 这种被喜欢的老师亲手拉黑的感觉,真是该死地令人着迷呢。 蛋老师开始起稿了,弹幕上开始了第一轮“今天要画什么”的竞猜。 阮存云兴致勃勃地和其他观众押宝,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肯定是徐飞飞那货,估计是大晚上的没人陪他打游戏。 然而“Rain姐”几个大字把阮存云魂都吓飞了,这么晚了,领导给他打电话干嘛啊! 社恐最害怕接电话,阮存云深呼吸,赶在对方没有耐心之前接了起来,毕恭毕敬:“Rain姐晚上好,有什么事吗?” Rain姐的声音很焦急:“是这样的,有一个客户突然急着要合同,但我的女儿生病了,她爸爸出差,我走不开。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去公司把合同拿出来,明天早上寄出去?我会帮你算加班费的,实在是麻烦了。” 阮存云忙道:“好的好的,我现在去拿,明天寄好之后跟您说,您别担心。” Rain姐松了口气:“太感谢了,我一会儿把客户地址发给你。” 阮存云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公司现在锁门了吗?我需不需要找一下管理员?” Rain姐说:“秦总偶尔加班到很晚,所以科技部楼层是不锁门的,你刷卡进去就可以了。” 阮存云点头:“好的明白了,希望您的女儿早日康复。” Rain姐笑着道谢,挂了电话。 社畜的世界,工作来得就是如此猝不及防。 阮存云是最崭新的小白,大家有什么需要都找他帮忙,情有可原。 反正蛋老师的直播在路上也可以看,阮存云并没有觉得太麻烦,他拎起还没开封的奶茶就出发了。 阮存云坐在地铁上看蛋老师直播,弹幕聊得不亦乐乎。 到达公司,科技部果然如Rain姐所说的没有关门,办公区有一半的灯是亮的,整层楼空空荡荡。 阮存云一边看直播一边走近办公桌,视角变幻,余光蓦地捕捉到另一个人影。 秦总还在! 阮存云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机塞进了裤兜。 秦方律姿势松垮地倚在他的转椅上,低头专注地在写什么东西。 救命,秦总果然日理万机,周五还工作到深夜,不愧是杰出青年企业家! 阮存云五体投地。 阮存云翻文件的动静有点大,秦方律还是注意到了他。 秦方律竟带着一副黑色细框眼镜,看上去年轻许多,像高中班上沉默寡言的学霸男神。 他似乎尚未从深度专注的工作中抽离,镜片减弱了他眼神的锋利,半暗的灯光让他的身形轮廓显得柔和。 秦方律扫来的目光中有一丝探寻,阮存云喉头轻滞,主动解释道:“我来帮Rain姐拿份文件。” “嗯。”秦方律慵懒点头算作回应,喉音低沉。 阮存云头皮发麻,一半是紧张,另一半是因为眼前的秦方律让他觉得陌生。 秦方律浑身发着愉悦的懒劲儿。 随意、慵懒、餍足,像某种正在窝里进食的大型猫科动物,对别的事物毫不关心。 与平时一丝不苟的精英形象有些微妙的差异,说不上是哪里的差异,总之气质有些不同。 秦总不会是变异了吧!跟寄生兽似的,会突然攻击他。 阮存云缩了缩脖子,加快找文件的速度,他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找到了! 阮存云开心极了,捞起文件就想跑。 “阮存云,来一下。” 魔鬼的低沉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阮存云僵住身子,缓慢地转过身,认命地朝秦方律移过去。 秦总不会把他抓过去一口嗷呜掉吧? 不不不,现实一点……秦总不会是大晚上的要他陪着加班吧! 第13章 十三次元 阮存云走过去的时候,秦方律随手拖了一个文件盖住弹幕翻涌的直播界面,平板电脑熄屏,未完成的画被一片黑暗取代。 “Kiki列了一个公司团建活动清单,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建议。” 秦方律给阮存云递了一张纸。 阮存云心想还好,不是加班就行。 他接过清单,越看越窒息。 《烛方科技部团建活动预选案》 1 别墅轰趴馆 2 野外徒步 3. 户外拓展 4. 棒球/橄榄球/网球比赛 5. 露天酒会 …… 这是社恐看一眼就要自闭三天的地步。 阮存云憋了半天,挤出一句:“活动很丰富。” 秦方律不置可否:“你还有没有别的想法?” 按照职场套路,在这种无关工作的小事上,下属应该尽量称赞领导,说直白点叫做拍马屁。 可惜阮存云连马都没骑过,更不会拍马屁。 他只觉得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表达自己真实想法的机会,否则那些社牛同事们一定会为这些选项鼓掌。 阮存云尽量表达得委婉:“我觉得大家平时上班已经很忙碌,团建可以尝试一些轻松的项目。” 秦方律点了点铺满文件的桌面:“继续。” 阮存云好似得到鼓励:“我在网上看到,大家都不太喜欢占用休息时间又耗费精力的活动,团建还是应该首先让大家感到开心,这样凝聚士气的效果也会更好。” 秦方律点头,黑边眼镜衬得他像认真听讲的乖学生:“同意。” 阮存云骤然语塞——谁才是老板啊? 他有点想乘胜追击,就这样劝秦方律“要不咱就这样算了吧,别搞什么团建了,特麻烦。” 但也只敢脑子里想想,他可没那个胆子说出来。 秦方律松散靠坐的身姿仍然利落,他抽了支笔,在最后一行落下两个字“旅游”。 “那就带大家去旅游,纯玩。”秦方律说。 阮存云“嗯”了一声,有点开心。 虽说旅游也是集体活动,但总比什么酒会轰趴好一些。 秦方律把笔盖起来:“谢谢你提供了很有用的建议。” 阮存云忙说“不谢”,回身去Rain姐的桌子整理文件。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纸页摩擦的声音。 “时间太晚了。”秦方律的声音陡然响起,粗粝沙哑。 “回去时注意安全。” 说完,秦方律咳嗽了一下。 阮存云愣了愣,循声回头。 秦方律在灯下被分出半明半暗的界限,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发现是空的,只好放回去,眉心很轻地皱了一下。 秦方律经常忘记喝水,尤其是画画的时候,他可以投入到几个小时滴水不沾。 可能是夜色让人失智,也可能是老板暗哑的嗓音让人同情心泛滥,阮存云心头一热,提着尚未开封的奶茶走到秦方律跟前。 “秦总,您喝吗?”阮存云双手捧着奶茶,“三分糖,不腻的,茶味比较重,可以解渴。” 秦方律抬头,定神望住阮存云,额发散落在眉骨上,显出几分柔和。 奶茶杯子是塑料材质,杯壁花花绿绿,荧光蓝的吸管,整套产品看起来低廉又不健康。 阮存云顿生悔意,且不说秦方律喝不喝这种廉价的饮品,公司里是有饮水机的,他去帮老板打一杯水明显更体面。 就在阮存云忍不住想说“不喝也没事”的时候,秦方律伸出了手:“喝的。” 秦方律单手接过,骨节分明的大掌轻松握牢柱形杯筒,阮存云又看见他腕骨处的那点红痣。 奶茶已落入他人之手,阮存云仍觉得手心发热。 秦方律说:“谢谢。” 阮存云今晚第二次说“不谢”,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抱着文件走出公司。 都是他一时冲动,赔了时间又折了奶茶,阮存云只好在街边又买了一杯,急匆匆地返回蛋老师的直播间。 他疑惑地“咦”了一声。 以往蛋老师打稿的速度都挺快的,但阮存云刚刚离开了那么久,回来的时候画面却仍没什么进展,还是只有寥寥数笔。 阮存云拉着进度条看回放,发现这期间蛋老师一笔没动,满屏的弹幕都在打问号。 观众们最开始觉得是蛋老师网卡了,后来停的时间太久,有人开始在弹幕呼叫蛋老师快回来,还有人猜蛋老师是时间到了要回仙界,也有人害怕地说老师会不会是遭遇了什么危险。 阮存云皱起眉,心里慌乱,蛋老师不会真的出什么意外了吧? 在弹幕陷入越来越深的恐惧时,很久没移动的光标突然诈尸,一条线精准地勾勒出裙摆褶皱。 弹幕猛然暴增。 【嗷嗷蛋老师回来了!!!】 【吓死了,没事就好。】 【我差点都要报警了靠!】 【发生森么了QAQ蛋粉们都很担心你。】 阮存云看着重新动起来的线条,一颗心落了地。 流畅起稿的线条停了下来,公告栏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一句话:【刚刚有点急事,抱歉。】 【哇蛋老师居然说抱歉呜呜呜,你不用道歉的呀。】 【没事就好!急事处理了就好!】 阮存云仗着没人认识他的直播平台账号,真情实感地发了一句:【果然蛋老师高冷的皮下其实是个内心很温柔的人,好在意我们的想法,你就是我的女神呜呜呜呜!】 被称为“女神”的秦方律瞥了一眼弹幕,把弹幕界面最小化,专心打稿。 秦方律手边放着尚未熄屏的手机,备忘录中又有两条被打上了钩。 【亲和力领导の作战计划】 …… 5.鼓励/引导员工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要知道真诚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呀~ 6.话说,你的员工会很晚才离开公司吗?如果是的话,要多多关心他们,提醒对方注意安全! …… 能见缝插针地完成作战计划,我可真是太厉害了!秦方律想。 经过这个小插曲,蛋老师后来都画得非常丝滑,阮存云十分享受。 渐渐能看出他画的是一个娇俏小魅魔。 银发粉眸,蕾丝吊带褪至大臂,媚眼如丝地卧在浴缸里,黑色的小翅膀轻轻扇动,一条白皙细嫩的小腿从浴缸斜伸出来,水珠附在皮肤上,蜿蜒淌落,无边勾缠。 色彩光影渐渐填满画面,平息下去的弹幕又涨起来。 【woc好涩。】 【woc好涩。】 阮存云发:【太好了我马上就拿舌头去舔.jpg】 小魅魔的一条玉臂搭在浴缸边,蛋老师三两笔落下,给她手里加了一杯奶茶。 花花绿绿的塑料杯,荧光蓝色吸管,和涩气的氛围颇有些格格不入。 【画面突然就沙雕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蛋老师永远不按套路出牌!】 【怎么,魅魔又不是只喝**!偶尔换换口味怎么啦!我就要喝奶茶的沙雕魅魔!】 阮存云瞪着画上的奶茶:【?????】 这也长得太像他刚刚送出去的那一杯了吧! 现在全国奶茶都长这样吗?? 蛋老师在继续细化画面,她调整了吸管的饱和度,棕色的奶茶液体变成了红色,然后杯子里……多了几颗眼珠子做的珍珠。 画面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娇俏小魅魔瞬间变成了一只白切黑病娇。 弹幕的画风跟着又变了。 【果然,这才是蛋老师的风格。】 【阿蛋,不愧是你。】 【阿蛋,不愧是你。】 阮存云没来由地松了口气:【蛋宝,不愧是你。】 就说嘛,这肯定是巧合。 第14章 十四次元 这是一个让广大二次元爱好者兴奋的周末,大家期待已久的一部国产动画电影终于要上映了。 老漫迷们自然不会错过,秦方律和程开很早就订了电影票。 秦方律习惯提前确定行程,他给程开发消息:【巨幕厅,下午三点,别迟到。】 程开连着发了五个哭脸过来:【哇呜呜呜呜,我爸妈今天早上把我强制拖到了车里,非要我中午去见一个女生,老秦救救我吧!我好想尿遁!!】 秦:【你和她吃午饭?】 鏡開寺緋櫻傀歌:【是啊!救命,你能不能说你中午和我有约了? [求求]】 秦:【你们吃到几点钟?】 鏡開寺緋櫻傀歌:【两点半左右,不虚,这个餐厅就在电影院商圈里,我应该赶得及电影!】 鏡開寺緋櫻傀歌:【但是您真的不能救救我吗?这样我们就一定不会迟到了:)】 秦:【既然已经约了,就和她好好聊。】 鏡開寺緋櫻傀歌:【秦狗,你没有心!兄弟有难都见死不救!!】 秦:【上次你自己说想脱单,我只是想帮你。】 鏡開寺緋櫻傀歌:【话是这么说啦……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和高学历金领女生见面了,本宅男不配,装得很累!】 鏡開寺緋櫻傀歌:【要不这样,你两点半的时候到餐厅来找我,这样无论如何我们都能结束去看电影。】 秦:【行。】 程开那边没有再回复,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父母勒令放下了手机。 秦方律很守时,两点半钟准时到了餐厅门外。 他一眼就看到了程开,玉树临风地坐在露台圆桌边,他对面坐着一位长发飘飘的女生,背影看起来很有气质。 不知道程开说了句什么,女生爽朗地笑起来,一头黑发轻轻晃动。 秦方律嘴角微扬,看来他们进度不错啊。 程开也看到了秦方律,抬臂朝他挥挥手。 女生转过头来,目光触及秦方律的时候似乎愣了一瞬,然后就粘在他身上不动了,大大方方地说:“程开,你朋友可太帅了。” “那当然。”程开很得意,接着半是开玩笑地警告她,“但你可别喜欢他,你会后悔的。” 女生笑起来明眸皓齿,主动自我介绍:“我叫辛蕾。” 秦方律有点搞不懂状况,还是出于礼仪回复道:“我是秦方律。” 三人简单寒暄几句,程开结了账,辛蕾有些歉意地说自己要去补妆,请他们等一会儿。 趁辛蕾离开,秦方律含笑着问:“聊得不错?” 程开意味深长:“何止是不错,问题就是,实在是太不错了。” 有意思。秦方律知道程开会继续说,所以等了他一下。 程开果然继续开口:“虽然她是基金经理,但她看番,打游戏,买周边,我们从时代眼泪聊到今天要出的动画电影,相见恨晚可能就是这个感觉!我本来以为,我终于遇到我的真命天女了——” “但是!”程开话音一转,微笑中蕴含了一些悲怆。 “老秦,你知道吗?我看到她那价值三万块的Dior Book Tote手提袋上别着一个徽章,徽章上是一个西装大帅哥——我认识他。” “嗯。”秦方律示意他继续说。 程开说:“他是现在很火的乙女游戏里面的一位男主角。” 程开的语气渐渐从悲怆转变为无欲无求:“然后我怀抱着唯一一丝希望,问辛蕾:‘你徽章上画的是谁?’” “她很开心地说了四个字:‘是我老公。’” “‘是,我,老,公。’”程开快要抓狂了,“我懂,我就是太懂这四个字的意思了,因为我也有我的老婆……” “果然,然后辛蕾就跟我说:‘你也不想犯跨次元重婚罪吧,我们可以当好兄弟。’” 秦方律不常笑,但现在他下敛的眼尾都有些上挑,藏不住的笑意。 “所以你唯一一次开心的相亲,还把对方相成了兄弟?”秦方律问。 程开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正是如此。” 辛蕾补完妆回来了,秦方律看见她的手提袋上果然有一枚纸片人帅哥的徽章。 辛蕾从包里抽出她自己的电影票:“哎呀,我本来也是计划着,敷衍完相亲之后自己去看电影,没想到这么有缘,还捡了两个好兄弟一起。” 虽说相亲失败了,但没完全失败,多了个同好也不错。 一场电影看得酣畅淋漓,作品质量超出了大家的预期。 三人站在影院出口处,意犹未尽地讨论了半天剧情和绘画细节。 程开突然一拍额头:“诶,我要去取一张停车票。要不你俩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秦方律和辛蕾点点头,程开一走,这隅角落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辛蕾唇角轻弯,流苏耳坠翩翩响动:“秦先生,加个微信?” 秦方律略眯起眼眸,不答话。 都是成年人,短短一句话足以传达出心照不宣的暗示。 社会人没有时间暧昧缠绕,态度模糊只会消耗双方的时间与精力。 辛蕾握着手机,笑容优雅:“程开很帅,但不是我的型,反倒是秦先生有点戳我……赏个脸,明天一起吃下午茶?” - “哇啊,真的太震撼了!我好喜欢,果然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白等!” 徐飞飞窝在电影院的椅子里擦眼泪,泣不成声。 阮存云点头:“确实好看,而且中间那个情节我觉得处理得很妙……” 白蔷薇赞同:“对对对,还有结尾收得也很完美。” 齐畅捧哏:“是啊。” 四个人一直等到结尾曲全部播完,确定了最后没有彩蛋,才在影厅大灯全亮起的时候站起来离场。 白蔷薇和齐畅去洗手间了,阮存云和徐飞飞约好了和他们在出口处集合。 此时出口处人数已经稀疏,阮存云还带着才看完电影后的眩晕,徐飞飞仍在喋喋不休地回味剧情。 “靠,飞飞!”阮存云浑身一激灵,用力拖着徐飞飞躲到拐角后面。 徐飞飞被吓了一跳:“咋了啊?” “我老板,我看到我老板了!”阮存云惊魂未定,“他也来看动画了?” 徐飞飞来劲了,无声捧腹大笑,笑阮存云怂:“这有什么好躲的?直接去和老板打招呼不就好了?” 阮存云扯住他:“别别别,我可不敢。” 请原谅一个社恐。 徐飞飞胆子大,更何况不是他的老板,便探着脑袋去侦查:“是不是站在那个爱情片海报前面的?还挺帅的嘛。” 阮存云偷看一眼:“是他。” ——原来秦方律是来看爱情片的。 徐飞飞再探再报:“他身边还有个漂亮姐姐诶,他们俩好配啊!挨得好近啊!云啊,那是你们的老板娘?” 阮存云愣了一瞬,他好像没听说过秦方律有女朋友或者妻子。 他探头看了看,实事求是道:“不认识她,我们老板好像单身。” 徐飞飞啧啧:“哪个老板还跟员工报备啊?没准她就是老板娘!” 阮存云细细观察了一下:“我怎么觉得他们要BE呢?你看,女生一脸憧憬,但男方明显兴趣缺缺,他没什么表情,身体姿势也有距离感。” “不管,反正他俩挺配的,我先嗑一口。” 徐飞飞撒泼。 阮存云幽幽道:“徐飞飞,你和我站的CP永远不一样……” 徐飞飞眼里闪烁着手撕对家的危险光芒:“虎牙妹,你之前厨的那对有什么嗑点?好,先不说二次元,你老板和老板娘怎么不好嗑了?” 阮存云脑袋嗡嗡的:“我说了她不是我们老板娘!” 徐飞飞作势迈步,开玩笑道:“好,我现在就去问你老板,看看官方怎么盖章!” 两人都有点上头,结果定睛一瞧,那块已经空了,秦方律和他薛定谔的CP已经离开了。 徐飞飞呜呜哭:“阮存云,你能不能问清楚她是不是你老板的官配?我要证明我没走眼。” 在对家面前,社恐症都被治好了,阮存云也觉得自己眼光好,跟着呛声儿:“问就问,我下周上班就去问!” 第15章 十五次元 程开恨恨地拿刀戳起一块烤肉:“秦狗,你拒绝女生就不能稍微委婉一点?” 秦方律撩起眼皮:“我只是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程开无语中透着点习以为常:“不愧是你。” 一小时前的电影院外,辛蕾大方地向秦方律发出了约饭邀请,秦方律开口直言:“抱歉,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辛蕾表示理解。 宅男嘛,身上多半带点不治之症,比如想和某个动漫角色结婚、不习惯和人说话只喜欢独自打游戏、恋爱绝缘体之类的。 其实辛蕾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但再高浓度的二次元爱好者还是要在现实里生活的,辛蕾承认自己心动了。 秦方律是一款非常罕见的沉稳事业型宅男,看上去不像程开那么宅,或许更适合谈恋爱。 辛蕾不甘心被一句话打发,她笑道:“秦先生真的不打算踏出舒适圈试试吗?没准我们很合得来。” 秦方律仿佛在拒绝一位推销员:“辛小姐,谢谢你的邀请,但是不了。” 辛蕾是个聪明人,被拒绝两次已经足够表明秦方律的坚决态度。 此时挫败感渐渐被玩味取代,辛蕾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这问题有些冒犯,可我有些好奇。”辛蕾说,“你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吗?” 秦方律不是第一次被问类似的问题,程开问过,其他朋友也问过,秦方律总是给出相同的答案:“喜欢不是维持生命存在的必要条件。我没喜欢过谁,今后或许也不会。” 辛蕾绕了一下发梢:“但或多或少会对某个人有感觉啊,我认识的人并不都谈恋爱,但他们至少都喜欢过别人。” 辛蕾笑了一下:“而且你也二十六七岁了诶,遇到的人不少吧?” 秦方律认真回复:“别人喜欢不代表我也要喜欢。” 至此,再没什么需要说的了,对方的态度足够明确,辛蕾不会再纠缠,秦方律在她心中的形象也变成了“很不适合谈恋爱”。 相比之下,程开就好说话多了。 辛蕾没忍住跟程开吐槽了几句秦方律,程开又想笑又无奈:“我在餐厅可是提醒过你的,不要喜欢他,会变得不幸。” “他读书的时候就这样,对活人完全没兴趣,男的女的都是。”程开对辛蕾说,“生意场上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其实缺乏人文关怀。” 辛蕾点头得出结论:“果然男人还是纸做的好。” 晚饭前,辛蕾和她的闺蜜回家去了,便剩下程开和秦方律二人在商场吃烤肉。 程开苦茶入愁肠:“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秦方律故意灌他毒鸡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步调。” 程开开始摆烂:“算了!先定个小目标,只要我比你先脱单,我就满足了!” - 阮存云踏着周一的晨光进入公司,被逼无奈地望向秦方律的办公桌。 空的,他莫名松了口气。 阮存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他到底是为什么脑袋一热,就答应了徐飞飞说要印证官配的要求? 要阮存云亲自去找老板询问他的感情状态,还不如叫他从这儿跳下去。 幸好同事们都是八卦小能手,问他们应该也可以得到答案。 阮存云磨磨蹭蹭找到小莓:“小莓姐,你知道秦总他……他结婚了么?” 小莓一愣,转而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你这问题问得挺突然啊,我没听说过他有对象——怎么啦,你有什么亲戚朋友看上秦总了?” 阮存云立刻摇头否认,努力装成八卦达人,神秘地说:“不不不,就我……就我上次很晚来帮Rain姐取文件,秦总还在工作,就他一个人耶,所以我有点好奇。” 阮存云的“爆料”果然吸引了其他八卦患者,一颗脑袋凑过来说:“秦总的感情状态一直挺神秘的哈,但我听说他已经准备订婚了!和一个集团的千金。” “你瞎扯!”另一个人反驳道,“商务部门的小阳跟我说秦总其实是gay,有个相处了五年的男朋友,感情很好的。” 更多人加入战局:“别造谣,秦总早就结婚了好不好!人家孩子都快上幼儿园了!” 阮存云头都要听痛了。 合着没人知道真相,他不仅没问出官配,反而多出了一大堆拉郎。 嘈杂的声音从远至近地变低,秦方律面色淡然地走进办公区,所到之处变得寂静。 等他走到尽头属于自己的办公桌,整层楼只剩下咔咔的键盘声。 “大家查一下最新公告。”秦方律扬声道,“麻烦今天下班前交上来。” 阮存云不敢抬头,紧盯着电脑屏幕,跟着指示点开公告。 居然是【烛方科技部秋季出游目的地投票】。 身边响起低低的议论声,不难听出大家都有些兴奋。 不占用周末的公费旅游!好多年来的第一遭! 一整天的工作氛围都缠绕着喜悦的气息,下班时间一到,大家便开始讨论投票内容。 现在人气很高的两个目的地是“海边别墅”和“枫溪谷”,两拨人各执一词。 站海边别墅的人觉得可以玩水上运动、旁边就是商圈方便购物、现代化设施齐全、不管是烧烤桌游KTV还是剧本杀都能轻松找到。 而枫溪谷是山林里的一处僻静风景区,远离尘嚣,也远离便捷设施,山中可能还有很多蚊虫。 枫溪谷的支持者们也摆出自己的观点,秋天正是看枫叶的季节,山水相依,风景一定比商业化的海边好。至于什么KTV剧本杀,平时就能去啊,旅游当然是要去没去过的地方! 阮存云安静地看着两拨人干架,忽觉身边空气一荡,秦方律站到了他身侧,也在围观员工们争执不下。 阮存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眼前的同事们醉心争吵,而秦方律就站在自己身边,这似乎是最适合询问的时间点!反正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阮存云偷偷望向秦方律,他眉目疏朗,看起来心情不错。 只用站起来,靠近秦方律,然后问一句“冒昧问一下,您有对象吗?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好奇”就可以了,多简单! 然而阮存云想着想着就要抓狂了,怎么能问出如此唐突的问题!怎么想都很奇怪吧!所以到底怎么组织语言比较好? 每次阮存云极度紧张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面部充血,他兀自纠结着,不知道自己的脸在慢慢变红。 “阮存云,你选的哪个地方?”秦方律的声音突然落下来。 阮存云紧张地蜷紧脚趾,滞了两秒,稳声道:“……枫溪谷。”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深山老林里没有KTV也没有购物广场! 阮存云说:“因为我之前还没看过满山的枫叶。” ——这倒也是实话。 秦方律点了点头,提醒了员工们一句“原则是少数服从多数,大家记得投票”就回到了自己桌边。 阮存云绝望地看着秦方律离去的背影,像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上了天。 他最终还是没有胆量问出口。 算了,管他的,就让徐飞飞抓心挠肝去吧! - 晚上,秦方律看着投票结果,食指轻轻拨动鼠标。 ……海边别墅比枫溪谷多了两票。 要去海边别墅了,那小孩儿会失望吗? 好在秦方律还没有投票。 虽说默认情况下一人一票,烛方也一向奉行民|主投票原则,但他作为老板,应该可以拥有一些合理的权重对不对? 秦方律打开投票程序后端,随手加了几行代码。 回到投票界面,秦方律按下了“枫溪谷”这个选项,倏地增长了5票。 枫溪谷的柱形条立刻以微弱的优势反超海边别墅,光荣当选。 没别的原因,阮存云当时脸蛋很红,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应该是很想去枫溪谷。 而且秦方律自己也更青睐幽静山水,顺带实现新人的一个愿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方律觉得自己的逻辑很通顺,天衣无缝。 第16章 十六次元 初秋的闷热午后,猫咪们在客厅的窝里打盹儿,主卧房门紧闭。 窗帘厚重,接缝处泄进一段雾白的太阳,将昏暗的卧室染上浅浅的光。 秦方律斜倚在床头,真丝睡袍没系腰带,领口低敞,露出放松状态下仍然清晰的腹部线条。 紧实的两条腿自然打开,屈起的右边大腿上稳稳托着一个木质画板,铅笔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那线阳光正好照亮画纸,粗粝的铅笔线条勾勒出一个鸟羽人身的形象,像尚未蜕变的幼年天使。 他拥有鸟类的上半身和翅膀,底下却是两条属于人类的洁白双腿。 鸟羽天使身处藤蔓纷杂的热带雨林,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朵蘑菇。纤细的身子几乎对折,圆润的臀部高高翘着,短短的尾羽根本遮不住。 秦方律在旁边随手写下一小段话—— 【他迷路了,降落人间,赤|身|裸|体,纯净、圣洁、一尘不染。】 【非人的、高尚的、怪异的、不容玷污的。】 【人世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事:会下雨的树林、在雨后冒出来的蘑菇,他毫无芥蒂地探索这个新奇的世界,展开羽翼拥抱它。但天使不知道,人间其实是比地狱更肮脏的地方。】 铅笔尖轻移,雨林里多出几条悄悄生长的藤蔓,在天使沉醉地研究蘑菇时,悄然缠住了他的细腰、翅膀和脚踝,最粗的那条藤蔓从后方逼近。 纯真的天使惊慌地扇动翅膀,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茸绿粗糙的藤蔓无情地没入肌肤。 铅笔的沙沙声突然顿住,画板掉落到床沿,空气慢慢膨胀。 室内很安静,但是种有颗粒感的安静。 秦方律慵懒地陷入靠枕,右手夹着铅笔,像夹着一支烟。 裸|露的腹部肌肉渐渐紧绷,线条愈发深刻。 沉寂许久,秋风骤起,远处响起一声短促沉闷的鸟鸣,空气中微尘激荡,又缓慢归于平静。 秦方律把铅笔放到床头柜,两指一夹抽出一张湿纸巾。 呼吸很快平息下来,秦方律系好睡袍腰带,一手扔了湿纸巾,另一手把床边的画纸拿起来。 拉开书桌最底端的抽屉,里面放着厚厚一沓画纸,几乎全是铅笔稿,画迹潦草。 秦方律把鸟羽人的这张新作也放了进去。 嗯,这是秦方律一贯的自我满足方式。 大学时期,程开秉持着“好兄弟”的原则,曾经硬往秦方律怀里塞过几张光碟,还神秘兮兮地炫耀:“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我保证没人不喜欢看。” 那时秦方律淡然婉拒:“我用不上。” 程开一脸“我懂你”的表情:“害!我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变|态啊?里面什么都有的,真人的,纸片人的,各种性向和play,绝对有你喜欢的。” 秦方律还是说:“谢谢,但我不需要。” 程开头顶冒出问号,就在他坚信秦方律是个性冷淡之后,秦方律带他参观了一下他的抽屉。 看着数百张千奇百怪、场景丰富、姿势繁多的铅笔稿后,程开如遭雷劈:“秦狗,我知道你变|态,但我不知道你这么变|态。” “这么有技术含量的飞机,一般人打不来。”程开辣评。 秦方律翻了一眼旧作:“还好吧。” 程开还在震撼中:“这全是半成品草稿啊,随便拿一幅出来细化上色,那都是能进卢浮宫的程度,你怎么不画完?” 秦方律理所当然地说:“冲完了就没兴趣画了。” 所以每张图都很潦草,大部分场景和剧情都在脑中走完了,落到纸上只是寥寥几笔。 秦方律不是个重欲的人,偶尔兴致来了就画一张,这些年也都过得很好。 接下来几十年继续这样过下去,他也觉得没问题。 秦方律拉开窗帘,光线重新照进来,打开窗子通风。 明天就要带着技术部出去旅游,他要简单清一下行李。 手机屏幕一亮,秦方律收到了一条来自同人合志制作组主催的消息:【蛋老师在吗?真的不好意思!因为排期问题,一稿的截稿日期要提前到这周末,也就是三天之后,不知道您可不可以呀 [暴风哭泣]】 秦方律只出过个人同人志,这是他第一次和其他画手文手一起出本。 一般制作组压根不敢找BALLS,这次是因为秦方律以前在这个坑里产过粮,主催还和程开认识,所以才找上了他。 秦方律想想,接下来三天他都要和下属一起旅游,他便只能在旅途中画。 他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应该不需要太多时间,于是对主催说:【可以的。】 发完消息,秦方律把数位板装进了行李箱里。 - 阮存云早早就清好了行李,他本以为旅游而已,不会很紧张,结果事到临头,他还是焦虑得吃不下饭。 天呐,每天有九个小时和同事领导呆在一起已经非常折磨人了,然而接下来三天,从周三到周五,他们居然要在一起整整72个小时!同吃同住! 阮存云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熬过接下来的时间。 焦虑的时候阮存云就会刷微博,BALLS没有发新的内容,还停留在上一次的直播通知。 阮存云换成大号登陆,私信消息疯狂涌来,全是粉丝们的催更消息。 【老婆,你再不出新作我就把你给休了!!】 【今天牙牙出片了吗?哇,没有呢~】 【牙妹,再不看到你,就是说,我的一些就是说美好的品质和灵魂就会消失,你也不想看到我消失吧牙妹?】 阮存云翻了一下自己的微博,上次营业还是暑假,确实有很久没更新了,也挺怀念那种发图之后被很多观众称赞的感觉。 好像是该琢磨琢磨重出江湖了。 微信上,四人小群一直在闪消息,连着三个@挤爆了阮存云的屏幕。 蔷薇少奶奶:【呼叫牙牙,呼叫牙牙。@存 @存 @存】 蔷薇少奶奶:【呼叫二飞,呼叫二飞。@飞常帅】 飞常帅:【咋了少奶奶?】 蔷薇少奶奶:【你们想不想出外景!!】 蔷薇少奶奶:【我最近找到了一个超漂亮的地方,离市区有点远,但真的很绝!】 存:【我也正想着出片来着!】 齐畅:【那感情不错。】 蔷薇少奶奶:【要不我们这次尝试点新的吧?】 蔷薇少奶奶:【你们想不想拍汉服?】 飞常帅:【哇啊啊啊好啊!我馋很久了嘿嘿嘿。】 存:【俺也可以。】 存:【等不及了,什么时候去?】 蔷薇少奶奶:【衣服我可以去实体店买,妆娘摄影我都熟,很快就能搞定。】 蔷薇少奶奶:【要不就这个周六吧怎么样?说干就干。】 存:【唔,我周五还在公司集体旅游QAQ 不一定赶得到。】 存:【外景位置在哪?】 蔷薇少奶奶:【这样啊!那万一赶不上就下周末,一样的。】 蔷薇少奶奶:【位置在这儿,是不是贼好看![图片]】 白蔷薇发了一张截图,照片上满山满谷的火枫,一派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意。 图下写着景区名称:枫溪谷。 第17章 十七次元 阮存云一愣:【我们公司旅游的目的地就是枫溪谷。】 飞常帅:【哈哈哈哈,巧,实在是巧。】 蔷薇少奶奶:【还有这种好事?那不是挺好的嘛!你们玩到周五,我们正好周六拍,你就在那儿呆着等我去就行了。】 齐畅:【@存,你们公司什么安排?会不会强制要求员工一起返回市区?】 存:【我看看。】 阮存云打开邮箱,旅游行程已经提前发给了他们。 秦方律的行事风格一如既往的清晰明了,旅游安排写得像会议流程,用表格列好,三天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 阮存云看了看,汇报道:【我们从周三到周五旅游,周五结束后可以选择跟大部队一起回来,如果想继续玩也可以,食宿自付,但回程路费报销。】 蔷薇少奶奶:【刚刚好!那我们就拍完再回来?】 存:【好![斯巴拉西jpg]】 徐飞飞要隔着屏幕流口水了:【你们公司福利怎么这么好啊!周中公费旅游,爽死了。】 阮存云想起来,好像是秦方律那天晚上问他公司团建的建议,稀里糊涂得出了一个轻松旅游比较好的结论,然后很快就实施了。 只能说秦总的行动力真的很强。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阮存云正常跟着公司去玩,周六的时候其他人带着衣服设备去找他。 - 朱翰戴着棒球帽,背着一个双肩书包就到了集合点,四处找人换零食吃。小莓穿了件鹅黄色长袖连衣裙,编了一条麻花辫,拖着两个大箱子。 朱翰下巴惊掉:“莓姐姐,我们只出去玩三天,不是三个月!” “我带的都是必需品。”小莓强调道,视线一转停到阮存云身上。 她露出怜爱又慈祥的笑容:“哇啊啊,今天小云怎么穿粉色啊,也太嫩了吧!弟弟中考完啦?” 阮存云穿了一件脏粉色卫衣,有点oversize的设计,衬得他本来就小的脸蛋看起来更小,白净乖巧,真像是才中考完的小孩儿。 倒不是他故意装嫩,是因为旅行邮件里提醒大家,山里温度较低,建议穿长袖。而阮存云只有这么一件能穿出门的正常卫衣,剩下的都印着各种动漫人物。 没一会儿,秦方律也到了。 他穿了一身黑,黑色短袖短裤运动装,沉稳俊朗。 阮存云有点不懂,他嘱咐员工穿长袖御寒,自己却穿得这么少? 或许因为不在办公室,秦方律看上去休闲许多,不少人围着他聊天。 阮存云有领导恐惧症,他远远地躲上大巴车,倍感安全。 枫溪谷果然是个僻静的好去处,下车时仿佛被换了筋骨,山间的新鲜空气闻起来就和城市里的不一样,水洗一般的澄澈。 按照先前就拟定好的旅游计划,大家会先乘缆车上山,然后从山间溪水漂流而下,最后到住处吃烧烤。 大概是有秦方律在,旅行计划被严格执行,大家踏入缆车站排队的时候,正好是计划上写的早晨11点。 下属们都聚成一团一团地在讲话,秦方律晃悠在队尾,时不时参与一下其他几个主管的聊天,话不多,但比平时多。 秦方律悠闲环顾,看到一个穿着粉色卫衣的小身影独自站在一边,离大部队有些远。 阮存云背对人群,正拿着手机拍远处的枫叶,似乎在拉远拉进地调整取景,一个人拍得非常入迷。 “来来来,再来八个人上这厢啊!”安排游客乘上缆车的大爷大声吆喝着,随手扒拉八个人放进一厢缆车,跟下饺子似的。 秦方律离得近,走到阮存云身边顺口说了一句:“要坐缆车了,别掉队。” “啊,噢。”阮存云顿了一下才回头,动作麻利地把手机收了起来:“谢谢秦总提醒,我会注意。” “哎,站得近的你俩,来上这辆!”大爷宛如天降神兵,就近一指就把秦方律和阮存云划进了缆车范围。 朱翰正在往缆车里钻,他大大咧咧地挥手:“秦总,小阮,来一起坐!” 秦方律和阮存云两人最后踏进车厢,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一起。 一个缆车里满满当当塞着八个人还是有点挤,阮存云左边坐着朱翰,右边坐着秦方律,他被夹在中间,大气不敢出。 缆车缓缓驶入半空中,漫山遍野的红枫尽收眼底,层林尽染,蔚为壮观,阮存云被美得暂时忘了呼吸。 朱翰活泼得像只猴子,左顾右盼,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他动作幅度大,阮存云只得默默往右边移。 膝盖边蓦地一热,他的腿抵住了秦方律的左腿。 阮存云触电般地把腿收回来并拢,头低着,呢喃了声:“对不起。” 冒犯了冒犯了。 秦方律眯起眼,他刚刚其实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大腿侧面一凉,原来是阮存云的膝盖碰了他一下。 或许是因为身高差,阮存云的膝盖斜挨过来,只碰到秦方律的大腿中段。 两人都穿着短裤,坐下来的姿势会让裤腿自然升高,露出更多腿部皮肤。 这样一对比就更加明显,秦方律腿肌强劲,放松的坐姿勾勒出清晰饱满的肌线,阮存云的腿则细瘦许多,洁白光滑,看起来不用两只手就能轻松圈住。 秦方律多花了两秒钟观察,所以错过了向阮存云说“没关系”的最好时机。 脑子里只剩下了:阮存云的腿好凉。 “各位,想合影留念吗!”朱翰挥舞着手机,自拍杆都架好了,不忘请示领导,“秦总呢?” 大家纷纷说好啊好啊,秦方律也点点头。 手机屏幕把八张脸都框了进去,女孩子们笑得很明艳,朱翰笑得很二缺,阮存云眉眼轻弯,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只有秦方律没笑,但能看出来他心情很好,眼尾都是柔和的。 秦方律注视着屏幕上的阮存云,那两颗小虎牙尖尖的,白白的,像尚未嗜血的猛虎幼崽,纯真无害。 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秦方律想,堕入人间的天使应该也有一对这样的小尖牙。 朱翰开始倒数:“3,2,1——茄——” “啊等一下!”阮存云脸色突然变了一下,叫停了朱翰,手指着秦方律的肩膀。 “秦总,您衣服上有只小蜘蛛。” 朱翰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啊啊啊在哪!我有蜘蛛恐惧症!” 几个女生笑得不行,说蜘蛛又不是在你身上! 秦方律偏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在哪?没看到。” 阮存云脸色有点急,蜘蛛要钻到秦方律衣服里面了。 他管不了那么多,便伸长手臂把小蜘蛛捏了起来。 秦方律感到颈侧一凉,那是阮存云的指尖。 触感转瞬即逝,被触碰到的小块皮肤炸开一圈酥麻,这感觉很陌生,莫名地让秦方律肌肉紧绷。 秦方律没有洁癖,也没有强烈的私人领域感。 和程开勾肩搭背是常事,商务握手、健身运动中也常和别人产生肢体接触,却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 这小孩儿身上好像带着电,被他碰到的部位会留下更清晰的触觉。 “我把它放外侧玻璃上吧。”阮存云小心翼翼地探身,让小蜘蛛爬到了窗外。 空间逼仄,阮存云的腿不可避免地再次挤到了秦方律。 “秦总抱歉。”阮存云飞快看了秦方律一眼,小声道歉。 这次秦方律很快说:“没关系,谢谢你。” 颈部皮肤的酥意缓慢消退,腿上被蹭到的位置又是一麻。 秦方律的思维变得很慢,他意识到一点:阮存云不仅腿是冷的,手也冷。 大腿皮肤下的神经好像变得敏锐无比,被触碰的感觉久久不散。 秦方律感到困惑。 难道阮存云是皮卡丘?他不会真的是某种会放电的神奇宝贝吧。 朱翰劫后余生,举起自拍杆继续快乐合影。 阮存云在大家的“茄子”声中,感受到身侧从秦方律身上透过来的温度。 秦方律的腿很热,脖子也很暖,难怪在这凉飕飕的山间,他还穿着单薄的短袖。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秦总身体真好,阮存云想。 第18章 十八次元 下缆车没走多久,就到了漂流的起始点。 安全员给每个人发了一件橙色救生服和雨衣,然后开始讲安全注意事项。 “枫溪谷山间漂流是很安全的,水流湍急处稍微注意平衡就不会翻船,但是万一真的翻船了也不用担心,这是常见的,每一段河谷边都有安全员,他们会第一时间进行施救。” 一位女生有些担心:“我不会游泳,会不会有问题?” 安全员拍着胸脯打包票:“只要你穿好救生衣,就不会有问题的。我们运营这么些年来没出过任何事故。” 女生放心了。 朱翰小声道:“巧了,我也不会游泳。” 阮存云转头问:“那你怕水吗?邮件安排里说如果你不想漂流,可以坐滑索或者走下山。” 朱翰:“我不怕水,我只是总是学不会在水下憋气。运动健将的耻辱啊!” 阮存云微笑:“可以慢慢学。” 安全员开始引导大家登船:“一人一只皮划艇,之前没有漂流经验或者不放心的游客可以和安全员一起漂,安全员可以帮你掌控方向和速度。” 几个同事举起了手,便有安全员跟着他们上了船。 阮存云之前和父母一起漂流过,他还会游泳,所以没有举手。 令他惊讶的是朱翰也没有找安全员,阮存云提醒他:“你不需要吗?” 朱翰自信地笑出八颗白牙:“我大学可是学校龙舟队的,漂流不就是划船?我是专家,自己就能搞定。” 阮存云点点头,踏进漂浮的皮划艇里:“如果需要帮忙可以叫我。” 可能这就是旅游的魅力,玩儿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没那么注意级别次序,秦方律和另一个高层就漂在他们前面不远处。 朱翰确实有划船经验,很快就掌握好了节奏,三两下追赶上了阮存云。 两岸红枫层叠,溪水蜿蜒叮咚,不时有落叶顺着水流飘转,行船其中,不仅有激流俯冲时的刺激,也不乏诗意复古的享受。 连着冲下好几个小瀑布,四周惊起一阵阵快意的呼喊,大家笑闹地东倒西歪。 阮存云远远看见前面秦方律的背影,他从容地划桨,稳稳当当,心里感慨老板就是老板,漂流都漂得这么有条理。 朱翰渐渐有点上头,水花溅到身上也不在意。 他从防水袋里把手机掏出来,架在自拍杆上伸远。 “大家——看镜头!” 朱翰笑容灿烂,身后入镜了的同事闻声高举手臂说耶,阮存云离得最近,微笑的脸占据了照片的左下角。 朱翰把手机自拍杆收起来,船桨搁在一边,橡皮艇顺着水流往下漂,水流逐渐快起来,朱翰没注意。 当朱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湍急的水流卷着他的船往外倾倒,他还抓着手机,身体不受控地歪过去。 “哇啊啊啊!”朱翰叫出来,手臂在空中乱挥。 阮存云就在他旁边,没时间思考,下意识地就探身压住了侧翻中的船体,用力往下稳住。 “朱翰,往这边坐!”阮存云感受到水流的力量在把他往外拉。 哗啦一声,朱翰的船稳住了,阮存云也被拖下了水,全身都砸进溪水里。 秋天溪水冰凉,阮存云猝不及防像掉入了冰窟窿。 “小云!”朱翰惊魂未定,手忙脚乱地想把阮存云拉起来。 安全员第一时间赶到,阮存云顺利回到船上,只是全身湿透,短裤贴在腿上,卫衣吸水变得沉重,头发湿了一半,狼狈地往下滴水。 “对不起小云,你受伤吧?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看路!”朱翰一个劲儿地道歉,手又离开了船桨。 “没事的。”阮存云忍着浑身的不适,幸好他成功把朱翰稳住了,不然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要不是看你不会游泳,我就不管你了!”阮存云开玩笑道。 朱翰还是很愧疚:“抱歉啊小云,我的锅我的锅,回头我请你吃牛排,吃龙虾,什么都行,你定!” 动静太大,连前面的秦方律和其他高层也看了过来,阮存云急忙垂头把刘海上的水抹掉了,这幅样子太狼狈。 为了防止事故再次发生,阮存云和朱翰的船上分别配了一个安全员,把他们一路护送到了终点。 一下船,同事们就围了过来,朱翰最狗腿,扶着娘娘似的驾着阮存云往更衣室去。阮存云哭笑不得,心里又暖暖的。 同事们都很好。 阮存云衣服裤子全湿了,明显需要更换。 但所有人的行李已经被送到住宿点了,现在大巴车上只有大家的随身物品,没人有多余的衣服。 朱翰作势就要把自己的长袖衬衣扯下来:“小云,你穿我的,我打赤膊回去,我不怕冷!” “谢谢,不用了,我忍一下很快就回去了。”阮存云急忙说。 阮存云的私人界限比较分明,不喜欢碰别人的东西,也不希望对方接触自己。 穿别人刚脱下来的衣服更是逾越了界限。 正说着,秦方律拿着一个黑色的包从大巴走下来,抬手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 “我带了毛巾和衣服,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换上。”秦方律说,“毛巾是新的,衣服我以前穿过,但现在是干净的。” 阮存云一愣,望着秦方律递过来的东西,脑袋有点空,下意识地接了。 小莓“哇”了一声:“秦总准备得好周到啊……” 秦方律目光淡淡的:“考虑到漂流可能发生意外,就多带了点东西。” 众人默默记笔记,不愧是光预备方案就能做两套的秦总,真是凡事都能确保万无一失。 阮存云低声说了声谢谢,抱着秦方律给的一堆东西进了男性更衣室,里面还有些别的游客,不少大叔打着赤膊在冲洗腿脚,估计都是在漂流过程中弄脏了。 更衣室构造简单,其实就是一间空旷的屋子,中间摆着几张长凳和衣架子,四周是一圈冲洗用的花洒。没有隔间,也没有遮挡。 阮存云有点膈应,但看到身边的男游客都在坦荡荡地换衣服,他心里也好受了点。 反正都是男的,有什么关系? 阮存云三下五除二把浑身湿淋淋的衣服都扒掉了,冷空气在光|裸的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秦方律给的毛巾质地很柔软,捏在手里毛茸茸的,崭新干净,还能闻到淡香。 虽然知道是崭新的,但用别人的东西还是有点膈应,尤其是对方还是你的顶头上司。 毛巾拭过胸口,两肋,再往下,阮存云动作不自觉地加快,草草移到下体,脸上发臊,胡乱蹭了几下就移走了。 ……之后给老板买一条新毛巾吧。 擦完身子,阮存云翻了一下秦方律给他的一堆东西,颊边的红又深上几分。 里面居然还有一条全新未开封的黑色内裤。 眼下确实没有别的办法,阮存云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湿透了,只能认命地拆开老板资助的内裤,默默往自己身上套。 嗯……有点太大了。 裤腰勉强挂在两片细瘦的胯骨上,贴身内裤被穿得像裤衩,不过好歹不用挂空档。 阮存云拿起衣服,发现秦方律给的是一件拉链式运动外套,他只能光着身子把外套穿上,拉链拉到最顶端,立起来的领子遮住了阮存云的小半张脸。 外套并不是贴身穿着的设计,布料有些粗糙,摩擦着他的皮肤。 这感觉很微妙,他好像正被一个穿戴整齐的陌生人拥在怀里。 好不容易穿完衣服和内裤,阮存云又陷入沉思——这堆衣服里没有外裤。 要不他把湿掉的裤子挤挤水穿上,凑合着回去? 条件有限,就这样吧。 阮存云刚把外裤拿起来挤水,更衣室门口就进来了个高大的身影。 两人四目相对。 是老板……阮存云身子僵硬,双腿凉嗖嗖的。 秦方律那双处变不惊的眼睛此时竟然有些躲闪,他递过来一件东西:“抱歉,忘记把外裤给你了。” 阮存云忙道:“谢谢秦总。” “不谢。”秦方律说,“换完之后直接去大巴,不用着急,我们会等你。” 还没等阮存云回话,秦方律就转身出去了。 秦方律步伐稳定地走上车,心里却没那么稳。 他刚刚进入更衣室,便看到阮存云弯着腰在拧湿裤子。 那孩子穿着自己的衣服,大了好几个号的外套很长,刚好遮住下臀,看起来像是没穿内裤,衣摆下只露出两条洁白纤长的腿。 是之前很流行的“下衣失踪”。 都是男人,没什么可尴尬的,但秦方律瞄了一眼便下意识避开了阮存云的腿,盯着他的脸把外裤递了过去。 这场景有些熟,秦方律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只好放任这些不着调的思绪消失。 阮存云踏上车,提着一袋子湿漉漉的衣服。 整辆车都坐满了,只剩下第一排秦方律身边的座位。 阮存云认命地坐了过去。 “谢谢秦总的衣服。”阮存云有点尴尬地说,“外套外裤我洗好之后会还给您,我会买新的毛巾和内裤……” “不用买了。”秦方律又递过来一个一次性纸杯,里面装着药,“预防感冒的。” 阮存云这下真有点受宠若惊,秦方律甚至用的是热水,温度刚刚好,一杯下去,五脏六腑都暖和了。 秦总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但他其实是有人情味儿的,没那么高高在上。 朱翰从后排窜到了前面,扒拉着阮存云的椅背嘘寒问暖,道歉起誓,搞得阮存云哭笑不得。 秦方律在一旁坐着,打开手机备忘录。 【亲和力领导の作战计划(出游篇)】 记得随身携带一些必备药品和衣物,如果员工感到不适,你就可以展现自己满满的亲和力啦~让员工知道你不仅领导他们,也支持他们喔! 秦方律一如既往地在后面画上一个勾,只是这次他动作有些慢。 秋天地山里天气多变,车窗突然模糊起来,大雨倾盆而下,天色阴沉。 “哎呀,幸好我们漂流完了,不然岂不是要成落汤鸡……”朱翰的声音混着雨声摇摇晃晃。 秦方律从车窗里看着阮存云的倒影。 这小孩儿从里到外都穿着自己的衣服,整个人被大号的衣料包住,身上飘着自己衣橱里的味道,浅浅地勾着他的嗅觉。 秦方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车窗上划过两道水痕,犹如细长的双腿。 一道亮光闪过,秦方律陡然想起来更衣室里的阮存云为何那么眼熟—— 他很像前几日,自己在家画的那只小天使。 擅闯人间,毫无防备,不知羞地翘着臀,恰是因为他过于纯粹。 天边炸开轰隆一声闷雷,大巴车的发动机也呜呜作响,耳畔全是轰鸣,咚咚咚地锤着他的胸腔。 秦方律蓦地转过头,正对上阮存云平静似湖的双目。 他唇边沾着一丝水光,大抵是没抿干净的药液。 雷声平息,四周寂静下来,秦方律动了动喉结,听见自己聒噪的心跳。 第19章 十九次元 旅游团建能促进团队互相了解是有道理的,从漂流的小插曲里,便不难看出朱翰虽说有些鲁莽,但敢于承认错误承担责任,阮存云看起来严谨有礼,在危险时刻会为朋友挺身而出。 大家眼中的秦方律一直是绝对的上位者,有凛然的距离感。但他准备周到,还把衣服借给小员工穿,无形中拉近了大家的心理距离。 秦方律却很难熬。 车程有多久,他的心脏就吵了多久,心跳速度一直没减下来。 总算是到了住宿点,一车厢人从瞌睡中转醒,望着窗外发出“哇”的惊叹。 度假村坐落在火枫茂盛的半山腰,一栋栋木质别墅散布其中,石路纵横,隐处传来泉水叮咚。 Kiki办理好了住房手续,把门卡分发给大家。 住宿是在出游前就按照大家的意愿划分好了的,两人一起,同级别的一起住,高层们独自住,很合理。 只是大家没想到,两个人一起并不是住一间房,而是住一栋楼。 独栋小别墅有两层,正好一人住一层。 都是富足的青年人,享受过很多地方,这度假村虽说算不上极尽的高端奢华,却也是枫溪谷最顶级的住处。 公司的福利一直不错,但没想到这次出来玩的条件能有这么好。 大家想找秦方律说几句真诚的客套话来着,望了一圈却没看见他。 Kiki说:“大家可以先回各自的房间休息,秦总去度假村的诊所了。” 诊所?秦总哪里不舒服吗? Kiki安抚大家:“秦总有点心率过快,我猜可能是最近工作太累,不用太担心。” 秦方律时常加班到深夜这事大家都有所耳闻,老板如此身先士卒,还给大家这么好的福利,有点感动了。 阮存云被裹在一身秦方律的衣服里,默默拉紧领口,在心里赞同其他人对秦方律的评价。 阮存云一进房间就去洗了个澡,然后把秦方律的外衣外裤放进洗衣机。 朱翰住二楼,倚在楼梯扶手边刷微博,忧心忡忡地给阮存云念:“小云,我刚刚看到一个新闻,有个程序员突然心梗,工位猝死,才刚三十岁。你说秦总他……” 阮存云转过头,头发上的水甩了一地:“可别瞎说,不吉利。” “呸呸呸!”朱翰立刻纠正自己,“我的意思是,希望他这几天好好休息,早睡早起,争取活到九十九,这么阔绰的老板就应该造福人类。” 两人笑了一阵,朱翰也去洗澡了。 阮存云把衣服从干衣机里捞出来,盯着秦方律的外套看了一会儿,然后去买了些水果和牛奶。 - 秦方律在诊所里坐下,对医生说:“可以帮我测一下心率吗?我心跳有些快,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医生看着眼前眉目平静的高大男人,身材优越,面色健康,不像有问题的样子。 但他还是拿出仪器,往秦方律手臂上绑。 医生测完之后说:“一分钟74,没问题,很健康。” 秦方律陈述病情:“我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跳得很重。” 医生又检查一番,指着白纸黑字的数据:“您真的很健康,都在正常区间内,请放心。” 在诊所呆了十分钟,这会儿心跳速度降了下来,秦方律相信数据,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医生还是随口嘱咐道:“虽说数值都好,但还是要注意休息,早点睡觉,年轻人爱熬夜,最容易出心脏问题。” 秦方律回到房间,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反思自己的日常生活。 七点起床,健身房锻炼一小时,冲个澡吃早餐,九点上班,下班之后看番画画打游戏,无论多忙都不会通宵。三餐规律,营养均衡,定时体检,按理说不会有任何健康问题。 秦方律恪守科学,准备再观察一下。 室内突然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轻振,秦方律起初没注意,后来这声响越来越清晰,像墙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地钻。 秦方律微微蹙眉,戴上眼镜,巡视房间,一只足有半张手掌大的黑色飞虫展翅飞来,嗡地一声,像一架轰炸机。 秦方律猛地后退,全身肌肉紧紧绷住,僵立在房间中央一动不动。 那声音竟是飞虫翅膀在振动。 秦方律不怕爬虫,但他怕飞虫,尤其是这种不知名的巨型战斗机。 大飞虫在房间里乱撞,秦方律谨慎地挪动,搜寻趁手的武器,心脏突突跳,脊背发寒。 然而现在,三只最趁手的武器都躲在家里吃猫粮,秦方律手无寸猫,孤军一人,僵持片刻后放弃进攻,打算撤退到屋外求助服务员。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秦方律拉开房门,带起一阵风,差点撞到站在门外的阮存云。 阮存云也一脸惊愕,他抱着衣服,手里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正打算按门铃。 “秦……秦总。”阮存云举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我来还衣服了。” 秦方律单手掌着门,短暂地语塞:“呃……好,你给我吧。” 伸手去拿的时候,飞虫擦着秦方律的后脑勺呼啸而过,他脸色一变,往旁边躲闪。 失态得太明显,阮存云也跟着紧张起来:“秦总,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秦方律坦率道:“屋里进了只虫子,会飞,很大。” ……我搞不定。 阮存云往屋里指了指:“那秦总,我进去看看?方便吗?” 秦方律拉开门站到一旁,短促道:“进。” 阮存云说“打扰了”,脱鞋进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审视着在屋里乱飞的大虫子,随手拿了一个度假村的敞口瓶:“秦总,您不用这个吧?” 秦方律摇头:“不用。” 飞虫正在墙边扑棱翅膀,细密的振翅声让秦方律寒毛倒竖,阮存云却恍若未闻,拿着瓶子,神色自若地向飞虫逼近。 阮存云手腕一翻,快准狠地将飞虫扣进了瓶子里,跟变魔术似的。 秦方律瞬间安心了。 盖住瓶口,阮存云走到室外松开,战斗机嗡地一声,自由了。 秦方律心服口服:“谢谢,很厉害。” “秦总不谢。”阮存云露出招牌的小虎牙笑。 秦方律心跳又有紊乱的趋势:“你不怕虫子吗?” 阮存云说:“还好,至少大部分虫并不会伤害人……我从小就不怕昆虫。” 阮存云指着他带来的小袋子,声音减小:“秦总,里面是您的衣服,谢谢今天借给我……我热了点温牛奶,切了些水果,应该可以助眠。” 秦方律生平第一次陷入失语,上一次有人给他温牛奶可能还是小学三年级时的他老妈。 阮存云硬着头皮说完:“听说您心脏有点不舒服,朱翰说要早点休息,所以我准备了这些……您不喜欢也没关系,就想说注意健康,烛方需要您。” ——靠,他本意是感谢上司,怎么越说越不吉利了!阮存云恨不得把自己按到土里。 秦方律其实没怎么听清,因为他的心跳又咚咚撞了起来,震耳欲聋。 阮存云迫不及待地开溜:“谢谢秦总,我走了。” 秦方律愣了两秒,看着阮存云拉开门,叫住他:“阮存云。” 阮存云回头:“嗯?” 秦方律定了定神:“晚安。” 阮存云虎牙笑:“秦总晚安,如果还要打虫子,可以给我发微……发邮件。” 卡了一下壳,因为他还没有秦总的微信。 虫子飞走了,阮存云也走了,房间空得出奇。 秦方律立在门边没动,心跳不仅很快,而且很乱。 他不顾深夜,直奔诊所,在医生震惊的目光下提出诉求:“我想买一个心率检测仪。” 测出来一切正常,秦方律疑惑不解。 吃了水果,喝了传说中可以助眠的温牛奶,秦方律却头一次失眠,被心脏敲得辗转半宿没睡着。 牛奶真的不是用来提神的? 第20章 二十次元 第二天的行程很丰富,蔬果采摘,林间烧烤,惬意地享受了大半天,一群人酒足饭饱地回了度假村。 虽说是纯旅游,但公司组织的出游多少会带上团建元素。 秦方律要Kiki在第二天行程的晚上安排一些小游戏,轻松为主,不用具有太大竞争性。Kiki办事放心,所以秦方律并没有过问Kiki的安排。 “大家好,欢迎来到烛方游戏之夜。”Kiki穿着粉色小羊皮套装,优雅报幕,台下众人欢呼捧场。 Kiki亮出身后的白板:“第一个游戏很简单,你画我猜。每一轮随机抽一个人当画家,画家要在白板上画出词语,剩下所有人都有猜的机会,第一个猜对的人加分。一共进行三轮,画得越好、猜得越准,赢得就越多!” 阮存云喜欢这个游戏,不需要社交也不需要策略,最重要的是,他可是猜图大师! 蛋老师直播画画的时候,从第一笔开始弹幕就在猜蛋老师要画什么,阮存云总是猜得最快最准的那个。 阮存云有时看粗略的人物动作就能猜出角色名,看色块颜色就能猜出蛋老师要画什么场景。蛋老师刚落下一笔弧线,阮存云就说“人鱼的尾巴”,五分钟后一条人鱼果然跃然纸上。 弹幕集体送给阮存云“预言家”的称号,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阮存云自己也不知道,答曰:“直觉。” 只是这直觉至今只在蛋老师一个人身上试验过,因为他没看过别的画手直播。 硬要归结一下,那大概就是“原因无他,唯眼熟尔。” 公司这次的游戏挺有意思,正好可以让阮存云施展一下法力。 第一轮,朱翰抽到了画家。 朱翰抓着笔自信满满地往白板边一站:“来吧,我可是画PPT小能手,画啥像啥!” 第一道题,猜一四字成语。 朱翰画出一只小船,底下有几根竖直的短线。 阮存云一眼看出来:“刻舟求剑!” “对了!”朱翰两眼放光。 最后20个词猜对了14个,其中只有第一个是阮存云最先猜出来的,剩下的都被其他同事抢了先。 词语都不算太难,只要等画家画完整幅画,差不多就能猜出来,比的其实是大家的抢答速度和词汇量。 很多时候阮存云已经猜出来了,但总有人比他提前一秒报出答案。 一轮热身赛彻底炒热了气氛,众人摩拳擦掌,准备开始争夺下一轮的猜词之王。 第二轮游戏开始,抽奖的随机函数在屏幕上跳动,最后停在了一个名字上:“秦方律”。 沸腾的氛围似乎降温几度,随即又热烈起来。 “老板加油!” “加油画,超过小朱!” 但说实话,秦总是个标准的理工男,很难对他的画技有什么期待。 秦方律在空虚的鼓励声中拿起画笔,看了一眼题目,闲闲落笔。 Kiki手里拿着提示:【猜一四字成语。】 秦方律画出一条有曲折有锯齿的线,很抽象,没什么形状。 阮存云却觉得自己仿佛能看到他接下来的走笔方向,果然如他所料的,秦总笔尖往下折,画出了一个尖角。 阮存云几乎是瞬间确认,秦方律打算画一片树叶,而且是轮廓复杂的枫叶——和叶子有关的成语——一叶障目?不对,那画普通的圆形树叶就行了,不用花费时间勾勒轮廓。 在秦方律把叶子画到一半的时候,阮存云试探地猜:“一叶知秋?” 同事们都惊讶地望过来,Kiki愣着没讲话,秦方律的手停了,饶有兴致地转身,视线轻轻落在阮存云身上。 小莓不可置信:“小阮,你这猜的也太快了……盲狙?” 朱翰乐了:“秦总还啥都没画呢,如果你这都能猜对,我给你一百块钱。” Kiki笑而不语,把答案亮出来:“恐怕你要损失一百块了。” 屏幕上亮着四个字:一叶知秋。 阮存云很高兴,果然他的法力是有普适性的!能猜中蛋老师的画,也能猜中别人的! 朱翰眼睛都要瞪出来:“这怎么可能!你咋知道啊?” “就,乱猜的。”阮存云讪讪地摸自己鼻子,转而催促道:“快转我钱。” 朱翰愿赌服输,立刻转了钱过去,和其他同事一起发出不敢相信的声音。 第二题,猜一个工作术语,三个字。 这个词其实并不难,因为公司有通用的标志,秦方律从容作画。 然而还没画到一半,阮存云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区块链。” 没什么犹豫,很平稳的声音。 秦方律手指一松,白板笔从指尖掉下去,左手反应过来,抢过来接住了。 没等Kiki公布答案,秦方律眯起眼睛,下颌微敛,肯定道:“答对了。” 众人都傻了,纷纷说阮存云开了挂,Kiki双手保证她没泄题,话风又变成说阮存云“太牛了”,“太强了”。 牛不牛秦方律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他需要测一下心率。 游戏还在继续,阮存云仍像开了挂一样,秦方律没画完他就能猜出来。 阮存云也摸不着头脑,这像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和呼吸吃饭一样简单,所以很自然就能看出秦方律想画什么东西。 秦方律特意改变起笔的方式,想看阮存云是否仍然料事如神。结果阮存云没让他失望,猜错几次后又迅速找到端倪,一击必中。 秦方律从最初的惊讶里脱出,心脏一点点提速,怦跳声充斥耳膜。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这世上居然有个人像另一个自己一样洞穿你心绪,血液都不由自主地升温,有力地涌向四肢百骸。 好像万物都变透明,灵犀相通,命中注定,秦方律被某种神秘力量拍击裹挟,从心脏到灵魂都贯通,身体轻得要飘起来。 阮存云简直像是仔细看过他所有的绘画直播一样。秦方律突然冒出这个离谱的想法。 很快猜到最后一个词,秦方律看着题目笑了一下。 【第二十题,猜日常用语,两个字。】 秦方律这次画得很快,侧着身挡住众人的视线,让大家想猜也猜不了。 画完,秦方律站到一边,白板上赫然画着一杯饮品和一盒方块。 这是什么啊!大家窃窃私语,向秦方律投去好奇的目光。 阮存云独自沉默,因为他认出来,这是一杯牛奶和一盒水果块。 在窸窣的讨论声中,阮存云稍稍扬声,喉头有些紧:“晚安。” 四周骤静,秦方律扬起唇角,轮廓在夜空下显得温柔,眼睛里含着星光。 他越过众人的视线,直直地和阮存云对视,声音温和,似确认答案,又似专注问候—— “嗯,晚安。” 20个词全被猜中,秦方律搁下笔,阔步潇洒离场。 统计结果出来,阮存云猜中12个词,碾压其余所有人的总和。 在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和笑闹声中,秦方律快步躲入黑暗角落,从包里掏出昨天买的心跳测量计。 秦方律望着小屏幕上的数值,83,果然比上一次测量跳得快。 Kiki在休息期间找过来,担忧地问秦方律身体怎么了。 秦方律收起仪器,不知说什么,只好直言心头所想:“Kiki,你这个游戏安排得还是太刺激了。” Kiki皱着眉,你画我猜,很刺激吗? 第21章 二十一次元 最后一天大家都有点不舍,说舍不得同事老板那就太扯了,主要是枫溪谷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清凉,幽静,公司安排得也挺好。 午后的时候大部队打道回府,少部分同事留下来继续玩。 秦方律放了Kiki的假,打算在度假村继续住两天,赶赶稿,养养心脏。 度假村的服务员充满抱歉地告知秦方律,他现在住的房子已经被别人预定了,问他可不可以接受换一栋。 秦方律无所谓住哪,但当服务员帮他把行李都搬到新房间后,秦方律才发现,这好像是前几天阮存云和朱翰住的那一间。 房间已经被清理干净,没有留下任何前住户的痕迹。 周五晚上秦方律独自呆在房间里赶稿,沉浸到忘记时间,心跳也很平稳,果然画画是最好的良药。 解散的下午当属阮存云最快乐,徐飞飞白蔷薇和齐畅已经驮着东西到了枫溪谷,住进了一家商务酒店。 酒店是标准的套间,没度假村那么豪华,但阮存云感到了久违的自由。 徐飞飞连人带书包地砸到阮存云身上:“云宝,你这几天玩得开心不?” 阮存云中肯评价道:“开心,但不完全开心。” 他把这几天的见闻讲了一遍,着重讲述了他被溪水泡成落汤鸡和进老板房间打虫子的故事,徐飞飞乐得打嗝,说你这次旅游真是惊险刺激。 “而且我真的很擅长猜别人画的画!”阮存云骄傲道,“我们玩你画我猜,我一共猜对了十八个,压倒式第一名。” 徐飞飞知根知底:“肯定是你在蛋老师直播间练出的绝技,第一名咋了,我要是每天蹲画画直播间铁定也可以!” 阮存云“切”了一声。 白蔷薇中气十足地在客厅里招呼:“阮存云!过来选一下你的衣服和妆容!” 俩人屁颠屁颠地去了,只见白蔷薇站在客厅中央,两手各拿着一套汉服,笑眯眯地问:“牙妹,你是想穿这套嫩鹅黄色的齐胸襦裙玉兔套装,还是这套仙气的魏晋月白交领广袖袍?” 阮存云看着两套女性汉服陷入沉思:“齐畅和徐飞飞穿什么?” 白蔷薇拉开衣柜,露出两套英挺飒爽的男装汉服:“锵锵!” 阮存云可怜巴巴:“少奶奶,我能不能尝试穿一次男人的衣服……” 白蔷薇嗯嗯点头:“下次一定。” 申请无效,阮存云转头细看汉服的做工,刺绣重纱,精致飘逸,越看越喜欢,阮存云真香了。 周六是试妆加踩点日,还没正式拍摄,一行人睡到自然醒,在屋里让妆娘画了四面妆,带上衣服假发,他们才悠哉悠哉地晃出了门。 白蔷薇用胳膊肘怼了怼齐畅:“喂,要不咱们播一下?” 齐畅:“直播?” 白蔷薇和齐畅在哗站有一个视频账号,用来发cosplay正片和情侣搞笑日常,有小几十万粉丝,更新勤快,人气很高。 白蔷薇已经把云台取出来了:“是呀,好久没营业了。小云,飞飞,你们介意吗?” 徐飞飞发出猴子叫:“芜湖!直播好耶!我的粉丝们我可想死你们啦!” 阮存云踩过一块石头:“我ok啊,但我能不能不出镜?” 徐飞飞锤他一拳,笑问:“你对粉丝都社恐啊?出息!” 阮存云不擅长面对任何需要露脸的实时互动活动:“我只想和粉丝保持纯洁的网络父子关系,注释,我是爹。” “得了吧。”徐飞飞嗤笑,“你们是纯洁的父女关系,注释,你是女儿。” 两个小学鸡开始互啄,白蔷薇咳咳两声:“开播了啊。” 徐飞飞和阮存云瞬间闭嘴。 齐畅举着云台,手机屏幕上是直播界面,白蔷薇搂着齐畅的脖子和大家打招呼:“Hello大家早上好啊~我看看是谁还在赖床!” 【我是谁,我在哪?少奶奶开直播啦!】 【沙雕情侣你们又搞什么幺蛾子!拜托,今天是周六!周六!谁醒着啊?不要这样背刺粉丝好吧!】 【哇呜呜呜呜少奶奶今天好美呀,背后是枫树林吗,你们在出外景还是旅游?】 【蔷薇老婆好漂亮!!!一大早就能看到美女姐姐真的是太好了(安详)】 白蔷薇语速飞快:“是的你少奶奶我开直播了。周六早晨谁睡觉啊,那些没赶上直播的就让他们后悔去吧。对,在枫树林,在出外景哒。” 齐畅在旁边有点委屈:“蔷薇,她们叫你老婆。” 【啊受不了了,这和粉丝争风吃醋的酸臭味!】 【用户@蔷薇园园主送出了一份彩虹之境,请点击这里抽奖~】 白蔷薇立刻制止粉丝:“哎谢谢园长老板送的礼物,我们就随便播一下,不要破费送礼哈,乖。” 说是周六早晨都在睡觉,白蔷薇开了直播的消息还是很快被粉丝发到了微博和群里,一大波人涌进直播间。 弹幕刷得飞快,不少人问白蔷薇和齐畅这次是要出什么外景。 白蔷薇勾着唇:“内容保密,但可以透露一下参与人员,有你们很期待的coser噢。” 徐飞飞在旁边蛰伏已久,此刻迫不及待地窜入镜头:“哦吼吼吼!你们有没有很想我!” 【23333果然有C圈交际花,我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呢。】 【嗷飞飞宝贝儿,来妈妈亲亲~】 【几天不见,感觉二飞又变二了 [doge]】 徐飞飞双目一瞪,活像警惕的哈士奇:“说谁二呢?” 【既然有蔷齐cp和飞飞,那我大胆猜测还有一个牙妹……】 【哇啊啊啊!真的会有牙妹吗?我梦一个牙妹呜呜呜!】 【你们四个人之前cos的那套异世界主题我珍藏到现在,有生之年终于能等到你们再次合作了嘛!!】 徐飞飞作捧心状:“好啊,你们居然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的名字,我心碎了。” 观众们看到白蔷薇往镜头外的某个方向一瞥:“咋,你打算遁到啥时候?” 【那边是谁??】 【不会真的是虎牙吧,别骗我我心脏受不起…】 接着便传来一道画外音,声音很年轻,语气有些无奈:“……我在呢。” 【我靠!!牙妹的声音!!!活的牙妹!!!】 【……对不起,我嗯了。】 【笑,老婆你终于想起来你是个coser了?你们这次出片一定要超级好看!!】 【牙牙老婆啊啊啊啊,快让爸爸亲死你!!!!】 阮存云提醒道:“注意一下辈分,儿子女儿们。” 【乖女儿,快让妈妈看你一眼。】 【呜呜,蔷薇老婆能把镜头转一下吗,我想看一眼牙牙老婆,就一眼!】 【臭妹妹快点出镜,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阮存云被吵得没办法,从包里捞出一顶棒球帽扣头上,侧身往徐飞飞身后站了一下。 镜头里,男生大半张脸都被棒球帽挡住,只露出流畅的下颌线和半边白皙的耳垂,耳后的黑发桀骜地翘着,和乖巧的颈弯形成鲜明对比。 【老婆好嫩,我一口一个。】 【别人都露脸,就你拽是吧?】 【咋了,帽子是我让他戴的,我老婆能让你们看?】 【前面的都喝了几斤啊?快给我醒醒!】 徐飞飞看着弹幕直乐,故意臊白阮存云:“牙,他们都说虎牙老婆好漂亮,好可爱,给虎牙老婆好多亲亲,要藏家里不给别人看。” 阮存云压低帽檐不看镜头,一旁的耳垂却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哈哈哈哈,牙妹脸红了!】 【你以为的牙妹:装逼耍帅炫酷拽。实际上的牙妹:用帽子遮脸红。】 【老婆咋这么不禁逗啊,这样会让我更加兴奋耶~】 阮存云受不住了,闪出镜头,羞恼道:“都别疯了,这是蔷薇的直播间。” 白蔷薇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脸色一变:“嘿,别扯我当挡箭牌!” 齐畅顺势接过直播间的主导权,和观众插科打诨,阮存云感激地退到旁边,继续当他的小透明。 又聊了一会儿,白蔷薇冲着镜头挥手:“好啦,我们要开始工作了,先到这儿吧。” 在弹幕汹涌的挽留声中,白蔷薇光速下播。 “看那边,我觉得那个景就不错。”白蔷薇指着不远处的地方。 徐飞飞窜得像猴儿:“走走走,过去看看。” 这里枫叶茂密,地上铺着厚厚一层未被破坏的枫叶,金黄松脆,旁边就是湍急的小溪,清透澄澈,应该能拍出动静相宜的照片。 齐畅肯定道:“不错不错。” “好,全票通过,设为拍摄点之一。”阮存云鼓掌。 白蔷薇又露出个笑模样,让阮存云脊背发凉。 “那我们现在进入另一个环节吧,试衣服。” 昨天阮存云并没有选出穿哪一套,大家一致认为要到现场和风景搭一下。 白蔷薇托着腮帮子,把月白色广袖袍递给阮存云:“要不你先试一下这套吧。” 他们找到附近的一个僻静小亭子,把汉服换上。 阮存云的工序最复杂,他还要戴假发,坐在亭子里任由妆娘和造型师摆弄。 半小时后,阮存云施然起身,白缎曳地,垂腰长发末端简单绑着一段红绸,眼波灵动。 白蔷薇扮的是一个英气逼人的女侠,冲过来一把搂紧阮存云,恨不得揉他的脸蛋:“哎呀,不怪他们都叫你老婆,怎么这么漂亮啊!” 阮存云提着裙摆走了两步,跟好朋友在一起他放得很开,学着古代女子福福身子,对白蔷薇说:“女侠说笑了,姐姐英姿飒爽,妹妹我好生羡慕。” 纨绔公子徐飞飞拿折扇虚虚挑起阮存云的下巴,轻佻道:“小牙,给爷笑一个。” 被阮存云一拳揍飞。 “哎呦,小云,你过来,我找到个很绝的东西!”白蔷薇兴奋地嚷嚷。 阮存云走过去,白蔷薇直接蹲下,撩起他的下摆,往他脚踝上扣了个东西。 阮存云抬腿一看,是一条带铃铛的红绳脚链。 “绝了。”白蔷薇啧啧道,“这就是禁忌感,这就是纯欲风。” 阮存云骂她“大变态”,但也没取下来。 谁还不是个变态了? 踩点还在继续。 他们计划让阮存云拍一组赤足在溪边玩的照片,阮存云敬业,就算试镜也要试全套,脱了鞋踩进不远处的溪里。 徐飞飞凑到摄影师身边看取景框:“这样好好看!” 齐畅点了一下阮存云背后的某一个地方:“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好像被树挡住了,看不清。如果是景区木牌标志什么的我们就得换个角度。” 阮存云挥挥手:“我去看看。” 白蔷薇大声叮嘱:“一定要小心,你没穿鞋!注意安全!” “知道了,这边很干净。”阮存云应了一声就往那块疑似木板的地方走过去,脚踝上的红绳碎碎地响。 待他走近,才发现这压根不是什么景区木牌,而是一个木制画架,旁边摆着矮凳、颜料、蘸着颜料的笔、画板,不见人影。 左右无人,阮存云有些好奇,提着裙摆绕到画架前方。 木架上摆着一张未完成的水彩画,画的是枫林清溪,用色热烈,温柔写意,能看出画家是个心怀美好的人。 - 秦方律画完合志的稿子,处理完公司这些天积压的工作,横竖无事,索性背着画板颜料去山里写生。 秦方律所有发在网上的作品都是用手绘板和软件创作的,但他其实一直青睐纸笔,钟意笔锋摩擦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喜欢看颜料一层层晕染,轻重缓急全由自己掌控。 除了那一抽屉铅笔稿,秦方律很久没有回归纸笔,这次恰逢美景,他便干脆当场买了画具,在枫树林里找了处好景,就地写生。 画到一半,满桶水被染得乌黑,秦方律新拿了一个颜料桶,起身去附近的溪边取清水。 返回途中,秦方律身形一僵,停住了。 他的画架旁边立着一个身着白袍的少女,背对着他,脖颈微垂,正专注赏画。 秦方律顿时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藏进旁边的枫树后,隐蔽地观察。 少女一身素净,清风拂过,黑色长发与红绸缎纠缠着摇曳,宽大的广袖兜了满袖山风,白纱灵动,金色阳光铺洒她周身,透彻明亮。 太美了。 秦方律躲起来纯粹是下意识的举动,或许是眼前的少女漂亮得不真实,有种不可靠近的神性,像神仙,像梦。 秦方律一瞬间想起不少中国古代的仙女故事,他此刻相信那都不是传说。 只见少女撩起裙摆,轻灵地踏了一步,现出一双光裸赤足。 裸足踩在石地上,连着骨感的脚踝,一条妖冶红绳缠在踝骨间。 纯洁神性刹那间被打碎,不知是何方魔尊强用邪法,把仙子用红绳紧缚,昭示着霸占的烙印。 铃铛轻响,少女好像要转过身来,秦方律却猛地翻身藏入阴影,后背紧贴着粗糙的树皮。 血液烫得失常,最近经常失序的心跳此刻彻底消失,一种愈演愈烈的失控感逐渐冲破临界值。 秦方律呼吸短促,难以置信地往下看,他竟然对着活人—— 硬了。 第22章 二十二次元 全身上下只有一处地方热情地叫嚣着它的存在。 秦方律震撼地看着他的小兄弟,不知道它的程序是何时被篡改,连三次元生物都可以触发它的开关。 等到铃铛声彻底消失,身体降温,秦方律才敢从树后现身。 画板孤零零地伫立在溪边,仿佛不曾有人光临,水彩画还有一半颜色没上,秦方律却画不下去了。 背着画架打道回府,秦方律坐回房间陷入沉思。 无论工作生活,很少有东西能打乱秦方律的计划,计划写生一整天却半途而废,这是第一遭。 秦方律擅长学习,他在网上搜索当下最困扰他的问题:27岁,看到人之后勃起了,怎么办? 网络医疗专家答:27岁正值青壮年,这是正常情况,说明您的性功能正常,恭喜! 秦方律蹙眉,难以苟同。 转而搜索:27岁,平生第一次看到活人时勃起了,什么原因? 网络医疗专家答:这说明您的性功能恢复了,恭喜! 这也不对,因为秦方律的功能一直正常,只不过限制在纸片人的范围罢了。 搜了一圈没找到合理的解释,秦方律放纵自己躺上床,心中的震撼还未消退。 床品被洗涤后的清香扑入鼻腔,秦方律想起这是服务员为他新换的房间,上一任住户是阮存云和朱翰。 没来由地想,阮存云是睡在楼上还是楼下?会不会就躺在他现在睡的这张床上? 秦方律没有细究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阮存云,因为心脏和性器官方面的异常占据了他大部分注意力。 等回到城市之后,秦方律准备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 - 试了两套衣服之后,阮存云最终选了那套鹅黄色齐胸儒裙。 一是因为和金色落叶配色更和谐,二是因为白色那套太仙了,和其他几个人的画风不搭。 星期天是正式拍摄日,四个人起了个大早床,梳洗、化妆、发型、服装,一整套装扮走下来早上已经过了一半儿。 拍摄不仅费时费力,同时也需要运气,天气、光线、角度,绝佳的拍摄机会可能转瞬即逝。 幸运的是这天晴空万里,不幸的是温度太高,拍一处景就要补妆休息好久。 齐畅不停地拿小电扇帮白蔷薇吹掉脸上的汗,徐飞飞酸溜溜地说:“云你看看,有些人不需要自己举电扇,有些人却连一声关心都得不到。” 阮存云闭着眼睛把徐飞飞的折扇抢过来,仰着脸请妆娘帮他补妆,轻声掐断徐飞飞的唠叨:“你也去找个男朋友就行了。” 徐飞飞大惊失色:“谁要找男朋友啊?我是直的!” 齐畅笑着插话:“你俩一直单到现在,干脆凑一起过日子算了。” 徐飞飞演起来了,顺势靠到阮存云肩上:“哎呀,如果对象是虎牙妹妹的话,我愿意原地弯成蚊香~” 越是直男越爱演,阮存云索性陪他玩。 两指一撩挑起徐飞飞的上衣,目光锐利一扫,苛责道:“连六块腹肌都没有?我看不上。” “靠!”徐飞飞被戳到痛处,“我这不是成为社畜了吗,天天加班哪有时间锻炼!你你你,你就是个纯色匹,非要六块腹肌才能满足?肤浅!现代人谁能符合要求啊……之前漫展上那个三角头coser?” 阮存云表情一滞,被徐飞飞敏锐地捕捉到了。 徐飞飞得意忘形:“啊哈,被我说中了吧!云宝,四年了,你不会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吧?喜欢他?” “别瞎扯。”阮存云迅速否认,“一面之缘萍水相逢,连脸都没见过,怎么可能谈喜欢?只是……” 只是那位三角头的身材确实恰好戳中他的红心。 徐飞飞居高临下地批判:“我懂,你就是色!” 阮存云理直气壮地反驳:“食色性也。我就是喜欢肌肉帅哥,怎么了?” 白蔷薇笑眯眯地扣住齐畅的后颈,在两只吵架的小学鸡面前来了个奔放的法式深吻。 效果立竿见影,两人立刻哑火,看傻了。 “好了,两位小处男别吵啦,我们继续拍摄好不好?”白蔷薇亲切微笑,字字诛心。 齐畅云淡风轻地擦干了唇上的水光,弯起的嘴角怎么也藏不住笑。 徐飞飞哭嚎:“啊啊,我像条路边的狗被踹了一脚!” 阮存云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耳朵。 他的放肆程度仅止于口嗨,近距离观看就太超过了。 阮存云的单人场景排在最后拍,因为他要躺进溪水里,拍一组玉兔戏水图。 午后太阳斜照,被枫林滤成金色的光。 阮存云来到昨天踩好点的地方,指着不远处的树林说:“那个画画的人今天没来,不用请他搬地方了。” 徐飞飞打了个哈欠:“那正好不用浪费时间了,我们快点拍完就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阮存云双臂搭在石头上,半身卧进清浅的溪水里,裙摆浮动,水波剔透。 一边摆出娇俏的姿势,阮存云的语气却十分无奈:“我恐怕是和这条溪有缘,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睡进来了。还怪凉快的。” 漂流落水的河段湍急且水深,拍摄的地方只是一条支流,溪浅水清。拍到最后连徐飞飞都忍不住,扑腾到冰凉的溪水里玩闹解暑,跟阮存云打水仗。 阮存云被淋了一头一脸,笑着反击回去,晶莹的水珠挂在玉面粉妆上,活泼可爱。 白蔷薇指着溪水里两个闹腾的人儿,激动地拍打摄影师:“抓拍他们,就现在!” 最后收工的时候已是太阳西斜,阮存云换下衣服摘掉假发,还是除不去一身潮湿的水汽。 齐畅伸了个懒腰:“大家检查一下有没有落东西,没有的话咱们就打道回府了。” 阮存云拉开包清点财产,脸色一白:“我有串挂坠不见了。” 徐飞飞大咧咧地说:“挂坠有什么关系,再买一个就……” “是前年蛋老师出的限量版非卖品,我凭手速抢到的。”阮存云拉下脸。 “哦。”徐飞飞沉重道,“节哀顺变。” 白蔷薇拍了一下徐飞飞后脑壳:“节什么哀!小云你找找呀,会不会是掉到酒店了?打电话去问问。” 放眼望去干干净净,阮存云能确认挂坠没掉在拍摄地,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落在度假村了。 阮存云给度假村打电话,艰难描述:“我周五退的房,靠近溪水那一栋……对,我可能掉了一个挂坠,上面画着两个……呃,动漫人物,嗯彩色的。” 电话那端说:“有的,服务员捡到了,您什么时候过来取?” 阮存云眼睛一亮:“马上就来,谢谢。” “好的,您推门进来就行了。” 东西找到了就行,几个人商量了一下,阮存云先去度假村拿挂坠,其他人收拾东西,开车去度假村接人,可以节约时间。 阮存云没时间卸妆,一溜小跑地去度假村。 傍晚气温骤降,山风吹拂阮存云满头满身的水珠,冷得他直打哆嗦。 阮存云抄小道从度假村侧门进,熟门熟路地拐到前几天住的别墅门前。 谨遵服务员的指示,阮存云拧开把手,推门进屋。 一室昏暗,浓稠的红色夕阳从窗格倾泻而入,阮存云看到客厅里放着一只行李箱。 恐惧感袭来,阮存云警铃大作,他干嘛到别墅来啊?服务生说的肯定是度假村前台呀,他现在岂不是擅闯民宅? 身后拂过丝缕气息,阮存云的手腕骤然被一只滚热的大手钳住,阮存云惊恐转身,被笼进高大的阴影里,撞上秦方律阴沉的表情。 阮存云头脑一片空白,张张嘴,连招呼都打不出来。 秦方律松开他的手腕,眉宇间放松些许,先一步开口道:“我原来的房间被别人订了,服务员把我安排到了这间。阮存云,你为什么在这?” 阮存云找回自己的声音,尴尬道歉:“我有个挂……东西掉在这里了,服务员要我回来拿。抱歉秦总,我应该去服务台的,我走错了,不小心进了这里,真的不好意思。” 秦方律没回话,微眯起眼睛审视阮存云,声音冷了三个度:“你头发怎么是湿的?” 阮存云紧张道:“我,我和朋友在溪里玩了一会儿……” “你前几天漂流掉到水里去了还没玩儿够?” 秦方律提高声音,隐含怒气,指着墙上挂着的温度计:“现在室外气温16度,风力强劲。你穿短袖短裤,头发身上都是湿的,怕自己不会生病?” 阮存云真的被吓住了。他从没见过秦方律发火,即使工作上有人出错,秦方律也只会冷静指出对方一二三条错误,直接按照公司规定赏罚分明,没什么情绪波动。 但现在,他像是机器人突然被植入了人类情感。 “白天山里很热——”阮存云尽力解释自己为什么穿着短袖短裤。 “你住了好几天,不知道山里昼夜温差大吗?”秦方律语气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冰冷,令道,“你站这儿,等着。” 阮存云哪敢反驳,乖乖站在原地不动。 秦方律去浴室拿了一条干燥的毛巾,不由分说地罩到阮存云头顶,大手往下按,隔着毛巾揉弄湿发。 阮存云顺着秦方律擦头发的力道仰起头,两人视线相交。 拍摄一天后残妆半褪,看在秦方律眼里,便是阮存云飞红的眼尾,殷润的唇瓣,脸上还有细密水珠,像是刚哭过,脆弱而惹人怜惜。夕阳恰好在他脸上拖拽出一抹深红,如乱世戏子,黄粱一梦。 秦方律瞳仁骤缩,呼吸紊乱,触电似的弹开手,毛巾滑落到阮存云颈部。 阮存云回神,捏着毛巾一角急忙表态:“谢谢秦总,我自己来。” 秦方律坐进沙发一角,身躯隐没进昏暗处,嗓音比黄昏更暗:“嗯,你把头发擦干。” 阮存云揣度不出老板为何突然回避,只觉得伴君如伴虎,秦方律表面上情绪稳定,其实私下里也有些反复无常。 他飞快地把头发擦干,再次道歉道谢一番,迫不及待地摸上门把手:“秦总,那我先回去了。” 秦方律仍然坐在沙发里,进行远程拦截:“先等一下,你去餐桌那边。” 阮存云只好硬着头皮照做,听到秦方律继续说:“餐椅背上搭着一件外套,你穿回去。” ——是前几日阮存云掉进溪里之后秦方律借给他的那一件。 “不用了吧,我朋友很快就来接我了。”阮存云推脱道。 穿着老板的衣服回家,这算什么事儿啊? 秦方律远远望过来,喉结滑动,简略抛下一个字:“穿。” 没法再拒绝,阮存云连声道谢,披着秦方律的衣服跑了。 刚出门,冰冷山风迎面扑来,阮存云裹紧宽大的外套,被暖意包裹。 阮存云去前台取走挂坠,在几双惊讶的目光中登上车。 徐飞飞张着嘴:“度假村还送了你一件衣服?” 阮存云简单说了刚刚的乌龙:“老板借的。” “啧啧。”徐飞飞羡慕道:“你们老板真好。” - 秦方律张腿坐在沙发里,生无可恋地等着那不争气的玩意儿消下去。 是的,他居然,又硬了。 而且是和下属面对面站着的时候。 太不尊重人了,秦方律为自己感到不齿。 那完全是一瞬间的生理冲动,像是开关被猛地打开,无法控制。 二十多年来,他居然在这两天里,对着两个人,硬了两次。 秦方律眉头渐紧,回去之后准备立刻去医院,从心脏到下面彻底检查一次。 他的身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第23章 二十三次元 秦方律去医院做了一套完整的身体检查,体检单上显示他一切正常,心脏健康。 但心跳紊乱是事实,偶尔心脏会有跳出来的错觉也是事实,既然求医无法解释,秦方律秉着一贯的严谨态度与科学精神,下单了一个可以测心率的智能手表,他一定要搞清楚自己出了什么毛病。 假期回来之后,项目恰好到了关键发展期,烛方也要筹备下一次融资,从市场部到科技部都很忙,晚上八九点的办公室经常灯火通明,晚饭只能在公司解决。 夕阳西下,阮存云从密密麻麻的代码里抬起头来,伸了个懒腰:“我打算点外卖了,小莓姐你们想吃什么,我们一起点?” 事实证明公司旅游对拉近团队距离是有效果的,阮存云跟同事们熟了很多,中午能自如地和其他人一起去吃饭,也不用再逃去偏僻的休息室享受一个人的午休。 当然也是因为工作忙碌起来,阮存云没什么时间午休,大家也都专心在工作上,八卦谈天的时间都变少了。 小莓从座位上站起来,活动僵硬的脖子:“好啊好啊,饿死我了,你先点?” 阮存云在外卖软件上点了一份套餐,然后把手机递给小莓:“大家传一圈吧。” 同事们一个个点完,小莓拿着手机回来还给阮存云,压低声音问:“秦总也在,要不要问问他吃不吃外卖?” 自从旅游回来,秦方律在阮存云心中变得没那么高冷可怕了。 可能是因为他三番两次把自己的衣服借给阮存云穿,也可能是因为人前冷静从容的秦总其实会被一只小飞虫吓得面色苍白。 像是完美的画卷被撕开了一角,秦方律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阮存云胆子大起来,拿着手机走到秦方律桌边:“秦总,您吃晚饭吗?我们在点外卖。” 秦方律几乎是立刻从文件中抬眸,薄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愉悦,弯弯唇角:“吃。” 其实从阮存云把手机给其它同事点菜的时候开始,秦方律就默默等在座位上,期盼阮存云也能来问问他。 秦方律点好外卖,把手机还给阮存云,觉得心跳有点剧烈,便抬臂看了一下手表上的心率。 “您赶时间吗?”阮存云观察得很仔细。 “没有。”秦方律淡定地放下手臂,手表上显示着一个略高于他平均心率的数值。 阮存云点点头,按下下单按钮,向大家汇报:“外卖四十分钟到。” “好诶!”朱翰揉了揉自己干瘪的肚子,高声道,“小云我微信转你钱!” 小莓摇了摇手机:“小云我已经微信转给你了哈,记得收噢。” 秦方律坐在电脑后不明显地蹙眉,他们都是什么时候和阮存云加上微信的? 阮存云收了同事们的钱,陷入犹豫,要找老板收钱吗?他不知如何开口,要不请秦总吃顿饭算了。 然而秦方律遥遥喊了声:“阮存云,来扫我一下。” “噢!”阮存云捧着手机过去扫码,屏幕上出现的却不是转账界面,而是微信好友申请的页面。 阮存云疑惑地“嗯?”了一声。 秦方律捏紧了手机:“他们都微信转账给你,我不行?” “可以可以。”阮存云赶忙点了申请好友,对方飞速通过。 烛方有专门的办公软件,微信是很私人的东西。 旅游的时候阮存云和一些同事加了微信,但没人敢去找秦方律加好友,原来和老板成为朋友圈好友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秦方律没有打招呼,直接发过来一笔转账,和晚饭的金额分毫不差,阮存云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真正忙起来,阮存云便发现这是一份很有挑战性的工作。需要持续学习新知识,要对公司的产品滚瓜烂熟,要了解客户的诉求,要跟上市场的变化。 幸好有加班费,阮存云每天晚上回家后就只想躺着刷微博,连徐飞飞的游戏邀请都不想理。 蛋老师最近似乎也有些忙,很久没有发过新图。 阮存云想起自己太久没发过微博,便登上大号,拍了一张从枫溪谷捡回来的枫叶图片,发微博配文:【秋天快乐。】 评论提醒来得很快。 【时隔三个月零两天,牙大小姐终于营业啦 [微笑jpg]】 【这么久不营业,现在发个微博还只发树叶?谢谢老婆百忙之中抽时间敷衍我 [玫瑰jpg]】 【我要看自拍我要看自拍我要看自拍!】 【牙妹上次和蔷薇姐一起出的外景什么时候有正片!!从那天直播就开始期待了!】 阮存云动动手指,回复了最后一条:【要筛照片,后期修图,剪视频,我们自我要求很高的,保守估计两个月吧。】 【??生产队的驴都没你们这么敢歇!】 其实阮存云也不知道要多久,他只是随口降低一下粉丝的期待。 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拍汉服,也不知道最终效果怎么样。 忙着工作的日子里,和粉丝网友拌嘴都成了乐事。网上的阮存云一点儿不社恐,他和网友们素未谋面,反而让他放松。 科技部所有人加班了一周,成功拿下了项目,Rain姐把最后的任务分配下来,说今晚加加油收尾,明天就不用再加班了。 阮存云在工位吃着外卖,终于有闲心摸摸鱼看手机。 一条新闻吸引了阮存云的注意,说今晚9点,在中国大部分地区都能看到超大的红色月亮,下一次这么好的景致要等到26年后! 阮存云挺直了腰背,望向窗外,天色仍然敞亮,遗憾地垂下脑袋扒拉米粒。 哎,晚上还要加班,肯定与这美景无缘了。 阮存云喜欢月亮,因为它安静、甘于寂寞,代表着夜晚,那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 失眠的时候,阮存云可以看月亮看一整晚,想想那么多双凝望过月亮的眼睛,古往今来那么多阴翳缺憾,自己的悲伤何其渺小。 手指机械地刷新微博,阮存云无精打采地扫了一眼屏幕,忽地坐直了。 您的特别关注在刚刚发送了一条微博——蛋老师画新图了! 阮存云双眼发亮,看小图就觉得这幅不一般,正打算点开大图,又触电般地立刻锁屏。 差点忘记了,他现在还在公司!要是被同事们看到了岂不是当场社死。 阮存云心跳飞快,探头环顾一圈。 朱翰在专心干饭,小莓和Rain姐在边吃水果边聊新的购物中心,不远处的秦方律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没人注意阮存云这边。 重新解锁手机,阮存云把脸埋进臂弯,偷偷摸摸地打开大图。 草!这图也太超过了! 阮存云鼻血差点飙出来,拼命忍住自己压抑的尖叫。 少年一袭白衣,被迫端正地跪在一座魔殿前,纤细的身子被红绳紧|缚,从脖颈绕到胸前,大腿和小腿被红绳捆在一起,墨色长发拖曳至地面,眼睛被一条黑绸带蒙着,朱红色的双唇微启,两颊边似有干涸的泪痕。 像是谪仙被魔王凶狠地报复折磨,仍然清冷孤傲,身姿挺拔,一尘不染。 让人更想破坏他的洁白。 全图没有一丝裸露,张力反而拉满,看得人热血沸腾。 阮存云捂着嘴,和其他粉丝一起变成了尖叫鸡,在评论下回复了一堆“啊啊啊啊”。 他想起在枫溪谷踩点拍摄时,白蔷薇给他戴上的那条红绳足链,简直和蛋老师这张画遥相呼应啊! 蛋老师新作狠狠戳中了阮存云的性|癖,他这次连彩虹屁都吹不出来了,只会尖叫。 “小阮!”Rain姐站起来喊他,阮存云机警地锁屏。 “我们早上讨论的这个算法问题有讨论结果了,你来听一下。” 阮存云被拉回现实,办公室明灯晃晃,代码黑底白字,他突然感到一阵空虚。 听完算法解决方案,阮存云回到座位,心里那点旖旎的氛围散了个干净,重新打开微博看到蛋老师的画,满足感才回来。 晚上加班即将开始,阮存云头脑清醒许多,抢着时间在蛋老师微博留下一条评论:【谢谢蛋老师,我直接唧唧起立!!因为要加班所以看不到今天晚上的红月亮,本来我好伤心的,现在您的画拯救了我!我今夜无憾了呜呜呜。】 发完这条评论,阮存云才觉得圆满,安心加班去了。 秦方律端坐在电脑后,正大光明地摸鱼,看着消息提醒的小红点数值飞快往上蹦。 他点进新评论,一目十行地往下滑。 平时秦方律就不怎么看评论,即使看也看得很快,今天他看得更快,因为大部分都是无意义的嚎叫惊叹,以及满目琳琅对生理反应的描述。 秦方律手指一停,看到那个叫“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的老粉发的评论,说今晚有红色月亮可以看。 退出微博,秦方律搜了一下新闻,果然看见了相关报道。 红月亮啊,他想看。 秦方律略微抬眼,办公区里全是敲打键盘的声音,视线不自觉地滑到阮存云工位,看到一颗乖巧的脑袋顶,手肘支在办公桌上,一刻不停地敲着代码。 略一思索,秦方律点开了外卖软件。 九点整,两个外卖员大包小包地走进科技部,划破了深夜加班的枯燥气氛。 大家震惊地循声望去,只见外卖员放下几大袋子奶茶,擦了把头上的汗:“秦先生订的43杯奶茶到了。” 众人一愣,又震惊地齐齐转头,看向秦方律的方向。 秦方律的管理风格一向是干脆利落,条例分明,加班就多给钱,业绩好就发奖金,迟到早退就罚款,多少有点不近人情。几年这样下来,老员工都已经习惯了。 然而最近秦方律又是带大家旅游又是买奶茶的,人性化得让大家有点受宠若惊。 秦方律对大家震惊的眼神熟视无睹,自若道:“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今晚有几十年一遇的红色月亮,如果因为加班而错过会很可惜。工作可以明天再做,赏月的机会明天就没有了。” 阮存云心头重重地一跳,莫名其妙地对上了秦方律的目光。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专门对他说的一样。 老板一句话跟大赦天下似的,办公区响起不少欣喜的“谢谢秦总”的声音,大家都跑过去挑奶茶。 阮存云还有点恍惚,落在最后,心愿突然被实现了,他不敢相信。 桌面被轻叩了一下,阮存云回过头,看到秦方律拿着一杯奶茶站在他桌边。 秦方律把奶茶放到他桌上:“三分糖,不腻的,茶味比较重。你喜欢这种的吧,上次你给过我一杯。” 阮存云张张嘴,哑口无言。 他都快忘记了,那次深夜他来公司帮Rain姐拿文件,碰到秦方律加班,听老板嗓子很哑,他才把自己的奶茶给了秦方律。 秦方律居然还记得他那杯奶茶点了什么。 “顺带就记住了。”秦方律清淡地说,好像对他来说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阮存云低头说“谢谢”,双手捧住温热的杯壁。 办公区里嘈杂起来,朱翰呼朋引伴,说去大厦楼顶的露台,那是个观测红月亮的绝佳地点。 踏出大厦的那一刻,秋风迎面扑来。半露台的人,人手一杯奶茶,大家都仰着脑袋看月亮,朱翰词穷,对着月亮喊:“好红,好大!” 头发被吹乱,手里的奶茶传递出恒定的温暖,阮存云望着月亮久久无言,觉得自己现在是全天下最幸运的小孩,不仅看到了蛋老师更新的画,还看到了几十年一遇的月亮奇观。 阮存云听到旁边有学术咖同事指着月亮介绍道:“红色月亮其实就是月全食,太阳、地球、月球三点一线,太阳光被地球挡住,但红色的光会被大气层折射到月球表面,就形成了红……” “月亮很美。” 秦方律的声音陡然在身侧降落,占据了阮存云所有的听觉。 握着奶茶的指尖一蜷,阮存云把目光从月亮上移开,仰视的角度,正好看到秦方律清晰的下颌线和喉结。 淡红的月色磨平了人与人之间的沟壑,阮存云第一次不想喊“秦总”,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四周很嘈杂,很多人举着手机拍照,靠在栏杆上闲聊说笑,只有阮存云和秦方律两人沉默着,成为音量的低谷,却一点也不尴尬。 看月亮嘛,看月亮需要说什么话? 要在心里偷偷地想,月亮才听得到。 “照完了打卡完了,发个朋友圈,我先下去咯!”身边一个同事扬声道。 另外几个人也应和着:“走走走一起下去,看了五分钟月亮了,差不多了。” 不少人和秦方律打个招呼就下楼去了,身边的空气被带走了一大块。 阮存云站着没动,听到秦方律低声说了句:“我倒挺喜欢看的。” 清甜的奶茶滑进胃里,阮存云脱口而出:“我也是。” 秦方律看着月亮,嗓音温和:“月亮能让人盯着看,太阳就不行,太亮了。月亮多有意思,像个时空隧道。” 这还是阮存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月亮比作是时空隧道,不禁笑了一声:“为什么?” “我们看它,古代人也看它,更更古代的恐龙也看它,月亮里装了好多目光,四舍五入就是我们和他们对视了,这不是最方便的时空隧道?”秦方律问。 阮存云惊讶地望向秦方律。 秦方律是个搞人工智能的,说话精准理性,现在听来却很动人。 秦方律低头望进阮存云眼里,声音又低又沉:“怎么了?” 阮存云慌乱地撇开视线:“没什么,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这下连“您”字都没用,阮存云也觉得无所谓了。 月色之下没有上司和下属,只有人和另一个人,骨架和另一副骨架,心和另一颗心。 四周安静,秦方律觉得他的皮囊都随风飘去,各种念头都融化在月色里,只留下一颗袒露的心。 这次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清风明月,身边站着阮存云。 - 半夜,极少分享日常的BALLS老师发了一条日常微博。 @BALLS:【今晚的红月亮很好看。】 只有一行文字,朴实无华,没有配图。 阮存云如遭会心一击,评论道:【托蛋老师的福,我也看到月亮啦,很漂亮,蛋老师晚安。】 阮存云想,秦方律说得一点没错,月亮是个时空隧道,让他和蛋老师看到了同一轮月亮,四舍五入就是对视了。 夜幕低垂,阮存云觉得他现在是世界上最最最幸运的小孩。 第24章 二十四次元 这一天堪称完美,阮存云躺在床上,心中仍然温热发胀。 辗转难眠,分享欲爆棚,阮存云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点开朋友圈,输入文字。 【今天幸运值max,因为老板善心大发放假让我们去看红月亮,所以我得以和画手太太天涯若比邻 [感恩jpg] 】 阮存云每次发朋友圈都会设置严格的浏览权限。 前几天秦方律和他加了好友,他似乎还没有给秦总分组。 阮存云保存草稿退出去,给秦方律加了一个“公司”的标签,这才注意到秦总的头像居然是三只叠在一起的猫猫头。 一只橘猫、一只黑猫、一只像带着眼罩的海盗般的牛奶猫,三坨毛茸茸的脑袋懒了吧唧地叠在一起,三脸都堆满了对拍摄者的不屑。 阮存云没忍住笑了一下,秦总背地里原来这么可爱吗?这是网图还是他自己养的猫? 疑惑了一瞬,阮存云返回朋友圈编辑区,果断地屏蔽了“家人”和“公司”,才安心地按下了发送。 - 秦方律的朋友圈空空如也,他不仅自己不发,甚至连朋友圈那个图标都没点进去过几次。 然而自从前些日子加了阮存云好友,他每天睡前都会定时刷一下朋友圈。 阮存云的头像是一朵云的简笔画,白底蓝云,干净简单。 他的朋友圈和头像一样干净,开了半年可见的权限,一共才三条,秦方律一翻就到了底。 最近的一条是三个月前,文字:【终于自己搬出来住了![耶]】 秦方律点开配图,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堆着好几个搬家用的大箱子,看时间应该是阮存云大学毕业之后,上班之前发的。 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是很多大学生踏入社会的第一步,难免会有远离家庭的焦虑和经济压力,但阮存云看起来似乎很开心能搬出家,他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第二条是毕业照,穿着毕业袍的大学生们背对着镜头坐在河堤上,阳光洒在他们身上。 秦方律放大图片,精准地从一排后脑勺里找出了阮存云,和现在一样乖巧,发尾修得很干净,露出的一段脖子比别人都要白,很好认。 阮存云身边坐着一个男生,大大咧咧地搭着他的肩膀,关系很好的样子。秦方律心里像是被虫子叮了一口,一股不知来处的酸意蔓延开来。 秦方律坐着缓过这阵酸楚,看到阮存云可见的最后一条朋友圈,他在五个月前分享了一首“Fly me to the moon”,没有配文。 阮存云应该是真的很爱月亮,所以今晚他看了很久。秦方律这样想着,刷新了一下阮存云的朋友圈,没看到任何新内容。 把手机搁到书桌上,秦方律凝视着客厅里两只扭打在一起的猫咪,开始思索一个深奥的问题,他为什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翻了一遍阮存云的朋友圈? 最近秦方律有许多疑问,关于他的身体情况,关于他的心脏和器官,关于他总是下意识去找阮存云的身影这件事。 赤足踩在地板上,宽松的裤脚盖住脚背,秦方律几乎有些急,长腿一迈,把最近他收集到的线索全部摆在桌上摊开。 其中一份资料,是他近两周的心率数据,每一个突起的峰值都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标着细密的小字,写的是心率加速的原因。 心率峰值1: 家里有飞虫 心率峰值2: 员工和我说早安(注:该员工是阮存云) 心率峰值3: 猫把水打翻到插线板上了,笨猪差点触电 心率峰值4: 员工端着午饭坐到了我右边(注:该员工是阮存云) 心率峰值5: 阮存云让我在他的手机上点外卖 心率峰值6: 阮存云喝了我买给他的奶茶,他在笑 心率峰值7: 和阮存云一起看红月亮 …… 智能手表之前的心率加速记录: 缆车上和阮存云坐在一起;阮存云漂流落水后穿着我的衣服;阮存云给我送牛奶和水果;阮存云闯进我的屋子,头发都是湿的(注:此处我伴有勃起的症状)。 严谨的记录宛如一份调查报告,只是通篇满纸都是一个名字。 秦方律浅浅地把这个名字圈出来,在旁边画了一朵简笔画云彩。 电脑亮着,上面赫然是几篇科学论文,中文英文都有。 每一篇都被做上了详细的批注,几段话被荧光高亮标出来。 “被对方吸引时,身体会释放出正肾上腺素,它会引起心跳加速……” “爱情会引发生理变化。” “综上,互相产生好感的两人心率会逐渐同步……” 桌上摆着最后一份线索,是一张画纸。 是今晚他发出去的那张图的铅笔草稿,长发少年全身被绳子捆|绑,跪在殿前。身形肖似他那天在枫溪谷看到的白衣少女。 然而与发在微博上的版本不同的是,草稿上的少年没有被黑绸缎蒙住双眼,取而代之的,稿纸上画着一双睁开的、湿润的眼睛。 阮存云的眼睛。 秦方律画下这幅草稿之后,才惊觉自己把下属的脸移花接木到了偶然看到的陌生身影上,组成了他私人幻想的一部分。 他无法解释其中的原因,画画的手似乎不属于他自己,自动落下了阮存云那副清冷灵动的眉眼。 冒犯、不尊重、不道德,这是秦方律对自己此番行为的评价。 所以秦方律为画中人的双眼蒙上了一层布,没人能辨认出他的脸,秦方律便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没有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然而此时,结合其它线索,所有蛛丝马迹都指向唯一一种可能性—— 他对三次元的活人产生了好感,那个人是阮存云。 秦方律在这个认知边缘摇摇欲坠,二十六年的纸性恋生涯让他对此结论仍持怀疑态度。 只是理论研究还不够,他打算做一场对比实验。 秦方律从柜子深处翻出了好多年前程开送给他的大杂烩光碟,打开投影躺上床,在床头放了一包湿纸巾,这是实验环境准备。 平静地按下播放键,穿着制服的少女被雨淋湿,到一个帅大叔家里躲雨,两人叽里呱啦地讲日语,莫名其妙地就滚上了床,秦方律不仅没反应,甚至还有点想笑,于是换了一张碟。 这次是两个欧美男生,金发碧眼,肌肉流畅,声音高亢,秦方律内心毫无波动。 不知道怎么回事,客厅外的三只猫跟着叫了起来,秦方律翻身下床给猫加了一次粮,回来又换了一张碟。 这张颇有些花样,黑发少年被捆在一张椅子上,墙上满目琳琅的各种器具,几个身着皮衣的人拿下来往男生身上轮流伺候。秦方律看得直皱眉,这安全吗?这干净吗?这演得太过了吧?这里的操作不规范,力度没控制好。 换完了一叠碟片,床头的纸巾一张没动,甚至觉得有点困。 秦方律叹了口气,把光碟扔回柜子里,心中无限怜悯程开。 这就是程开所说的“精神粮食”?程开这孩子太可怜了,他大学时候都靠着什么精神地沟油艰难度日啊? 实验的第一部 分结束,秦方律得出结论,他还是对真人没感觉。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对照组实验不需要复杂准备,秦方律简单躺上床,闭眼,深呼吸。 秦方律在脑中告诉自己,想想那个人,偷偷地、虔诚地,没有任何冒犯和不尊重的意思,轻轻地从他的名字开始想念。 阮存…… 云。 云字刚落,许多关于这孩子的记忆便雪片般飞起。 第一次见到他穿着西服的样子,认真工作的神态,在阳光下打球的身姿,喝奶茶时微微鼓起的腮帮子,不顾一切防止同事落水的勇敢,浑身水汽时身上萦绕的青翠气息……他们明明才刚认识没多久,秦方律却已经收集了这么多关于阮存云的记忆碎片,轻轻闭眼便轻易翻涌而上,足够想念很久很久。 还有,还有那双溜圆潮湿的眼睛啊,笑的时候长睫毛压下来,不知道如果被欺负到哭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骤然闷声短哼,秦方律匆忙松手,呼吸和心跳乱得一塌糊涂。 仰头倒进枕头里平复呼吸,秦方律脑中一片茫然,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下湿纸巾也没用了,他得把整张床单都换掉。 第25章 二十五次元 @BALLS:转发微博 // @车小喵:【合志《刀尖》正式本宣!由16位超人气作者组成豪华阵容!作者:@BALLS……】 阮存云抱着手机把蛋老师转发的这条微博看了三遍。 蛋老师和别的太太一起出合志了! 上次蛋老师出本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后来她只是一直在网上发图,任凭粉丝如何嗷嗷叫她也没理,连再贩也没有。 所以阮存云把之前买的蛋老师作品都视为珍宝,比如他差点掉在枫溪谷的那串挂坠周边。 现在蛋老师终于出了新本,即使只有几页阮存云也很开心,更何况其他的太太阮存云也很喜欢。 预售从第二天零点开始,阮存云订了个闹钟,打算准点抢购。 阮存云登入小号,转发了蛋老师的微博,并用众多语气词表达出自己的兴奋之情与要买爆的计划。 微博发了还不够,阮存云点进四人微信群,连环播报这个好消息。 存:【蛋老师和其他画手写手老师一起出合志了!!我买四本送你们,不用客气。 [吹口哨]】 蔷薇少奶奶:【哈哈哈哈,我刚刚还在和齐畅打赌来着。】 蔷薇少奶奶:【就知道你肯定要在群里咋呼。】 存:【嘿嘿,我就咋呼了,我高兴!!】 飞常帅:【@存,叫我一声爸爸。】 存:【?儿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发疯了!】 飞常帅:【快点叫,不然你会后悔的。】 阮存云宁折不屈,不吭声。 飞常帅:【不说话了?那我说了,我和写手瓷瓷是好基友,她也参加了这次合志,收到了几本样刊,给我寄了一份,明天就运到我公司了。】 飞常帅:【[运单截图]】 飞常帅:【哎呀,可惜我是个孤家寡人,没人和我一起提前享受看本子的乐趣了。[摸胡子jpg]】 存:【???】 存:【飞飞爹,飞飞爸!借我看一眼吧!!我愿意接下来一年为您端茶送水做饭扫除任您差遣!】 蔷薇少奶奶:【哈哈哈哈哈哈,出息!】 齐畅:【蛋粉膝下无黄金 [doge]】 徐飞飞得瑟:【咩哈哈哈哈儿子平身!】 闹了一阵,徐飞飞爽了,毫不矜持道:【既然你如此诚心诚意地请求了,那我就把这本书送给你!】 阮存云恨不得当场穿梭到徐飞飞家里给他一个大熊抱。 有个交际花当朋友真好。 徐飞飞没那么喜欢蛋老师,既然阮存云是死忠粉,他又恰好提前拥有了这本作品,不如送给朋友让他开心。就像之前阮存云在漫展上抽到了一个女角色的限量发行版手办,当即送给了徐飞飞一样。 第二天要上班,但阮存云一刻也等不了。 恰好徐飞飞第二天中午要来阮存云公司附近办事儿,两人便约了烛方楼下的一个西餐厅,徐飞飞把本子带过来给阮存云,而阮存云打算请他的飞爸爸吃个午饭。 次日中午,刚到午饭时间,静坐一早上的码农们开始活动僵坐的身体,阮存云就握着手机“噌”地站了起来。 他准备去迎接他的蛋老师合志了! 小莓远远地喊他:“小云,一起吃饭吗?” 阮存云歉意笑道:“抱歉小莓姐,我今天中午有约了。” “哇哦~”小莓语气暧昧地重复,“你中午有约了呀~” 秦方律灵敏地抬起头,眼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虚虚地绕着阮存云转。 阮存云对远处秦方律的目光毫无察觉,立刻撇清道:“小莓姐别瞎猜哈哈,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噢,好。普通朋友!”小莓笑眯眯地点头,也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啥。 关系好的同事之间这么开开玩笑挺正常,阮存云没再多说,迫不及待地乘电梯下楼,徐飞飞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秦方律面无表情地继续看文件,心如止水。 自从他通过研究和实验明确了阮存云对自己的吸引力,秦方律就时刻克制着自己对阮存云的关注。 秦方律还没有完全弄清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对阮存云产生什么影响,他需要自己保持冷静,同时也不想让阮存云感到困扰,所以无论怎么说,他现在都应该暗自消化情绪。 然而英文字符变得陌生,看了几行看不进去,又返回开头重新看。 反复几次,焦躁暗涌,秦方律终于自暴自弃地松开鼠标,起身走到面向街道的落地窗边,居高临下地往下望。 秦方律目光敏锐,这一望就看到阮存云和另一个男生拥抱在一起,然后贴得很近地走进了西餐厅。 很难形容这种感受,秦方律觉得心口像是被炸|弹轰了一个洞,不知来处的柠檬水儿哗哗涨潮。 Kiki把秦方律的套餐放到桌上:“秦总,今天的主菜是龙井虾仁和松茸鸡汤,您喜欢吃的菜。” 虾仁入口,好寡淡,味同嚼蜡,舌尖像是失去了感知味道的功能。 半小时,秦方律端坐桌前,勉强吃掉一半,忍无可忍地撂了筷子,再次站到落地窗前,像个侦探一样观察楼下的街道。 正巧看见阮存云和那个男生从西餐厅里走出来,阮存云手里好像还紧紧抱着一个袋子。 扁扁的长方体,像个画框或者盒子之类的。 是礼物吗? 天边乌云翻滚,突然一道亮光劈下,几秒后轰雷接踵而至,天空被撕漏了一个大口子,暴雨毫无预警地瓢泼而下。 秦方律心里一紧,手掌紧紧握住椅背。 阮存云和那个男生正准备过马路,大雨陡然落下,两个人急忙退回街边屋檐下。 男生果断地把书包从自己身上卸下来,顶到两个人头顶,伸出左臂搂住阮存云让两人紧紧靠住,阮存云双手把礼物护在胸前,极为珍重的样子。 绿灯亮了,两人搂在一起从雨幕里快步穿过,到人行道上的时候停了一下。 秦方律眼睁睁地看着两颗脑袋缓缓凑到了一起,距离极近,阮存云似乎抬手摸了一下男生的脸。 具体画面被挡在书包下,但不难想象这方狭窄的空气间有多暧昧。 如坠冰窟,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咯吱一声,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竟被秦方律生生捏变了形。 Kiki惊诧地望过来:“秦总……” 秦方律面目阴沉:“椅子太旧了,找时间换一个。” “好的。”Kiki被秦方律的低气压吓住,他平时很少这样。 自虐般地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秦方律看到阮存云走到了大门口,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份礼物,好似准备和男生作别。 烛方处在中央科技园区里,要刷卡才能从大门通过,男生进不来。 阮存云没有遮挡,需要一个人淋一段雨才能走到烛方大楼。 秦方律目光沉黯,抄手拿起一把大伞,快步走下楼。 - 雨中,徐飞飞对阮存云破口大骂:“我靠!你刚刚干嘛突然揍我脸,痛死我了!!” 阮存云不甘示弱,给他看贴在自己手心的蚊子尸体:“是我救了你好不好?否则你现在脸上就有个大包!” “那你也不用凑这么近,打这么重吧!爷的帅脸呜呜呜呜。”徐飞飞躲进屋檐,把湿淋淋的书包拿下来,继续嚷嚷。 “姓阮的,你必须赔我一个新书包!!小爷我才买没多久!” 阮存云紧紧护着蛋老师的合志,干燥如初,一点没打湿。 反观徐飞飞的书包已经成了个落汤鸡,阮存云叹了口气:“抱歉飞爸爸,我立刻给你下单一个新书包,而且是漫画的联名周边,怎么样?” 徐飞飞眼睛瞬间亮了,前嫌一笔勾销:“乖儿子!” 徐飞飞没法进园区,网约车也快到了,阮存云嘱咐徐飞飞回去注意安全,便打算自己冒雨回公司,还好距离不长。 阮存云整理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用塑料袋把合志包裹得更严实了一些,拉开外套拉链护进怀里,准备一鼓作气冲回大楼。 雨幕里出现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单手举着一把黑色大伞,迈着长腿直直往自己这边走。 那人的面目逐渐清晰,绷着唇角,气场沉重。 “秦总……?”阮存云愣住了,被淋湿的刘海傻傻地落下一滴水。 “你没伞?”秦方律压着声音问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另外那个男生离开的背影。 几乎是瞬间就认出来,男生是出现在阮存云朋友圈毕业照里的、坐在阮存云身边搂住他的那个人。 是大学同学?他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舌根涌上一股酸苦,陌生而强烈。 阮存云下意识地把合志往自己怀里藏了藏,僵硬回答道:“嗯,出去吃饭的时候忘带伞了……” 从高处扫视他一眼,秦方律又恢复了往常没什么情感波动的样子,让阮存云觉得他刚刚看到的怨气版本是假的。 “一起过去。顺路。”秦方律硬邦邦丢下几个字,微微举了一下手中的伞。 阮存云稍微思考了一下,秦方律明明是从公司的方向来的,怎么就顺路了? 没等他想明白,秦方律已经迈开大步往雨里走去,阮存云只得跟上。 大雨被隔绝在外面,潮湿闷热的空气凝聚在伞下。 秦方律斜斜扫视阮存云紧紧抱在怀里的东西:“礼物?” “是的。”阮存云拘谨点头,皮肉一紧,愈发抱紧怀中的秘密,生怕彩页边角露出一丝一毫。 舌根下更苦,秦方律的声音混着沉重的雨滴坠下:“你很喜欢?” 阮存云用力点头,唇角扬起,喜爱之情根本藏不住:“很喜欢!” 路短,三两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室内。 秦方律“啪”地把伞收起,雨珠淋淋漓漓洒了一地,嘶哑的声音砸进空旷的大厅—— “男朋友送的?” 阮存云惊恐抬眸:“不是的!他就是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送的东西那么喜欢?一丁点雨都舍不得让淋着? 秦方律按下电梯,悔意和酸楚一起淹没他,面上云淡风轻:“冒犯了,我就随便问问。” 望着秦方律绷直的嘴角,阮存云心跳得七上八下,后背出汗—— 完蛋了,秦总不会恐同吧? 第26章 二十六次元 秦方律很少有被情绪掌控的时候,但反省这天的所作所为,秦方律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从他站在楼上窥视员工的私人活动开始,到他冲动地拿着伞下楼接人,甚至冒犯地问出“这个礼物是不是你男朋友送的”这样越界的问题,全都显示着自己的失常。 秦方律处理问题的方式非常有条理。 分析源头、列出原因、寻找对应的解决方案、最后进行归纳总结,公司大大小小的情况都按照这个顺序处理,从无疏漏。 这次却不适用,因为从源头开始就是一团如烟似雾的乱麻。 秦方律郑重地向程开发出邀请,约他在周末聊一聊。 地点还是在秘密基地咖啡厅。开业一段时间了,生意挺好,周末的人尤其多。 程开留了一间僻静的包厢,秦方律拿着两杯冰可乐走进去。 程开翘着二郎腿坐在秦方律对面,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领带:“秦总,程氏咨询服务300块一个小时。” 秦方律淡淡地上下扫他一眼:“挺便宜的。” “靠。”程开笑骂,感觉到自己在自取其辱,便把话题扯回来,“事业副业都如火如荼的蛋老师能有啥事儿啊?这么郑重其事地叫我出来还是第一遭吧。” 秦方律开门见山地问:“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手一抖,可乐泼了一半到桌上,程开瞪圆了眼睛:“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到“喜欢”两个字会从秦方律嘴里说出。 “调查一下。”秦方律拿出笔和本子,看起来还准备做笔记。 程开看秦方律这幅架势就懂了,原来蛋老师是要为了画纯爱漫画取材啊! 那没事了。 “那你可算是问对人咯!”程开舒适地往软垫里一靠,镜片后笑出眯眯眼,“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可好啦,每次见到她心都会砰砰跳,每时每刻都想腻歪在一起,即使看着她也很想念她,想抱抱她亲亲她。” 秦方律笔尖顿了一下,在纸上写下“砰跳”和“想念”两个词,他确实中枪。 “那如果你看到她和其他男生走得很近呢?”秦方律问。 程开说:“那我肯定不爽啊!我想让她只看着我一个人。” 秦方律又被戳中,严谨问道:“不爽就意味着你喜欢她吗?” “那可不一定!你知道吗,喜欢一个人需要一个过程,心动、欲望、喜欢、爱。——我爱她,但别人对她只有欲望!” 秦方律认真做笔记,画出一条线段,标上四个点,分别是“心动、欲望、喜欢、爱”。 程开情绪逐渐激动:“哇,有个男人就是运气好,抽中了能和她连麦贴贴,气死我了,我哪点比不上那个男的?” 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秦方律皱了皱眉:“你说的‘她’是谁?” 程开噎了一下,梗着脖子说:“西酱。” ……西酱是一个虚拟歌手,位于二次元。 秦方律脑袋嗡嗡的,突然觉得自己找程开这个死宅来讨论普通人的恋爱有些失策。 “我是说喜欢三次元真人,你不是说自己谈过很多恋爱吗?”秦方律问。 程开面色一白,想起这是自己在大学吹的牛。 他弱弱地:“小学和隔壁班女生牵手了一下算吗……” 秦方律服了,他找程开果然就是个错误。 程开眉峰一挑:“但我说的爱情过程还是没错的,够你学习一个月了——咋了,你打算画纯情校园恋爱漫画吗?问这些东西。” 合拢笔记本,秦方律摇摇头,想了一会儿措辞,还是选择描述客观事实:“最近我恢复了对三次元人类的性功能。” 程开茫然抬头,眼神空洞。 秦方律指向自己的身体:“心跳、皮肤、性|器官,都对他有反应。” 牙齿松开,程开的吸管掉进可乐瓶里。 秦方律继续道:“最近一次自|慰,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他。” 程开彻底宕机,在冰冷的寒风中呆立五分钟。 半晌猝然暴起,程开声震咖啡厅,扯着秦方律的领子吼道:“秦方律!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一个三次元活人吗???” 秦方律冷静地把程开的爪子扯开,拿起笔记本讲解道:“不是爱。按照你刚刚说的恋爱过程,我认为我尚且处在‘欲望’这个阶段。” 程开充耳不闻,继续吼:“谁啊?哪位三次元神仙能让您的二次元唧唧起立啊??” 秦方律保守地交代:“一个下属,男生。” “……” 程开崩溃哭喊:“秦方律!大蛋老师!您不是纸性恋吗?您这是崩人设!您这是OOC!!” 秦方律眼神中露出几分落寞:“但他好像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他是个现充,可能不理解我们这种人。” 程开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呜呜呜,秦方律你背叛了组织,你不会比我还要早脱单吧?” 这话题进行不下去了,程开受到了成吨的精神伤害,秦方律打算把他扔回漫画书堆冷静冷静。 - 雨天之后,阮存云逐渐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秦方律不是那种会把私人情绪带进工作的人。 他应该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关于“礼物”和“男朋友”的问题,后来他对阮存云的态度也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是严肃工作的扑克脸。 秦总身为CTO,和他这种初级工程师其实没什么工作上的直接交流,阮存云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让他高兴的是提前拿到了蛋老师的合志,在办公室没人的时候,阮存云都会偷偷拿出来翻一翻。 果然打印在纸上的蛋老师画作才是最好看的!每一点笔触都丝丝分明。 阮存云没想到还能遇见更高兴的事—— 周末的深夜,蛋老师发了一幅新图。 最近她的更新频率有点高。 然而与以往都不同的是,她这次发的是一幅油画。 赤橙橘红的颜料堆叠在画纸上,笔触粗粝而立体,乍一看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火,仔细瞧会看见火焰簇拥的形状,像一丛热烈的枫林。 画面中央有一个细小的背影,往缤纷繁华尽头走去。 这明显不属于二次元的范畴,看起来更像一幅艺术作品。 评论区都有些惊讶。 【蛋老师还会画油画呀!是不是美术专业出身?】 【wow,这次的风格好不相同,但是也吼吼看!】 【蛋老师能多发点这种风格吧~】 这次阮存云没有急着抢前排和吹彩虹屁,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大图,总觉得自己从画中捕捉到了一些微妙的情绪。 不是写实画景,又不是全然抽象,在鲜艳的颜料中还有一个细小的人物背影。 阮存云捧着手机在床上歪前倒后,一字一字按下评论。 【画得好美呀,蛋老师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瞎猜的别揍我 doge)】 因为评论发得晚,没人点赞,很快就沉了下去。 阮存云发完评论便没管了,抱着睡衣去洗澡。 洗完澡回来,阮存云习惯性地刷微博,突然发现小号里多了一条私信。 BALLS:【这么明显吗?】 瞳孔巨震,阮存云看了一遍,退出微博又进来看了一遍。 不可置信地被冰冻在原地,张大了嘴却无法喊出声。 定格许久,他猛地疯狂捶床,哐哐直响。 啊啊啊啊啊,蛋老师居然给他发私信了!!! 手机都拿不稳,阮存云扶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拼命深呼吸,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阮存云定睛一看,蛋老师这条私信发送于二十分钟前,他竟然弧了蛋老师整整二十分钟! 在发微信炫耀之前,阮存云的当务之急就是回复蛋老师。 他软萌矜持地敲下回复。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哇蛋老师给我发私信了呜呜呜,好开心!】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也没有很明显啦,我只是乱猜的,感觉今天蛋老师画里的情绪和以往有些不同呢 *^O^*】 看着自己和BALLS老师的昵称摆在一起,阮存云突然感到十分羞耻。 BALLS:【你猜得很准,但我并不清楚这是不是喜欢。】 阮存云惊了,蛋老师居然如此直白地向陌生粉丝吐露情感心事吗?这是可以听的吗? 但是一想到这是不拘一格的蛋老师,阮存云又觉得挺正常的。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蛋老师介意说一说吗?我不介意做老师的树洞噢~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BALLS:【谢谢。】 BALLS:【我对对方有好感,但他似乎已经有伴侣了,我很犹豫要不要表现我的心意,怕对他造成困扰。】 阮存云注意到“他”这个字,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蛋老师是女生,异性恋还是占大多数的。 能入得了蛋老师眼的男人,那得多优秀啊? 而且蛋老师真的好温柔,担心打扰到对方,所以在独自纠结。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我觉得老师可以先试探着问一下他的情感状态呀,别人说的可能不准。】 BALLS:【好的,谢谢。】 BALLS:【他的兴趣爱好也和我不太一样,可能没有共同语言。】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哈哈哈是指的动漫游戏二次元这些吗?我身边大多数人也不喜欢这些,确实挺苦恼的哈哈。】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但共同兴趣可以培养呀~可以找一个你们都比较喜欢的事情一起做!】 秦方律一手摸猫,一手扶着下巴沉思。 说起这个,他和阮存云其实是有共同兴趣的,比如都喜欢看月亮。 顺便感叹,陌生网友可比程开有帮助多了。 BALLS:【我明白了。】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嗯嗯!而且蛋老师这么厉害又温柔,一定可以的!】 秦方律手指悬在空中,看着网友的鼓励,默默剖析自己的感受,仍然觉得飘摇不安。 仿佛为了寻求力量,秦方律向陌生网友吐露出最真的心声—— BALLS:【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迈出这一步,我害怕面对结果。】 BALLS:【怕搞砸一切,最后连朋友都算不上。】 ——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秦方律怕连工作都没法做。 阮存云看着蛋老师的回复,愣住,心头酸软。 原来在爱里,连大神都会感到不自信。 蛋老师,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这样害怕,恰是因为你已经爱得这样深。 不知道怎么的,阮存云突然想到看红月亮那天,秦方律对员工们说的一句话。 秦总那时说:“因为加班而错过红月亮很可惜。工作可以明天再做,赏月的机会明天就没有了。” 阮存云认真地打下回复。 【我记得蛋老师也看到了那晚的红月亮。】 【红月亮过26年还会出现,但错过一个人,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 第27章 次元27 最后这句话阮存云说得有点煽情文艺, 蛋老师仍然礼貌地回复“谢谢,明白了”。 阮存云和蛋老师聊到这儿也就结尾了,一共没聊几句话,但信息量很大, 阮存云知足得不能再知足。 蛋老师给他发私信了, 还倾诉了自己的情感苦恼! 尽管这都只是因为他评论了一个八卦的猜测, 可能他再也不会和蛋老师有交流, 但阮存云已经心满意足。 短暂的聊天结束,阮存云久久无法平息,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忍了又忍, 还是没忍住, 上微博小号发了一条纯尖叫的“啊啊啊啊”。 粉丝的问号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阮存云懒得解释, 也没法解释。 他上四人小群发了张截图, 对话内容全给码掉。 得瑟的不行, 嘿嘿,蛋老师给我发私信了!但我不能告诉你们原因, 就不告诉你们! 白蔷薇头一个回复, 说靠, 牙妹出息了! 徐飞飞嚎了一阵子就开始酸,说我喜欢的游戏制作人从来就不回复小粉丝的消息。 齐畅在一旁拱火:【牙妹最后能成功收到蛋老师的点赞、评论和互粉吗?买定离手了啊!来赌来赌!】 一说“赌”,徐飞飞倒是想起了之前和阮存云的赌约。 飞常帅:【@存, 之前说好了要确认你老板和那个电影院漂亮姐姐是不是一对儿的, 你怎么还没问出来?】 阮存云没想到徐飞飞还记得这茬儿:【……这不是一直没找着机会吗。】 飞常帅:【我不管, 你得先把这个赌局给开咯!我要证明自己眼光没错!】 阮存云说行行行:【等我找到合适的机会一定问。】 这不是八卦, 这关乎的是嗑CP人的尊严! - 秦方律和网友聊了一刻钟, 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感觉恋爱这事儿和谈融资一样,去争取有可能失败,但不争取就一定两手空空。 创业以来闯了挺多年,秦方律从不是个保守的人。 既然已经动了心思,他就至少要去尝试。 秦方律不打无准备的仗,程开指望不上,身边没人能帮他,只能自己摸索。 信息时代资料丰富,秦方律一脚跨进新领域,毫无知识储备,只能走题海战术。 从营销号小文段到专业情感书籍,从情感博主的视频分享到大型恋爱综艺,秦方律广阅资料,每天下班后花费一小时,分门别类整理了三大类笔记。 追求技巧、恋爱技巧、床上技巧。 秦方律现在的研究重点在第一部 分,后两册暂时用不上,但有备无患。 不得不说,三次元人类谈恋爱挺复杂的。 怎么撩,怎么逗,心照不宣,敌进我退,要钓着,要勾着,要不经意地惊鸿一瞥。心眼比马蜂窝都多。 说实话挺难学的,每个体系都有不同的套路。 钓系怎么弄,直球怎么打,对方有什么回应的时候你应该做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可以牵手,什么时候可以进一步了,这些全有相应的信号。 这个科目比写代码难,也比谈合作难,更比画画难了不知道多少倍。 新人不可眼高手低,秦方律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就是菜鸡级别的,所以很谦虚,依照看到的内容拟定了一个短期的三步计划。 第一步,想办法确定对方的情感状态,如果是单身,则可以进行后面的计划,如果已经心有所属,那秦方律自动放弃。 第二步,假设上一步顺利,对方单身,那么秦方律就可以开始收集对方的喜好,吃喝玩乐的习惯。书上说,要投其所好才能出奇制胜。 第三步,根 据上一步收集到的数据,选择一个两人可以独处同时又不尴尬的场景,约他出去一次吧! 短期目标暂定于此,拥抱牵手之类的肢体接触都太遥远,被划在了长期计划内,现阶段的秦方律想都不敢想。 除去这三个大步骤,秦方律还为自己制定了详细的落实到日常的小计划。 就像攻略游戏里的日常任务一样,细枝末节的好感度也很重要。 书里说,要让对方感受到你始终在意他的感受,从早到晚,见缝插针地刷刷存在感也是很有必要的。 根据这一条,秦方律准备每天早上和阮存云说“早安”,每天下班时对他说“明天见,注意安全”。 有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半,秦方律希望自己能严格顺利地执行下去。 - 忙完上一阵,工作又恢复了正常节奏,阮存云朝九晚六,和同事们相处融洽。 唯一奇怪的是,每天秦总上班路过他们组的工位时,都会抛下一句“早安”,这是秦方律从来不会做的事情。 这已经是秦方律给他们说早安的第三天,全组人都快养成习惯了。 秦方律特意挑了一条经过阮存云面前的路,在正好经过他座位时说了句“早安”。 朱翰反应迅速,从电脑里抬起头来,笑嘻嘻地对秦方律说:“秦总早上好。” 其他人也跟着齐声说“秦总早上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哪家训练有素的奶茶店。 阮存云感受到秦方律从自己面前经过,但他忙着debug,盯着电脑,只有嘴唇在动,跟同事一起和秦总打招呼,眼都没抬一个。 身前的阴影一直站着没动,阮存云想抬头,但目光黏在电脑上,他忙着呢。 他听到朱翰的声音:“秦总,我们还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接着是秦方律冷冷的声音:“没什么。” 桌前一阵衣料摩擦的轻响,阴影散去,秦方律迈步离开。 朱翰凑过来和阮存云咬耳朵:“秦总最近怎么这么有礼貌,他怎么了?” 阮存云也不懂,盯着代码哼唧:“我不资道啊。” 秦方律沉沉地走回座位,心里挺疑惑的,阮存云为什么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现实里不能这样刷好感度吗? 上午逐渐忙起来,Rain姐把阮存云叫到桌边,屏幕上显示着公司内网界面。 “小阮,这个是我们公司每年都会举办的“新星培育”项目,针对的是刚进入公司0至2年的新员工,目标是为公司培养人才。” 阮存云细细读着官网上的内容,大概明白Rain姐是想要他参加选拔。 “员工要通过选拔才能加入计划,培育活动非常丰富,可以得到公司高层领导的直接指导、获得与业界其他佼佼者的交流机会,还有专门的课程设置。”Rain姐笑着说。 “我当年也参加了新星培育计划,所以才能在短短三年里崭露头角升上主管。” Rain姐征求阮存云的意见:“你有兴趣参加吗?” 阮存云不是甘于平庸的人,而且他想赚更多的钱,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想参加的。请问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选择公司现有的一条产品线,从技术或商业的角度提出一个改进方案。”Rain姐靠进转椅里,笑眯眯地,“你也参加过两个项目了,应该有些想法吧?” “有的。”阮存云点点头,心想这个任务还不算太难。 “好,加油!”Rain姐鼓励他,顺带提了一嘴,“最后的呈现方式就是在公司高层面做个汇报演讲哈,挺轻松的。” 阮存云一愣:“什么?” Rain姐重复了一遍:“给高层做汇 报演讲,秦总会在的,别担心。” 还别担心?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他得了一种听到汇报演讲就会晕倒的病。 阮存云心情复杂地收下这封邮件,盯着presentation这个词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 在别人面前演讲是社恐一生的痛。 大学时候阮存云准备课堂演讲和论文答辩都折腾了好久,每天早起站在操场边反反复复的念叨,不背得滚瓜烂熟不敢上场。 本来以为当上码农就能逃脱演讲的命运,结果还是躲不过。 做计划和PPT可以在工位完成,但因为要准备演讲,阮存云又在中午回到了之前那间僻静的休息室。 这儿没人,正好可以让他放声背诵稿子。 秦方律敏锐地发现,最近中午阮存云又不在办公室出现了,稍微一观察便发现那小孩每天都溜去自己的休息室,好像在叽里咕噜地念稿子。 早晚刷好感的日常任务秦方律都有好好完成,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计划的第一步,要找个机会问清楚阮存云到底是什么情感状态。 毕竟身处公司高层,八卦手下员工这种事儿秦方律干不出来,机会是要靠自己创造的,择日不如撞日,秦方律简单吃了个午饭,就准备去自己的休息室“巧遇”一下阮存云。 休息室里,阮存云捧着杯温水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 全身的细胞都投入在记忆上,背到一半还是断了片儿,阮存云哀叹一声,认命地歪着身子到电脑前看稿子。 身子歪了,手还支在外头没收回来,掌心失力,一整杯水哗啦一下泼到了地面上。 清水淌了大片地板,阮存云呆楞两秒,叹息着对空气说了句抱歉,去找清洁阿姨拿拖把。 阿姨正拿着拖把清理走廊,一听只是清水泼了,便要阮存云先回去,她清理完走廊马上就过来打扫休息室。 等阮存云走远,阿姨小声念叨了一句:“秦总那休息室真改公开了啊。” 阮存云小心翼翼地绕过水滩,抱着电脑坐到旁边沙发,防止有谁进来踩到水滑倒。 不过这个休息室很偏远,很少有人来,阮存云背着背着就渐入佳境,把警示他人的职责抛到了脑后。 “叩叩”两声敲门声,有脚步踏入了休息室。 阮存云后知后觉地从稿子里拉回意识,便看见秦方律已经一脚踩上了那片水。 “秦总小心!”阮存云噌地一下站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想扶秦方律,手臂伸长。 秦方律压根没看地板,视线都集中在阮存云身上,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脚踩在水上,身体难以保持平衡,直直地往前栽。 两人心里一齐响起吐槽:这特么的是什么少女漫情节啊! 古早少女漫画中,女主因为踩到了水往前滑倒,美丽的眼睛大大睁开,英俊霸气的男主从远处冲过来,稳稳搂住女主的腰肢,潇洒地将女主护入怀里,不经意间四目相对,在巧合中嘴唇碰上嘴唇,女主脸红心跳,男主就此沦陷。 多么粉红泡泡!多么浪漫甜蜜! 然而现实是,阮存云个子矮,力气不大,想撑住秦方律却反而被更大的力道往下压。 身后就是尖锐的茶几角,按照现在这个砸下去的趋势,阮存云的后脑勺铁定要在茶几上磕出个轻度脑震荡。 情急之下,秦方律只来得及伸手垫住阮存云的后脑壳儿,紧接着就砰的一声,阮存云向后仰摔了个屁股蹲儿,秦方律手背上接着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被茶几角磕的。 俩人姿势不算亲密,很狼狈,中间隔着一大块儿空气。 唯一触碰的地方就是垫在阮存云脑袋后面的手,和扶在秦方律腰上的手。 一秒钟的混乱,阮存云倏地抽开手,指尖滚烫。 秦方律倒下来的时候腹部压在他手心,现在直觉回归,细细咂摸那触觉,就算隔着衣服,也能摸到秦总腹部是硬的、韧的。 活的腹肌! 阮存云呼吸紊乱。 秦方律也失神片刻,他和阮存云的脸挨着太近了,好像有一瞬间阮存云几乎是埋在他肩膀里的,灼热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有点慌乱地起身,秦方律低呼:“跳计划步骤了。” 连人家情感状态都没弄清楚,怎么突然就快进到肢体接触了? 阮存云没听清,屁股上的刺痛后知后觉地袭来,他维持着声线问:“嗯?您说什么?” “没什么。”秦方律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摔着没有,痛不痛?” 阮存云咬着牙摇摇头,额角坠下一滴汗,撑着站起来:“还好。抱歉,我把水洒在这儿了,没来得及提醒您。” “是我没反应过来。”秦方律挺懊恼,他这创造的什么机会啊,让阮存云白白摔了一跟头。 裤子上沾了点水,阮存云故作淡定地想抱起电脑撤退,然而又一阵刺痛袭来,他双膝一弯差点没站稳。 “疼?”秦方律皱着眉靠近过来,克制而有力地只扶住阮存云的手肘。 阮存云垂头感受了一下那股跳上来的刺痛,他实在没办法撒谎,低低地说了声“嗯”。 “哪儿疼?”秦方律问。 手指蜷缩,这个部位不好描述,阮次元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口。 秦方律放缓声音:“后脑勺?” 看着阮存云越变越红的脸,秦方律渐渐悟了,表情却越来越严肃。 “屁股痛?” 阮存云被吓得一抖,秦总怎么能说出这种狼虎之词! 但秦方律的语气表情都很严肃,饱含科学精神,让阮存云顿生羞愧。 姓阮的,你果然还是太变态了,脑子里整天都装的什么东西! 阮存云在心里把自己敲打一通,绞尽脑汁地描述:“嗯……屁股中间有点痛。” 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妈的,他自己说的词更加狼虎吧! “不不不……我是说,不是肉痛!”阮存云满头青烟,差点撅过去。 好在秦方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科学正义的样子。 他问:“尾椎骨疼?” 阮存云拼命点头,干笑道:“对对,尾椎骨,刚刚忘记它名字了哈哈……” 秦方律脸色彻底沉下去,轻轻拎了一下阮存云的衣角:“带你去医院。” 笑容僵在脸上,阮存云茫然仰头:“啊?” “尾椎骨摔伤后要及时就医,有的可以自愈,但有的需要理疗甚至动手术。别觉得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儿,万一治疗不及时怎么办?”秦方律说。 一听可能要动手术,阮存云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秦总,真的还好,我现在不怎么疼了……真的。” 秦方律看了看手表,条理清晰地说:“因为有我的原因让你摔倒了,所以我应该承担让你康复的责任,至少是一部分责任。还有一个小时到下午的上班时间,我开车送你去最近的医院十分钟,检查半小时,如果医生说没事,我们还能赶回来正常上班。” 一段话从理由到行动计划都安排得明明白白,阮存云艰难地讨价还价:“那个,我能申请下班后自己去医院吗?” 秦方律顿了一下:“下午工作需要久坐,如果你情况不好,久坐会让病情恶化。” 阮存云微张着嘴,没话反驳了。 秦方律接着说:“员工的健康是放在第一位的,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生病。 ” 思索了一下这句话背后的意思,阮存云慢慢明白了…… 秦总是不希望员工请病假,不想拖慢项目进度!这样就说得通了。 肩负着打工人的职责,阮存云点了点头,答应了秦方律去医院的安排。 这是阮存云头一次坐秦方律的车,一辆黑色奔驰,外观低调,内饰顶配,有淡雅的车载香水味,奢华得中规中矩。 因为算是私人行程,秦方律没叫司机,径直坐入了驾驶室。 父母曾经给阮存云灌输过商业礼仪,和领导一个车的时候不要坐后排,不然领导就成了你的司机,很不礼貌。 阮存云抿着唇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扣好安全带,从指尖到脚尖都绷着,紧张,拘谨。 秦方律单手搭着方向盘,衬衫袖口卷至半臂,车速迅猛。 手臂上正好露出那粒红色的痣,激得阮存云心头一荡。 红痣上方的手背上有一道深刻的红痕,看上去很新鲜。 阮存云突然回想起摔下去的时候脑袋后的触感,到现在才意识到那似乎是秦方律的手。 呼吸一下子沉了,阮存云试探着开口:“秦总,您的手……” 秦方律垂眼撩了一眼手背:“不疼。” 这俩字很冷硬地砸下来,让阮存云直接闭上了嘴。 ……秦总听起来情绪不太好,果然是因为自己太麻烦了吗? 半晌,秦方律很浅地叹了口气:“我没事,我不疼的。” 车里的空气似乎凝结住了,很缓慢地流动。 阮存云便缓慢地答:“谢谢秦总帮我挡了一下。” 秦方律抿了抿唇,没做声。 好不容易挨到医院,秦方律陪着挂号排队交钱,要阮存云先去旁边等着,尽量减少走动。 阮存云一路上不知道给秦方律说了多少个谢谢,秦方律把空白的病例递到他手里,阮存云又说:“谢谢秦总。” 阮存云进了诊疗室,隔了一会儿又出来了,医生让拍个片子。 片子拍出来,医生看了一眼就说“还好”,秦方律这颗心才算是放下了。 “但这几天最好静养,不要久坐。”医生推了推眼镜,刷刷地在病历上写字,“能卧床最好,避免剧烈运动。” 阮存云听话地点头,秦方律在旁边说“好”。 医生抬头打量了两人一眼,下巴朝阮存云一抬,望着秦方律问:“你弟弟?” 阮存云:“不是不是。” 秦方律:“我下属。” “噢。”医生有点惊讶,“那你这个上级还蛮负责的。” 秦方律很淡定:“应该的。” 又说了几句就差不多了,医生最后嘱咐阮存云:“不要久坐,最好躺着。” 走出医院,阮存云舒了口气,至少不用做手术啥的,还行。 正打算拉开副驾驶车门,秦方律突然要阮存云“停一下”,反手拉开了后座的门:“你躺后边儿。” 一个“躺”字把阮存云震得不轻:“秦总,十分钟就回公司了,不需要吧。” 秦方律似乎犹豫了片刻:“给你放一天半的假行吗,你回去休整一下。” 打商量的语气,阮存云自然推脱道:“不用不用,医生说了没事儿,我晚上早点休息就行了。” “医生也说了不能久坐,要卧床。”秦方律回他,声音硬邦邦的。 “带薪休假,你别担心。”秦方律敲了一下后座的车门,阮存云无论如何不能让领导替他掌着车门吧,只好乖乖钻进了后座。 车门嘭地被关上,阮存云独自坐在车里,听到后备箱喀地一声开了,秦方律好像从里面拿了什么东西。 隔了一会 儿,秦方律坐进驾驶室,递过来一个大东西:“躺着,放在尾椎底下垫一下,软和。” 阮存云接过来,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猫咪老师抱枕。 什么?秦总怎么会有动漫角色的抱枕!还和他客厅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难道……难道秦总也是……二次元? 阮存云心脏狂跳。 秦方律看着阮存云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 他刚刚急着拿东西没注意,只想着给阮存云垫一下,现在才意识到阮存云大概是觉得自己幼稚。 再过几年都三十的人了,后备箱里还放着个笑得很欠揍的卡通猫猫抱枕,他们正常三次元人看了都会震惊的吧。 秦方律急忙解释道:“表弟,是我表弟扔我车上的。” “噢……这样。” 阮存云暗自松了口气,这才对嘛,秦总那种理智工作狂怎么可能是二次元? 秦方律回头去开车,不动声色地闲聊道:“我表弟好像挺喜欢这只猫的,你们年轻人都喜欢?” 上司语气平静,宛如商务会议,阮存云下意识一抖,生怕秦总下一句就是教育他们这些喜欢看动画片儿的年轻人。 “哈哈,我不太懂。”阮存云干笑道,“但我表妹好像也挺喜欢的。” 秦方律没再说话。 本来他想直接送阮存云回家,但这话要是说出来就太过界了,他俩明显还没近到那种程度。 最后秦方律把阮存云送到了最近的地铁口,阮存云一条线就能坐回家。 “今天真的太谢谢秦总了,其实没什么大事的。”阮存云艰难地从后座爬起来,尾椎果然还是有点痛。 “不用谢。”秦方律从后视镜里望了一下阮存云,突然问了句,“下周一就是‘新星培育’的选拔了吧?” 阮存云喉结一颤:“是的。” “嗯。”秦方律轻道,“我今天在休息室外面听了几句,你挺有想法的。” 阮存云眼睛都亮了:“谢谢,我会好好表现的!” 他这半天说了快有一百个谢谢了,秦方律抿着唇,心里头不是滋味儿。 阮存云说谢谢说得很礼貌,也很频繁,听起来跟好人卡似的。 但人夫妻之间才不用说谢,不用分你我,他俩才哪到哪啊,秦方律这点还是懂的。 他太想把所有好的,所有关心都送给阮存云了,但做得太过容易把小家伙吓走,秦方律只能慢慢来,慢慢探。 阮存云一跤摔出了一天半的假期,秦方律亲自给开的假,但阮存云还是和Rain姐说了一声,Rain姐叫他好好休息。 练了一下午的汇报演讲,阮存云躺在床上吃外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夜晚的肥宅生活。 手一松,刷出来一条新微博,蛋老师的。 阮存云简直惊了,最近蛋老师发微博频率有点太高了。 更惊的是,这是一条转发抽奖微博。 他们高冷寡言、从来不玩儿花样的BALLS老师,居然发了一条转发抽奖微博。 @BALLS:【小朋友受伤了,抽五个人送签名版合志加500现金,希望大家可以祝小朋友早日康复。不用关注点赞转发,评论即可。】 这一发不得了,评论跟潮水似的往上涌。 【今年是几几年??蛋老师怎么会发抽奖??】 【???蛋老师已经有孩子了吗??】 【什么!蛋老师什么时候当妈了??】 【呜呜呜呜蛋老师小朋友怎么了呀,希望小朋友早日康复QWQ】 【我村刚通网吗?蛋老师什么时候恋爱结婚生娃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阮存云本来就懵,被满评 论区的问号砸得更懵了。 如果蛋老师已经有小孩了,那前些日子她怎么还跟自己说她在追喜欢的男生呢? 这也差距太大了吧! 不不不不,阮存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眯着眼睛把蛋老师的微博又看了一遍。 慢慢咂摸出点滋味儿。 谁说小朋友就一定是她的孩子呢?情侣之间不也有这么叫的吗? 年长的叫年下的那个“小朋友”,别提多宠了。 阮存云醍醐灌顶,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第一聪明的人。 抓心挠肺地想获得证实,他犹豫了再犹豫,还是给蛋老师发了条私信。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抱歉打扰蛋老师了呀,您刚刚发的微博里面,“小朋友”是您的孩子吗?】 阮存云本来以为蛋老师不会再理他,没想到等了十分钟,蛋老师就发来了回复。 BALLS:【?】 BALLS:【不是。】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哦哦,因为评论里大家都猜是您的孩子2333】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是那个男生吧?】 BALLS:【。】 BALLS:【是的,他比我年龄小,所以。】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啊啊这样,他伤得不重吧?】 BALLS:【还好,不算严重。】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摸摸蛋老师,他一定能顺利恢复的!有这么多网友祝福他。】 BALLS:【嗯,也谢谢你。】 BALLS:【我也单独送你一本签名版同人志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阮存云猛地坐起来,尾椎痛得他“嘶”的一声,又重重地倒回去躺下,不敢相信地瞪着手机。 真的吗!!他真的可以拥有蛋老师的签名本吗!! 捏着被单无声狂喜,阮存云猛锤自己胸口。 不行,他要冷静! 他如果收了蛋老师的礼物,那他就没有理由再找蛋老师私聊了。 眼珠子一转,阮存云心眼子上来了。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哈哈哈谢谢蛋老师!】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但蛋老师还没有和男生在一起吧?要不我当您的树洞兼小助手,等到您追到喜欢的男生了再送给我吧2333】 BALLS:【[笑jpg]】 BALLS:【好像可以嗷。】 BALLS:【等我追到男神了就请你吃大餐(可兑换成等价现金)。】 阮存云缩在床上笑得要岔气,蛋老师也太可爱了!还兑换成现金哈哈哈哈!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哈哈哈好的,那祝蛋老师成功!也祝蛋老师的准男友早日康复呀w】 阮存云激动得不行,他这也算是追星成功了吧? 虽然只是以无名网友的身份,而不是以coser虎牙的身份——但是这不重要!他打赌自己已经成为最贴近蛋老师的蛋粉了! 他无意窥探画手太太的真实身份和私人生活,但是如果太太本人不嫌弃他,在双方都保护好个人隐私的情况下,只当网络一线牵的网友,阮存云还是挺喜欢这种关系的。 没有现实的社交压力,不用察言观色曲意逢迎,他们能互相倾听就可以了。 这也是阮存云喜欢二次元和网上小伙伴的原因之一。 阮存云还在激动的兴头上,微信蹦出来一个弹窗,“秦总”两个字一瓢冰水浇灭他的兴奋劲儿。 都下班了,秦方律给他发微信干什么? 阮存云青筋突突跳,心神不宁地又逛了会儿微博,才回到微信打开对话框。 秦总:【还疼么?】 简简单单三个字,不是什么公事。 阮存云悄悄松了口气。 存:【轻一些了。】 存:【请问秦总有什么事儿吗?】 对方秒回:【没有,早点休息。】 存:【好的好的,谢谢秦总!您也是!】 存:【[大拇指] [大拇指] [大拇指] [咖啡]】 阮存云又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天,秦方律那边没动静了,他慢慢松懈下来。 仔细想想这一天,事故发生得挺搞笑,之后秦方律都挺关照他的,没觉得尴尬也没丢下他,反而带他去医院。这要是换一个老板,没准连饭碗都丢了。 阮存云轻轻笑了一下,主要是他自己对这种上位者有天然的畏惧,如果是朱翰,大概能直接和秦总称兄道弟。 秦方律也就是看起来不留情面,其实心里头对员工还是挺好的。 - 这两天假放完了直接就是周末,阮存云合着享受了个四天小长假。 自工作以来他还没这么休息过,虽然在家他也远程工作,但那心情到底是和在公司不一样的,不见同事就觉得轻松不少。 周五晚上,朱翰给他打了个电话。 阮存云接起来听到朱翰的声音,跟平时热情洋溢的有些不一样。 “小云,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个事儿。” 阮存云手臂一紧:“朱翰哥,怎么了呀?” “你这两天不在公司,没法当面跟你说。我下周就要被调去隔壁市场部了,他们缺一个又懂技术又会逼逼的人,就把我薅过去了。”朱翰笑了一声。 “噢,这样。”阮存云叹了一声,“好突然啊。” “是啊!他们要得急,其实吧我自己挺喜欢尝试新东西,所以能去那边试试新部门我也挺开心的。” 阮存云由衷道:“那很好啊。” 朱翰哈哈笑起来,又收回去:“我就是挺放不下科技部你们这些人的知道吧?秦总,Rain姐,还有总和我吵架的小莓……尤其是你,要不是你估计我现在还肺呛水!” 两人一齐笑起来,阮存云也舍不得他。 “没事儿的翰哥,反正还在一个公司,到时候下个楼还能找见你。”阮存云说。 “那可不是!到时候周末打保龄球还有你的位置哈!” 阮存云苦着脸想这还是算了。 朱翰这才说到重点上:“我周六订了个大的KTV包房和派对餐,准备请秦总和我们组的大家玩儿一下午,就当欢快告别了,小云有时间吗?” 阮存云听到KTV和派对两个词就头大,但是这毕竟是人朱翰的告别派对,出席的都是挺熟的同事,阮存云便答应了。 KTV包厢被布置得很温馨,屋顶上都是亮晶晶的气球,桌上摆满了水果零食,点歌电视上正在放《好运来》。 一看就是朱翰那个活宝的手笔。 大家都打扮得很休闲,是让阮存云感到舒适的气氛。 朱翰被围在中间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拥抱,俏皮话和笑声不绝于耳。 秦方律今天不是主角,穿着休闲短袖,朱翰挺礼貌地请示他:“秦总,今天场地挺俗的,您多担待。” “你的场子。”秦方律靠着吧台笑,光球照出他笔挺的鼻梁,“怎么玩儿都行。” 这恐怕是阮存云参加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职场派对。正餐吃得差不多,灯光渐暗,服务生送来了酒,红白啤鸡尾酒摆了一桌子,有人唱歌,有人投飞镖,有人围着桌子摇骰子,热闹非凡。 阮存 云没见过这架势,躲在沙发边角默默喝可乐,祈求没人在意他。 但朱翰就是个好事的主儿,他来了两杯鸡尾酒已经有点上头,抓着麦请大家围在一起做游戏,主要也是想炒热气氛。 反正秦总也发话了,今儿就图个痛快,只要玩的不过分就行。 朱翰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开胃小游戏,断手指,大家都玩过吧?” 死宅阮存云默默吐槽,没玩过,听都没听过! 朱翰继续:“反正规则挺简单的,我说一下哈!就每个人伸出两个手掌,一共十根手指,从我开始,每个人说一件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底下其他人呢,如果做过这件事,就要断手指,如果没做过,那就不用断。大家对天发誓都要说真话!谁最先断完十根手指谁就输了,要接受惩罚哦。” 朱翰摇了摇手里的酒杯。 大家笑着说快开始开始! 朱翰张开双手,先说:“我没吃过香菜!” 台下所有吃过香菜的人都一阵哀嚎,哭着屈起一根手指,他们这就算是丢了一条命。 阮存云也吃过香菜,把大拇指弯近掌心。 大家都探着头互相看,香菜党哭成一团,非香菜党露出得意的微笑。 阮存云笑着左顾右盼,不经意间对上秦方律的目光,发现他在看自己。 只是一触,秦方律就把目光转开了。 小莓第二个说:“哈哈哈,我没开过汽车。” 果不其然,一大桌子成年社畜都抱怨小莓太狠,说人在江湖走,谁还不会开车! 小莓眼尖,远远挑中阮存云:“喏,小云也没开过车!” 大家嘻嘻哈哈地说年轻就是好。 又过了几轮,平时挺文静的一个女孩子站起来,神秘地说:“前面的人都太没意思了,我说点劲爆的吧。” 大家开始起哄,哦哦,快说快说。 女孩子说:“我没接过吻。” 哇噢噢噢噢,其他人发出猿猴似的啼叫,互相看对方的手指,这种跟八卦扯上边儿的东西最让人兴奋。 阮存云没动手指,朱翰冲他挤挤眼:“小云还没接过吻哪?真的好年轻啊呜呜呜!” “朱翰哥吻过挺多啊?手指都快断没了!”阮存云这会儿也被气氛带动起来了,笑着跟朱翰开玩笑。 朱翰笑骂着转去另一边了,阮存云眼中笑意未退,便看到秦方律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紫色的灯球光线正好罩在他身上,他唇角微挑,在光下暧昧不清,有点风流有点痞。 阮存云陡然心惊,猛灌下两大口可乐,莫名地想到那天摔倒时秦方律腹肌的触感。 秦总折了手指吗?他刚刚没注意。 就秦总这款的,没吻过十个也得吻过八个吧?放在哪儿不是被人争着抢着爱啊? 想到这儿,阮存云倒是想起和徐飞飞的赌约。 他正好可以趁着游戏确定秦方律有没有女朋友诶! 按照顺序,下一个是秦方律。 虽说随便玩儿,老板站在台上玩游戏大家也不敢造次,静静地等着秦方律发话。 秦总这种,估计会说什么“我从来没有错过DDL”,“我从来没有打错过文件”,“我从来不会旷工”之类的吧。 有的打工人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秦总不会用这个游戏检测员工的表现吧? 朱翰是要溜了,但其他人还留着呐! 四下一片安静,秦方律似乎是刻意吊大家胃口,噙着一点微笑,目光不知道在看谁。 他用开会般的平淡声线说:“我从没谈过恋爱。” 寂静两秒钟,哄闹声掀翻房顶。 “我靠!!秦总自曝恋爱经 第28章 次元28 秦总突然自曝这是阮存云没想到的。这倒是便宜了他, 不用紧张地在所有同事面前说这种危险话题了。 阮存云喜滋滋地给徐飞飞发消息:“哈哈哈哈我赢了!我们老板没谈过恋爱,他自己在聚会上说的,这说明那个女生肯定不是他女朋友啊!” “高兴什么呢?” 秦方律从台上下来, 自然地坐到阮存云身边的空位。 飞速把手机熄屏, 阮存云眼观鼻鼻观心:“没什么, 就跟大家玩的挺开心的。” 断手指还没说完一轮,朱翰的手指已经断完了,头一个输掉游戏, 大家起哄让他喝酒。 朱翰仰头灌酒:“大家自便,有吃有喝有唱啊!想摇骰子的来这边!” 场子很热,大家都是社交场合老手,这种同事举办的聚会更是放松,几位麦霸已经挤在点歌台排了一大堆歌。 朱翰那边开了一桌摇骰子,一人拿着个色盅,骰子叮铃桄榔地在里头转,声音嘈杂。 “诶, 秦总和小云来玩儿吗?”小莓看他俩在旁边坐着,便挥手高声问。 秦方律松手,威士忌杯在桌面上轻轻一磕,微倾身向阮存云:“你玩吗?” Ktv里太吵, 阮存云没听清秦方律在说什么, 但知道小莓在招呼他,所以站起来往桌边走:“我玩的玩的。” 秦方律跟着站起来。 一桌人都是熟手,有性急的已经开始叫:“8个4!” 小莓大笑:“开始就玩儿这么大啊!” 阮存云僵硬地扣着手里的色盅。他是谁,他在哪, 他完全不知道这个游戏的规则就被拉了过来, 一桌人都在谈笑风生, 显得他极为格格不入。 “会吗?”秦方律突然问。 Ktv里光线昏暗,模糊了人与人之间的界限,阮存云只看到秦方律立体的脸部轮廓和睫毛剪影。 阮存云实话实说:“不太会玩。” “这个游戏本质就是赌别人摇出的骰子是什么。” 耳廓一热,秦方律的呼吸扑在耳畔,他在给自己讲解游戏规则。 因为吵闹,秦方律必须靠得很近,但又留有一段礼貌的距离。 阮存云听完了一整段介绍,耳朵渐渐充血,对方的呼吸太热了。 “听懂了,谢谢秦总。”阮存云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耳朵,低声道谢。 秦方律才讲完,就轮到了阮存云。 上一个人猜所有人摇到的骰子里加起来至少有14个5,阮存云猜没这么多,不假思索道:“我不加了,开吧。” 所有人把自己的色盅打开,朱翰扒拉着一个个数过来:“15,16……一共有16个5!小云你输了哈哈哈哈!” “喝酒喝酒!”众人起哄,把酒杯往阮存云面前推。 阮存云很轻地皱了一下眉,随即笑开,握着满杯啤酒仰头大口灌完。 啤酒的味道很怪,阮存云很久没有一口气喝过这么多酒,胃一下有点受不了,食道泛酸。 “哇哦——” “看不出来啊小云,这么猛?” “牛牛牛!咱部门下次谈客户就靠你了!” “人家小云都是一杯干的啊,我看等下谁还只喝一半?” “没没没……”阮存云被吵得有点头晕,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 他真不会喝酒,但是同事递了一满杯给他,不应该喝完吗?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默默地把空酒杯放远了一点。 玩了几轮,阮存云又输了一次,喝了整杯。 腹部的酸涨感逐渐强烈,他扶着桌子站起来:“抱歉大家,我想去个洗手间。” 大家笑着要他快去。 阮存云脑袋已经有点晕了,心跳很快,血管突突的。 放完水,对着镜子一看,从脸蛋到耳垂都呈现出不自然的红色。 以前在家宴上喝酒他也很快满脸通红,触到这部分回忆,阮存云偏过头去轻声“啧”了一下,皱起眉。 他习惯性地弯腰,掬起凉水往自己脸上扑,试图降温。 抬眸,对上镜中秦方律的眼睛。 阮存云挂着满脸水珠,面色艳红,水淋淋漓漓地滑进领口。 “秦总?”阮存云慌忙抽了几张纸,把自己的脸擦干。 秦方律优雅地用纸拭过指尖,懒散地问:“喜欢喝酒?” 阮存云脑子有点昏,一时心直口快:“没……因为大家要我喝。” 对方小幅度点头,把纸扔进垃圾桶,抬腿走了出去。 阮存云回去的时候大家正好开始下一轮,他坐到自己的空位上,左臂贴着秦方律。 很快轮到阮存云叫数字,上一家叫了20个6,太大了,看起来挺难再往上加。 阮存云犹豫着要不就在他这儿开吧。 小莓好心提醒他:“小云再想想,万一他摇到了五个六呢?那就有挺大可能性了!桌上啤酒喝完了,这轮只有白的能喝了,哈哈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阮存云身上,这是个赌点,万一选错了就又是一杯。 而且是白的,又辣又苦又劲儿大的白酒,阮存云想想就害怕。 除非……除非阮存云后面的秦方律愿意继续往上加码。 但这样秦方律喝酒的可能性就太大了,谁敢给领导灌酒啊? 阮存云闭了闭眼,豁出去了,不就是喝酒吗。 他伸手握住色盅:“开……” “这就是爱——爱~爱~” 音响里突然传出一位男同事深情大声的歌喉,炸得所有人耳朵一麻。 “哎呦,老李!你小点儿声,我们都听不见了!”小莓扯着嗓子吼。 “这就是爱——爱……哎哎,哦哦哦,好,我小点儿声,对不住啊哈哈哈……” 男同事抱着立麦唱得正嗨,停下来挠头,道歉声传遍整个包厢。 大家全笑起来,热闹翻天。 阮存云感到一个人按住了他的手背,对方指尖微凉。 “你别开,往上加。”秦方律说,声音几乎贴在阮存云耳边。 痒,热,烫。 没人在意这个角落,只有阮存云听到秦方律的嗓音,和自己被酒精加速的心跳。 阮存云也往秦方律耳边附:“噢,好,但是秦总您……” “小云!你决定好了没有!”朱翰中气十足地叫他。 阮存云赶紧坐正,容不得他多想,只能按照老板的吩咐做:“我继续加,21个6。” 秦方律的声音紧接着落下来,一股慵懒劲儿:“22个6。” 大家都挺惊讶,因为阮存云那个数儿几乎到顶了,再往上加贴定得喝酒。 正常来说秦方律喊开,阮存云喝酒就行了,反正这小孩儿看起来酒量挺好的。 后面那位同事认怂:“秦总,您这是到顶儿了,对不起,我得开了。” 开出来才13个6,没人敢劝酒,只是惋惜地说哎呀秦总也有失策的时候。 秦方律自若地把酒杯拿起来,透明的烈酒滑入薄唇,喉结上下滑动。 整杯一饮而尽。 同事们笑着喊秦总牛逼,阮存云望着秦方律闪着水光的淡色嘴唇,一时有点发愣。 秦总在……帮他挡酒? 阮存云晃晃脑袋,把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摇出去。 下一轮游戏继续开始,阮存云心里还 是过意不去,轻轻拉了一下秦方律的袖口。 秦方律顿了一瞬,微微倾身靠向阮存云。 趁着大家都在哗啦哗啦地摇骰子,阮存云附在秦方律耳边说:“秦总,您有没有头晕啊。要不要我帮您拿杯蜂蜜水解酒?” 小朋友声音软软的,呼吸也很轻,像羽毛一样,一下下扫在秦方律耳畔。 秦方律眯起双眸:“嗯,是有点醉。” “那玩完这个游戏我去买一杯吧,您喝了好多酒。” 秦方律弯弯唇角:“倒也不是因为酒。” 阮存云点背,下一轮游戏他又输了,现在桌上就剩下西洋烈酒,同事起哄。 有点苦不堪言,阮存云伸手去握酒杯,杯口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虚虚罩住了,五根修长的手指搭着玻璃杯壁。 这次不好再帮忙挡酒,再挡就太明目张胆了。 秦方律轻轻把酒杯往远处推了一下:“换个惩罚吧,光喝酒没意思。输的人回答一个真心话。” 大家热烈欢呼:“秦总牛啊,还是秦总会玩!” 小莓小声跟朱翰说:“我怎么觉得今天秦总不太一样呢,他在聚会上这么活跃?” 朱翰挺起胸膛:“肯定是因为我要离开科技部了,秦总舍不得。” 小莓大翻白眼。 秦方律绅士地征求阮存云的意见:“行吗?” 阮存云点点头,心里还有有点小感激。 喝一杯白酒真的顶不住,反正他没有感情史,真心话也问不出什么劲爆的东西。 “谁来问谁来问?”朱翰说完一顿,笑道,“秦总问吧,您提出来的这个玩法。” 秦方律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点动,递到阮存云手里:“用这个随机生成器吧。” 阮存云接过,一个挺简洁的界面。他按下“开始随机”,一秒后系统随机选中了一个问题。 【你的理想型伴侣是什么样的?】 “啊哈哈哈这个系统真懂事儿!”小莓夸奖道,“刚刚断手指小云暴露了自己没接过吻,也没谈过恋爱吧?现在就问到理想型了,挺周到的!” 还好光线暗,不然大家都要看到自己本来就红的脸变得更红。 所有视线都投在他身上,阮存云一时间难以开口。 他该怎么说,想找个能和他一起看番嗑CP玩cospy的人谈恋爱? 草,这特么不是徐飞飞吗? 阮存云被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到,赶紧在脑中加上一条,要成熟点的,要个成熟点儿的二次元。 “快说呀!”朱翰等不及了,“没准我远房表妹符合要求呢。” 大家又是一阵笑。 阮存云截取能说的部分说:“我可能喜欢,成熟的吧。” “哎,小云喜欢姐姐型的?那我表妹没戏了。”朱翰遗憾道。 阮存云小声说:“也不一定是姐姐。” 朱翰没听清,摇着骰子说要开始下一轮。 “手机。”秦方律摊平掌心提醒道。 “哦哦。”阮存云把手机放回他手里。 秦方律感觉到阮存云的指尖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掌。 “不一定是姐姐是什么意思?”秦方律随口问。 阮存云语塞,突然想起徐飞飞送他画集那天发生的事,曾经的疑问又浮起来。 秦总不会恐同吧? 秦方律微垂着眼,下颌线冷硬锋利,声音平淡:“是哥哥也可以的意思吗?” 心脏一麻,阮存云一时探不明秦方律此刻的情绪,半晌才解释:“我是想说成熟只是一种特质,和年龄无关,和其他因素也无关。” 秦方律单手握着酒杯,冰块 在杯里打转,很凉。 其他人叫了半圈儿数,秦方律听到身边人有点胆怯的声音。 “秦总,公司章程不允许同性恋爱吗?” 冰块磕在玻璃杯上,像一声轻笑。 “允许。”秦方律声音平静,但唇角已经勾起来了。 旁边人没声儿了,秦方律笑容还没散。 这轮玩到一大半,音响里突然响起一串前奏。 阮存云正低着头数自己摇出来的点数,这歌一播出来,他惊诧抬头,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电视机。 不知道是谁,居然点了一首Butter-Fly,数码宝贝的片头曲。 屏幕上出现熟悉的动漫角色,阮存云一阵恍惚,差点以为自己在和徐飞飞唱k。 阮存云心虚地望了一眼桌上同事,好像没人对这首歌做出什么反应,他便又把头埋了回去,视线悄悄搜寻着包厢里的每一个人。 是谁,是哪个二次元埋伏在这间屋子里? 拿着话筒的老李看着屏幕傻掉:“啊啊,这是哪位仁兄点的歌?来拿一下话筒——诶,咋还是动画片儿呢?” 朱翰耳听八方,凑热闹道:“这不是那什么神奇宝贝吗!我小时候可爱看了,谁这么有童心啊哈哈哈哈!” 神奇,神奇个头的宝贝啊! 阮存云缩在黑暗里头冒青烟,他差点就忍不住要跳起来了。 神奇宝贝和数码宝贝真的是两种东西! 桌上的大家被吸引了注意力,都好奇地探头探脑,指着大屏幕说笑。 “是不是有小朋友混进来了!” “靠哈哈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是我们点的歌吧,是不是系统出错了,在座的都是成年人谁还看什么宝贝啊?” 一句比一句话扎心,阮存云默默听着,心脏一层层往冰窟窿里掉。 酒劲儿下,他甚至有种上台抢麦唱歌的冲动,但一听大家这火烧女巫般的架势,他又不敢了。 成年人怎么就不能看动画片儿了! 阮存云好气。 有人跑去点歌台准备切歌:“咱秦总还在这儿呢,聚会整得像幼儿园开学,不好意思啊。” “没事。”秦方律说,声音比平时更冷,“只要不犯法,什么爱好都应该被尊重。” 旁边响起高高低低的“确实”,“秦总说得对”,阮存云微低着头,心想还好这儿有个正常人。 一位女同事推门而入,甩着手里的水:“诶这歌怎么是日本的啊?我点的应该是一个欧美歌手唱的抒情乐啊?” 几个人鼓捣了一会儿,悟了:“原来是重名。” “原来如此!” “那没事了哈哈哈,刚刚歌放那儿一直没人去唱,还以为点歌系统出bug了呢。” ……靠,原来连唯一那个可能的同好都是自己假想出来的。 阮存云有点忧伤。 秦方律除了回答那句话就一直没吭声,这些话他听得多了,但不代表他就能平静接受,阴影里他一直攥着拳头。 他清楚得很这里是职场,大部分人都不会理解二次元,他应该尊重不同的兴趣。 更何况,阮存云说自己的理想型是成熟的人。 在他们的世界里,成熟的人是不会到二十多岁还看数码宝贝的吧? 除了还爱看动画片儿,秦方律觉得自己应该和成熟搭得上边。 如果他真能和阮存云有发展,之后再慢慢找机会告诉他也行,总之不是现在。 骰子玩得差不多了,酒过三巡,主角朱翰也加入的唱歌的队伍,唱着唱着就去旁边抓了杯酒,逮着人就喝。 同事一场,大家都给面子,喝 起酒来也痛快,舒爽。 朱翰一把搂住阮存云,又开始叨叨他在漂流被救的事情,顺手从桌上捞了杯不知道多少度数的烈酒,不由分说地塞进阮存云手里,说小云呐,你刚进公司不久,但我是真的稀罕你,昂。来,咱走一个!你可得给我面子! 朱翰这会儿已经喝大了,酒气都扑在阮存云脖子上。阮存云艰难地从他魔爪下逃脱,陪笑着:“好,朱翰哥,我陪你喝陪你喝。” 秦方律只是在外面站着接了个电话,回来就看见阮存云被朱翰搂着,旁边放着个酒杯,已经空了。 从耳垂到锁骨全透着红,头发有点凌乱,纤细的手臂倒是被光照得雪白。 差不多到了该散场的时候,清醒的人把不清醒的一个个送上车。 阮存云除了脸红一些,说话走路倒是利索,小莓夸阮存云“牛,小伙子可塑之才啊!” 既然阮存云没醉,大家便没有照顾他。 阮存云跟着同事往外走,直愣愣地往地铁站的方向拐,身边的人渐渐稀疏。 他倏然止住脚步,茫然四顾,这是哪儿来着? 呆了两秒他才辨认出自己走反了方向,他好像确实有点醉了。 路边响起两声车笛声,阮存云走在人行道上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摇下的车窗里坐着位英俊的男人。 男人唤他:“阮存云,我送你回家。” 噢,还有这种好事。 阮存云想去拉车门,却发现车门已经开了,就等着他坐进去了。 正准备迈腿,阮存云警铃大作。 草,他怎么能上陌生人的车! 男人并不急,也不伸手拉自己,只是用一如往常的稳定声音说:“阮存云,是我。你自己决定要不要上车。” 眼睛聚焦,阮存云看清了,原来是秦总。 可以信任,但是有点害怕,要老板送自己回家挺不尊敬。 阮存云怕老板,更怕自己折在路上,最后还是乖乖坐进了车里。 “你家住哪?”秦方律问。 阮存云报了一串地址。 司机发动了汽车。 “今天喝酒很畅快?”秦方律的声音。 阮存云半眯着眼睛,心脏和后脑勺那块儿突突跳着疼。 他坚决地摇头:“不,不喜欢喝酒……” 秦方律叹了口气:“如果不喜欢喝酒,就别一口气喝那么多。朱翰还会逼着你喝不成?” 小孩子太单纯了,以为同事要他喝酒他就得一口气喝完。 挺可爱的,但让人有点心疼。 阮存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一只温柔的手掌按在自己发顶,好像抚平了他的神经痛。 男人语气有点无奈。 “笨。” 第29章 次元29 车厢很宽敞, 座椅很舒适,司机也开得很平稳,但阮存云头疼面热, 神经突突地跳。 他没想到西洋酒后劲儿这么大,领口太紧, 掐得他脖子闷。 阮存云垂着脑袋, 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 抬手解开了两颗扣子。 “尾椎骨还痛么?” 循声抬头, 阮存云一阵眩晕, 几乎看不清秦方律的脸,口齿含糊道:“……卜疼了。” 就是这么一抬头,倒是让秦方律把他看得一清二楚。 领口散开,露出凹陷的锁骨,像两湾盛着月影的池塘,随着呼吸起伏潮涨潮落。 双唇微微张开吐气, 睫毛扑闪,脆弱而诱人。 秦方律猛地滞住呼吸, 只一秒就移开了目光,强迫自己把视线钉在窗外。 懒散地屈起一条腿, 调整坐姿。 其实两人在夜里共处一车是非常暧昧的。 灯光昏暗, 霓虹飞驰, 车子转弯两人顺理成章就能靠在一起,稍微控制一下角度,嘴唇就能擦过对方的耳朵, 手便可以搭在对方指尖。 如果对方不躲不闪, 那关系就可以再近一步了。 但秦方律不仅没靠近阮存云, 反而更往窗边挪了一下, 腿几乎贴着车门。 他自诩是个克制冷静的人,但最近所有的研究观察表明,在阮存云面前他太容易被挑起火。 更何况计划中,肢体接触被他排在很后面。他不想打乱步骤。 阮存云很安静,似乎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司机沉默地开车,车厢里只有车载广播陈旧的电流声:“……气象台预计,今晚部分地区有强降水天气,请各位司机注意安全,降低车速,谨慎驾驶。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广播尚未结束,秦方律便看到窗户上斜斜地划过道道雨丝,在肉眼可见的十几秒内,演变成了密集的雨幕。 驶达阮存云住的小区时,雨势不减反增,雨点噼里啪啦地击打着车顶,仿佛要破窗而入。 阮存云仍睡得正香,应该是醉了。 秦方律轻声问:“老易,车上有伞吗?” 司机早已准备好,把伞递给秦方律:“有,但只有一把。” 接过伞,秦方律开门下车,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水,雨声轰砸。 绕到阮存云那边开车门,望着小孩儿的睡颜,秦方律心脏柔软,有种强烈地把他抱回去的冲动。 轰隆一道惊雷劈下,阮存云从梦中惊醒,又立刻被醉意裹挟,扑扇着眼帘望过来,眼里没有焦距。 “嗯……是不是到家了。” 阮存云手脚发软地下车,想起了什么似的,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包。 秦方律把伞撑到他头顶:“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去。” 终于辨认出眼前这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阮存云被冰凉的夜雨淋回几丝神智。 “秦总……”阮存云有点慌乱,“我自己,自己淋回去就行了,我家里很近,您不用送的。” 秦方律脸色瞬间沉下去:“我送。” 让小醉鬼独自走暴雨夜路,到时候掉到哪条沟儿里都找不到。 小醉鬼痛疼欲裂,无力反抗,雨声哗啦啦打得他脑仁儿疼,只能半推半就地让秦方律架着他走。 伞不小,但对于两个成年男性来说还是不够大。 秦方律紧紧搂着阮存云的腰,阮存云几乎合臂抱着秦方律,怀里压着他的包。 在凶险的大自然面前,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他们只想破开雨幕早点到家。 风斜斜地吹,雨从四面八方入侵伞里的空间,秦方律下意识地把伞往阮存云的方向倾斜,自己大半边身子都湿透了也不自知。 微微低头,见阮存云一直护着他的小包,秦方律问他:“你包里装着什么?背到后面去省空间。” 阮存云说了句话,被滂沱的雨声盖过,秦方律没听清。 没听清就算了,赶路比较要紧。 好巧不巧的,阮存云住的楼栋在小区的最里面,两人硬是冒着大雨走走停停十分钟才到。 站进楼道的一瞬间,宛如劫后余生。 雨伞收起,小溪般的雨水在地面上汇成一滩,秦方律蓦然想起前不久,阮存云也是这样被他打着伞接到公司,只不过那时阮存云正和他的普通朋友搂着躲在一个书包下冒雨。 而且那时阮存云怀里也紧紧抱着一个东西。 今晚换成了秦方律和阮存云一起冒雨,他莫名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 “秦总!”阮存云的声音把他拉回雨夜。 小孩儿眼睛瞪大:“您怎么淋了这么多雨!” 这么一看还真是,阮存云身上几乎是干燥的,只有小腿和鞋不可避免地湿了。 反观秦方律,从领口到后背完全湿透,衣服紧贴在皮肤上。 阮存云被大雨淋清醒了,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清醒百倍。 秦总不会因为他感冒发烧吧? 他明天会不会因为左脚先跨进公司而被开除? “秦总对不起对不起!”阮存云忙道,“要不您去我家换身干净衣服……” 话还没说完,阮存云紧急闭上嘴。 等等,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要知道,他的屋里,推门而入就是一整面墙的漫画,沙发茶几上散落着游戏手柄,电视边连着各类游戏机,书房墙上贴满二次元海报,立柜里摆满手办—— 男的女的,穿了衣服的和没穿衣服的,各类,手办。 最要命的是,衣柜里塞满cospy服装,卧室衣架上挂着上次穿出去的汉服裙子,桌边放着乌黑浓密的长假发。 如果秦总看见了,会不会当场把他开除? 秦方律站着没动,离阮存云的家门很远,声音有点哑:“你邀请我进去?” 一颗小心肝乱跳,阮存云陷入两难。 如果让秦方律进去,相当于底裤都掉没了,但如果就让秦总站在外面,阮存云觉得他的工作就没了。 看着阮存云纠结的小表情,秦方律没忍住笑,很轻地揉了一下他的头发:“我本来也没想进去。走了,早点休息。” 说完秦方律就转身准备离开。 “秦总等等等一下!”阮存云急忙拉住男人的胳膊,又很快松手,恳求道:“我房间暂时,实在不方便让您进去。我去拿条毛巾拿件新衣服,您换一下吧?” 秦方律顿住脚步,阮存云似乎得到许可,小松鼠似的飞快窜回家里,一通翻箱倒柜,拿了新毛巾和最大号的一件白T恤。 让老板在自家楼道里换衣服也是够绝的,但是此时此刻阮存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秦方律接过毛巾,把头发往后梳,水珠下坠,淌过硬朗的脸部线条,被白炽灯切割出冷峻的质感。 他浑身是水,却一点也不狼狈。 反而很……性感。 阮存云愣愣地瞧着,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一定是因为酒精,浑身的血液都流快了几分。 “?” 秦方律单手抓住湿衣服下摆,淡淡撩起眼皮,征询地望向阮存云。 阮存云反应过来,秦方律这是要换衣服了。 他急忙道:“抱歉抱歉,这里没监控,我隔壁没人住,晚上一般没人在楼道里,您安心换,我不会偷看的!” 说着就要逃回家里。 男人发出 很轻的笑,嗓音醇厚:“为什么不看?” 阮存云一愣。 “你是男生,我也是男生,为什么不能看?你在漂流的更衣室里不也看了那么多男性吗?” “没……”阮存云醉酒的理智开始缓慢思考这个问题,垂眸道:“我觉得这样不尊重您。” 秦方律:“那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大庭广众下换衣服就是尊重我?” “不是!”阮存云有点小脑过载,“抱歉,我就在这儿帮您看着……应该没人来的,您放心。” 秦方律笑着摇摇头,说了句“行”,便单手拎着后领口把湿短袖从头顶脱了下来。 背微弓,肌肉线条流畅地突出,冷白色的肌肤上布满雨痕。 水珠撒了一地,阮存云确信自己醉了,因为他想移开目光却移不开。 毛巾拭过阴影浓重的腹肌,移到胸前,擦干覆在胸肌上的水珠。 阮存云喉结滑动,他第一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到,放松时的胸肌真的是柔软的。 秦方律平时看起来是挺拔偏瘦的类型,完全想不到他脱了衣服之后竟是这样。 ……性感得不行。 和四年前在漫展上看到的那位三角头coser一样性感。 秦方律动作很快,草草擦干水痕就把阮存云给的衣服穿上了。 衣服紧紧箍着他的身躯,突出了某些肌群。 “好像有点太小了。”秦方律有些歉意,“我之后给你买件新衣服吧,你这件估计要被我撑坏了。” “阮存云?”秦方律淡声叫道。 “啊,嗯!”阮存云猛地眨眨眼,回神,“抱歉……我可能还没醒酒。” 秦方律温声重复:“衣服我会给你买新的,毛巾也是。” 阮存云眨眨眼,从一直被他抱着的小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是一瓶蜂蜜水。 “猜骰子游戏之后我就给您买了醒酒蜂蜜水,后来您出去接电话,我喝得有点多,一直忘了给您……”阮存云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耳朵。 原来是给自己买的,秦方律轻笑。 因为一直被抱在怀里,现在蜂蜜水还是温热的。 “谢谢,但你更需要它。”秦方律把蜂蜜水放回阮存云手心。 “喝完蜂蜜水,洗个热水澡,注意别感冒了,早点睡。” 阮存云紧紧握着蜂蜜水瓶,最终还是看着秦方律渐行渐远的背影叫了他一下:“秦总。” 秦方律遥遥回过头。 阮存云说:“晚安。” - 谨遵领导指示,阮存云把自己收拾好扔上床,脑袋仍在酒精的余韵中跌宕。 他此刻毫无睡意,脑海中回荡着唯一一件事情,掏出手机给徐飞飞发微信。 存:【告诉你一件恐怖的事。】 存:【我真的要完蛋了。】 飞常帅:【?】 存:【我觉得我没救了。】 存:【我现在手都在抖。】 存:【这既是一件喜事,也是一件大悲剧。】 存:【大、悲、剧。】 飞常帅:【有屁快放!!】 存:【喜事是:我遇到了一个和漫展三角头一样绝的身材。】 存:【他胸肌那柔软的感觉……正是因为柔软,让你可以想象它发力时有多硬。】 存:【而且他有六块!腹肌!人鱼线!鲨鱼线!】 存:【我走得很安详[升天]】 飞常帅:【啊啊啊你这个色批!变态!流氓!不要脸!】 飞常帅:【让我康康(^3^)】 存:【没图。】 飞常帅:【没图你说个锤子!】 飞常帅:【谁啊,小爷我亲自去看。】 存:【这就是悲剧之处。】 存:【这个人是。】 飞常帅:【?】 存:【我老板。】 飞常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飞飞丧心病狂地笑了五分钟,甚至专门打微信电话来笑,阮存云反手就挂断了。 飞常帅:【我发现你真是个非洲人。】 飞常帅:【本来你就眼光高,看不上什么人,好不容易看中两个绝美肉|体,一次擦肩而过,另一次高不可攀。】 飞常帅:【我真的同情你!】 存:【可能这就是天意[叹气]】 存:【我麻了,再见。】 飞常帅:【感觉你要单身一辈子了[庆祝]】 存:【……闭嘴。】 聊完天,阮存云想把脑中的景象抹去,却始终挥之不去。 曲线,肌理,动作……水滴沿着肌肉线条滑进裤腰…… 春风摇曳、心冷如铁,为什么老天爷要把这么绝的身材安在他老板的身上! 面无表情地裹紧被子,面无表情地睁着空洞的双眼,面无表情地感受着身体内部翻涌的热流。 阮存云冷酷无情地想—— 这种身材的男人,真的能把我超死在这里。 第30章 周日,阮存云强行把胸肌和人鱼线扫出脑海,他要认真准备公司“新星培育”计划的选拔演讲了。 看着长长的讲稿,阮存云无声叹了口气。 高中时,阮存云因为成绩优秀被推荐参加校园演讲比赛,他很不情愿,但也不敢拒绝老师的指派,只能硬着头皮上。他明明背得很熟,还在朋友面前演练过一遍,但是在台上他还是掉了链子。 他独自站在宽敞的舞台中央,白灯聚焦在身上,阮存云望着台下乌泱泱的脑袋,听到喇叭里传出自己的声音在校园回荡,瞬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袋乍然一片空白,心脏咚咚乱跳,他忘了词。 全校师生看着他在聚光灯下呆立许久,脸越来越红,手足无措,藏不住的慌乱。 虽然事后同学们都安慰他,老师们也鼓励阮存云下次继续尝试,但这成为了阮存云极深的心理阴影,每次一想起来都会尴尬得他头皮发麻,脚趾蜷缩。 项目提案其实比抒情性的演讲大赛好很多,因为更有逻辑,但是这场选拔要求参赛者只能准备一页PPT,能摆上去的内容有限,其他的还是要靠演讲者亲口说清楚。 睡到床上的时候阮存云还在默背稿子,他向神明祈求,保佑他明天不会忘词,不会结巴,顺利完成任务。 选拔会安排在下午,阮存云还有一中午的时间准备。 阮存云紧张得吃不下饭,心脏跳得飞快。 这次他特意拧紧了水瓶,避免发生上次那样的悲剧。 阮存云面朝窗户,眺望远处,口中念念有词。 背得正顺畅时,门外穿来几道脚步声,阮存云转身望去,看见秦方律站在门边,手里拿着餐盒。 “……的缺陷之一是……秦总。” 阮存云一下子没来得及收住演讲内容。 秦方律坐到沙发上,轻轻看他一眼:“我来吃个饭。” 阮存云懵然点头,他现在的思路都扑在讲稿上,所以没法思考为什么秦总如此自然地向自己解释原因,也没想到为什么这么久了,这个休息室只出现过自己和秦方律两个人。 有别人在休息室和无人的状态是两码事。 尤其是,当这个人还是你上司的时候。 更尤其是,前天你还被这位上司的身材撩得不要不要的。 阮存云站回窗边,如芒在背,别说大声练讲稿了,头脑直接一片空白。 后背渗出汗水,高中时熟悉的窒息感返回感官,皮肤紧张得有些刺痛。 他还是换个地方再练吧。阮存云偷偷观察,秦方律正在认真地吃一块鸡胸肉。 他默默计划好逃跑路线。 正当阮存云装模作样地鼓捣电脑时,秦方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刚才在练‘新星’的演讲?” 阮存云后背一僵,扯起嘴角:“嗯,是的。” “你吃饭了吗?”秦方律叉起一块牛腩。 “没。”阮存云诚实道,“有点紧张,实在吃不下。” 微微挑眉,秦方律轻声重复了一句:“紧张?” “听众只有公司高层,六七个人而已,不用紧张。” 只、有、六、七、个、高、层。阮存云默默深呼吸,您自己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对他来说,CEO相当于一个足球场的人,CFO相当于一个游泳池的人。 秦方律掀起眼皮,尾音上扬,一个浅浅的疑问句:“在我面前练一遍?” 阮存云一愣:“现在吗?” “对。我就是你所有的观众。” 阮存云下意识捻了捻衣角,手心微汗。 秦方律放下叉子,平和地望住他:“你对着他们紧张,在我面前也紧张吗?” 手指一松,衣角落下,莫名地,心也跟着放下了。 “那,那麻烦占用您的时间了……”阮存云微垂着头,露出薄红的耳根。 他把电脑摆放过来,方便秦方律看到屏幕。 阮存云不着痕迹地深吸气,被秦方律看在眼里。 “如果还是紧张,把我当空气就行。”秦方律说。 天呐,老板居然要员工把他当空气,这老板有点意思。 阮存云没心思笑,心情倒是放松了些,站在秦方律面前,顺畅地说出了开场白。 和原来的习惯一样,阮存云注视着秦方律身后的墙壁,背课文般地背出讲稿。 余光仍然会看到秦方律,他似乎从演讲开始就停下了筷子,一直安静地看着自己,听得很认真。 视线边缘,秦方律抬了抬手,阮存云将目光移过去,看到秦方律指了一下他自己的眼睛。 意思是,看着我。 阮存云打了个结巴,演讲途中任何干扰都可能让他思路全断。 空气出现寂静,阮存云有些慌神,视线飘忽,最终还是被秦方律的目光捉去。 秦方律坚定而温和地平视阮存云,没有出声提醒演讲内容。 他眼中有安抚,有鼓励,像包容一切的沉静大海。 空气的寂静似乎没有那么刺骨了,阮存云感受到他紊乱的呼吸在慢慢平复,演讲的内容重返脑海,逐渐清晰。 重新流畅说起来的那一刻,他看到秦方律轻轻颔首,唇角噙起微笑。 他们安然对视,阮存云渐入佳境,世界间好像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一份演讲方案。 秦方律曾在红月夜像朋友一样和阮存云聊天,也曾经被一只飞虫吓得不顾形象,他也只是由骨血组成的人类,他坐在这里,只是为了倾听,不是为了批判。 而一个高级职位,并不会让他变得可怕。 一共十六分钟,阮存云完成了他的演讲。 秦方律坐在沙发中央,随性鼓了两下掌:“完成得很好。” 阮存云松了口气,由衷地笑了。 面对一个高管做演讲,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难。 “我有几条建议,你愿不愿意听?”秦方律问。 “听,听的。谢谢秦总。”阮存云放松下来,语气都轻快许多。 秦方律是一路拼过来的人,他的经验可丰富多了。 因为级别差距大,平时工作中阮存云和秦方律几乎没有工作交集。 现在有免费的指导评语,他当然愿意听。 和工作相关的事情秦方律从来不绕弯子,他道:“一开始你的眼神完全不在听众身上,而是看着远处某一点。这个技巧在几百人的演讲厅里或许有用,但如果你面前只有几个人,你最好能与他们对视,这样可以体现你的真诚和尊重。我知道你可能是因为害怕,但后来你能成功看着我了,因为大家其实都是人,没什么可怕的,对不对?” “第二,你似乎在背稿子。有关商业计划的演讲不是背课文,你不需要做到逐字逐句的精确,背稿子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好的方式是理解内容里的逻辑和联系,从开头,到实例分析,明确问题,一二三点解决方法,各自的利弊,全部梳理一遍,让讲稿在你脑海里像一棵树那样生长,根据逻辑讲出要点就可以,很难中途忘词。” 秦方律说了很多,阮存云全神贯注地听。 他知道这些都是极为入门的技巧,但秦方律仍然没有一丝不耐烦,也没有指点江山的高傲,他只是条分缕析,把阮存云暴露出来的问题一个个讲透。 听君一席话,胜参加十年演讲比赛。 阮存云在电脑上记笔记,短短十几分钟,记了大半页。 “谢谢秦总,我学到很多。”阮存云衷心地说。 “不谢。”秦方律看着阮存云刚刚做下的笔记道,“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都清晰地记下来了。上次的会议记录也做得很好,能看出你是个细致认真且很有想法的人。只是不太会表现自己。” 突然被老板夸奖了,阮存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很优秀,努力地工作就好了,不要太担心别人看你的眼光。”秦方律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慢,平视着阮存云,目光柔和。 “每个人都很忙,他们不会记得你的一两次失误,所以你不要困住你自己。” 这番话像一束温暖的光照进洞穴,阮存云听到心里坚冰怦然解冻的声响。 他没说话,只有耳朵慢慢热起来。 秦方律好像能通过他的一次演讲洞穿他的过去,却不挑明也不询问,而是用充满力量的话语托住他。 阮存云揉了揉耳朵:“您……跟我说这么多,不会对其他的参选的同事不公平吗?” “不会。”秦方律回答得很快,“这是公司内部的培育计划,选择权本来就在高层手里。我们的评判标准主要还是内容,演讲技巧占比很小。” “可是应该也会对结果有影响吧?”阮存云问。 秦方律笑了一声:“阮存云,这个世界哪有绝对的公平?其他人如果有能力,他们也可以找各自部门的领导争取到建议和指导,这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阮存云还是有点愣:“但我没有争……” “因为我恰好来了这个休息室,你恰好在努力准备演讲。”秦方律淡淡截住他。 “我运气好。”阮存云说。 秦方律有点忍无可忍:“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阮存云仿佛被上了一堂社会职场课,还在认真咀嚼秦方律刚才对他说的这些话。 “下午加油。”秦方律没再多说,端着饭盒走了。 走出休息室的门,秦方律很轻地咳嗽了一声,耳根子稍微有点红。 要是那孩子知道了自己并不是恰好偶然进的休息室,他会不会被吓到? “新星培育”计划选拔会议准时开始。整洁明亮的会议室内一字排开坐着七位公司高层,正中间坐着CEO舒晚烛,和秦方律一起创办烛方科技的合伙人。 舒晚烛穿着一身商务休闲装,垂坠感很好的阔腿裤配细高跟,不言不语,却很有气场。 这是阮存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公司总裁,她压迫感很强,阮存云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同时参加选拔的还有其他各个部门的新同事。按照抽到的号码,大家依次上台演讲。 轮到阮存云的时候,他默默用纸巾擦干手心的细汗。 舒晚烛的目光没什么温度,阮存云心里一凉。 阮存云稍稍别开目光,接触到秦方律的眼神。 温柔宽广,阮存云突然就安心了。 阮存云按照前几个小时秦方律给自己提的建议演讲完,行云流水,一丝错漏也没出,可谓是达到了自己的期望。 所有人都讲完之后,参选者们各回各部门,留下高层在会议室里讨论。 高层对每个人都有详细的打分,烛方信奉数据,直接从高到低排好,阮存云在所有人里排第二、科技部里排第一。 简单讨论两句就散会了,只留下秦方律和舒晚烛在会议室。 舒晚烛看着阮存云的资料和PPT,笔尖一下下点在纸上。 “老秦,他写的东西,你没润色过吧?” 秦方律弯起嘴角:“你在夸他。舒总评价这么高啊?” 舒晚烛知道秦方律是个很有原则感的理性怪,根本不会做帮下属修改参赛内容这种事,她只是觉得这小孩写得不错。 “他是科技部的,但是除了技术角度,他还从商业利润、实施细节、落实难度多个方面进行了考虑,对于新人来说还是挺不容易的。”舒晚烛拿笔在纸上勾画。 “我刚刚那样问的原因是——” 她抬起头,注视着秦方律,微笑中透着狡黠:“这小孩儿演讲的时候,视线几乎都集中在你身上。” 秦方律理所当然地:“当然。我是他的直系领导,难不成他要看你?” 舒晚烛笑容更盛,像是发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但是老秦——要知道,一般在听别人发言的时候,你从来都是板着脸的啊。他们公认的,你比我还高冷。” “嗯。”秦方律轻哼。 “但阮存云演讲的时候,你一直在微笑。太明显了,明显得我都有点害怕。” 舒晚烛“啧啧”两声,语气十足八卦:“秦总,栽了啊。” 秦方律面色不变:“栽得挺值。” 舒晚烛眯起美目:“你这么认真?” “我对待什么事不认真?” 舒晚烛轻笑:“那阮存云什么想法,你们现在到哪一步……” “没,他应该还不知道。”秦方律截住舒晚烛。 看见舒晚烛夸张地挑起眉,秦方律说:“慢慢来吧,我不急。” “我倒是挺急!”舒晚烛笑得挺开心,“这么多年来都没把你这个老二次元嫁出去,这下总算是有了点盼头。” 秦方律习惯了她“嫁出去”之类的措辞,并不在意,只说:“希望舒总的心愿早日成真。” “本来我是不赞成办公室恋情的,但你……我知道你公私分明得比谁都清楚,你自己有分寸。”舒晚烛毕竟是一把手,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 “知道。”秦方律说,“还没影儿的事。” 舒晚烛重重地往秦方律肩上一拍:“那就快点有影啊,秦总!拿出你更新迭代产品的劲头来!” 秦方律又笑着说:“知道了。” 舒晚烛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工作上的事儿你有分寸,但别的方面……你也悠着点,别带坏小孩。” “阮存云长得像个高中生,一看就纯得不行。您那一电脑的画儿,随便拿出来一幅,都能把人家小孩儿给吓跑了。” - 阮存云顺利入选了“新星培育”计划,同事们都替他高兴,朱翰甚至隔着一层楼过来给了他一顿掌声。 确实开心了会儿,但邮箱很快就被塞满了,阮存云有点窒息。 “新星培育”致力于为出色的新员工提供为期一年的额外培训,包括但不限于和公司高层直接进行会谈沟通、去公司分部交流学习、和业界大佬进行交流、专业知识课程等多种机会。 内容丰富,项目众多,阮存云一时半会儿看不过来。 平时的工作再加上这些零碎的会议和培训,阮存云这周过得可以说是非常充实。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下午,离下班时间还差三分钟,阮存云终于有机会喘口气,缩在工位上偷偷摸鱼。 时间刚到,同事们便开始蠢蠢欲动,有人踩着点飞驰出门。 阮存云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只敢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准备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哧溜一下跑路。 好,收拾好了。 阮存云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嗯,安全,可以溜。 刚起身—— “阮存云,稍微来一下。”秦方律声音不大地喊道。 草,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那就是下班时突然被领导叫住。 阮存云深呼吸,走过去挨住秦方律的桌边。 “秦总。” 秦方律带着细框眼镜,多了些书生气质,他把手中的文件盖到桌面,微仰起头看他:“周六,你想不想去骑马?” 阮存云:“……啊?” “咳。”秦方律轻咳一声,“就是马术,你玩过吗?” 阮存云:“……没有。” “那你有兴趣吗?” 阮存云微张着嘴不知作何回复,垂头一望,便看见秦方律桌上放着的文件,《“新星培育”计划项目表》。 灵光闪过,阮存云逐渐理解一切。 众所周知,马术是一项“贵族运动”,广为上流社会所喜爱,也是商务社交中不可或缺的交际方式之一。 原来秦总问他要不要去尝试马术是“新星培育”计划里的项目啊?公司太牛了吧,还带员工感受上流商务社交呢? 阮存云周末可是一点儿也不想出去,但他才刚刚加入这个计划,还是秦总亲自跟他提的,他总不能拒绝吧? 阮存云飞快地走完这一串脑回路,回复秦方律:“嗯嗯,我有兴趣,可以去的。” 秦方律眼底闪过一丝愉悦:“好,那我一会儿把时间地点细节发到你微信。” “好的,秦总再见。” 阮存云离开后,秦方律轻呼出一口气,把桌上的《“新星培育”计划项目表》移开,露出底下压着的一张计划书—— 【约会大作战!】 根据历史数据及调查总结得出,对方喜爱体育、户外活动。 已知对方擅长的项目:羽毛球、保龄球、游泳(待确认,已知对方掉进水里不会被淹) 喜爱的食物:暂不明确,待补充 讨厌的食物:酒 约会备选方案: 1马术(理由:户外运动,较新鲜,乐趣性强) 2游泳/温泉/水上乐园(待定) …… 蛋先生,拿出你更新迭代产品的劲头来恋爱吧!必胜! 第31章 次元31 存:【我们公司破事儿真的多TAT】 存:【明天又要参加公司的活动!】 飞飞:【你们又整了啥幺蛾子?】 存:【公司有一个培训新人的项目, 组织明天去马术俱乐部骑马。】 存:【这秋高气爽的天气, 多适合在家里看漫画打游戏!结果我非得出门……哎。】 飞飞:【骑马,骑马很好玩儿啊!!】 存:【你骑过?】 飞飞:【小时候被我爸妈带出去旅游的时候骑过,很放松很舒服!】 存:【太好了。】 存:【我对生活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飞飞:【你去骑马吧,我明天去秘密基地撸猫看番去了, 嘿嘿~】 存:【886】 - 秦方律发的地址是距离阮存云家很近的一个公园门口, 阮存云以为公司的大家会在这里集合,结果到了才发现, 那里只有一辆秦方律的私人轿车。 司机在前面开车,阮存云坐在秦方律身边有些忐忑不安。 秦方律今天把头发往后梳了些, 显得利落精悍, 身上穿着休闲装, 很随性。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比平时上班时更帅。 到达马术俱乐部,服务生小哥替他们打开车门,语气熟稔地喊秦方律“秦先生”,一路领着他们到大厅, 通透气派,低调奢华。 从始至终,旁边只有其他的会员、平旷草场上奔腾的马儿, 看不见任何同事的半点身影。 阮存云沉默地猜测, 难道秦总是把他单独约出来的?这是新星培育的项目吗? “阮先生、秦先生这边请, 我们现在去马房看一下马。”小哥笑着说。 阮存云手里突然被塞进了两包东西, 他下意识捏紧, 听到秦方律说:“是胡萝卜和马饼干, 一会儿可以给它们吃。” 马房干净明亮, 一长溜走道, 左右两边是一个个宽敞的隔间,每一间里都有马儿在探头探脑。 阮存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小小地“哇”了一声。 虽然他不喜欢户外运动,但是和动物打交道还是很惬意的。 第一间里住着一匹咖啡色骏马,看到有人走过来便摇摇尾巴,似乎闻到了阮存云手里拿着的胡萝卜的味道,探出马头,鼻子在阮存云身边嗅嗅。 “她叫褐风,性格比较活泼,对人温顺。”小哥介绍道。 阮存云轻轻摸了摸马儿的额头:“她名字很好听诶。” 松开掌心,褐风舌头一卷就吃了根胡萝卜,咯嘣咯嘣地嚼,听另一种生物在你身边吃饭是件挺神奇的感觉。 阮存云看起来很喜欢,眼里像盛着星星。 其实如果不是要见合作人,秦方律是绝不会来马场的,他的周末应该属于手绘板和游戏机。 但现在他觉得值了。 “秦总,您要摸吗?”阮存云往旁边站,把最靠近马儿的位置让给秦方律。 服务生小哥愣了一下。 秦先生是他们这儿的高级会员,摸过的马儿数不胜数,这位阮先生话里话外,怎么像是觉得秦方律从没和马互动过一样? 俱乐部员工都知道,秦先生性子冷,从没给过俱乐部差评,但他绝对算不上是好相处。 和秦先生一起来的通常是潜在合作伙伴,之前有位西装革履的大叔自认为懂马,想炫耀,对马场一顿指点江山,还“纠正”秦方律的骑马姿势,结果秦先生当时就脱了手套,面色冰冷地说这合作别谈了。 不知道这位阮先生和秦先生是什么关系,他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里的小少爷。 服务生有点胆战心惊,他怕小少爷不知轻重,又惹得秦先生冷脸 。 然而秦方律面色温和,顺着阮存云的意思,站到褐风面前,抬手触摸马头,道:“你好。” 这俩字没什么感情色彩,听起来像是机械的语音助手,阮存云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他们一匹匹马逛过去,阮存云看得眼花缭乱。 高大温顺的红色马叫“玄武”,威风凛凛的花色马叫“重明”,仙气飘飘的白马叫“灵露”…… “太会起名字了。”阮存云感叹。 逛的过程中阮存云也知道了,俱乐部自己养的马能摸,但有些会员在这里养的私人马匹是不能摸的。 “阮先生,这也是一个挑马的过程,您可以选一匹自己喜欢的马,等会儿骑。”小哥说。 “我天,这匹好帅!”阮存云的目光全被一匹黑色的骏马吸引过去。 如果说前面那些马都是“可爱”,“温顺”,“漂亮”,那么这一匹,在阮存云心中就是—— 好,色,啊。 他通体漆黑,毛发顺滑,闪烁着暗光。躯体修长,四肢优雅,能看到他富有爆发力的肌肉线条。虽然阮存云看不懂马的目光,但他从它的眼里看出了桀骜不驯的野性。 如果战神有坐骑,那就应该是这样一匹高大健壮的黑马。 霸气,奢华,势不可挡。 “他叫什么名字?”阮存云眨眨眼。 “应该很酷炫吧,比如什么金乌,幻影,刀锋……之类的?” 小哥没敢说话,表情一言难尽。 倒是秦方律上前一步,掌心贴上马的额头。 只听他叫了一声:“煤球。” 空气微微凝滞。 望着怔愣的阮存云,秦方律指着英俊高大的黑色纯血马说:“他叫煤球。” 马儿很配合地打了个响鼻。 煤球……这一般不是用来给猫咪狗狗取的名字吗?谁会用它来叫一匹大帅比宝马啊! 阮存云背过身去无声大笑,笑了一半又停住了。 话说为什么是秦方律回复的,而不是小哥? 秦方律继续说:“这是我养的马,公司初期要见很多投资人,很多人都喜欢来骑马顺便谈项目,所以我就直接买了一匹。” 阮存云懂了,这果然是公司的社交运动项目。 小哥适时地接道:“煤球原来性子很烈,是秦先生亲手驯好的。到现在都不怎么亲近陌生人。” 一听这话,阮存云立刻收回了准备给他喂马饼干的手。 “没事,可以摸。”秦方律像唤猫一样唤烈马,“煤球,来。” 煤球的脑袋轻轻撞在阮存云手心,湿漉漉热乎乎的鼻息喷在手里,挺乖的,一点儿也不烈的样子。 “你去选一匹马吧,我们出去骑。”秦方律扬扬下巴。 最后阮存云选了那匹叫“灵露”的白马,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是除了煤球之外最好看的。 两人各自更衣,阮存云头一次穿,工作人员帮助他,花费了多一些时间。 当他走到室外草场,天高云阔,看到秦方律身骑黑马,英俊逼人。 男人一身黑色骑士服,紧身布料在腰部收拢,显出宽阔的肩膀和胸膛线条。黑色马靴包裹小腿,松弛地夹在马腹。 像锋利悍然的星际上将,带着舰队凯旋而归。 从人到马都是黑色,散发着凛然强势的气场。 ——好涩。 “换好了?” 秦方律眉目深敛,居高临下地俯视,阮存云不由地喉结震动。 腿软。 “好了。”阮存云仰着头答,声音有点哑。 秦方律翻身下马,从容熟练。 牵过阮存云 的白马,他挑眉问:“试试?” 阮存云在教练的帮助下骑上马,整颗心都悬起来。第一反应是距离地面好高,不踏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自己骑上了马才发现,骑马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体态要求多如牛毛。身子要坐正,不能前倾不能后仰,前脚掌要正好踩在马镫上,从腹部到腿部的肌肉都要用力。 教练控着灵露走了一小段慢步,逐渐变成快步,加剧颠簸。 腰和腿隐隐传来酸意,灵露稍微加快蹄步,阮存云支撑不住,身子向后仰去。 一下子失去平衡,有种要摔下马的错觉,阮存云差点叫出声。 “坐稳,用核心发力!”教练喊了一声。 手忙脚乱地稳住,阮存云心中大喊,核心是什么!你跟一个从来不健身的死宅说核心!你礼貌吗? 马跑了一圈,阮存云却觉得自己比马还要累。屁股、腿和腰都有点痛。 “休息一下?” 阮存云出了满身细汗,点点头。 他这时候才知道,像秦方律那样轻松地骑在马上奔跑是一件多么难的事,需要的不仅是技巧,更是强大的肢体力量。 小哥带他们去贵宾室休息,阮存云瞅准机会给徐飞飞发微信。 存:【二飞你骗我,骑马一点也不好玩!一点也不轻松!】 存:【又累又颠,我现在肌肉已经酸了TAT】 飞飞:【你打开方式不对吧?】 存:【你是怎么骑的?】 飞飞:【我小时候去草原旅游,牧民在前面牵马,我被我妈抱在怀里,骑一会儿就睡着了。】 存:【……你这也太小了吧!】 飞飞:【哎呀,你们去的不是这种游览性质的活动吗?】 阮存云望向窗外,几位英姿飒爽的骑手正骑着马在跳障碍赛道,骑手的身体大幅度地上下颠簸,光是看着就觉得累。 存:【不是:)】 存:【我后悔了,为什么不呆在家里和你一起打游戏?我真的脑子被马踢了才出来受罪。】 飞飞:【希望你活着回来[玫瑰]】 休整了一阵,秦方律问:“继续吗?” 其实阮存云实在不想继续下去了,马术完全不适合他这种缺乏锻炼的宅男。 但秦总看起来连瘾都没过足,阮存云就当是陪领导散心了,强撑着说了句“好呀”。 阮存云走到灵露面前,小声跟他打商量:“小哥哥,您等会跑稳点儿行吗,我有点坐不住。” 灵露往阮存云肩头蹭了蹭,也不说到底懂了没。 阮存云正打算踩着上马凳骑上灵露,秦方律在一旁打了个响指,喊他:“来这边。” 看着秦方律的意思,阮存云有点不敢相信:“让我骑煤球吗?” “嗯。”秦方律淡淡点头,“我带你逛一圈。” 等阮存云坐上马才意识到秦方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煤球背上被换成了一个双人马鞍。还没来得及反应,秦方律已经轻巧地跨了上来,坐在阮存云身后。 两人之间礼貌地隔着几厘米的空气,秦方律双臂在阮存云两侧,牵着缰绳,从后方看几乎看不到阮存云的身影,他就像被完全裹在秦方律怀里。 “你什么都不用做,跑起来之后扶好马鞍。”秦方律沉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气息正好扑在耳后。 阮存云听话照做,心跳稍微有点快。 俱乐部拥有大半座山头,煤球慢悠悠地走,小风轻拂面颊,入眼皆是绿意盎然,阮存云终于感受到那么点骑马的乐趣。 不,准确来说是坐马的乐趣。 “还行吗?”秦方律问。 阮存云点头:“可以。” 双腿轻轻一夹,煤球跑得快了些。 感受到阮存云的紧张,秦方律说:“你不会摔下去的。我在,放心。” 身后传来恒定的温暖,阮存云感受到秦方律的大腿就垂在自己腿侧,随着马跑动的频率,两人的腿时不时地摩擦到一起。 跑了一段快步,秦方律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阮存云彻底适应了:“很舒服。” 仿佛得到指令,煤球撒开四蹄,步伐更快,终于像马儿该有的样子那样奔驰起来。纯黑色的鬃毛飞扬,威风凛凛,如神兵下凡。 阮存云浑身的热血都被激起来了,春风得意马蹄疾大概就是这种感觉,高远辽阔,心绪飞扬。 煤球转了个弯,阮存云猝不及防,身子向后仰去,以为要摔,结果接触到一堵结实有力的胸膛,稳稳托住了他。 秦方律双臂稍微往里一环,几乎把阮存云搂住:“说了叫你别担心。” 阮存云感受到秦方律调整了一下坐姿,温热的胸膛往他背后靠了靠,似乎是为了更好地撑住自己。 礼貌的那几厘米空气消失了,阮存云的脊背紧贴着秦方律的胸膛,严丝合缝。 阮存云瞬间僵住,背部神经变得异常敏锐—— 他好像背靠着两团柔软的、韧性的肌群,跟随着秦方律的动作,还能感受到它们发力时触感的变化。 喀,阮存云的理智烧断了,血液往脸上涌。 他有点慌乱地把上半身往前倾,得以逃离这触感。 然而秦方律很快道:“往后靠,你这样可能会向前摔。” 没等他反应,一只手轻轻摁住了阮存云的肩膀,以不容置疑地力度把他摁进了……怀里。 阮存云闭眼深呼吸,后背的触感却越来越清晰,优越的胸肌隔着衣料挤压他,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那天雨夜,他半醉半醒地在楼道里看到的家伙,果然是这样柔韧的质感…… “这边的景色很美。”秦方律愉悦地指了指远处,“你觉得呢?” 阮存云整颗心都惦记的别的风景,一时间口不择言:“嗯,那片树林好软。” 阮存云崩溃地咬舌尖:“不是,我是说这栋别墅真大。” …… “你形容词还挺别致的。”秦方律在身后轻笑,温热的呼吸吹在阮存云后颈,激起一片敏感的小疙瘩。 过度刺激后又掘出底下无穷无尽的快乐,阮存云看着辽阔无边的风景,脑子里想的却是—— 如果我能面对面地和他坐着就好了,一颗颗解开他骑士服的扣子,便能看清肌肉群是如何跟随它主人的动作而放松用力,线条会如何隆起,随着马步颠簸,放松状态的肌肉或许会有节奏地轻微抖动,荷尔蒙暴涨的时刻,力度会…… “阮存云,下马了。”秦方律站在地面上仰头看他,眉峰轻挑,“骑得还不过瘾?” 猛然回神,眼前已然是草场入口处,煤球垂着优雅的颈项,吃相不雅地大嚼胡萝卜。 “咳,我我我……没注意。”阮存云心跳如雷,溜下马背,强装镇定,“骑马太好玩儿了。” 刚下地,阮存云没站稳,秦方律接了他一下。 “累着了?”男人问。 阮存云闭了闭眼,从后背到后腰都是酸麻的。 “我有点腿软……马背上太颠了。” 马背上确实颠簸。 但让他腿软的,还有一路上脑海里出现的各种景象。 现在完全想都不能想,稍微一挨那个边儿,阮存云就怕自己会当场跪到地上。 第32章 次元32 从马术俱乐部离开时, 阮存云觉得自己从身到心都获得了巨大满足。 徐飞飞说得没错,骑马是一项开心的运动,只不过有点太过刺激了。 秦方律秉持着专业的研究态度, 询问阮存云对于今天马术体验的反馈。 摒去脑中那些乱七八糟上不了台面的想法, 阮存云客观评价道:“独立骑马的部分有些太难,可能需要比较长时间的练习才能做到, 兜风还是很有趣的, 谢谢秦总。” “如果满分10分,你给今天的体验打几分?”秦方律问。 公司项目做得这么认真啊,顶头上司亲自收集反馈, 还问这么详细。阮存云惊讶。 “我客观评价的话……”阮存云思索片刻, 有点歉意地一笑,“可能7分吧。” 虽然意外靠到了胸肌, 但实在是太累了。 秦方律点点头, 在手机上记下要点。 【约会反馈 –骑马篇】 总体评价:7分 分析:难度较大,技巧性太强, 趣味性不够。 未来不会再来(双人骑马部分可以考虑)。 改进方向:选择更加轻松的活动。 高光时刻:R穿着紧身白色马裤,配黑色马靴,淡定地骑在纯白马背上。(虽然后来差点摔了, 但也很可爱) - 阮存云本以为秦方律会让司机把自己送回早上出发的那个公园, 没想到秦方律在一座热闹非凡的购物广场前让司机停了车。 秦方律问:“你晚上有事吗?如果没有事情的话, 你想不想去买衣服。” 他思路跳得太快,阮存云一时没跟上:“买……为什么买衣服?” “下雨那天夜晚我穿着你的短袖回家。”秦方律平静地陈述道, “把你的衣服撑坏了, 抱歉。” 阮存云内心瞠目结舌。 结合今天感受到的肌群状况, 阮存云情不自禁地联想, 他的短袖是怎么被撑坏的?被哪里撑坏的? 秦方律:“所以我要赔你一件衣服。但衣服不好买, 最好是你自己去选。” “没事的秦总,衣服就不用还了吧。”阮存云笑着。 “那漂流的时候我借给你的衣服,你怎么还给我了?”秦方律没什么表情地问。 阮存云不说话了。 跨进人潮如织的大商场里时,阮存云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人来人往皆是打扮得光鲜亮丽、酷炫新潮,或三五成群,或成双成对。化妆品香水柜位散发出馥郁的香气,奢侈品店外大排长龙,明星代言的巨幅广告占据大屏幕,空气中充满了现充的气息。 阮存云悲哀地闭上双目。 自从网购流行,他就已经挺久没来过购物中心,即使来就只是吃个饭就走,正儿八经的逛街这还是许久以来的头一次。 但上司要他逛街,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答应啊。 好在秦方律目标明确,两人直奔男装层,来到年轻男孩喜欢的衣服区域。 迎面而来就是一家潮牌店,放着金属摇滚乐,衣服样式夸张新潮,浓浓的炫酷拽风格。 秦方律问:“这家?” 阮存云笑得很勉强:“哈哈,有点太潮了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又经过了好几家潮牌,终于来到一家风格正常的店里。 “要不就看看这家吧。”阮存云说。 他想速战速决。 店内的服务员非常热情,先把两位顾客夸了一通好帅,又说你们是兄弟俩吧?关系真好啊一起逛街! 阮存云想解释,但服务员语速太快,直接开始介绍衣服,问阮存云的需求,巴拉巴拉地没完。 又吵又尴尬,阮存云欲哭无泪,这就是他不愿意在实体店买衣服的原因。 要和服务员打交道实在是太难了! 不一会儿,阮存云手里就抱了四五件衣服,服务员微笑地请他去试衣间试试看。 服务员转头便来给秦方律推销,秦方律淡淡瞥他一眼,服务员立刻闭上了嘴。 秦方律默默盘算,这家店这是一家中端服饰品牌,价格不高不低,阮存云收下不会觉得有负担。 勉勉强强可以算是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是秦方律有些迫不及待地希望自己的痕迹能印在阮存云生活里。 正想着之后的约会计划,秦方律视线里闯进来一个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身影。 “哟,秦狗,真是太稀奇了!我居然能在商场碰见你!”程开笑出他八颗白亮的大牙,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秦方律奔来。 秦方律轻巧地闪开他不知轻重的撞击,回敬道:“程狗。” 程开往衣服店子里一望,露出迷之微笑:“看不出来啊,你逛街就算了,怎么逛这种小男生的店子啊!返老还童?装嫩?” 秦方律不理他的嘲讽,反问:“你来干嘛?” 程开摇了摇手里的东西,炫耀道:“我来逛这里的游戏机实体店啊,刚刚采购了三盒游戏卡带。” 他推了一把秦方律:“别扯开话题,你到底来嘛?在购物中心看到你,就和在赤道看到北极熊一样罕见。” 秦方律:“陪人来买衣服。” 程开一双狗狗眼越睁越大,嘴巴微张,呆滞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秦方律毫不客气:“你像只哈士奇。” “不不,不不不不,你等等。”程开试图理清思路。 “你是秦方律,你在购物广场,你陪别人买衣服,在一家年轻男孩儿的衣服店。” 脑中的记忆慢慢恢复,程开陡然想起,秦方律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三次元男生,还是他的下属。 线索清晰明确,程开由震惊慢慢变成愤怒。 “你,你脱单了居然都不和我说一声?而且你速度也太快了吧?我们的友情决裂了!再见!”程开愤愤不平。 秦方律不懂这人脑回路怎么长的,头痛道:“没脱单,远着呢,我正在努力中。” “吓死我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比我更早脱单的。”程开微笑地抚胸口,“那正好啊,今天让我见一见吧?我帮你算算成功率是多少。” 秦方律锐利的视线扫过程开手里拿着的游戏卡带,犹豫地和他打商量:“可能不太行。在他出试衣间之前你能不能离开?” “为什么!”程开愤怒了,“你还没嫁出去就忘了娘?” 这特么是什么神奇的辈份?秦方律无语了。 秦方律好言好语地解释:“公司玩真心话游戏的时候,他说自己的理想型是成熟可靠的人。你拿着游戏卡带穿着裤衩,一个成熟的人会有这样的朋友吗?” “成熟的人就不能打游戏啦?”程开反驳,“我虽然爱打游戏,但我本人就是典型的成熟可靠型男啊!” 此话一出,秦方律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危险的意思。 程开后知后觉:“不不不你想多了,我没有要拆散你们家庭的意思。我是说,玩个游戏无伤大雅吧!” 秦方律轻叹一口气:“我不知道他对这些是否反感,平时看不出他有这方面的爱好。所以我现在还是打算谨慎一些比较好。” 程开略一思索,觉得秦方律说得有道理。 兄弟的人生大事是第一位,程开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加油,我就先溜……” 吱呀—— 更衣室的门开了。 男生穿着一件薄荷绿的宽松短袖,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程开,露出几分疑惑。 来不及遁地,现在逃跑太明显了。 程开反应迅速,飞快地把游戏卡带藏到身后,然后单手脱下了外套,把卡带裹在里面。 “这件好看。”秦方律直直地望着他,唇角微扬。 “我也觉得,就要这件了吧。”阮存云点头,视线往程开那边探,“秦总,这位是,您的朋……” “咳,你好。”程开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沉声道,“我是秦总的合作伙伴,姓程。” 秦方律震撼地望向他,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大字:[程开你特么是个二百五]。 程开狡黠地朝秦方律眨眨眼睛,目光中自信地飘着几个字:[放心,看我的吧!] 阮存云立刻绷直了身子,礼貌道:“程先生好。” 完了完了,阮存云心思急转。 程先生是秦总的合作伙伴,结果让他撞见秦总带着一个男生一起买衣服,程先生会怎么想? 他该怎么解释两人之间的关系? 虽然他和秦方律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哪位上司会在周末的晚上陪下属出来逛街啊?这一看就有猫腻吧! 他不可能向程先生解释“秦总欠我一件衣服”这件事,这听起来太傻了。 万一程先生误会了,以为自己是秦总不正当的情人,或者产生了更离谱的猜测……那会不会对秦总的声誉有损?会不会对合作产生影响? 还没等阮存云彻底想明白,程先生倒是先开口了。 程先生说:“我在这儿偶遇秦总,就来和他聊两句。” 阮存云严肃地点点头。 秦方律不忍直视程开稀烂的演技,也不知道阮存云怎么就信了。 “我来书店买了几本书,忘了拿袋子,所以我用衣服裹起来了。”程开举了举手里被衣服包裹着的一大团。“一本是《华尔街风云》,一本是《高级投资学》。” 惨不忍听,秦方律拼命克制住自己把程开打晕拖走的冲动。 然而程开继续侃侃而谈,宛如一匹高智商的华尔街之狼:“你们秦总很有投资头脑,我们简单聊了一下最近的利率浮动问题和黑马股票,我收获颇丰。虽然最近市场不稳定,但是秦总沉稳地给我提出了正确建议,非常成熟可靠。” 程开在心里沾沾自喜,您瞧瞧,论点论据思路清晰,最后点题突出“成熟可靠”,简直是精准推销啊! 他用眼神告诉阮存云:[小孩儿,你最喜欢的成熟型男人就在眼前,赶紧把握机会,爱他不吃亏!] 程开接着看向秦方律:[哥们儿牛吧!直接送你一波大助攻!] 秦方律目光森然:[傻逼。] 程开粲然一笑:[没错,我就是个天才。] 一串牛头不对马嘴的目光传书后,秦方律迫不及待地希望程开赶紧走。 没想到的是,阮存云看着程开说:“程先生,好巧,我也是在这里买衣服,然后偶然碰到秦总的。” 程开:? 秦方律:??? 阮存云得体微笑:“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我去结账了。” 秦方律一听这还得了,赶紧追上去,把自己的卡塞到阮存云手里,慌不择路说出一句中二的霸总台词:“刷我的卡。” 阮存云闪身一躲,表情惊恐,眼神微微往程开的方向一递,压低声音语速飞快:“您别这样呀,合作伙伴就在这儿呢,万一他想多了,对您造成不好的影响怎么办?” 什么意思? 饶是征战商界多年的秦总也疑惑住了。 一个不留神,阮存云就扫码支付一条龙,手速快到秦方律拦都没来得及拦 。 不明情况的程开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阮存云买完东西走出来,身后跟着一脸阴沉的秦方律。 程开焦急地用眼神问:[发生什么了?] 秦方律目光冷厉:[程狗你完蛋了。] 三位玉树临风的男性站在服装店前,特别招人,顾客都多了些,店主巴不得他们在这儿当半永久广告牌。 但阮存云急于撇清关系,笑着试探:“那个,我买完了,要不,我先走了?” “我也想回去了。”这次秦方律反应很快,指着反方向说:“程开你刚才不是说想去那边的耳机店逛逛吗?你去吧,我们俩先走了。” 程开被逐客令安排得明明白白,秦方律不动声色地用目光驱赶他:[还不快走!] 程开这次终于懂了,热情微笑:“好的,那我去继续逛了,我们下次再见。” 这语气热情洋溢,仿佛还要加一句“欢迎下次光临”。 终于回到只有两个人的状态,阮存云身上穿着新衣服,但那是他自己花钱买的。 秦方律有点头疼。 好好地想送个礼物,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阮存云想开口解释,但商场里十分嘈杂,不方便讲话,秦方律便说回车上再说。 购物广场门外的街边有一个小摊,正在卖糖炒栗子。 秋天的夜晚有几分寒冷,糖炒栗子温暖浓郁的香气勾着人的馋瘾,小摊子旁围了一大圈人。 秦方律发现阮存云的眼神几次三番地往糖炒栗子看,便直接说:“我们也去买吧。” 转眼,滚烫的一大袋子栗子到手,阮存云还在迷朦。 和CTO先生在路边吃糖炒栗子是否有些许不妥? 司机开着车来接他们了,秦方律要阮存云上车:“到车上去吃。” 牛皮纸袋盛满了栗子,每一颗都饱满滚热,阮存云剥壳很慢,秦方律比他快,转眼间就放了一只剥好的栗子到阮存云手心。 “啊,秦总,我可以自己剥……” “你刚才为什么说是偶遇我的?为什么不收我的卡?”秦方律截住他,平和地发问。 夺命问题来了,栗子不栗子的立刻被抛到一边。 阮存云没注意到秦方律手上在咔咔地剥壳。 他捋了一遍思路,觉得自己想法没错,便开始缓慢解释。 “秦总,我是这样想的。程先生是合作伙伴,他看到您在晚上和一个男生一起逛街,不免会产生一些猜测。我怕这些猜测影响您的声誉。” 秦方律有点懂了,目光沉凝:“他会有什么猜测?” “就……一些不太好的猜测。”阮存云结巴起来,“毕竟我也不知道程先生对合作伙伴的人品会不会有要求,啊不是说您有问题,我是说,就是,万一真有谣言流传出去对公司也不好……” 阮存云坐正:“所以您更加不能帮我买衣服了,虽然我们关系清白,但是不知道程先生会怎么想呀!如果被他看到了您给我银行卡,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比如什么谣言?什么事实?”秦方律刨根问底。 看着阮存云一寸寸红起来的耳朵,秦方律说:“比如,烛方的CTO是个同性恋,秦方律包养了一个年轻男孩儿,秦方律花钱给小情人买东西?” 直接被点破,阮存云有点窘迫地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秦方律轻轻按了一下阮存云的肩膀,让他直视自己,语气严肃,隐有怒气:“阮存云,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不是这样……”阮存云有点慌乱,“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怕对您和公司产生不好的影响。” 秦方律感觉从自己胸口深处涌 起一阵酸软的痛。 小孩儿太赤诚,什么事都把别人放在第一位。同事要掉下河他就去救,别人要他喝酒他就一饮而尽,看上司陷入困境他立刻想办法规避谣言。 他怎么能这样好?怎么能这样善良。 秦方律心疼,太清澈的人是很容易受到伤害的。 因为他们习惯用自己所有的善对待这个世界,却不知道更多恶人会在背后给他们一刀。 阮存云的脸隐没在飞驰的光影中,秦方律静静看着他,一种冲动渐渐难以抑制。 他想把他按在车里,凶狠地吻住他的嘴唇。 但秦方律现在不能这么做。 “程开是我非常好的一个朋友,所以不用担心他误解,更不会存在谣言之类的事情。”秦方律解释道。 “哦……”阮存云点点头,“那更好。” “但是阮存云,我有一点要纠正你。”秦方律认真地看着他,“你要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论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第一条想法永远不要是牺牲委屈自己,拯救别人。” 阮存云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 车轻轻刹住,到阮存云的小区门口了。 “比如今天,你心里完全不应该产生‘万一程先生误会我是秦总包养的人了怎么办’这种自降身份的想法。”秦方律告诉他。 阮存云认真听着,感受到手心被人放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整袋被剥好壳的栗子。 金黄灿烂,香气扑鼻。 “秦总……” “嘘,听我说完。你知道你应该怎么想吗?”秦方律循循善诱。 阮存云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怎么想?” 秦方律嗓音淡淡的:“你应该理直气壮地想,秦方律是你的男朋友,理应陪你逛街,帮你付钱。” 阮存云呼吸骤停,所有语言都堵在肺里,眼睛慢慢睁大。 秦方律很快轻笑一声:“我就是打个比方。反正意思是,永远不要委屈自己成全他人。还是那句话,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男人顿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哑了,听不出有几分真心。 “抱歉,我刚刚开了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第33章 阮存云抱着一袋剥好壳的糖炒栗子回到家,有点恍惚。 咬一口板栗,香甜可口。 秦方律亲手给他剥的。 一开始阮存云根本没敢要,老板辛辛苦苦剥好的板栗,小透明无福消受。 但秦方律说他一边讲话一边剥壳,不知不觉就剥完了一袋。 他拿了一捧走,剩下的都让阮存云带回来了。 如果放在平时,累了一天的阮存云回到家之后绝对先洗澡,然后躺上床开始看番回血。 今天回家半小时了,阮存云还坐在餐桌边儿上,一口一个默默吃板栗,嘴里都是栗子细腻的香气。 没看手机,没看漫画,阮存云只是闷头一个接一个地嚼,目光空茫,脑子里很慢地在想事情。 车上秦方律说的“男朋友”那句玩笑话把阮存云炸懵了,当时心脏骤然酸软,直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至于为什么没缓过来,阮存云把一整袋栗子吃完了都没想明白。 周一早上,阮存云目光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看到秦方律空着的座位,默默收回了视线。 开机查邮件,进行例行工作,阮存云一直有些心神不宁,隔四五分钟就往大门口看一眼。同事们鱼贯而入,他想看见的那个身影一直没有出现。 遥遥轻响,阮存云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到秦方律从门外走来,穿着全套黑色西装,配一条深蓝色暗纹领带,气质强势冷淡。 看到他的一瞬间心安下来,又猝然跳快。 阮存云瞬间收回视线,盯着屏幕上的代码,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想,秦总今天早上还会不会和他们组的人问好?前段时间好像每天早上都有,今天会有吗? 厚地毯吸音,阮存云的耳朵却能敏锐分辨出秦方律渐近的脚步声。 他走得越近,心脏就跳得越快,在他到达阮存云桌子正前方时到达峰值。 秦方律经过面前时,阮存云听到他用一如既往的平淡声音说“早上好”。 心稳稳落地,阮存云和其他同事一样自然地打招呼:“秦总早上好。” 这时阮存云才后知后觉,他手心全是汗。 秦方律今天穿得很正式,一看就是要参加商业会谈。 果然,不一会儿他就离开了办公室。 Rain姐叫阮存云去她的办公桌,她说:“我下午有事要出去,秦总下午开会回来。你帮我把这一叠文件给秦总请他签字,然后扫描一份电子版发到我邮箱,原件放到我桌上就行。” 阮存云答应下来,把文件收好。 下午秦方律是和其他人一起回来的,他们去旁边的会议室又聊了会儿才出来。 从秦方律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起,阮存云就有点紧张,盘算着什么时候拿文件给秦方律签字。 等秦方律坐回他自己的桌前,阮存云的心理准备也做得差不多了。 他抱着文件走到秦方律桌前,目光低垂,并不直视他:“秦总,这是Rain姐拜托我找您签字的文件,麻烦您看一下。” “嗯。”秦方律应了一声,握着钢笔看文件,速度很快,扫过一眼,就在右下角落下自己的签名。秦方律低着头看文件,阮存云才终于敢借助站着的姿势打量他。 男人头发有些散,遮住眼睛。 一尘不染的西装上多了些从谈判桌带下来的气味,某种属于现代的血腥气,有浅淡的疲惫,但更多是狮子猎杀归来后的餍足。 秦方律右手签字,左手单手扣住领带结,食指用力,随意地把领带往下扯,然后解开了衬衫最顶端的两颗扣子。 衣领散开,露出一片筋骨清晰的皮肤,白衬衫被紧紧绷着,从站立的俯视角度往下看,似乎能看到一道饱满的浅沟。 慵懒,强悍,毫不收敛的纯雄性气质。 阮存云只瞥了一眼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秦方律领口那块区域发烫,目光碰都不能碰一下。 “就这些?”秦方律问了一声,嗓音很哑,有点破音,立刻清了清嗓子。 “抱歉,早上说了太多话。” 阮存云一眼看到秦方律放在桌上的杯子是空的,脱口而出:“秦总,我帮您打杯温水吧,润润嗓子。” 秦方律抬头注视了他一下:“好,谢谢。” 拿起杯子转身就走,阮存云不敢再多停留一秒,他怕自己控制不了脸红。 果然,走到茶水间,血液涌上脸颊,阮存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上发烫,比秦总的浅沟区域还要烫。 小莓正在旁边泡咖啡,一看阮存云的脸色,惊道:“小云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没发烧吧?最近气温变化大,挺多人生病的。” “没有没有。”阮存云拼命摇头,企图把红晕摇散。 往杯子里加一半开水、一半凉水,阮存云握着杯壁,感受到水温逐渐变得适宜,脸上的红终于褪去。 回去的时候秦方律已经把文件签好了,整齐地码在一边。 桌上放着秦方律刚才解下来的领带,阮存云把水杯放到它旁边,看到领带上复古华丽的暗纹,觉得和秦总很搭。 “谢谢。”秦方律拿过水杯喝了一口。 阮存云伸手去拿文件,发现秦方律大概是因为热,把西装外套也脱了。 规矩的衬衫布料包裹着男人的手臂线条,被撑起鼓胀的弧度。 靠。 阮存云眼花缭乱地拿起文件就走,秦总太犯规了,为什么穿着如此保守正式的衣服还可以这么涩? 快步走远,秦方律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来:“阮存云。” 秦方律手里拿着一张纸:“你拿掉了一张。” 阮存云急忙接过:“对不起!我拿得太急了。” 男人凝视着他,眉心浅浅一皱:“你感冒了吗?” “没!我没有。”阮存云差点咬了自己舌头,连着耳朵都红了。 “如果生病了要赶紧吃药,请假回家休息两天。”秦方律好像不太相信,又说,“最近晚上气温低,注意多穿点衣服。” 阮存云说“好”,几乎落荒而逃。 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 真是有一颗涩批的心,却没有当涩批的胆。 上帝给了他一双喜欢偷看帅哥的眼睛,却没有匹配给他一张不会脸红的厚脸皮。 好不公平!天要亡他! 阮存云拎包逃回家,抱着熟悉的抱枕,翻开熟悉的漫画,他终于回到安全屋。 看到桌上没扔掉的板栗袋子,神经又是一跳。 他静静地反思,逐渐意识到自己这是怎么了。 四年前,漫展上三角头的身材直击阮存云的红心,让他始终念念不忘。 但两人擦肩而过,汇入茫茫人海,阮存云后来暗地里翻遍了Cser圈,也没找到到底是谁在那次漫展上cs了三角头。 现在出现了第二个人,他不仅身材好,对自己很好,也很有人格魅力。 借衣服给他穿,和他一起看月亮,向他细细讲述工作技巧。 虽然看起来性格冷,但其实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但这人是他的上司。 不同于擦肩而过的三角头,秦方律整天都在阮存云面前晃。 自从秦方律在阮存云面前换了一次衣服,阮存云就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疯狂肖想秦方律在穿着不同衣服时里面身躯的模样。 非常地以下犯上,非常地不尊重领导。 阮存云仰面往床上一躺,给自己乱糟糟的心绪注入一剂镇定剂—— 只是想想又不犯法!秦总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他计较的吧! 蜷成一团,腿间夹着一只抱枕,阮存云侧身躺在床上刷手机。 刷新界面,眼睛突然亮起来,蛋老师更新了新图! 太好了,今天的宵夜有了。 阮存云美滋滋地点进去,看到图后,手指不自觉地一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这张图……实在是…… 古典华丽的园林里草木如织,静静立着一匹高大的白马,少年仰面躺倒在马背上,头靠着马儿的脖子上,双腿分垂,浑身上下只穿了一双纯黑的漆皮马靴。 旁边有一树繁茂的紫藤花,花树间站立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工整笔挺的燕尾服,皮鞋奢华锃亮,全身穿戴没有一处细节不考究。 然而淡紫色的花枝蒙络摇缀,遮住了男人的大半个身子,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出他的冰冷。 男人伸出一只手,绅士地佩戴着黑色皮质手套,掌型宽大修长。 而这只绅士的手,却毫不客气地按在少年洁白的腿侧,用不容反抗的力度,限制了少年的挣动。 做着与绅士完全相反的事情。 阮存云不知道自己盯着这幅画看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抱枕都被双腿夹变了形。 半边神志还在画里飘荡,阮存云一个激灵,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 真真切切的,可视可感的变化。 挺久都没发生过的变化。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处理自己的身体,而是点进评论区,看到铺天盖地的评论。 尖叫的、吹彩虹屁的、发一大堆表情的,乱七八糟,景象热闹异常,好像走进了一个露天浴场。 【苦茶子飞飞!!!】 【蛋老师你是我的神!这是神迹!为何如此华丽又瑟琴!!】 【一进来就被姐妹们的裤衩子绊倒了,加我一条!!】 指尖有点颤抖,阮存云忽视身体反应,点开评论框。 ——管他的,即使硬了也要先回复喜欢的太太! 脑中似乎有文思泉涌,手指毫无停顿地打下几段话。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虽然这是一副静态的画,我却觉得从中看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站在树下的男人属于上流社会,他穿着考究,身姿挺拔,即使面对横陈于马背上的男孩也十分淡定。让人不禁想,他那被花树遮住的脸上,现在是怎样的表情呢?或许是一双冰冷的眸子,面无表情的脸,但眼底隐含疯狂。他面前就是唾手可得的猎物,所以他并不急于享用,而是准备一点点玩弄,撕咬,再吃掉。】 【再看马背上的少年,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不难想象,他处于被动暴露的位置,大抵正泫然欲泣,或者已经泪盈于睫。那么,他害怕吗?他是什么身份呢?或许是犯了错、要接受惩罚的贵族小少爷,或许是被家族豢养的金丝雀,或许是被看上姿色的穷小子?又或者,他其实也很兴奋吗?少年从小到大都是乖小孩,现在终于做了一次出格的事情,他一边被良心谴责,一边又无法控制地沉沦。】 【再换种思路,会不会躺在马背上的少年才是控制局面的那一个呢?他大胆放|浪,故意引诱,想拉着正直的男人和他一起堕入地狱。他靠着纯白无暇的马,自己却不着衣物。他直勾勾地、挑衅地望着男人,似乎玩味地等着,男人再有多久就会屈服?男人目光坚毅,冰面下却已经出现裂痕,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此刻慢慢崩溃。他竟在失神的瞬间,伸手按上了少年的身体。谁赢了呢?这是一场棋逢对手的较量。】 阮存云打完字,胸中的熊熊烈火烧得更旺。 他草草看了一眼回复他的评论。 【???牙妹?[惊恐]】 【虎牙,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大文豪啊???】 【不懂就问,这就是卢浮宫画作鉴赏论文吗?】 【本来我觉得这幅图就是挺好看而已,看完牙老师的评论之后,我直接冲了……】 【被csplay耽误的写手。希望之后每次蛋老师发图,你都能写一篇。】 【臭妹妹你果然是个大涩匹!!】 评论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但阮存云无心继续阅读下去,因为裤子已经紧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进被窝里,小块布料被踢到床角。 然后,阮存云不动了。 他呆滞着望着天花板,脑中空空荡荡。 说实话,在阮存云21年的生命里,他从没对自己动过手。 阮存云虽然阅图无数,在网上肆意横行,但其实他擅长的只有口嗨。 至于实践——从零开始的实践,他都没有尝试过。 白蔷薇和齐畅刚谈恋爱那会儿如胶似漆,大庭广众之下接吻也不害臊。 只是接吻的程度,阮存云都受不了,看一眼就会别过眼去。 说白了,阮存云骨子里还是非常,害羞。 他就是口嗨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但今天,他实在是有点忍不了。 因为他刚刚打下那段回复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根本不是什么贵族少爷,而是那天和秦方律一起骑马的场景。 多巧的事儿,阮存云那天也骑着一匹白马,穿着黑色马靴,秦方律也是一身黑色的骑士套装。 如果,如果画里的两个人,是他和秦方律…… 阮存云猛地咬住下唇,这画面真的不能细想,稍微一碰都不行。 但是,实在是—— 阮存云曲起双腿,稍微坐起来了一点儿,半靠在枕头上。 “秦总,对不起。”阮存云小声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像蚊子。 “我借您来用一用,绝对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生平第一次作业,阮存云心头狂跳,还是有点下不去手。 生涩,僵硬,还有点奇怪。 阮存云用左手臂遮住眼睛,想白色的马儿,想只穿着马靴的少年,想西装革履的秦方律…… 男人收回了按在少年身上的手,然后慢悠悠地,扯开了自己的领带。 深蓝色布面,绣着华丽复杂的暗纹。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回笼,阮存云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满足后有一丝空虚。 他缓慢移动四肢,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为什么要盖着被子弄这个事儿?现在他的床乱七八糟,被单被套全都要换掉。 折腾了一阵子,阮存云洗了个澡,才重新躺回焕然一新的床上。 痕迹去无踪影,他却仍面带薄红。 休整了好一会儿阮存云才重新拿起手机看消息。 飞常帅:【你牛啊,蛋老师最新的那幅图底下,您的评论被赞到了第一,无数人来膜拜您的大作。】 飞常帅:【咋,你要转行当写手啊?哈哈哈哈哈!】 存:【……】 存:【我给蛋老师的评论一直都质量很高啊!】 飞常帅:【不不不,我能感觉出来,你这次评论和以前很不一样。】 存:【为什么?】 飞常帅:【你以前的评论多半是彩虹屁,还是很体面的。】 飞常帅:【但你这次的评论让我觉得你……】 存:【?】 飞常帅:【没穿裤衩子。】 阮存云低头一看,徐飞飞倒也没说错。 第34章 次元34 最近阮存云都不太敢直视秦方律, 害怕眼神暴露了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只敢偷偷看。 趁秦方律专心工作或者和别人讲话的时候,阮存云飞快地瞄他一眼, 再瞄一眼,渐渐地也收集了很多素材。 比如秦方律单手摘掉眼镜时手指的弯曲很好看;比如他认真看电脑工作时唇角是放松的,并不像平时那么锐利;比如他的睫毛其实很浓密, 垂眼时会投下一小片阴影,俊朗中加入几分柔和。 晚上回到家,回忆老板的英俊容颜居然也成了回血方式之一。 阮存云手脚麻利地给自己做了几个家常菜,盘腿坐在懒人沙发里吃。 矮茶几上搁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在枫溪谷拍的汉服照片。后期姐姐修了一轮, 他们要一张张地讨论一遍, 然后再讨论一下排版和视频剪辑等问题。 四人群里开着语音,七嘴八舌地聊着色调和明暗度的问题, 徐飞飞咋咋唬唬, 炸得阮存云耳朵痛。 突然第二个微信电话打进来,阮存云一愣, 跟大家说:“我妈给我打视频电话了。” 白蔷薇和徐飞飞仍在围绕一个小细节争吵, 齐畅稳定的声音穿过硝烟, 对阮存云说:“你先去接家里的电话吧,他们俩一时半会儿吵不完。” 阮存云说了声“好”, 挂了群聊电话, 看着他妈妈的微信头像呆了几秒,才按下接听键。 屏幕上出现一个女人, 温柔大波浪, 能看出皮肤保养得很好。阮母坐在家里院子的藤椅里, 背后是成熟的葡萄藤。 阮存云喊了一声:“妈。” 阮母拢了一下头发:“小云, 工作忙不忙,什么时候回家?家里葡萄都熟了。” “工作还好,等放假吧。”阮存云垂下眼。 “怎么脸都瘦了,每天吃的啥?” 阮存云举起碗给妈妈展示了一下:“正在吃。” 碗里荤素搭配,色彩丰富,阮母赞许地点点头:“不错。” “哎……你整天都一个人吃饭,有没有交女朋友?喜欢的女孩子?” 阮存云眉头一皱,知道这是要回到永恒的话题,硬邦邦地说:“没有,我没这个打算。” 阮母有点商量的语气:“你回海市多待几天,好几个女生都想和你见见,都是很优秀的女孩子,你去和她们聊聊,万一能碰到喜欢的呢?” “不要。”阮存云冰冷地斩钉截铁,“你别给我相亲。” 阮母还没来及继续说,屏幕一阵晃动,被转动了一个角度,阮父入镜。 男人坐在阮母身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遮不住他几十年来沉积的商人气质。 “你都快22了,不是瞎闹的小孩,要知道为自己的未来考虑。”阮父说。 阮存云一字一句:“我每时每刻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阮父咬肌动了动,阮母似乎在旁边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被他挡了一下。 男人沉着脸问:“阮存云,你还在玩那些东西么?” 阮存云嘲讽地扯起嘴角:“您说的是哪些?” “要我替你回忆一下?”阮父拧起眉,“漫画书,动画片,乱七八糟的塑料小人,怪异的衣服,和裙子。” 阮母飞快地插话进来:“你扯这个做什么?小云都工作好几个月了,是个大人了,怎么可能还玩这些。你别问了。” 阮存云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自己穿着女性汉服的照片,红妆淡抹,璎珞摇曳,接着环视一周摆满漫画的小屋,他由衷地笑了一下。 “爸妈,我还在看动漫,还在收集手办,还在玩cospy,而且还是装扮成女孩子。”阮存云直视着镜头,看到父母一点点变了脸色。 “这 只是一种正常的兴趣爱好,你们也该更新一下观念。现在很多人都喜欢这些。我也不会因为上班了就放弃兴趣。如果不出所料,我到五十岁也要去漫展。”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长不大?”阮母问,秀发被风吹乱她也无心去管。 “我长大了。”阮存云深深呼吸,尾音有不可察觉的颤抖,“高中是我不懂事,用你们的钱买闲书。现在我自己赚钱,我有权利支配自己的财产,也有能力选择自己的兴趣。” “你这是在葬送自己的未来。”阮父厉声道,“你同事知不知道你什么所谓的兴趣?他们表面上跟你笑嘻嘻的,背地里就会议论你,说那个新来的小孩幼稚、不靠谱——而且男的穿女人的衣服像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眼神看你!” 一刀戳了心窝子肉,阮存云现在不敢在同事们面前露馅的很大原因就是这个,同事会怎么看他?领导会怎么看他? 阮父一看阮存云的表情就能猜到:“你没敢告诉同事你的爱好,是因为你怕他们不接受你。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们父母就要接受呢?” “我没要你们接受!”阮存云有点破音,“我的钱,我的生活,你们别管就行了。” “我是你爹我还不能管你?!” 阮存云从心底感到疲倦,这场谈话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我先挂了。” 阮母慌忙叫住他:“小云,你什么时候回家来,我们好好谈一下行不行?” 阮存云抬眼看着屏幕,字字清晰地说:“我爸先给我道歉,我再回家。” 阮父怒道:“你小子搞清楚是谁要和谁道歉!” 没有多等一秒,阮存云挂断了电话。 四人群里的通话还在继续,阮存云没有立马回去,呆望着汉服照片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把饭碗收拾到厨房里,拧开水龙头洗碗。 海绵擦洗碗壁的速度逐渐慢下来,阮存云撑住案台,垂着头,空碗在水里打转。 一个道歉,他爸欠了他六年。 - 烛方近期要参加一个全球人工智能品牌展览会,今年主办地在中国,烛方应邀参加。 Rain姐拿着出差名单对阮存云说:“公司讨论了一下,在‘新星培育’计划中选了两位同事参加,一名科技部,一名市场部,你是其中之一。你对这个安排有什么建议吗?如果不想去也没关系。” 阮存云问:“大概要做些什么呀?” Rain姐笑了一下:“具体的内容会发到你邮箱。对于新同事来说,这次主要是一个拓展眼界的活动,可以和其他优秀的公司和团队进行交流。经验丰富的老员工会在会展上进行密集的商务合作洽谈,这是一个扩大知名度的机会。” 她指着会程安排:“秦总也会去,他要在开幕式的那天做演讲哦,可以期待一下。” 看着丰富的会展安排,阮存云点点头:“好呀,我很想去。谢谢Rain姐。” “没事儿。”Rain姐点点鼠标把相关邮件转发给阮存云,“你第一次出差,可以看看报销和食宿方面的安排,不懂的欢迎来问我。” 这是阮存云第一次接到出差的任务,隐隐有些兴奋。 他认真地看着出差日程安排,视线缓缓定住。 会展的举办地在海市,他家所在的城市。 胸中火焰被浇灭成冷河,阮存云轻轻皱眉,抿着唇不眨眼,半晌才翻到下一页。 海市那么大,他肯定碰不到父母的吧。 公司给所有人都订了商务舱,朱翰和市场部新同事坐一排,科技部的两位女同事坐一排,剩下阮存云和秦方律坐在一起。 朱翰在前面打开了一部电影,戴着耳机开始享受,身边的秦方律把眼镜架到鼻 梁上,低头读着报告。 阮存云什么也不想动,浑身哪儿都不得劲,只扭头望着窗外洁白拥簇的大团云朵。 阮存云想,虽然他的名字里带一个“云”字,要是他真能像云一样自由该多好。 他父亲是家具公司的老板,生意头几年很难,后来越做越大,还把公司做上市了,绝对是传统意义上的成功男人。 母亲是律所合伙人,平日温柔沉稳,工作风格却颇为狠辣,在业界名声不小。 严格来说,阮存云算得上是个小富二代,父母都有钱,从小他就没愁过吃穿。 成功的父母总以为他们在培育孩子方面也可以做得很成功。 在他们的期待里,阮存云应该成为一个运筹帷幄的商业奇才,进退自如,深不可测,将来可以主持家业。 但阮存云生性内敛,从小就被父亲逼着在大宴会上说祝酒辞、在过年家族宴上被逼着表演节目。阮存云每次都苦不堪言。 他被迫练就一身绝技,在陌生人面前可以表现得很大方,这就像一层坚硬的外壳,但内里的蚌肉只想逃得远远的。 阮存云从小学开始接触动漫,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那里是一个完美的世界,没有祝酒辞,没有才艺表演。 虚拟人物们在各种奇幻的世界里热血拼搏、携手快乐。很多时候阮存云都在想,他们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如果他也能去那个世界看看该多好。 在只允许存在钢琴、小提琴、课本和研究报告的家里,阮存云只能把攒钱买来的漫画和手办藏在他的书柜深处。 直到高中,阮存云都只敢偷偷地喜欢。 徐飞飞是阮存云的高中同学,两人是在动漫社团认识的。 高一那年的某个周六,动漫社组织活动,二次元学长姐带着二次元学弟妹去漫展玩儿,学长姐们带了很漂亮的cospy衣服。 徐飞飞从没玩过这个,馋得不行,厚着脸皮讨了一次试穿机会。 “裙子双马尾你也要试啊?”学姐问他。 徐飞飞梗着脖子:“我可以!” 学姐笑盈盈地一看,说徐飞飞你穿有点浪费,我看阮存云穿这套才合适! 那时漫展上已经有不少“女装大佬”了,常常看见穿着蓬蓬裙的小姐姐直奔男厕所,这不算什么很稀奇的事儿。 阮存云有点好奇又有点害怕,最后还是在众人的撺掇下试了一套。蓬松的双马尾,水手服,黑色长袜。 一扮上去大家都惊了,虽然只画了淡妆但已经非常好看,学姐当即说你穿着吧,我不穿了。阮存云不答应。 最后的解决方法是阮存云穿着这套衣服在漫展门口照相留念,再把衣服还给学姐。 照相的前一刻,负责带相机的学长一拍脑袋,说自己忘记把相机带出来了! 他连连道歉,差点儿给大家跪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阮存云家离得近,恰好家里有相机,阮存云便说他可以回自己家里拿。 一行人又打车浩浩荡荡去了阮存云家。 阮存云记得他父母今天都有事外出,保姆休息,家里应该空无一人,便懒得卸妆换衣服,顶着双马尾和小裙子就进了院门。 他猝然闯进前院,才发现他父亲正和另一个穿着布衫的男人坐在林边品茶。 脚步声无法收回,两个成年人齐刷刷地看过来,脸色各异。 男人玩味一笑,问阮父:“这是令媛?我怎么记得阮先生家没有女儿啊。” 阮父拙劣地藏起震惊,脸色很差:“是犬子。” 男人摇摇头:“阮先生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在儿子的教育上倒是不太在行啊?俗话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令郎都快变成妖魔鬼 怪了,您公司里那些人是不是都要大闹天宫了?” 男人是阮父很想争取到的一个大客户,他从一开始就对合作没什么兴趣,但阮父不到最后一刻不认输。 本来把他请到家里来是想最后努力谈谈,结果阮存云奇装异服地一出现,直接给这门合作画上了休止符。 虽说即使阮存云不出现,这生意大概率也成不了。 当天晚上阮父震怒,从阮存云的书柜深处把那些漫画书和手办都翻了出来,红着眼睛质问他“这是什么东西,你今天穿着的又是什么东西”。 多难听多不留情面的话都骂了,阮存云从一开始还激情争辩,最后只剩下心死如灰。 从他爸拎着一个高达模型往地上砸成碎片的时候,阮存云就想,他要快点长大,离开这个家。 这架高达是阮存云花费了好多个日夜,琢磨着拼出来的处女作,并不精致,但意义非凡。转瞬间被父亲像垃圾一样地糟践,不亚于在阮存云心上踩。 “我给你钱,我把你养这么大,我让你学钢琴学社交,不是为了让你玩物丧志、变得不男不女的!你说说这些塑料玩意儿有什么可玩的?只会让别人蔑视你!” 说到“不男不女”时,阮父脸上厌恶的表情像刀一捅进阮存云心脏,留下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疤。 阮存云大声呛声:“你们从来不问我到底喜欢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按照你们的要求过我自己的生活?” “就凭你他妈的是我儿子!” 阮存云毫不示弱:“我首先是个拥有独立意识的人,你不会因为那点血缘关系就能控制我的人生!” 一句接一句地吵,怒气叠加,歇斯底里。 珍藏成套的漫画,淘来的手办,高达碎片,稀里哗啦被砸了一地。 龙卷风过境,房中寂静得像是死了。 阮存云低头在废墟中央站了很久很久,没流下一滴泪。 从那之后家庭关系一直僵着,时不时就要吵一次,每次都惨淡收场。 阮存云在等父亲的一句道歉,父亲从没开过口。 他索性不等了。 现在他有钱有工作,有自己的房子,而那句过期太久的道歉,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性格使然,阮存云习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这些事情他连徐飞飞都没告诉过。 徐飞飞家风开明,他过生日时妈妈甚至会送他动漫周边,这是阮存云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每个家庭都不一样,徐飞飞不一定能明白阮存云的困境,所以告诉了也没有解决办法,只是徒增朋友的烦恼。 因此,工作中他也下意识地藏着这些兴趣的痕迹,他怕再来一个不理解二次元的人,踩在他心上践踏这个世界。 没什么必要让所有人都认同。 “……存云,阮存云。” 一道声音响起来。 “嗯?”阮存云坐直了身子,秦方律透过镜片看着他,空姐笑意盈盈。 “你想喝什么?”秦方律替空姐问。 “我,我都行……”阮存云随便点了一个,“橙汁吧。” 橙汁送过来,阮存云只浅浅抿了一口,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酸涩的汁水滑入食道,阮存云看到秦方律仍在专注地读文件,不由地想。 如果他现在的领导知道自己是个喜欢穿女孩衣服的男性,他会怎么想? 秦方律会像他爸说的那样,瞧不起他,蔑视他,说他“不男不女”、“妖魔鬼怪”吗? 只是想象一下或许会出现在秦方律脸上的厌恶表情,阮存云的心就疼得像被刀子砍了一样。 甚至比被父亲骂时还要难受。 阮存云忍着酸苦灌下半杯 橙汁,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脑壳疼。 “不想喝就别勉强了。”秦方律望过来,目光温和。 阮存云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他的眉头皱得多紧。 秦方律从自己桌上拿起一杯牛奶递过去:“喝这个吧,新的,我没动过。” 阮存云迟钝地接过,手指碰到秦方律的手背。 “谢谢秦总。” 秦方律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没头没尾地问:“你的手一直这么冷吗?” 上次在枫溪谷的索道上,阮存云的腿也很冷。 “不,可能是……”阮存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凉意,“空调太冷了。” 空姐走过来,弯腰递给秦方律一件东西:“秦先生,您要的毛毯。” 秦方律把毛毯抖开,替没回过神来的阮存云盖上,从下巴盖到脚踝,严严实实。 “现在应该好了。” 阮存云窝在椅子里有点懵,连个谢字儿都没挤出来。秦方律动作太迅速了。 这一轮还没懵完,秦方律又从他随身的包里掏出了一只眼罩,塞进阮存云手里。 阮存云拿起来一看,这只毛绒眼罩居然是猫猫造型,上面还有两只尖尖角的小耳朵。 秦总的东西这么可爱啊……没忍住弯起嘴角,阮存云问:“秦总很喜欢猫咪吗?我记得您的微信头像就是三只猫。” “那三只都是我养的。”秦方律说。 阮存云不由自主地“哇”出声,大户人家啊。 “他们都好可爱。”阮存云小声说。 “他们都是饭桶。”秦方律说,“有机会带你去认识认识。” 阮存云微微睁大眼,没想太多:“真的吗!” 秦方律“嗯”了一声:“他们会很喜欢你。” “把眼罩戴上吧,休息一下。”秦方律轻轻转了个话题,把上一句揭过。 阮存云听话地把眼罩戴上,眼眶外毛茸茸的,浑身被毛毯包裹着,从头到脚都暖和起来。 他这次清醒地感受到一只大手落在自己发顶,温柔地揉了揉。 男人手心的温度让阮存云头皮发麻。 “再大的困难总是可以解决的,如果陷入僵局,那就先放一放,不要急。” 秦方律沉缓地说。 按在发顶的手收了回去,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令人心安的魔力。 “安心睡一觉,飞机到站了我喊你。” 阮存云庆幸他现在带着眼罩,因为眼眶一阵酸软,热意翻涌。 吵了那么多次架,面对那么多心血化成一片狼藉,阮存云一滴眼泪都没掉。 但现在因为秦方律简单的几句话,他却想号啕大哭。 沉入睡眠的前一刻,阮存云想,即使秦方律知道了他那些不被大多数人接受的爱好,应该也不会说出那些恶毒伤人的话。 因为秦方律总有一种能看透他、又包容他的力量。 第35章 次元35 全球性的展会空前盛大, 大多数参会企业来自中国,也有不少外国品牌。 烛方作为国内人工智能行业的佼佼者,在会场拥有非常显眼的一块区域。 荧蓝色LOGO, 利落的镜面桌面,透亮的显示屏展示着各个产品线与核心技术,与其说是一个企业的宣传摊位,更像是科技馆中的一处装置, 充满科技感与未来感。 展会开幕式持续一上午, 秦方律是演讲嘉宾之一。 巨型的场馆内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投影有两层楼高, 在掌声中, 秦方律从容地走上到舞台中央。 烛方团队坐在前排, 视野极佳, 朱翰兴奋地对阮存云说:“秦总上了秦总上了,老板好帅啊!” 阮存云压根没听见朱翰在说啥,他全身的感官都被聚光灯下的那个男人夺走了。 在公司的半年会上, 阮存云曾见过秦方律做过一次演讲, 一针见血、条理清晰。 但公司内部会议与对外的演讲完全是两个概念, 阮存云彻底见识到秦方律的威力。 他穿着公司的文化衫,开口第一句就非常有趣,引得一片笑声。 十五分钟的演讲, 秦方律用词诙谐,深入浅出, 从行业起源讲到实际应用再讲到发展前景, 最后吹一通公司。深入浅出, 鞭辟入里, 锋芒毕露。 台下有不少是其他行业的潜在客户, 他们不熟悉专业名词,都轻易被演讲吸引。 对比阮存云前些日子在“新星培育”选拔会上做的演讲,秦方律这个不知道高了多少段位。 他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还很大。 开幕式刚结束,秦方律就被围住,不知是客户还是同行都找上门来。 Rain姐拉了一下阮存云:“我知道你还沉浸在秦总精彩的演讲中,但我们现在要去准备展位了。” 下午的展会开始前,他们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比如准备好宣传单、把设备调制到可以直接使用的状态、和会展中心接洽好场地与储物问题。 阮存云是最初级的员工,自然是一块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的砖,在整个场馆里穿梭,和不同的人确认会展细节。 忙活了一个中午,只来得及扒拉几口米饭对付一下,紧凑的展会阶段就开始了。 好在这是第一天,阮存云的主要任务是旁观同事如何接待客人,如何讲解,如果谈得来就移交给商务部的同事做跟进。 会展热闹纷杂,阮存云和另一个新同事绕着会场逛了一圈,看到了很多中外有名的企业。 只是短短一个下午,耳濡目染,阮存云就觉得自己学到了不少。 一下午都没看到秦总的影子,阮存云莫名地有些惦记,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某个大佬会议上侃侃而谈。 会展快要结束的时候,人潮逐渐稀疏,一个中年男人目光如隼地直直往烛方的展位走来,身边跟着他的秘书。 阮存云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阮存云皱着眉开口:“你怎么来了。” 阮父望着他,眼角似乎又添了几道视频里看不到的皱纹:“你回了海城,都不跟家里说一声。” 谁也没想到,父子俩再相见,竟然是在生意场上。 “去那边的会议室说吧。”阮父走在前面,阮存云沉默地跟上。 阮父让助理等在门外,自己和阮存云进了会议室。 阮父今天过来是正经想找合作公司的,没想到在会展上看到了自己儿子的身影。 “你在烛方工作?做的什么,初级工程师?”阮父拉开椅子坐下。 阮存云站着没动:“是的。” “你的工作内容是什 么,在会场里到处跑,给人端茶送水,跑腿打杂?我看你干了这些事一下午了,你从中学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做的每一件小事都有意义。”阮存云的背绷得很直。 阮父揉了一下眉心:“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走爸爸妈妈帮你准备好的路?大学不读商科,非要去学什么计算机,现在跑去别人公司从初级职员开始干。我们家里那么大一个公司能没有你的位置?听我们的话,你不知道会少走多少弯路。” “如果我听你们的话,那我走的就全是弯路!” “你这孩子就是犟!”阮父提高了声音,浑厚严厉,“我看你能犟到什么时候!” “不劳您操心。”阮存云站着一动不动,还笑了一下。 “你今晚别住酒店了,回家住。明天也别来会展中心打杂了,叫你妈给你安排相亲。二十出头了还一点成年人的样子都没有,看那些不务正业的东西,往后怎么承担家庭责任?” 每一个字都好笑得仿佛天方夜谭,阮存云重申道:“我说过无数遍,不要给我安排相亲,我不会去的。” “哦,那你就一个人过一辈子吧!你以为自己很有才能,有很多女孩看得上你?” 阮存云平静得几乎在微笑:“我不喜欢女生,我喜欢男人。” 阮父嗤笑:“开玩笑不打草稿。” 阮存云敛了笑容,认真严肃地凝视着他亲爹,阮父一点点变了脸色。 他终于意识到,儿子没有在开玩笑,他很认真地在向自己说这件事情。 “你是认真的?” “是的。” “你疯了!”阮父腮边的青筋都在抖,“行啊你,阮存云,翅膀硬了。我看你也别进这个家门了!” 阮存云抿着唇,一个字没多说,摔门而去。 全身都在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磕在一起。眼睛睁着,但看不清东西,双脚迈着,但不知道方向。 阮存云不知道自己在会场里游荡了多久,好像人都走空了,整座会场变成一个空荡荡的壳。 - 秦方律上午演讲,下午连着和五六个合作商谈了一下午,连轴转到晚饭时间才松一口气。 Kiki说:“还有十几个公司想见您。” 秦方律:“排明天吧。” “好的。”Kiki点点头,低头记下,“对了,刚刚禾松家具的阮总说一定要见您一面,要推吗?” “约后天。”秦方律顺口说道,说完又停下来,“等一下,阮总全名是什么?” Kiki报出一个名字,秦方律立刻想起阮存云入职资料上写的父亲那一栏,当即道:“要见一下,现在就见。” 生意场上的老油条见面就是微笑握手,一顿互夸。 阮父说秦方律“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演讲惊为天人”,这是真心的。 秦方律夸阮父“久仰大名,您白手起家,业界栋梁”,这是网上查的。 两人对坐,秦方律商务地问“阮总,有什么是烛方可以帮到您的”,阮父商务地答“我有个不情之请”。 这四个字一出来秦方律就知道阮总不是为了生意而来,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正在烛方工作的阮存云。 果然,阮父说:“我儿子阮存云在贵公司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得到了锻炼,学到了很多东西。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都想让他回归家族企业。” 秦方律:“您询问了阮存云自己的意见吗?” 阮父沉声道:“他恐怕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选择。” 结合阮存云在飞机上低落的心情,秦方律不难猜测他们家最近应该产生了一些争执,阮存云的父亲这么一说,大概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秦方律双手交握,公事公办地问:“那请问,您是要从我这里挖人才吗?” “我是要把我儿子带回去。” “不好意思。”秦方律干脆利落,“阮存云在烛方首先是一名优秀员工,是我们培育计划中的佼佼者,公司优质的人力资源,您这样明目张胆地挖墙脚,还直接挖到我们管理层面前来,不太好吧?” 秦方律微微一笑:“您应该亲自去找阮存云先生,和他谈薪资报酬、股权分红、入职福利,如果他认为您的公司更适合他的职业规划,我相信阮存云会去您的公司的。” 秦方律一个字都没说错,但每个字都把阮父堵得没话说。 他就是没法把儿子叫回去啊!不然他来找儿子领导干嘛? 阮父一噎:“他还小,不懂自己想要什么。” “那您觉得您儿子应该要什么?”秦方律问。 “鄙人家事,秦总过问就有些逾矩了吧。”阮父凝眸。 秦方律不躲不闪:“阮存云的去留是我们公司的事,阮总插手就有些逾矩了吧。” 抢在阮父说话之前,秦方律抽出一张纸,逻辑清晰地开始分析。 “阮总,从我们刚刚的谈话中,我总结出了以下几点。您理想中的孩子,应该在您自己的公司上班、听从您的劝告和建议、取得您想要的东西、能跟在您身边,对吧?” 阮父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希望他好。而且,秦总请您认清楚,他是我儿……” “是这样的。”秦方律露出职业的灿烂微笑,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精致的传单,“这是我们今年新推出的机器人产品,我认为非常符合您的需要。” 阮父一口气没提上来。 秦方律指着传单介绍:“从一开始的设置,您就拥有对机器人完全的支配权利。您可以设置它的名字、性别,连上显示屏后,您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给它穿衣打扮。机器人中配备有最新的家务清洁系统,你也可以下载安装办公、玩耍、陪聊等功能。您可以设置自动跟随模式,您走到哪里,它就走到哪里,完全不用担心小孩子走丢哦。” 秦方律话很密,阮父几次三番想说话都失败了。 “您还可以开启尊贵会员,让机器人联网,这样您就可以为它寻找出厂时间相似、机型匹配的伴侣,下个月我们会推出机器人结婚的新活动。联网后,它的社交圈可以拓展到全球。”秦方律笑容不改。 “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机器人是完全安全的,它不会产生自主感情,人工智能只应用在家务、工作和社交方面。简而言之,它只会完全听从您的命令,绝对不会反抗。” “怎么样,阮总考虑入手一台吗?我们永久保修的。” 秦方律彬彬有礼。 阮父再傻也能听懂秦方律在讽刺什么了,他这次沉默了很久,一字一顿地问:“秦先生,您站在什么立场,这么护着他?” 秦方律敛了笑,平静地和中年人对视:“我站在人类的立场。” “阮先生,您显然还没完全明白,您的儿子,他是一个有独立思维、有独立决定能力、有人格尊严的活生生的人。”秦方律说。 “您把公司做到这么大,懂得尊重股东的意愿、尊重员工的想法,为什么不知道尊重儿子的选择?” 阮父手臂上青筋突起,又缓慢放下。 没什么继续聊的必要,秦方律站起身,把会议室的门拉开,是一个送客的姿势。 在阮父离开前,秦方律说:“阮总,机器人今天晚上会送到您府上,阮存云我就留下了。” 夜晚回到家,阮父没想到门边堆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他闷着脸拆开,居然真拆出了一个机器人。 上面贴着一个 标签【您的完美孩子】。 底下是密密麻麻的说明书,详细地告诉用户如何设置各种参数,如何把机器人接入互联网。 最底下是一封简短到不行的信。 [ 致阮先生: 祝您抚养愉快。 顺颂商祺 秦方律 敬赠 ]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按照阮父一贯的狠辣作风,他早该发飙了。 但这次没有,他背着手着转到阮存云从小居住的房间,在那空空荡荡的书柜前站了很久。 - 出差工作的晚上公司自然要一起吃一顿,Rain姐选了火锅,红红火火地讨个彩头。 因为秦方律演讲效果太好,下午公司展位也是门庭若市,桌上同事开心碰杯,分享今天拉到了什么大客户,又成交了多少单。 桌上气氛很热烈,出差不宜多饮酒,所以大家以果汁代酒,碰了好多杯。 阮存云言笑晏晏地坐在大家中间,神色如常地谈笑风生。 朱翰拍了一下阮存云的肩膀:“小阮,你看到我今天是如何快刀斩乱麻地拿下那个客户的没有?明天归你们上场,就按照这个节奏做,昂!” “学到了,我今天都看呆了。”阮存云做出夸张的表情,“我当时就在想,就翰哥这口才,巴菲特都能给他拿下咯!” 桌上一片欢愉的笑声,朱翰道:“小阮啊,你就保持这个口才,明天连李白都得叫你一声哥!” 阮存云连连摆手:“这太过了太过了,翰哥喝果汁儿也能醉啊?” 一场晚饭热闹翻天,阮存云尤其活跃。 大家都说今天晚上小阮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平时开朗,今天更是热场担当。 “毕竟是我第一次出差,挺兴奋的。”阮存云笑着解释,弯起唇角,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朱翰开始谋划展会之后的活动:“既然来了海城,那肯定要去酒吧街玩一圈儿啊!两天后的晚上,有没有人和我一起去!” 其他同事笑骂朱翰“酒鬼”,阮存云放下西瓜汁,举手道:“我去。” 秦方律深深地看了阮存云一眼。 阮存云明明那么讨厌喝酒。 吃完饭,大家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又将是一整日的辛苦。 因为来的人是双数,秦方律肯定是一个人住一间套房,分完房间就阮存云一个人住单人间。 阮存云接过单人间的钥匙,露出了今晚他最由衷的一个笑容。 深夜降临,无风无月,秋季的凉爽变得有些刺骨。 秦方律看了眼昏沉的天色,叫酒店送了一杯热牛奶和一碟水果到房间。 换上绵软的家居服,秦方律端着牛奶和水果走出房门,走到阮存云门前按响了门铃。 按了三声都没人出来开门,秦方律站了一会儿,沿着酒店安静无人的楼道行走。 楼层尽头有一处偏僻的露台,远远地能看见绰约的花影。 秦方律沉默地走近,看到空旷的露台角落,缩着一个纤瘦的背影,他咬着自己的手指,肩膀小幅度地抖动着。 果盘和牛奶轻轻放到圆桌上,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响。 阮存云迅速放下手臂,异常敏感地回头,眼底通红,嘴唇颤抖,有一丝不正常的殷红。 秦方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像揉皱的纸,像撕裂的画,像腐烂的肉,像一切最糟糕的事物的总和。 阮存云飞快地用袖子抹过眼睛,身子瑟缩着退到墙角边缘,声音慌乱。 “秦总……我只是……!” 眼前一黑,阮存云陷入一个热烫的怀抱。 整张脸都被按在男人怀里,呼吸不畅,鼻头却拼命一酸。 秦方律没有讲话,只是一下一下抚摸着阮存云僵硬的脊背,感受到他逐渐放松。 寂静的空中露台被夜风拂过,夹杂起沉闷的抽泣声。 男人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关系的……” 阮存云单手紧紧揪着秦方律的衣服下摆,几乎喘不上气,所有颤抖都被他的怀抱温柔化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存云微微抬起头来,眼底变得更红,但已经看不见一丝泪痕。 他的左手仍然攥着秦方律的衣服,像攥着救命稻草。皱了皱好看的小鼻子,鼻音浓重地笑了一声:“抱歉,把您的衣服弄脏了。” 秦方律胸口湿了一片,他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阮存云干燥的眼角。 “回房间吧,外面太冷了。” 秦方律拉起阮存云的右手腕,感受到他拼命向后扯了一下。 回头盯住阮存云锁成拳头的手,秦方律凝眉:“给我看一眼。” 阮存云把手藏到身后:“没什么。” 秦方律站着没动,目光温和坚定。 阮存云只能耷拉着手伸过来,被秦方律翻过手心,看到他鲜血淋漓的指尖。 “怎么弄的?”秦方律的声音低得吓人。 “咬,咬的……”阮存云口忙齿乱地解释,“我下意识的,我真没用力,我只是牙齿比较尖……” 秦方律深呼吸,一手端起原封不动的牛奶和水果,一手拉着阮存云回房间,憋了很久还是叹了口气:“我那儿有酒精和创可贴。” 秦方律心想,我的祖宗,我宁愿您咬我心上,也没有您咬自己手上那么让我疼。 阮存云拘谨地坐在秦方律套房的沙发上,乖乖地让秦方律抓着手腕,看酒精棉球一点点擦去指尖的血液,露出细小的伤口。 “疼不疼?”秦方律撩起眼皮看他。 阮存云眼睛都不眨一下,摇摇头。 秦方律给他贴上创可贴:“你用哪颗牙咬的,这么锋利?” 防备心和眼泪一起流走了,阮存云居然微张嘴唇,露出一对小小的尖牙,再次申辩道:“虎牙。我虎牙比较尖,真的没有用力,只是想事情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咬手指……我心理很健康的。” “嗯。”秦方律目光淡淡地落在那一对嗜血的小虎牙上,语气也淡淡的。 “虎牙不乖。” 阮存云突然被点圈名,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惊恐万状,像一头受惊的小鹿。 秦方律疑惑抬眼:“怎么了?” 阮存云咳嗽着掩饰过去,“……没什么。” 秦方律没再问,指着桌上的热牛奶和水果说:“吃点儿。你告诉我的,助眠。” 说完这话,秦方律到另一个房间窸窸窣窣地收拾药箱,阮存云咽下一块清甜的哈密瓜,心里逐渐开始七上八下。 直到现在,秦方律都没有问他为什么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哭湿了秦方律的一件衣服,秦方律理应有知情权吧? 隔壁房间的收拾声停住了,秦方律走过来,扶着门框轻道:“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生活中经常会遇到难受的事情,哭也是很正常的。你不用告诉我,如果你还难受可以……” “我跟我爸出柜了。” 阮存云坐在沙发上,平静地看着秦方律。 手指猝然捏紧门框,秦方律涌出一身冷汗。 他只能推断出阮存云的父亲对阮存云控制欲很强,但没想到导火索是这个。 阮存云自顾自地说:“现在回想,我的时机选得确实有问题。那会儿我们都不冷静,我确实有想气他的成分,觉 得破罐子破摔算了。话赶话地就说出来了。” “我还挺后悔的,别人出柜都得给父母做三年心理准备,我三秒钟就给他捅出来了,他不生气才怪。” “而且明天还要上班,当时真没考虑那么多。”阮存云懊恼地抓了一下头发,“抱歉秦总,我会调整好情绪,不会影响明天的工作的。” 秦方律坐到他身边,直视着阮存云的眼睛:“不。当你需要‘出柜’的时候,错就在他们身上。” “是谁界定的‘柜子’呢?谁规定的人必须沿着一条既定的道路走下去的呢?蝴蝶的飞行没有轨道,风的吹拂没有方向,你也可以走自己想要的路。” 阮存云鼻头又是一酸,委屈道:“我知道,但是家人非要给我建轨道,非要给我定方向。他们仗着血缘操控我,凭什么?” “为什么,他们一边说他们是全世界最爱你的人,却又能一边做着伤害你的事。”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谁也不清楚答案。 但许多年来,阮存云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像是闷在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秦方律松垮地圈着他的手腕,指腹摩挲他凸起的腕骨。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有自己的工作,有独立的收入,还有个……还算可以的领导。” 阮存云没忍住笑出来:“谢谢领导。” 秦方律放开他,有点犹豫地张开双臂,声音很轻:“有点想抱你一下,可以吗?” 阮存云眼里盛着泪光和笑意,往前探身,然后就被温柔地拥住了。 男人在他耳畔说:“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阮存云闭上眼,睫毛飞快地眨。 再不眨快点儿,他又特么的要哭了。 在露台上被秦方律抱着的时候,阮存云忙着伤心,什么别的心思都没有。 这会儿他头脑清醒,心情松弛,脸被摁在秦方律胸前,无比清楚地感受到他缓慢起伏的胸肌,和剧烈跳动的心脏。 抱了一下,眼泪没了,脸倒是红了。 第36章 次元36 大概是牛奶和水果真的助眠, 阮存云睡了个好觉,精神百倍地起床换衣服,英姿飒爽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今天主要的任务是站在公司的展位里, 向前来咨询的人介绍公司的产品和服务, 并努力让他们成为客户。 阮存云昨天站在老员工旁边学了一天, 差不多都会了。 早上来的客人不多,阮存云拉着人讲了几遍,就十分流利顺畅了。 他本来对公司的产品线就很熟悉, 唯一的困难就是社恐,但他发现客人们都很认真地听他讲,便渐渐地不怕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人逐渐多起来,阮存云投入在讲解工作中, 没注意到一个男人站在人群后面, 听他讲了很久。 把这一批客人交接给市场部后, 阮存云灌下半杯水润嗓子,对上他父亲的眼睛。 凉水酸涩地滑入喉中,阮存云皱紧了眉,嗓音还是跟柴劈裂了一样粗糙:“要吵架我们就出去吵。” 阮父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 双手背后, 并不直视阮存云:“我们公司是做家具的, 想进行产品升级,贵公司有没有什么建议。” 阮存云没想到他开口竟是公事,倒真像来寻求合作的。 见阮存云没有回话,阮父这次抬起头来看着阮存云,指了一下展位里挂着的大屏幕:“你们那个智能语音系统能不能用在家具上?” 贴着创可贴的手紧紧捏着裤缝, 阮存云轻咬下唇, 平复了一下呼吸:“您能不能具体讲一下贵公司的产品设计理念和市场定位?我们会根据您的需求提供最合适的方案。” 阮父顿了一下, 从秘书手里接过平板,提纲挈领地说起来。 阮存云最开始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想的全是他爸怎么又来了?为什么一上来只问公事不问昨天的事?他妈妈知道自己出柜了吗?他爸这个举动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平板上内容清晰,显示着阮父公司里的几大产品线。 阮父语言简洁,把企业现状、瓶颈和未来规划说得清清楚楚,阮存云渐渐听进去了。 阮存云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不了解父亲公司到底在做什么。 他很早就想要逃,关于父亲的一切他都避之不及,谈何去了解。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阮存云沉下心来思考如何解决眼前这位顾客的问题。 阮父说完,阮存云考虑得也差不多了。 他顺手拿起笔,点在屏幕上:“我觉得烛方可以在三个方面帮贵公司进行产品服务升级。第一个就是家具本身的智能化,内置的AI程序可以记住用户的体验习惯,从而自动调节成最佳的模式,比如灯光亮度、空调温度等等。第二个是集成化方向,用户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APP远程调控家中的家具情况,适合家中有小孩或者宠物的家庭,安全状况也可以被有效监控。第三个就是在购买家具的过程中,利用VR/AR技术,用户可以足不出户挑选最适合的家具尺寸,还可以进行便捷装修设计,缩短购买时间。” 阮存云说完,纸上正好留下一副简明清晰的计划案,条条分明,针对性很强。 阮父的手按在纸边,良久说出一句:“对不起。” 阮存云猛地抬头,眼睛大睁。 他爸这话说得有点太突然了,太不合时宜了。 “你……”阮父才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顿了半天。 “你说得很好,我不知道你会说得这么好。” 阮存云停了一下,淡笑:“您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 比如他小时候被家长忽略的业余舞蹈二等奖,比如他在网上拥有很多喜欢他穿女装的可爱粉丝,比如他已经难过了太多年,现在突然听到一句“对不起”,内心其 实是麻木的。 “昨天我,想了很多。”阮父缓慢地说:“我想给你最好的人生,最捷径的成功,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阮父想到刚刚阮存云向其他人介绍产品时热情愉悦的姿态,向自己阐述建议时清晰顺畅的思路,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儿子。 在阮存云小时候弹钢琴的时候、在宴会上说祝酒辞的时候、在年饭上表演节目的时候,阮父都从未从他儿子脸上看到现在展会上他的笑容。 真正的光芒四射,热情盎然,从容自信。阮存云是真心地热爱着他现在的工作。 他执意忽略阮存云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那一面,想把他塑造成顶天立地的正方体,却没意识到每个人都是一泉无法被禁锢的活水。 无论儿子做什么工作,喜欢什么人,都不是父母能控制的。 阮父笑了一下:“我想,如果你现在在我们公司上班,一定不会露出刚才向我介绍产品时候的笑容。” 阮存云不知道该说什么,硬邦邦地转开话题:“所以你要跟我们公司合作吗?要的话我带你去找市场部同事。” “要的,等一下去。”阮父收起平板,对刚刚的话题有点不依不饶,“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挺没用的……” 阮父掏了一张卡放到阮存云手里,眼角的皱纹加深一点:“给钱可能也没用,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快乐一点。如果你能想到什么更好的能补偿你的方式,要告诉我。” 阮存云拿着那张银行卡,发愣,脑子空白。 “你昨天是不是吃错药了?”阮存云想不明白,他爸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们秦总都要跟我抢儿子了。”阮父说。“他一锤子把我敲醒了。” 秦方律那招太高明了,怼脸嘲讽,效果很猛,阮父一把年纪了,身居高位,还从没人这样“教育”过他。 他昨晚和那个机器人真眼瞪假眼地盯了一夜,总算是反思出来了点儿东西。 阮存云:“啊?” “我真的很糟糕吧,要一个外人来告诉我怎么和儿子相处。”阮父很轻地苦笑,“小云,我忽略你真实的感受太久了,你怨我,怪我,远离我,我都理解。” 他爸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阮存云便不好再问秦总到底对他下什么药了。 阮存云只觉得银行卡的圆角抵在自己手心,有点痛。 “还没跟你妈妈说,你喜欢……男人的事情。她最近忙,我找时间跟她说。”阮父咳嗽一声,“拿卡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你一个人住深市,要注意安全。” 阮存云:“……哦。” 后来阮存云一查,发现卡里的钱足够他全款在深市黄金地段买一套房。 阮父最后说:“如果遇到合适的人,还是要带回家里看一下。” 阮存云生硬地转移话题:“……市场部在那边,我带你去。” “行。”阮父干脆利落地收好东西,往烛方市场部的方向走去。 阮存云落后半步,偷偷打量他父亲的侧脸。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雷厉风行的男人耳鬓也出现了白发呢,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角也开始出现细纹了? 记忆中的父亲好像是模糊的,唯一尖锐清晰的,是他怒发冲冠的形象。 但现在,他怎么变得会苦笑,会悄悄给他塞一张银行卡。 阮存云想,这些年过去,或许谁都没有停止成长。 不论是他,还是他年过半百的父亲。 一刀劈裂开的深谷永远无法愈合,在僵硬的岁月里加重腐蚀。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迟到了太久,他们好歹回头搭起了一座简陋的桥。 - 三天的会展行程一晃就过 ,这趟出差算是大获成功,凯旋而归。 最后一天的晚上,朱翰到底还是没去成酒吧,公司一起吃了一顿豪华海鲜自助,每个人都舒坦了。 回程的飞机上,阮存云还是和秦方律挨着坐一排。 借着递果汁的机会,秦方律自然地问阮存云:“好点儿了吗?” 这话没头没尾的,但阮存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 “好多了。”阮存云尝一口橙汁,今天的是甜的。 “我爸和我聊了几句,算是我俩关系破冰了。” 秦方律笑着“嗯”了一声。 “我爸是去找您了吗?”阮存云想起这茬,鼓起勇气问道,“您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他好像突然开窍了。” “阮总想要带你回他的公司工作。”秦方律毫不遮掩地说了事实,然后顿了一下,“我倒也没说什么。” 秦方律用着开玩笑的语气:“我只是让阮先生知道,他再不好好尊重你,你就得永远被我扣留了。” 阮存云心情轻松,也来了胆子和秦方律开玩笑:“不用秦总扣留。我生是烛方的人,死是烛方的鬼。” “这话不能乱说。你领导可是资本家,能把你吃得渣都不剩。”秦方律眯起眼睛,“你不会后悔?” 秦方律这句话里其实还有点别的意思,但阮存云听不出来。 小孩儿咬咬牙:“您让我一周做三个演讲都行。” 秦方律没忍住低笑出声,笑声很有磁性,很好听。 “阮存云,我几句话让你的父亲开窍了,那我要说什么你才会开窍?” 秦方律这句话音量很低,正好被机舱的广播声音盖过。 阮存云没听清,疑惑地问:“秦总您说什么?” 秦方律笑着摇摇头,靠进椅子里,不说话了。 在白云连绵的高空,秦方律安静阖上眼。 只是和阮存云说出刚刚那句话,他的心跳就快得稳不住。 秦方律还牢牢记着自己最开始制定的三步走计划,但现在已经乱得一塌糊涂。 他本想一步步慢慢了解对方,让对方也慢慢了解自己,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按计划行事。 看到阮存云独自在露台哭的时候,秦方律的心都被揉成一团。 强烈的想法叫嚣着,他想名正言顺地拥抱他,而不需要小心翼翼地获得一个允许。 他想要握着他的手、吻干净他脸上的泪水,想要把他留在自己房间过夜,抱着他睡觉,在他伤心的时候给他一整晚温暖的怀抱。 秦方律那时想,他要是阮存云的男朋友就好了。 - 回到深市,新接项目的推进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生活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或许是在出差途中,阮存云很失态地在上司怀里哭了一场,两人产生了某种“拥有同一个秘密”的连结,让阮存云对待秦方律的时候更放松了,远没有一开始的拘谨。 唯一的那一丝别扭,来源于阮存云再次确认秦方律的身材真的是他的款。 阮存云总觉得自己对上司怀揣了些图谋不轨的不纯洁想法,但真要他做什么突破性的举动,还真没那个胆子。 中午,小莓跳着找到阮存云:“小云,我终于做到了吼吼!我自己带了午饭便当!” 小莓把餐盒掀开,里面码着两荤一素,卖相一般,但闻起来很香。 阮存云深呼吸把香气闻进肺里:“好香,肯定很好吃。” “那中午要一起吃饭吗?”小莓问。 “抱歉,我最近太忙了,就没有自己带饭。”阮存云思索了一下,“要不我点外卖上来和你一起吃吧。我发现公司有一个很僻静很舒服的休息室,一般都没人去!” “好啊好啊。”小莓开心道,“公司还有这种宝地?我咋从来不知道。” 阮存云眨眨眼睛:“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外卖很快就送了上来,阮存云上次去休息室还是在练演讲,他也有点想念那块儿安静宽敞的风水宝地。 阮存云提着外卖,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侧头对小莓说:“这边。就在这条走廊里,挺隐蔽的对吧?我也是找了好久才发现这个地方。” 小莓起先还兴奋地叽叽喳喳,在拐进走廊后就不出声了,连着脚步声都变慢了。 两人停在休息室门口,阮存云看着空无一人的温馨休息室,开心道:“小莓姐,我就知道今天又没人!这里是不是很舒服!” 小莓寂静如鸡,阮存云疑惑转头,看到小莓脸上恍惚的表情。 “小云……”小莓深深呼吸,“你说,你之前每次带饭来,就是在这一间休息室吃的?” 阮存云莫名紧张:“是的。” “你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小莓愁苦地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说“你这倒霉孩子怎么能活到今天”。 “难道不就是一个普通休息室吗……”阮存云越说越没有底气。 小莓服了,用一种悲悯的语气告诉他:“这是秦总私人的休息室。” 这句话宛如深水投炸|弹,太阳撞地球,阮存云耳边嗡嗡的,他听到远方小莓模糊的声音:“傻孩子,正是因为这是秦总的休息室,所以从来都是空荡荡的啊!” 阮存云在清凉的办公室里感受到了盛夏中暑的感觉。 小莓把大大敞开的门合拢了一些,指着门说:“你看,这上面有个牌子,写着只有CTO能进……诶,牌子被谁拿走了?” 小莓挠挠头,在手机里找到了公司平面图,给阮存云看:“你看,这上面标着呢,秦总休息室。” 此刻阮存云已经听不清别人的声音了,他满脑子都是,他在休息室吃饭、睡午觉、练演讲,被秦方律看到过好几次,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是他的休息室! 一觉醒来后身上多出来的毯子,又是谁给他盖的? 整个下午阮存云都有点恍惚,他竟胆大包天地把秦总的地盘当成了他自己的窝,横行数月,毫不收敛。 作为一个社恐,阮存云已经尴尬得要冒烟了。 那么问题来了,秦总为什么几次三番地看见自己却不管呢? 这是个更严重的问题,把阮存云拉入漂浮的深渊。 他隐隐地觉得,秦方律和他的上下属关系,似乎有点变质。 阮存云之前以为是从他这端开始变质的,但现在看来,可能另有答案…… 魂不守舍地挨到下午,阮存云机械地敲打键盘,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办公室已经走空了一半,身边的同事也都下班了。 屏幕上,公司的内部聊天软件图标在闪,阮存云还在疑惑是谁下班了还给他发消息,就看到秦方律那标着金色CTO头衔的头像在闪动,还给他发了一个“挥手”的表情。 秦方律:【方便我现在去你的座位那边吗?】 阮存云抬头一看,秦方律端端正正地坐在他自己的工位上,正征询地望着他。 心脏七上八下,阮存云赶紧回复:【可以的。】 四周无人,阮存云看着秦方律一步步朝他走来,拉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 秦方律双手交握,大拇指摩挲着自己的指骨,似乎比在会展上演讲还紧张。 阮存云害怕上下属关系继续变质,眼睛盯着屏幕,不敢看秦方律。 秦方律平生第二次做这件事,仍然手足无措,眼睛望着桌面。 “你周末有空吗,想不想去温泉度假村?” 说完,秦方律绝望地闭上眼。 他事先想好了无数种措辞,结果最后开口还是最傻逼的这一种。 阮存云有点结巴:“啊,和骑马一样,也是‘新星培育’计划的活动吗?” 秦方律沉默了,合着上次阮存云以为是公司组织的? “和骑马一样,都是我的私人邀约。” “就我们两个人吗?”阮存云呆呆地问。 “对。”秦方律立刻答。 阮存云不说话了。 意中人的犹豫是世间最痛苦的折磨,秦方律心中酸楚,决定自我了断:“正因为是私人邀请,你完全可以拒绝,之后和同事去玩也是一样的。周末快乐。”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阮存云从沉默中苏醒,慌不择路扯住秦方律欲离去的衣角,又急忙松开手。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阮存云声音有点抖:“我想去的。秦总,我可以去。” 秦方律顿住,居高临下看着他,眼中却像得到糖的小孩子一样亮:“真的?现在资本家想带你去泡温泉,就我们两个人,你想好了?” “想好了。”阮存云确定地点头。 他刚刚陷入沉默,只是因为过往的许多细节都浮出水面。 比如秦方律送喝醉的他回家,在暴雨中接自己上楼,指导自己做演讲,默许他用私人休息室,还有上次约他一起去骑马…… 阮存云浑身一抖,眼睛抬都不敢抬,声音小得像蚊子。 “我们现在是不是,是不是在……” 他想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在约会。 秦方律无奈地轻轻“啧”了一声,接过他的话茬:“你怎么还不开窍。” “这是资本家在追你,知道了吗?” 第37章 次元37 阮存云直接呆住了, 像被按住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快停了。 秦方律则懊恼地狠狠握了一下拳头。 他怎么就说出来了!他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他熟读三百篇恋爱秘诀,每一篇教程都说双方要亲密到一定程度才能挑破窗户纸。 他们现在呢?唯一的亲密接触就是他在晚上安慰阮存云的时候, 两人一起出去骑马还被阮存云当成了公司活动。 阮存云从未对他表明过什么态度,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喜欢成熟的男性。 追求嘛, 玩儿的就是那种心照不宣的暧昧, 要的就是那种暗送秋波的拉扯。 暗搓搓地试探, 你来我往地挑逗,双方一点点靠近彼此,这才是暧昧阶段的范本。 谁会像他这样?何止是窗户纸啊,连墙都给捅破了。 试想一下,一个刚开始上班没几个月的职场新人,和顶头上司相处得关系还算融洽, 结果有一天, 上司突然说“我在追你!”,新人该是什么反应? 第一反应肯定是领导疯了吧,第二反应就是领导想干嘛?是不是要职场潜规则? 秦方律好后悔, 他太心急了。 才刚开始缓存呢,他就把进度条给拉到底了。 古人说的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秦方律觉得自己就想那种只看书不做题的差生,恋爱宝典都快背下来了又有什么用?考试还没开始就翻车。 正常人的恋爱,实在是太难了! 见阮存云仍然呆着,秦方律手足无措, 演讲天才此刻吞吞吐吐, 硬着头皮找补:“抱歉让你困扰了, 我一不留神就……但, 但我确实是认真的,不是心血来潮。” 阮存云一动不动地望向他:“我……我……” “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再解释就有点步步紧逼的意思了。 秦方律顿了一会儿,惴惴不安地提议道:“要不然这样?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去温泉度假村,就在明天早上八点到你家楼下那个花园门口,如果你不想去,就不用下楼,可以吗?” 秦方律把主动权和选择权交到了阮存云手里。 阮存云漂浮地“嗯”了一声。 阮存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刚刚发生的某段记忆似乎阻断了他的大脑,让他的脑子变得完全瘫痪。 换衣服、吃晚饭、洗衣服,阮存云全靠身体本能完成了这一切。 直到靠进柔软的沙发里,阮存云失神地望着天花板,这段记忆才汹涌地自我反刍起来。 他下午刚意识到秦方律或许对他有那么点意思,结果没过多久就从秦方律口中听到“我在追你”这几个字。 不得不说,很有冲击力,直接把他冲懵了。 阮存云需要点儿时间接受这件事。 毕竟不管怎么说,秦方律是他的领导,如果真迈出这一步,那他们的上下属关系就真变质了。 而且阮存云的恋爱经历是零,以前有男生也有女生向他表白过,阮存云八风不动地直接拒绝,实在是没兴趣。 这次不太一样,好不容易身材正中红心,对方的职位又让他顾忌重重。 阮存云一边在脑中思索着,一边整理可能要带出去玩的东西。 睡衣、换洗衣物、拖鞋…… 沐浴露和洗发露酒店应该有。要不要带点零食?啊不,秦总会不会觉得零食幼稚? 最重要的问题是——到底要不要去啊? 阮存云停下来,看着面前整整齐齐摆好的衣服,无奈地敲自己脑壳。 脑子还没想清楚,他的手倒是有自己的想法,已经把 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阮存云懂,这个选择不仅关于一场温泉度假。 他如果选择去,其实就是默认接受秦方律的追求了。 资本家真狡猾啊,明明是他先挑明的,却要换成阮存云陷入两难。 阮存云摸出手机,打算问问徐飞飞的意见,却突然在弹窗上看到了BALLS几个字母。 手指激动,阮存云如渴水的沙漠旅人一样冲进对话框,看到蛋老师给他的小号发的私信。 BALLS:【抱歉又来打搅你了,我感觉我搞砸了QAQ】 BALLS:【实在不知道该和谁说,好像只能找你了QAQ】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蛋劳斯发生什么了!!】 阮存云接受到今日第二波冲击,蛋老师居然发送了“QAQ”这个表情,还连着发了两个,我的个天呐。 高冷女神都变成可怜软妹了,这得搞得多砸啊! BALLS:【我嘴太快,说的话太直白了,好像把他吓到了。】 BALLS:【感觉他不会再理我了……】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摸摸老师,不会的!】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对方是明确拒绝你了吗?】 BALLS:【那倒没有……但我觉得快了。】 人呐,总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阮存云连自己明天要不要去温泉都还没想清楚,这会儿帮别人蛋老师解决问题倒是挺积极的。 为别人提供情感建议的时候,人才是最清醒的。 阮存云替蛋老师松了口气,打字如飞。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对方还没拒绝那就说明有戏啊!】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蛋老师,你要这样想:明明你说话已经很直白了,他却还没有当场拒绝你,那就说明他动摇了啊!他在考虑这件事儿。】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所以你说的直白也挺好的,表达明确,他如果回应了,那就皆大欢喜!万一(我说万一)……万一他真的拒绝了,那也可以及时止损的对吧……】 BALLS:【……】 BALLS:【呜呜呜呜呜呜】 阮存云真的手忙脚乱,恋爱太让人性格大变了吧! 他把这聊天记录挂出去,绝对没人会相信对方是蛋老师! 又或者说是,没准高冷黄|暴的蛋老师内心深处,其实就是个少女?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拍拍蛋老师[笑哭],我我我瞎说的!】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谁会拒绝这么厉害的蛋老师呢!】 BALLS:【信女愿一周吃素,祈求不被拒绝QAQ】 秦方律一脸愁苦地和陌生网友倾诉情感困境,本来想写“信男”,输入法自动打出“信女”,没注意就发出去了。 他也懒得改,心里仍然虚得发慌。 程开那头沙雕的“华尔街之狼”根本不靠谱,秦方律只能找网友粉丝咨询情感问题。 结果“及时止损”四个大字深深刺伤了秦方律头一次喜欢上活人的心脏。 他几乎不敢想,如果第二天早晨他开车到阮存云家楼下,一直等到中午他都没有出现,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秦方律觉得自己可能需要请一个星期的病假缓一缓,再回去上班。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蛋老师别想太多啦,冲就完了!】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等你们成了,我要坐粉丝那一桌 [嘿嘿]】 BALLS:【我也 希望能成……但是……】 BALLS:【总之借你吉言QAQ】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加油][冲][抱抱]】 阮存云和BALLS聊完,莫名其妙地躺在沙发上笑了好久。 嘿嘿嘿,我鼓励蛋老师了诶,我看到了蛋老师可爱的一面了诶,我好幸运哦! 傻笑着躺了一会儿,阮存云猛地发现自己还没决定明天要不要和秦总出去玩。 不知道该不该去,阮存云决定把这个选择交给命运。 准确来说是交给徐飞飞。 阮存云打算要徐飞飞随机说一个数字,如果是双数,他就去,如果是单数,他就不去。 存:【二飞,你随便说一个数字。】 飞常帅:【?】 飞常帅:【哦,你又要决定今天晚上是看新番还是补老番是吧?】 存:【哈哈哈哈。】 存:【不是这个,但是差不多。】 飞常帅:【31415926……】 存:【……说个整数!】 飞常帅:【哎呀,这有什么可纠结的,成年人当然是都要看啦。】 存:【不是在纠结看番啦。】 存:【快说个整数!】 飞常帅:【4829421】 ……啊,是单数。 单数代表着什么来着,好像是不去。 阮存云站起身,心里松垮了一下。 好,既然命运之神要他不去赴约,那他只好不去! 可惜了已经收拾好的衣服,阮存云站在床边准备把衣服放回衣柜。 拉开衣柜,阮存云垂下眼睛。 浑身都不舒畅,有种被淋湿的闷热感。 阮存云想了想,放下衣服,跑回客厅,捡起了手机。 存:【再说一个整数。】 飞常帅:【你是不是有病?】 飞常帅:【17】 存:【再说一个。】 飞常帅:【-9999】 存:【再说一个。】 飞常帅:【???】 飞常帅:【你是不是出bug了啊!】 存:【你就再说一个嘛好飞飞!】 飞常帅:【2!】 飞常帅:【我看你就是个2缺!你今天脑子没事儿吧?】 存:【好,这个数字不错。】 嗯,徐飞飞说了一个双数,所以他要去赴约。 这是命运的安排,没办法的事情。 飞常帅:【爷无语了,你明明就是已经做好决定了!还非要来问我!】 飞常帅:【你到底要干啥啊?】 阮存云也没藏着掖着,把秦方律请他出去玩的事儿给说了,没说到温泉那么详细。 才说完徐飞飞就炸了。 飞:【啊!!!是你说身材很像三角头的那个上司吗??】 飞:【啊啊啊真的假的啊!我们牙妹终于能摸到他梦寐以求的大胸了吗!】 阮存云差点被徐飞飞的狼虎之词吓死。 存:【你注意文明!!!】 飞:【你可要把握机会啊!找准机会就摸一把,瞅准机会就啃一口,知道了吗!】 飞:【要捞回本儿!!加油!!】 阮存云被徐飞飞的描述激得头顶冒烟,半天没能回复。 他哆嗦着把手机熄屏,颤巍巍地收拾衣服和行李,蓦然意识到他要去泡温泉,还需要泳衣。 翻箱倒柜,阮存云翻出来一套上下两件的游泳衣,短袖短裤的样子,很保守。 阮存云还挺满意的。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和秦方律还没熟到那地步,只穿泳裤的话他还真有点害羞。 而且在那么饱满的胸肌面前,他自己的明显太不够看了。 - 秦方律和他约的早晨八点,阮存云七点起床。 对于死宅来说,周六的早晨七点起床简直是天方夜谭,阮存云很久都没见过周六清晨的太阳了。 在床上磨蹭一会儿,正式起来洗漱换衣服,最后清点一遍行李,时间就来到了七点四十。 没时间吃早餐,更何况阮存云的周末一般不存在早餐。 阮存云穿着上次买的那件薄荷绿上衣,戴着棒球帽,拖着一个小行李箱下楼。 青春洋溢的大男孩儿,非常清爽的帅气。 街心公园边停着一辆车,阮存云远远地就看见秦方律斜靠在车边,一双长腿随意地交叠着。 黑色的车身上落了不少黄叶,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 秦方律站直,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来了?” 一直捏紧的双手终于放松下来。 “秦总早上好。”阮存云打招呼。 秦方律单手把阮存云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声音轻快:“这两天就不要叫我秦总了吧。” “啊,那,那叫什么比较好。”阮存云眨了眨眼睛。 既然阮存云已经下楼来了,说明他默认两人的关系可以比纯粹的上下属更近一点。 秦方律现在就像个得了大红花的三好学生,有点有恃无恐的那感觉,嘴上又不自觉地开始刺挠。 他逗阮存云:“我比你大六岁,你觉得叫我什么比较好?” 阮存云高考都没这么紧张过,一个“哥”字在嘴里游荡数回,耳根都憋红了,还是叫不出口。 “秦总,我以后再试试吧……” 秦方律一听还有“以后”,乐得嘴角都不知道扬到哪里去了,也不再逗他,叫他上车坐好。 车里没有司机,秦方律亲自开车,阮存云老老实实地坐副驾驶。 “吃早饭了没?”秦方律问。 阮存云:“没来得及。” “嗯,我正好安排了。”秦方律说。 上次骑马主要是心思不在这块儿,这次秦方律连底牌都亮明了,表明了说我就是要追你,那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图表现。 秦方律是个多妥帖的人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先带阮存云吃了一套经典的云南米线,不至于太随便也没有多昂贵,然后一脚油门踩上高速,向着附近的一个温泉之乡出发。 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两个人独处,却完全不尴尬。 车载收音机里放着广播节目,在讲当地附近的美食,两人就顺着这个聊,感觉时间过得挺快,就到了目的地。 温泉度假村建在山头上,很漂亮,和上次的枫溪谷是不一样的美。 枫溪谷全是金灿灿的,很热烈,这座山更加幽静,墨绿色偏多。 两人先去度假村里吃了个午饭,海鲜自助。 阮存云看起来瘦但挺能吃,蒜蓉扇贝蛏子生蚝拿了一大堆,秦方律笑着看他拿。 那小身影在餐厅里乱窜着端东西,像只囤货的小松鼠,光是看着就让人开心得不得了。 阮存云抱着一盘澄黄饱满的大闸蟹回来,看着秦方律碗里堆满清心寡欲的绿色蔬菜,瞪大眼:“秦总你就吃这个?” 方桌一分为二,一边全是海鲜和大鱼大肉,另一边全是健康蔬菜,泾渭分明。 秦方律解释道:“最近我都吃素。” 因为阮存云没有拒绝他,所以信男要吃素一周来还愿。 “您真的不要吗?”阮存云手脚麻利地撬开螃蟹,露出满满的蟹黄, “啊啊,看起来就很好吃,您真的不吃?” 秦方律艰难地别过眼:“不吃。” “那吃不回本的,我看这价格还挺贵。”阮存云苦恼地喃喃道,“早知道我们就在外面吃农家乐了,您想吃多少盘儿青菜都行。” 秦方律哭笑不得。看着阮存云拿回来的一桌菜,默默记下阮存云喜欢吃什么东西。 阮存云一个人大快朵颐,吃到海鲜焖锅时眼睛瞬间亮了,一声喂叹:“这个真的太好吃了。” 然后用自己的叉子戳起一个扇贝肉,激动地递到秦方律面前,眼中闪着急欲安利的兴奋光芒:“老板,试试这个,真的很绝!吃了一辈子都忘不掉,不吃后悔一辈子!” ——像极了他给徐飞飞安利动漫时的样子。 秦方律垂眼看着近在咫尺裹满酱汁的扇贝,阮存云亲自递到他面前,用的还是阮存云自己的叉子。 手里本来就不香的白菜更加味同嚼蜡了。 握着叉子的手突然往后一缩,阮存云后知后觉:“抱歉抱歉,我用成自己的叉子了,我换一个新的。” 秦方律伸手扣住阮存云打算缩回去的手腕,拇指指腹轻轻在他皮肤上一刮,偏头道:“我不介意用你的叉子,你介意吗?” 红晕迅速爬上耳朵,阮存云稳定声线:“不介意……” 秦方律“嗯”了一声,握着阮存云的手腕轻轻转了一个角度,锋利的牙齿一咬,就灵巧地把扇贝卷入了自己口中。 他松开手,笑道:“放心,我嘴没碰到。” 下半场阮存云埋头苦吃,一语不发,干饭速度飞快,耳根子的红就没褪下去过。 每次用到那根叉子的时候,阮存云的耳朵似乎又多红一分。 好在秦方律没怎么发现,因为他也在埋头吃菜,心跳紊乱,觉得自己好过分啊!这么做是不是太越界了! 心里又祷告着,佛陀啊,观音啊,才刚开始吃素就破戒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阮存云喂他吃东西,不吃那可是要天诛地灭的。一周吃素就从明天再开始吧。 两人之间的墙被捅破了就是些副作用,只不过是喂了口吃的,一场饭就吃得俩鹿乱撞。 好不容易吃完饭,终于能进入度假村的正题。 为了招揽年轻人,这座温泉度假村里不仅有半个山头的天然温泉,还有一座水上世界,里面有冲浪池、各种滑滑梯、大转盘之类的水上游乐项目。 秦方律安排妥帖,他怕两人一开始就单独泡温泉会很尴尬,所以打算第一天下午先去水上乐园玩,第二天再去泡温泉。 水上乐园人多,热闹,大家都穿着泳衣,也不会太尴尬。 阮存云对这个安排挺满意的,抱着泳衣去更衣室换完,走出来看到秦方律,愣了一下。 秦方律居然穿得比他更加保守,长袖长裤泳衣,严严实实地遮到手腕和脚踝。 不得不说,稍微有点遗憾。 男人很高,黑色的紧身泳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柄流畅锋利的墨刀,肌肉修长,跟腱漂亮,泳装反而更加清晰地勾勒出他全身的线条。 见阮存云紧紧盯着自己,秦方律失笑:“怎么了?” 阮存云不自觉地咽下口水,直抒胸臆:“……嗯,我以为您会只穿泳裤的。” “你不也穿得挺严实吗?”秦方律笑。 “我家里就只有这套。” “这样。”秦方律顺手租了一个小黄鸭游泳圈,“我没露上半身,你失望了?” 阮存云愣了:“我没这意思。”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见。”秦方律微微垂下头,发丝碰到阮存云耳廓,有点痒。 呼吸吹进阮存云耳朵里,带着点笑意。 “如果你想看,晚上回去给你看就是了。” 第38章 次元38 阮存云假装自己没听见秦方律在说什么, 同手同脚地大步迈入水上乐园,大张旗鼓地把脸上的红晕甩掉。 远远地就能看见水上乐园里夸张的各种游乐项目,陡峭的滑梯, 庞大七彩的漩涡,虬结在一起的曲折滑道,不时有米粒般的小人从上面飞速滑过。 虽说阮存云更喜欢呆在家里不出门,但水上世界意外地是他的菜。 一是因为大多数时间在水里, 比较凉快, 二是因为这些项目都不耗费体力, 沿着滑滑梯滑下去就可以了,很爽。 “想先玩哪个?”秦方律问。 阮存云仰望着各种惊险刺激的项目, 看了看秦方律, 指了一组低矮的滑滑梯。 “好,走。” 滑梯非常温和,不高, 也不刺激, 还没等人意识到, 滑下来哧溜一下就入了水。 看着阮存云笑着扑入水里,秦方律不自觉地微笑,同时心里也有点小小的遗憾。 秦方律为了学习正常人谈恋爱可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他了解到有种东西叫“吊桥效应”, 大概意思是当两人同时处于某种危险状态时,他们更容易对彼此产生好感。因为危险会令人心跳加速呼吸不畅, 而人们可能认为这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身边人。 而且危险时刻是最方便他施展男子力的时候。 书上都说,比如从过山车下来之后,对方很害怕, 这时你可以抓紧机会安抚对方, 买吃的喝的, 对方一定能体会出你的可靠和贴心。 所以他特意选了这个有刺激水上项目的游乐园,为的就是稍微拉近一点两人的距离,阮存云要是能和他走一座吊桥上就更好了。 逻辑缜密的秦总是有点心机在身上的。 他很有自信,这一战必赢,阮存云的心动值绝对蹭蹭往上涨好吧。 秦方律清了清嗓子,指着一个极为陡峭的滑道项目问阮存云:“你想试试那个吗?” 阮存云仰头看了一眼,瑟缩一笑:“啊,真的吗?” 见他挺害怕的,秦方律忙道:“没事,我们玩别的也可以,不想去就不去了。” 他也不是硬要施展自己的男子力,阮存云不想做的事他一点也不想逼迫对方做。 阮存云点点头,提议道:“秦总想问那个游泳圈漂流吗?有好多种游泳圈可以自己选诶!” “你漂流还没玩够?”秦方律哭笑不得,“而且都说了别再叫我秦总了吧。” 阮存云眨眨眼睛,试探地问:“秦先生?” 这称呼怎么越喊越生疏了啊! 秦方律赶紧叫停:“别,还是保持原样吧……” 秦方律想,你倒是可以去掉那个“秦”字。 但这话太过界了,他不敢说。 又玩了几轮轻松的小项目,阮存云似乎终于觊觎上那些大家伙。 “要不我们还是去试试那个‘飞天瀑布’吧。”阮存云舔舔嘴唇,“不然太亏了,玩不回票价钱。” “好啊。”秦方律暗喜,心想自己机会来了,转而又被阮存云逗乐,“你真的很在意票价钱,自助午餐你也怕吃不回本。” “那当然啊!”阮存云激愤道,“才不能让那群资本家得逞!” 话音刚落,阮存云抬头看到笑眼弯弯的资本家,头顶锅盖飞速地溜了:“秦总我先去排队了,哈哈。” 远远地看着还好,走近一看才发现这项目是真的大。 四到六个人坐一个水泡,从高处极速俯冲而下,然后冲上对面与地面呈70度角的陡坡,再极速向下冲进水里。如果要类比,可能像游乐场里的大摆锤或者海盗船。 这座项目非常高,能听到上面传来的阵阵尖叫,只是站在底 下已经让人头皮发麻。 旁边排队的人都在说“卧槽好高啊”,“啊啊啊害怕”,“我们不玩了吧哈哈”。 秦方律轻轻一碰阮存云的肩膀:“怕吗?” 阮存云畏惧地望着顶上尖叫的游客:“我……有点,腿软……” “害怕就算了。” “不行!要值回票价!”阮存云固执道。 秦方律很没礼貌,背过身去无声大笑。 笑完了之后转回来,秦方律脸上笑意还是很浓:“那我们就试一次,别怕,我在你旁边。” 说完这句话,秦方律觉得自己帅到不行,简直男子力爆表。 队伍很快缩短,一眨眼时间就轮到他们做准备了。 一个水泡上最多坐六个人,他们附近正好还有两对二人组,一对是异性情侣,另一对是两个女孩子。 工作人员大手一挥,把他们六个人点上了船。 依次坐好,工作人员冷漠地嘱咐:“手一定要抓稳扶手,不然你会被甩出去哦。” “准备一下,马上推你们下去。” 这时才有了刺激项目的实感。 秦方律往下看,是陡峭到几乎看不见底的下坡,而对面的巨高的陡坡像是垂直于地面,一想到他们整艘船要冲到顶峰,秦方律心里也有点怵。 两个女孩发出猿猴叫,说“坐完这次再来一次吧”,显然不是第一次玩儿这个项目了。 那对情侣也是脾气火爆,男生对女生说“你肯定害怕了”,女生反驳说“你才害怕了!” 秦方律心中一动,问阮存云:“你怕吗?” 阮存云紧紧握住扶手,点头:“怕。” 秦方律目光柔和,心中光芒万丈:“别怕。” 怎么感觉他们才是最像情侣的那一对呢? 秦方律心里还美滋滋的,工作人员毫无预警地一使劲儿,水泡“哗”地一下飞速冲下陡坡。 靠!所有粉红泡泡的心情瞬间灰飞烟灭,秦方律一颗心脏像是被强力拽出胸腔然后抛到天上,强烈的失重感迎头袭来,下坠的恐惧让秦方律脸色惨白。 耳边响起其他人快意的喊叫,阮存云的声音夹杂其中:“哇啊啊啊!救命啊!太爽啦!” 秦方律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因为太刺激了,他连喊都喊不出来。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部分,小水泡滑到最低点,加上强劲的水流作用,加速冲上二十几米的陡坡。 秦方律运气好,正好坐在最顶端的位置,全船人数他位置最高。 他看着地面的风景极速后退,自己冲上云霄。 救命啊,他要喘不过气来了。 阮存云口齿清晰地在旁边哇哇叫:“秦总,真的好高啊!你怕吗?我好怕啊啊啊啊!” 秦方律好想让他闭嘴,但他已经怕到说不出来话。 水泡在最顶端时悬停,心脏有一秒钟的静止,接着巨大的失重感排山倒海地袭来,整个人像是直接从高处往下跳。 失重感最强烈的时候,秦方律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 非常没有技术水平的、纯粹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单音节“啊啊啊——” 阮存云在加速下坠中惊讶地看向俊容失色的秦方律,扯着嗓子喊:“秦总别怕——抓好扶手——” 终于滑入平静的终点站,秦方律竭力控制着腿软站起身,阮存云大步跨出,兴奋道:“好好玩!” 秦方律沉声说了个“嗯”。 好玩是好玩,就是有点废人。 而且居然是阮存云对自己说“别怕”,秦方律的小心脏收到了一点伤害。 阮存云彻底来劲儿了,想拉着秦方律去另一个起伏陡峭 的极速滑道,秦方律脸色微白。 “我没想到秦总也会尖叫诶,看不出来。”阮存云眯着眼睛笑,像只吃到人参果的小狐狸,“同事们都听不到!” 秦方律遭到爱心暴击:“所以你还想听啊?” 阮存云往极速滑道的方向走,声音越说越小:“可以吗?难得找到机会压榨资本家……” “压榨资本家的方式就是听他叫吗?”秦方律低笑,“那你还想听什么?我叫给你听。” 阮存云一愣,瞬间反应过来,面上装作听不懂:“下个项目就能听到了!” 心里砰砰跳,拿不准秦方律是不是故意逗他。 阮存云想,真的想听什么,秦总就能叫什么吗?想听他喘行不行? 秦方律也就得瑟了这么一会儿,他没想到下一个项目比这个更猛。 上次的失重感也就两次,但这一轮是陡坡连着陡坡,失重完了还有另一个更剧烈的下坠。 两个人坐一只橡皮艇,秦方律坐在后面,极力控制尖叫,但还是忍不住。 阮存云就在前面笑,还埋怨他:“秦总你再叫,我都觉得这个项目不刺激了!” 这有什么办法,就和他怕飞虫一样是刻在DNA里的事,秦方律很委屈。 他之前在游乐场只玩过过山车,但过山车因为速度很快,人的身体被压在座椅上,其实失重感有限。他没想到水上项目这么刺激,因为束缚少,反而更有自由落体的感觉。 有几个陡坡,秦方律就叫了几次,到后来嗓子都有点哑了,阮存云笑得停不下来。 结束后,秦方律直接坐进了缓冲水池里,抱着膝盖自闭:“让我缓缓。” 阮存云非常不尊重老板地叉着腰大笑,然后说了一句更加冒犯的话:“秦总,您在这里坐一会儿,不要走动,我去买个东西。” 不一会儿阮存云回来了,手里握着两个蓝色的海盐冰淇淋蛋筒,递到秦方律手里。 秦方律沉默地接过冰淇淋,想起自己缜密的“吊桥效应”计划——危险的项目结束后,在对方害怕时送上零食安抚。 阮存云翘着唇角:“秦总,吃点儿就不怕了。” 秦方律埋头咬一口冰淇淋,默默地想,阮存云男子力好强。 看来“吊桥效应”也没说错,他觉得自己更加喜欢阮存云了。 虽然计划失败了,但也是另一个方向的成功。 吃完冰淇淋,秦方律终于恢复过来。 阮存云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其他几个项目,秦方律已经开始害怕了。 观察着老板的神色,阮存云温柔地把秦方律的原句奉还:“害怕的话我们就不玩了。” 秦方律坦率地承认自己怂,恳求道:“好,能不能先去冲浪池休息一下?” “哈哈哈哈……”阮存云没忍住爆笑,他不知道顶天立地的秦总搞起反差萌来这么可爱,心直口快道:“秦方律你真的好菜啊!” 秦方律一点没羞恼,反而欣喜若狂:“你再叫我一遍?” “啊?”阮存云这才反应过来,“秦,秦总。” “啧。”秦方律不满意,“你刚刚可不是这么叫的。” 阮存云支吾了半天喊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秦方律”这三个字仿佛烫嘴,非常羞耻。 或许是因为,“秦总”概括了他们之间的安全关系,上司与下属,你认识的这个人首先是你的领导,他是一个模糊的指代。 但如果只叫大名,那对方就脱去了工作职位,成了一个确切的“秦方律”,他们将以赤|裸|裸的人类身份平等相对,其中蕴藏着无限的可能性。 喊对方的名字,本身就是件挺亲密的事儿。 最后阮存云还是没叫出 口,苦着脸讨饶,秦方律大度地放过了他。 反正至少听到了一声,秦方律已经很满足了。 在去冲浪池的路上,秦方律给阮存云买了根烤肠,自己买了根玉米。 阮存云发梢滴着水,很豪迈地吃烤肠,元气又英俊。秦方律顺手拿干毛巾擦干他颈侧的水珠。 不远处有两个女生,拿着手机低声嘀嘀咕咕,不时朝他们投来羞涩的目光。 其中一个女生终于鼓起勇气,举着手机靠近,抬头问秦方律,说出那句经典搭讪语:“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考虑到时代的变化,女生又看了一眼阮存云:“如果这位帅哥不介意的话。” 阮存云好像没听清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咬着烤肠闪到一旁。 秦方律惊讶又心酸地看着他。 女生把头发撩到耳后,仍然举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秦方律果断地摇头:“抱歉。” 说完就拎着阮存云的衣角往前走。 秦方律压低声音问他,听不出什么语气:“你不介意?” 阮存云正好把一根烤肠吃完,口齿不清道:“介意什么,她不是您熟人?” 他刚刚是真的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觉得香肠很好吃,所以在思考等下再买对鸡翅。 “当然不是!我们看起来很熟吗?”秦方律试图唤醒一个冷漠的灵魂,“刚刚有人找我搭讪!” “哦。”阮存云点头,“您没给她号码吧?” 秦方律觉得舒坦了点:“没给。” “对的。现在新型骗术很多,安全起见还是不要给。” 秦方律啼笑皆非,失落之后自我反思,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太操之过急。 - 两人到达冲浪池时正好遇上一波整点造浪。 穿着五彩斑斓泳衣的人们漂浮在蔚蓝的浪池中上下起伏,热闹非凡。 阮存云抢先跑入造浪池,把水踩得哗哗响,兴奋地加入其中。 水中浪很大,两人被浪冲得东倒西歪,身子不可避免地撞到一起。 偶尔是水中漂浮的腿,有时是肩膀,两人都没有做刻意的动作,只是任由海浪带着他们轻轻碰在一起。 浪把他们推到了人多的区域,秦方律没忍住,轻轻扣住人阮存云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一点。 阮存云也不躲,笑着看秦方律潮湿的脸,水珠让他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实在是赏心悦目。 余光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穿比基尼的女孩,正和她的朋友们打水仗玩得很嗨。 视线敏锐地一转,女孩身后还贴着一个啤酒肚男人,他状似随意地随着水波漂浮,水下的手臂往姑娘腰上探,另一只手摸上姑娘的肩带。 阮存云脸色骤变,逆着巨浪的方向往啤酒肚男人那边游。 “啊!”女生一声尖叫,敏感地转身,“谁他妈动我啊!” 女生的朋友们都停了下来,四周的陌生游客看热闹似的往那边望,没一个人吱声。 阮存云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发狠往前游,够着手抓住了啤酒肚大叔的肩膀,大喊:“是这个人!” 啤酒肚本打算偷偷地往远处游,结果突然被人抓住,用力反手扳着阮存云的胳膊往外推,狡辩道:“你放屁!” 阮存云手腕猛地一痛,咬着牙不放手,还是死死捉着啤酒肚。 “你有证据吗就说是我?这里浪这么大,碰到哪里不都很正常?!”啤酒肚粗声道。 女生的朋友们往这边扑腾,方圆五米的游客都自动远离了这片战场,独留阮存云和啤酒肚在水域中央较劲。 啤酒肚牛劲儿很大,阮存云逐渐有点抓不住。 身后水花响动,秦方律晚一步到,干脆利落地把啤酒肚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对方发出一声吃痛的喊叫。 秦方律问阮存云:“它伤到你没有?” 阮存云把手腕藏进水里:“还好。” 女生和她的朋友们赶到,把啤酒肚大叔团团围在中间,有人找工作人员,有人报案。 啤酒肚见自己没法逃,指着阮存云的鼻子骂:“你没证据凭什么抓我!你有视频吗,你有图片吗?” 阮存云生气的时候连标点符号都是冰凉的:“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我就是人证。” 女生表情厌恶地肯定道:“是是,就是这个人。我之前就感觉有人蹭我,他都在旁边,我没怎么在意,后来他越来越大胆。真是臭不要脸!” 啤酒肚斜着眼,目光黏腻地在女生身上一扫,用方言粗声粗气道:“你穿这么少出来没考虑过风险?水池里磕着碰着都正常,就你这身材,嘿,让我摸我都不想摸!” 阮存云忍无可忍,在水下用了十成力照着啤酒肚下方狠命一踹,啤酒肚骤然痛苦地弯下腰,丑陋的脸皱成一团。 啤酒肚大叔骂出一连串脏字,瞪着阮存云:“你故意伤人!” 阮存云耸耸肩,眼里全是蔑视:“你长得这么丑没考虑过风险?市容市貌都要因为你扣分。水里磕着碰着哪里不都很正常?你说我故意伤人,有证据吗,录像照片有吗,什么都没有就在这里血口喷人。给我一百万我都不想碰你。” 工作人员很快过来控制了局面,带着一群人去办事处做了记录。 阮存云做完记录,出来的时候看到秦方律倚在栏杆上等他,旁边站着姑娘和她的朋友们。 女生走到阮存云面前向他道谢:“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谢谢你帮我抓住他,没准就让那个杂种给逃了。” 她看着阮存云,由衷地叹了声:“这年头男生站出来还挺少见的,谢谢你啊。” 阮存云抿着唇摇头:“应该的。” “还是挺感谢你的。”女生从包里掏出来一个虎鲸毛绒玩具,“我中午在园区里买的,全新的,送给你当谢礼吧,别嫌弃啊。” 小玩具并不贵,阮存云便笑着收下了。 女生一行人和他们告别,阮存云也没了继续去玩刺激项目的心情,和秦方律肩并肩坐在水池边,双腿垂进水里划拉。 “你当时游得太快了,我慢了半分钟才看到。”秦方律盯着阮存云手上被啤酒肚掐红的印子,“抱歉,不然不会让你受伤的。” 阮存云把手腕转开一个角度:“真没事,不疼,就是心里挺恶心。” 秦方律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以后再碰上这种事,能不能第一时间提醒我一下,客观来说我力气比你大一些,处理起来可能更有效率。” “好。”这是事实,阮存云没什么可拗的。 他笑了一下:“我今天确实太着急,什么都没想就冲上去了。因为我知道这种事情不能等,晚一秒钟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没准就让他逃了。” 阮存云总是这样,把别人放在第一位考虑,秦方律挺无奈,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为他知道阮存云冲上去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 “其实,其实是因为……”阮存云垂眼看着自己的脚趾在水池里搅出涟漪,眼前浮现出漫展上帮他抓偷拍摄影师的那位三角头先生。 某种倾诉欲汹涌而出。 “我高中之后的假期,差点也被人骚扰。”阮存云语气轻松。 秦方律手指一缩,胸口钻心地疼。 “但有个人帮了我,还狠狠教育了那个变态一顿。”阮存云浅浅笑了一下,“所以那时候开始,我就想着,如果别人陷入和我一样的境地,不管如何我也 要帮她。” “但我当时好怂,都没来得及谢谢那个人,他就走了。”阮存云挠头,“挺后悔的。” 秦方律声音低哑:“那我替你谢谢那个人,让你免受伤害。” 秦方律知道这种事情是受害者心里最难以言说的伤疤,所以并不追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觉得伤心,只觉得遗憾,如果他当时在那里……一定要亲手把欺负阮存云的那个人修理一顿。 阮存云望着刺眼的阳光,眼睛有点痛。 当时那个拍他裙底的摄影大叔说“她穿成这样就是给我拍的”,今天的啤酒肚说“她穿这么少出来没考虑过风险吗”,怎么四五年过去,他们还是一点都没有进步。 回想过去,阮存云受到的大部分不适好像都是在他穿着女孩子衣服的时候,父亲的朋友说他不男不女,漫展摄影拍他裙底,有游客说他平胸,还有人用明目张胆的目光打量他。 阮存云心里觉得很累。 这不是一次偷拍和一次泳衣骚扰,而是一次次偷拍和一次次骚扰,这些行为被正大光明地加诸于一个群体,还被冠以理所应当的名号。 秦方律用肩膀轻轻碰了碰他,低声道:“我没办法参与你的过去,这无法改变。” “但如果几年前,我在场,看到你身处困境,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即使那时我还不曾喜欢你。” 阮存云心头猛跳,每一根神经都阵阵发麻。 秦方律很认真地看着他,继续道:“就像你今天要我别害怕一样,就像你当时帮我捉住飞虫一样——在你的未来,我也想保护你,可以吗?” 第39章 次元39 阮存云“哗啦”一声跳入水中, 耳后薄红,声音和池水一起飞溅起来:“秦总, 您已经帮过我很多次了!” 这不是一个很清晰的答案, 但秦方律已经很满足。 阮存云愿意和自己单独出来玩已经说明了他的倾向,偶尔说句撩人的话,他不反感就可以了。 秋日午后的阳光是温暖的, 两人沿着冲浪池散步, 打算再玩会儿就去吃午饭。 旁边有一个稍小一些的造浪池,里面站了很多人, 中央有一个水中舞台。 阮存云望过去,看到舞台大屏幕上显示着一套嫩黄色的小黄鸭礼盒, 旁边标着“奖品”两个大字。 眼神黏在上面,脚步也放慢了。 阮存云从没见过如此完整的小黄鸭大礼包,好可爱, 想要。 对小学生来说可能有点幼稚, 但对上班族来说刚刚好。 秦方律察觉到他的目光,笑着抬腿往里走:“去看看。” 造浪池外好像摆着几张宣传图, 他们没来得及看就走了进去。 舞台上站着主持人, 音响里放着鼓点强劲的音乐。浅池中的游客大多是年轻人, 他们高高低低地跳跃着,十颗气泡球被大家抛来抛去, 似乎在做什么游戏。 走近了才听到主持人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那么音乐什么时候停止呢——” 阮存云敏锐地意识到他们可能闯进了某个有组织的活动现场, 拉了拉秦方律的泳衣袖子:“秦总, 我们要不走吧……” “啊!球到那边去了!” 话还没说完, 一颗透明的气泡球从阮存云的方向直直地朝他飞来, 阮存云下意识地张开双臂, 稳稳地把球接住了。 正在此时音乐停止, 年轻人们呼声一片,附近的人都往阮存云这边看。 秦方律很快反应过来:“你好像是幸运观众。” 果然,主持人热情地喊道:“请拿到气泡球的客人们上台!” 阮存云抱着球懵逼,如同抱着一个烫手山芋。 附近陌生的年轻人都招呼阮存云:“小哥哥上去呀!” 阮存云硬着头皮:“上去是要干嘛?” 穿着游泳裙的女孩子喊道:“你中奖了呀,小黄鸭大礼包!” 一个大男孩儿开玩笑道:“哥们儿你要不要啊?不要的话我帮你去领奖!” “你这运气也太好了。”连秦方律都惊了,“阮同志,下周就宣布你为公司的招财猫。” “我抽其他的奖手气可是很烂的!”阮存云也没想到他刚来这地方就被老天砸中了奖品,有点哭笑不得。 小黄鸭虽然也很好,但他抽过那么多次和蛋老师有关的奖,没有一次抽中。 阮存云看着众人瞩目的舞台犯怵,不敢上台。 但转念一想老板就在自己身边,他更不敢在老板面前露怯。 “要不我上去帮你领?”秦方律建议道。 这种事还要老板代劳那还得了? 阮存云抱紧球,潇洒地留给秦方律一个兴奋的背影:“我抽中的,我当然要自己上去领奖!” 救命啊,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上台! 大方开朗的人设保住了,阮存云却刚上台就后悔了。 工作人员把球回收,给上台的游客们一人发了一件很酷的衬衣外套,舞台两侧突然跑上来好几个衣着热辣的俊男美女,随着音乐鼓点开始跳舞。 其他几个被挑上台的年轻人都很会来事儿,有男有女,一看就是蹦迪老手,知道这是在炒热气氛,立刻跟着嗨了起来。 鼓点敲皱一池水,如同往年轻人们的血管里打了一管兴奋剂,台下五彩斑斓的人影都跟着音乐蹦迪起来。 阮存云是个连酒吧都没去过的人,完全不会蹦迪,更谈何在舞台上蹦。 他现在就是十分后悔,有种捂住脸冲下台的冲动。 然而台上的舞者们都很会引导,见阮存云尴尬地站在一旁,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露脐装的小姐姐直接过来拉住了阮存云的手,示意阮存云和她一起做:“帅哥像我这样,跳起来拍手,对,跟着节奏!” 阮存云头顶冒烟,努力把自己藏到最后排。 好在身边的人和舞台下方的人嗨得十分群魔乱舞,完全淹没了阮存云的僵硬,他便也渐渐放开了。 站在台上会紧张是阮存云一声无法治愈的痛,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唯一熟悉的身影。 秦方律站在人群中,一身黑在五彩斑斓里反而很显眼。 他也跟着其他人一起跳,双手有节奏地挥动,优越的身材比例显露无疑,目光越过层层人群注视着阮存云,眼中仿佛没有别人。 阮存云挺惊讶,秦方律玩儿起来很放得开,他便没什么好怕的了,这池子里就是个蹦迪的气氛,人生第一次尝试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夕阳浓郁,派对的氛围更浓郁,阮存云混在一堆人里乱蹦,偶尔和台下乱蹦着的秦方律对视一眼,两人越过人群相视一笑,就像身子挨着身子跳舞一样。 一首电音播完,换上一首几年前的欧美大热单曲,这曲子一出来阮存云就愣了。 他不怎么听欧美歌,但这首他实在是太熟了。 原因说起来也挺搞笑的,当时白蔷薇要参加一个什么“这些Coser会跳舞!”的主题活动,应要求,需要学会一首宅舞和一首欧美歌。 阮存云那时正在高中的假期,和徐飞飞一起去探班,白蔷薇练到吐血,说宅舞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齐畅在旁边非常不给面子地笑,白蔷薇一怒之下拉着三个男的来给她陪练,准备让他们自己感受一下跳舞有多难。 徐飞飞和齐畅宛如人类早期驯服手脚实录,一段舞跳得七零八落,散装到拼都拼不起来。白蔷薇得逞,快意地报复回去。 大家却都没想到一直推脱着“不跳不跳”的阮存云,跟着老师练了几遍,动作就能非常流畅,关键是节奏精准,四肢协调,像是学过的。 在逼问下,阮存云终于交代了,他小时候跟着班上同学学过一段时间舞,也说不清楚是什么风格,反正最后还拿了个业余舞蹈二等奖回来。 阮存云从小身体协调能力就好,似乎天生就知道手和脚要如何协同运作,妥妥的天赋流。 徐飞飞被打击得不行,问他:“那你现在怎么不跳了?我们完全不知道你有这项特长啊。” 阮存云只笑笑说学习那么忙哪有时间,却没说真正的原因,是他爸看到舞蹈奖状之后说“只有女生才跳舞,男生跳舞像什么样子”。 那时阮存云还小,不懂反抗,父亲代表着权威。自从那时放弃舞蹈这项兴趣之后,阮存云再也没捡回来。 白蔷薇不乐意放任阮存云浪费天赋,便抓着他一起跳。 有陪练的效果就是好,白蔷薇成功学会,连带着阮存云也会了。 熟悉的音乐在水上舞台响起,仿佛回到纯粹欢乐的练舞室。 舞者们开始舞动,被挑上台的游客们有人跟着跳,有人乱嗨,反正都自顾自玩儿得很投入。 阮存云发现舞者们跳的竟是自己学过的那个版本,虽然细节改编上有些不同,但大动作是一样的。 肌肉有自己的记忆,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刻进身体里,即使沉睡许久,同样的旋律响起还是会把习惯唤醒。 反正没人在意他,阮存云干脆和舞者一起跳起舞来,只是目光滑过秦方律时会带上几分躲闪 。 秦方律看到他跳舞,停了拍手的节奏,转而安静地站着,慢慢伸长胳膊,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意思是,牛逼。 台下的游客们渐渐不止光顾着自己嗨了,偶尔还爆发出一阵欢呼。 阮存云不懂他们在欢呼什么,他跳得很忘我,偶尔还跟旁边的舞者小姐姐互动一下。 歌不长,几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台下呼声如潮水般排山倒海。 舞者们跑下台,台上的人数骤减,阮存云无处可藏,只能尽量把自己隐没在一个身材高大的大哥身后。 主持人热情地走上台,要台下观众再给一波掌声,游客们都很给面子,呼声震天。 “再次恭喜这几位幸运客人,在领奖之前,先向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离主持人最近的那位漂亮姐姐很自然地接过话筒,落落大方地介绍了自己,然后说:“我来参加这个活动主要是最近太无聊,微信里三天没有新增好友我就浑身不舒服,所以希望多多认识大家啦!祝大家玩得开心!” “活动”二字紧紧掐住了阮存云的耳朵,他机械地扭头看向大屏幕,方才在远处没看清楚的字儿此刻一清二楚。 吸睛的小黄鸭套装旁边写着这场活动的宣传语:【超嗨的金秋水上派对!热歌劲舞,美食佳肴,游戏交友,享受冬天到来前最后的狂欢吧!】 交…友…… 阮存云总算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他们居然误闯了社牛们的聚会。 其实小黄鸭大礼包也只是一个噱头,对于社牛参与者们来说,真正的奖品并不是什么小黄鸭,而是一个上台展现自己的机会。 有的人拿到了球,但把上台的机会让给了更想表现自己的朋友,所以冲上台的都是真正大方开朗玩得开的年轻人。 心中只有小黄鸭的阮存云混迹其中,狠狠自闭了。 他不想要小黄鸭了,现在下台还来不来得及? 但显然是来不及了,因为主持人已经举着话筒走到了阮存云身边。 “我觉得大家应该都想再次给这位帅哥一次掌声!” 阮存云遭到了全场的掌声袭击,笑容僵硬,内心懵逼。 “小哥哥的舞跳得太好了!连我们的舞者们都以为是队伍里混进了一个不认识的新同事。” 台下笑声一片。 其实压根没那么好,只不过他在一群乱蹦的人中间十分显眼。 阮存云寒毛一炸,他藏在最后面跳的,难道大家都看见了吗? 主持人问:“你跳得这么帅,以前学过跳舞吗?” 阮存云对话筒有心理阴影,只能克制自己逃跑的冲动,努力扮演一个不怯场的社牛。 浅浅点头:“嗯,正好学过这首歌。” “真的很厉害!”主持人捧场,笑道,“小哥哥今晚可要注意了,收到的好友申请估计能从这儿排到法国。” 主持人又拉着阮存云聊了几句,终于放过了他,转向下一个人。 脸都快要笑僵了,工作人员才抱着豪华的小黄鸭大礼包上台,分发给他们。 阮存云抱着大礼包走下台,背后汗湿了一层,风吹过带起一阵凉意。 他几乎是跑回了秦方律身边,像在河道上找到了救命浮木。 “礼物好丰富。”秦方律看着阮存云手里抱着的一大堆东西,“值了。” 里面有毛绒玩偶、水壶、卡包、餐盒等等实用的物品,还有一只可以漂浮在水上的塑料小鸭。 阮存云心里想着“这是我拿命换来的”,嘴上对秦方律说:“真是太走运了!” “你跳舞的时候看起来很享受。”秦方律笑着说,“很喜欢吧?” 阮存云稍稍 一愣:“是的。” 有人说他跳舞帅,有人说他有天赋,有人说他厉害,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很享受跳舞。 “有个喜欢的兴趣是件很快乐的事。”秦方律说。 阮存云深有同感:“没错。” 奖品到手了,此地不宜久留,阮存云琢磨着跑路,但看秦方律还挺兴致勃勃地看着舞台,便犹豫了。 原来秦总喜欢这种派对活动吗? 只是犹豫了这么一会儿,阮存云就错过了最好的逃跑时机。 主持人在台上说了句话,游客们便松散躁动起来,附近的男生女生朝阮存云这边探头探脑,很快有人直接过来找他聊天。 “露天烧烤马上开始了,我们可以坐一桌吗?” “小哥哥我也学过跳舞,要不要交流下呀!” “哥们儿,你真他妈酷。” 别人来找他聊天,阮存云只能陪着聊,秦方律长得帅,也是个扎眼的,不一会儿他们身边就围了一小圈人。 阮存云被一群社牛包围,像小鸡崽掉进了老虎窝,非常他妈的弱小无助且崩溃。 旁边的草地上开始露天烧烤,他们莫名其妙就被拉着到了桌边。 秦方律挑眉低声问阮存云:“在这儿吃吗?” 阮存云的盘子里已经被刚认识的一个小哥塞了一堆肉串,艰涩道:“那就在这儿吃吧。” 大家其实没有主持人说得那么如狼似虎,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自由聊天,后来吃到兴头上才开始称兄道弟地加微信。 阮存云和秦方律都说自己不加好友,也没人逼迫他们。 有个女生挑起柳眉望着他们:“只是当普通朋友,没那个意思。朋友圈里多两个帅哥我平时看着也舒服,这样也不行吗?” 阮存云:“抱歉,我不发自己的照片。” 秦方律:“我不发朋友圈。” “你俩挺有意思的!”女生爽朗地大笑,“所以你们来交友派对纯属是秀恩爱来的?” 阮存云身子一僵,还没来得及脸红,秦方律看了看他,先说:“我俩不是。” 秦方律实事求是,不占这种口头上的便宜,他也摸不准阮存云的想法,怕他觉得被冒犯。 女生托腮笑:“但你俩看起来挺像一对儿啊。” 秦方律:“我们是朋友。” 阮存云:“还没。” 秦方律看了阮存云一眼,挺惊讶的,感觉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了。 于是立刻笑着改口:“快了吧。” 姑娘字正腔圆地“操”了一声:“你们还说自己不是来秀恩爱的?” - 派对结束的时候都快晚上九点了,被拉着聊天拍照嗨了一晚上,阮存云的社交能量完全耗尽,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有的年轻人喝高了,喊阮存云去通宵打牌。 电量殆尽的阮存云没力气装,疲倦写在脸上。秦方律刮了一下他的手背:“玩累了?我们回去吧。” 阮存云见秦方律还是挺有精神的样子,犹豫道:“您还想继续玩吗?” “不了。”秦方律说,“走吧。” 阮存云闭着眼睛“嗯”了声。 撑着最后一口气到度假村酒店,阮存云一进屋疲倦就散了一半。 沉稳典雅的日式风格,客厅宽敞,摆着一套藤木矮桌,精致的屏风隔断空间,两间榻榻米卧室分列两旁,简直是动漫中最常见的日式布置。 阮存云把行李放好,不知道该怎么夸。 秦方律推开木门,门外是一方私人庭院,竹枝掩映间藏着一处私汤温泉,温柔地冒着热气。 “哇……” 眼前的景看得人太舒服,阮存 云发出一个叹词。 私汤是在他们房间的私人庭院中的,简单来说就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私密性很高。 “等下可以泡温泉休息下。”秦方律倚着门。 阮存云真的太累了,凭本能说了声“谢谢”就去浴室冲凉了。 脑子里还全是蹦迪的电音音乐、叽叽喳喳的年轻人们、啤酒瓶碰撞的声音,派对喧嚣地占据着他。 卧室和浴室都有两套,阮存云在纯粹私人的环境中感到安全,流水带走些许吵闹,冲着澡才觉得脑子清明了一些。 阮存云在水声中放空大脑,模模糊糊地听到浴室外秦方律高声说了句什么,但听不清楚。 等阮存云回过神来的时候秦方律已经说完了,他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好”。 现在的阮存云跟一具行尸走肉差不多,谁知道休闲度假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社交地狱!阮存云唉声叹气,用半条命换来了小黄鸭礼包,这真的值吗?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赶紧去小温泉里泡一泡。 像阮存云这种爱看日本动漫的人,自然知道日式温泉都是不穿衣服裸泡的。 虽然国内大部分山间温泉还是需要客人穿着游泳衣,但或许因为这间房的日式气息浓厚,加上庭院中是私人温泉,阮存云几乎没过脑子就觉得,泡日式温泉,当然是不能穿衣服啊! 于是他披着一条宽大的浴巾就推门而出,长长的浴巾在他的膝盖处摇摆。 离开了流水的冲刷,阮存云脑子又开始变得混沌,他跑到客厅把小黄鸭大礼包给拆了,从里面掏出那个塑料鸭子,想着可以泡温泉的时候玩。 阮存云一手抓着浴巾防止它滑下去,一手抱着小黄鸭,跌跌撞撞地往温泉冲去。 他需要温泉!就现在! 庭院门敞开,夜风冰凉,石子路硌着阮存云光裸的脚底,他沿着小路走到竹林间,却在温泉旁紧急刹住了脚步。 疾风拂过,阮存云头脑瞬间清醒。 秦方律泡在池子里,正好露出半身,温泉中有药包,池水是不透明的深色,腹肌埋了一半在水里。 他姿态很懒散,但遮不住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侵略性。 四目相对,阮存云大脑空白,秦方律赶紧把身子沉入水中,只露出脑袋,无奈一笑:“我不是和你说了,我先冲完澡所以就先来泡,你过十五分钟再来吗?” 阮存云抓紧浴巾退了两步:“水声太大了,我,我没听见。” “抱歉,我没说清楚。”秦方律抓了抓头发,“要不我现在上去,你来泡?” “没关系,我先回去等会儿吧,您泡够了再叫我。” “现在太冷了,你穿这么少不进温泉,等那么久会着凉。” “没事的,屋里应该暖和。” “我泡了半天,差不多可以了。” 你一句我一句地礼貌推脱了一阵,又一齐止住了声音。 两人对视着,一时间没人说话。 因为说了半天,阮存云没走,秦方律也没起身。 秦方律再开口时声音就有点哑了:“要不然你下来吧。” 阮存云紧紧攥着浴巾,纤白的身子像一弯月亮。 他怀里抱着塑料小鸭子,造型还有点搞笑。 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阮存云说:“好。” 秦方律坦诚道:“我没穿衣服的,泳裤也没穿。” 阮存云仿佛缩了一下,很小声地说“我也是”。 “那。”秦方律顿了一下,在水里转身背过去,面朝竹林闭上眼睛。 “你下来吧,我不看你。” 秦方律老实地闭着眼,听觉变得更加敏锐。 一段无声空白滑过,然后他听到塑料小鸭子落进水里,浴巾坠到地面的声音。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水声。 阮存云说:“我下来了。” 第40章 次元40 阮存云坐入水中, 望着秦方律面壁思过般的背影:“我下来了。” 秦方律背对着他没动:“我现在能转过来吗?” 一板一眼的,有点想笑。 阮存云捏了捏小黄鸭的扁扁嘴巴:“可以的。” 温泉池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形,两人占据着直径两端, 中间隔着一池水的距离。 秦方律转身, 透过氤氲的热气和阮存云对视,两人没忍住, 都笑了。 “嘶,水有点烫。”阮存云没话找话,用手拨弄水面。 “进水口在你旁边, 当然烫。” 热气腾腾的温泉水从木架间流出, 正好落在阮存云身边。 阮存云挪开身子, 移动到旁边,这样就离秦方律近了一些。 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谁也没再动,氛围有些微妙。 他们此刻都知道对方是赤|裸的,伸手一探就能触到对方的身体, 毫无阻碍,毫无困难。 但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边界,让他们不去逾越。 秦方律低咳一声, 开启话题:“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的。”阮存云没什么犹豫地点头, 把小黄鸭拢到胸前的水域, 看着它一起一伏。 “还得了一个大礼包。” “还交到了很多新朋友。”秦方律笑道。 “他们把你围住, 夸你跳舞好看。你大方又自信地谢谢他们的时候, 实在是非常……” “耀眼。”秦方律顿了一下,继续道, “和你在舞台上跳舞的时候一样。” 沉在池中的手指蜷缩, 阮存云缓缓下降, 水位淹没下巴。 他视线飘到竹叶上,对秦方律的评价不置可否:“是吗?” 大方,自信,只有阮存云自己知道,这是他装出来的,而且装得很累。 如果可以,他希望没人围住他,没人夸奖他,这样他也不需要应付那么多人的热情和试探。 如果秦方律知道了自己真实的样子,他会失望吗? 秦方律好像很少掩饰自己的喜欢,阮存云回想。 他挑明自己的追求,表达自己的爱慕和夸赞,展现自己的成熟和体贴,每一个方面都是完美的。他是一个太完美的追求者,让人找不到理由拒绝。 但太完美了,反而让阮存云心里没底。 阮存云看着秦方律的眼睛,看到他眼中倒映出的水波和自己。 喃喃自语般的:“秦总,你眼中的我是怎样的呢?” 小黄鸭顺着波浪一摇一摆地游到了秦方律面前,他伸手把小鸭子捉住。 “很难说。”秦方律头一仰靠到岸边,扭头看着阮存云笑。 “如果用形容词,那应该是开朗,活泼,勇敢,善良,坚韧。” 阮存云抿了抿唇,心中响起一声“果然”,接着漫开淡淡的苦涩。 为了融入集体,为了工作融洽,阮存云不得不挂上笑容,表现出很健谈的样子。 秦方律通过职场认识他,看到的只是他的一层假面孔,并不是那层皮下畏缩的内心。 阮存云想,秦方律,你喜欢我的开朗、活泼、大方、勇敢、自信。 这些东西,我通通都没有。 秦方律没说完,话音一拐。 “但是,为什么要用形容词去描述一个人呢?” 他双手一翻,在小黄鸭身后制造波浪,小鸭子便颠簸地朝阮存云游去。 “我被你的这些特质吸引,但没有被别人的这些特质吸引,为什么?” 秦方律疑惑道,半晌自己笑了一下,“所以我说你是很难形容的……我也不清楚……” 这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阮存云的某种内核盖过他所有外在的表现,深深吸引着秦方律,像玄之又玄的命中注定。 阮存云捏了捏小鸭子,小黄鸭发出“嘎”的一声,两人一惊,都笑起来,搅乱沉郁的氛围。 “那我呢?”秦方律翻身,双臂趴在岸边,轻松地发问。 “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阮存云看了他一眼,目光飞快地从他裸露的手臂线条上滑过,转而盯着小黄鸭。 思考了许久,阮存云说:“很厉害的上司……” 秦方律失笑:“就这样?” 阮存云缩了缩脖子:“很害怕飞虫和刺激项目的厉害上司……” “阮同志,我宣布你下周一会因左脚先跨入公司而被开除。”秦方律义正严辞道。 “哈哈哈哈,那我右脚先进。”阮存云眨眨眼。 过了一会儿,阮存云收了笑容,声音慢慢的:“说实话秦总,你有点太好了……借我衣服,教我做演讲,开导我和家人的关系……您每一件事都做得正确又妥帖,您太强大了。” 强大到有距离感,秦方律每次都平等地注视他,但阮存云清楚他们之间从未平等过。 秦方律平视他,是因为他可以蹲下来,但在其他的时刻里,阮存云只能仰望他。 “我比你多活了好几年。”秦方律笑道,“不稍微比你强一点是不是说不过去?” 阮存云乐了:“您说得对。” “原来我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秦方律故作深沉地叹气,“那我也没法改啊,怎么办?” “没说要您改。”阮存云说,“是我要努努力。” “好,那你努努力。”秦方律点头,“努力变得不要那么努力。” 这话挺绕的,阮存云理解了一会儿,才听懂秦方律的意思。 阮存云稍稍闭眼,感受到水流温柔地拂过周身,清苦的药泉让每一个毛孔都舒适张开,带走一身的疲倦。 “秦总,其实我根本不是您看到的那样……” 他微微一愣,居然就这样说出来了。 破罐子破摔,阮存云继续艰难剖白:“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今天下午的泳池派对,本来我打算拿了大礼包就走的,我也不喜欢和那么多陌生人一起吃饭。” 阮存云怕,秦方律喜欢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一个他幻想中的人,一个热情开朗的年轻人,与阮存云半点关系也没有。 秦方律默了半晌,语言不畅:“是我的问题……我居然连你的情绪都看不出来。抱歉,我甚至以为你和他们玩得很开心。” “我确实太操之过急,忽略了你的真实感受。”秦方律想起来道,“那之前那次骑马,你是不是也不太喜欢?” 阮存云犹豫着点点头:“虽然好玩,但我还是觉得太累了。” 秦方律呼出一口气:“我的问题。” 他真是搞得砸砸的,原来力气一直使错了方向。 阮存云一愣,声音渐渐变低:“您不用道歉的,我是想说,我并不是您喜欢的那样,其实我不活泼也不开朗……” “谁不是这样呢。”秦方律笑着,“你以为你身边的同事每天笑嘻嘻的,他们在生活就一定和职场里一样吗。” “而且,我不完美也不强大。我还有一些秘密,甚至不敢告诉你。” 那些藏在抽屉里的稿纸,那些隐没在黄昏的欲望。 小黄鸭随着水波飘远,阮存云缓慢地说:“我也是,我也有一些秘密。” “那很好,我们分别都有一个秘密。”秦方律说,“等我们觉得时间合适了再交换,怎么样?” 阮存云把鸭子捞回来,低着头:“……好。” “这是我第一次追求 别人。”秦方律深呼吸,话说得很直白,“所以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我现在才意识到,我好像追得太紧了,总是请你出来玩,总是想要你好,但现在才发现我甚至没认真看过你原本的样子。” 阮存云摇头:“但我原本是个很无趣的人。” “怎么会?”秦方律失笑,“你只是在我身边,我都要受不了了。” 这句“受不了了”是什么意思,不能细想,多想一会儿他们俩人今晚就别想从这温泉里出去。 秦方律抓乱自己的一头黑发,重新思考后询问阮存云的意见:“所以你要不要也看看我原本的样子……去掉‘上司’这个头衔的,仅仅把我看作一个人类,用骨头和血肉搭成的人类。” 阮存云闻言,颤着视线去描摹秦方律的脸,浓眉,自带威压的双眼,利落的下颌。 再往下,是坚实的肩膀,凹陷的锁骨,和一半浸没在水中的饱满肌体。 阮存云看过秦方律很多遍,却从未如此正大光明地观察过。 他们从未如此开诚布公、赤|裸相对。 脱去西装领带,离开办公桌椅,重新在月光下对视,透明得没有遮挡。 “我们从现在开始,认识真实的对方,可以吗。”秦方律问。 “你好啊,秦方律。” 阮存云答应他,叫出他的大名。 “你好,阮存云。” 秦方律回复他,笑意轻快。 小黄鸭被水推着,晃晃悠悠地挤到了二人中间,两人笑起来。 “所以,我们先从朋友开始做起吗?” “我们还不是朋友吗?”阮存云睁大眼。 秦方律静静地看着他:“那我们从哪里开始?” 阮存云捏住小黄鸭的尾巴,从二人之间拖出来,然后自己稍微往秦方律那边移动了一点。 秦方律也挪了一点,离阮存云更近。 两人并肩赤|裸地坐在温泉里,中间隔着一个小黄鸭的距离。 “今天是月牙。”阮存云抬头,看着天上弯弯的一小片月亮。 “一轮月相周期的开始。”秦方律笑着说,“想听歌吗?” 阮存云挑眉:“你会唱歌?” “唱得不好听。”秦方律实事求是,“只能保证不走音。” 他清清嗓子,低低地唱。 “Fly me to the moon, Let me p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不是刻意压低的嗓音,很沉稳清澈的男声,听着很舒服,淡淡的,但很动人。 阮存云看着他:“我很喜欢这首歌。” “我知道,我作弊了。”秦方律说,“我翻了你以前的朋友圈,看你分享过。你不会介意吧?” “没事的。”阮存云笑了一下,“朋友圈发出来就是给别人看的嘛。” “分享这首歌的那天,我记得。” 阮存云笑笑:“我在那天拿到了烛方的工作offer,跟爸妈说要来深市上班,搬家出去自己住,他们跟我吵了一架。” 秦方律沉默着。 安慰、同情,全都是多余。 “那天正好也是新月,一轮月相周期的开始。我坐在窗台上听了一晚上,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反正后来我成功搬出来了,我很开心。然后进了烛方,遇到了同事,遇到你……” “今天也是一个新的开始。”秦方律说。 阮存云弯弯眼睛:“是。” 秦方律忍着眼底 的水光,继续唱:“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所以,可以牵你的手吗?” 秦方律这样问,却没动,双臂垂落身侧,手搭在温泉里的台阶上。 阮存云抬起手,触到秦方律小臂的皮肤,顺着往下摸,水流一翻,秦方律温柔地牵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原来和喜欢的人牵手是这样的感觉。 难以言喻,无法言喻。 阮存云闭上眼:“秦方律,我有点想哭。” 秦方律把他握得更紧:“我也是。” “你怎么不继续唱了?” “剩下的留给下一次吧。”秦方律笑了一下,“不然今晚怎么睡觉?” 阮存云反应了一会儿,脸一点点红了。 因为歌词的下一句是: In other words, darling, kiss me 换言之,亲爱的,吻我。 - 两人一直牵着手到泡得有点头晕。 离开温泉的时候两人也很搞笑,照例是秦方律先面壁闭眼,阮存云出去裹上浴巾,然后躲进竹林里,等秦方律起身把毛巾围到腰间,两人才一起回屋。 肩颈腿足尽显无疑,但关键部位都被遮得很好。 秦方律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毛巾,上身光|裸,阮存云因为身高原因,眼神只能往那一个位置放。 秦方律注意到他躲躲藏藏的目光,想笑:“别光看着啊,想摸吗?” 阮存云像个被抓到现行的贼,飞快瞥开眼:“不想。” 又傲娇地补充道:“以后机会多得是。” 秦方律大笑:“那确实,你想怎么摸都行。” 两间卧室在客厅两侧,两人在餐桌边作别。 秦方律说“早点睡”,阮存云说“晚安”。 阮存云回到自己的卧室,手心仍在发烫。 他钻进温暖舒适的被褥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给秦方律加了一个新标签,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弯月的图案。 然后他在朋友圈分享了一首“Fly Me To The Moon”,仍然没有配字。 几乎是刚发出去就多了一个点赞,秦方律的。 阮存云敏锐地发现,秦方律的微信头像变了,从他家的三只猫,变成了一只塑料小黄鸭。 行吧,阮存云笑着在枕头上扭动,高冷霸总现在要顶着小黄鸭的头像横行霸道了。 小黄鸭霸总发来微信消息一条:【早点休息,今天累了。以后我们去轻松的地方,再也不参加这种又累又要社交的活动了。】 阮存云埋在被窝里打字:【好!那我要当咸鱼。】 小黄鸭:【没问题。】 阮存云回道:【我准备睡了,晚安。】 小黄鸭:【晚安。】 秦方律发完了“晚安”,却根本没有晚安。 他靠在蓬松的枕头上,腿上摆着一个简单的画夹,纸上浅浅地打着草稿。 人鱼少年沉在海底,乌黑的发丝在水中飘荡,轻纱半遮半掩地笼着他半边身子,胸前风光若隐若现。鱼尾纤长,淡蓝色的鳞片反射着光线。 这次他身边没有别的人,没有别的物,空空荡荡一片,只有清澈无边的海水。 草稿画了一半,秦方律停顿了许久,把铅笔扔到一边,收好画夹。 阮存云就睡在另一个房间,他无心继续画,也无心睡觉,心思全被勾在那边,焦躁着痒。 合衣躺下,秦方律闭着眼失眠,脑海里乱七八糟全是画面。 阮存云骨感的肩膀,袒露无遗的锁骨窝,水滴从他的耳 后落下,轻轻颤动的睫毛,微张的嘴唇,他那主动碰到自己胳膊的手。 还有他那被掩藏在深色池水中,人鱼般的身躯,闪着神秘的光泽,在秦方律想象中游弋。 在温泉里,阮存云刚下水的时候秦方律几欲失控,后来渐渐聊得深入了,他才平静下去。 一直以为阮存云是个开朗活泼的小孩儿,这么迟才知道他其实是一株耐得孤寂的雪莲,秦方律自责于自己的疏忽,又庆幸现在重新开始认识对方,还并不算晚。 光影杂乱的念头中,秦方律沉沉入睡。 他睡得很浅,深夜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打醒。 窗户没关,秋夜里的山风穿堂而过,冰凉如水。 秦方律看向手机,凌晨三点,起身把窗户关严实,又挂念起阮存云。 不知道他那边的窗户关了没有。 犹豫再三,秦方律还是准备去看一看。 阮存云的房间门没关,里面一片静谧,被窝被拱起一个人形,缓缓上下起伏。 窗户确实没关,秦方律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把窗户关牢,冷空气立刻被隔绝在屋外。 然而回程十分艰难,秦方律被无形的力量的牵引,不受控制地走到阮存云身边,安静地蹲下身。 阮存云仰面躺着,呼吸绵长,睡颜很乖。 秦方律出神地注视着他,听到自己渐渐加重的呼吸声。 鬼使神差地,秦方律弯下腰,在阮存云脸颊印下一个浅淡的吻。 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吻,只是嘴唇轻轻触碰到皮肤,又飞快地离开。 资本家不厚道地想,小家伙,先把下一句歌词预支给我。 秦方律做贼心虚地溜出去,房间重新归于宁静。 很久之后,被窝突然一动。 阮存云整个人都缩进被窝,埋住自己红透的脸。 他紧紧攥住被角,全身都在抖,不厚道地腹诽着—— 偷偷亲都只敢亲得这么轻吗,只敢亲脸吗? 秦方律,你真的好菜。 第41章 次元41 偷偷亲人的那头大尾巴狼是个黑心资本家, 自然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口。 被亲的装睡小骗子是个社恐,在被窝里蒙了半宿还是羞得睡不着,自然更不会说。 虽然谁都没提这事儿, 但从温泉度假村回去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肉眼可见地发生了些变化。 两人都不是会被私人生活影响到工作的人, 工作时间该干嘛就干嘛,秦方律从不利用职务之便刻意找阮存云, 阮存云更是不敢找他。 谈何不敢找,他甚至不敢看秦方律, 每次视线都直接绕过他,碰都不敢碰。偶尔看一眼,也只敢趁着秦方律专心工作的时候偷瞄。 秦方律对他的视线很敏感,每次感受到的时候就会心里一跳, 偶尔悠悠地回望阮存云, 看着他慌乱地逃开视线,秦方律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很好。 每天早上, 秦方律照例在路过阮存云位置的时候说早安, 其他同事早就习惯了, 阮存云这会儿才听出点别的意思。 不会吧, 秦总不会是为了和我打招呼才说早安的吧? 阮存云很快摇摇脑袋, 把这自作多情的想法摇出去。 下班的时候, 照例是各走各的,有时候恰巧路过就说个拜拜,然后阮存云坐地铁回家, 秦方律坐自家车回去。 这段时间的感觉挺有意思的, 口头上离正式恋爱还差得远, 但心理上已经总是惦记着, 一举一动仿佛都有默契,在一丝不苟的职场里埋着点儿心照不宣的暧昧。 自从两人光着身子在温泉里聊了一次,阮存云就觉得自己一直都是裸着的。 他在公司里还是那个开朗大方的小太阳,没办法,在同事面前人设都立惯了,说实话让阮存云改他都不想改,职场里就得这样,健谈一点才行。 但恋爱不一样,秦方律摆明说要追求他,如果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一直端着假人设,那就太累了,阮存云想想都要窒息了。 好在他简单坦白了之后,秦方律没有一点反感的样子,但要说秦方律心里真正是什么想法,阮存云也拿不定主意。 毕竟人的形象不是一下子就能转变过来的,秦方律也不可能就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接受一个“内向自闭社恐”的阮存云,这种事情还是得慢慢磨合。 至于磨合的结果会是什么样,阮存云心里没底。 想到秦方律熟练骑马的飒爽英姿,想到他在水上派对里的乐在其中,阮存云看得出秦方律是喜欢这些活动的。 如果秦方律知道自己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宅在家里,他真的不会被劝退吗? 阮存云一想就会想很多,但全闷心里纠结着,不到关键时刻就不敢问。 不过这种事情问了也没用,荷尔蒙总是会让人上头地说出些一时爽快的话,劲儿过了又不作数了,所以还是得两人慢慢处。 回来之后秦方律明显没像以前追得那么紧,他扔了之前写的密密麻麻的计划书,什么时间线什么阶段目标,全都不重要了。 他终于发现现实中恋爱不是攻略游戏,对方也不是攻略对象,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多面性,有自己的偏好,不是每周拉出去玩一次就一定能增进感情的。 秦方律意识到自己之前逼得太紧了,总是想着约阮存云出去玩,结果人家压根不喜欢。 想起阮存云主动牵他的手,秦方律心口又是一烫。 秦方律侥幸地想,在他追得如此失败的情况下还不推开他,只能说明阮存云应该是不反感自己的吧。 - 情感上松弛许多,阮存云的工作倒忙起来。 纯写代码开会的工作倒也还算轻松,至少不怎么需要和陌生人打交道,但最近他接到了一个新任务。 有 个阮存云不认识的同事来找他,说有事谈一谈。 男同事叫于庆,是组织部的,负责公司内外部各种活动的策划落实,最近最重要的活动就是几个月后的公司年会。 老于挺开心的对阮存云说:“时间飞逝,这都快年底了,我们也在筹备年会了。小阮是新同事,知道年会是什么吗?” 阮存云点点头,这还是知道的。 年会是企业一年一度的盛会,在年底举办,主要是总结上一年的工作,犒劳辛苦了一整年的同事们。年会上有节目表演,大餐,各种游戏和抽奖,主要是为了让大家高兴,更好地投入下一年的工作。 从本质上来说,和中学时的春节晚会差不多。 老于说:“是这样的,你是培育计划里很出色的一位员工,我们看了你演讲的视频,觉得很优秀。你的同事们也都说你口条好,所以我们想邀请你当年会的主持人,你觉得可以吗?” “啊,主持人啊……”阮存云干巴巴地笑。 “诶,知道你会犹豫。我再多跟你讲点儿。”老于笑着,“我们年会的节目呢,一般都是请外面的表演团队来,不需要员工出节目,但是四个主持人还是会从员工里面挑选的。” 老于的工作就是跟各种人打交道,所以说话贼溜,叭叭地不停:“一般都是选公司的新员工,因为大家不熟嘛,年会上正好有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可以让大家认识你,领导也会多看你几眼,所以挺多人抢着当主持人的。” 他俯身一笑:“小阮你刚到我们公司嘛,还是培育计划里的佼佼者,而且长得帅,怎么看都得有你,啊。” 阮存云一句话插不上,到现在感觉都被老于一锤定音了。 他初来乍到,不知道烛方年会是什么规矩,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弱着声儿据理力争:“那个,于哥,我觉得我真的不适合当主持……” “得嘞,少谦虚了!”老于笑着瞪眼。 “你们年轻人啊,机会摆在面前都不争取。像年会这种在所有人面前表现自己才华的机会可就这一次啊!领导虽然嘴上说着只看中工作能力,但你能说会道盘靓条顺地一展示,那在大家心里的印象不都蹭蹭往上涨,存在感高了,到时候有什么晋升机会也会先想到你咧。” 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阮存云知道老于这么跟他说也是好心,仔细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 阮存云问:“领导都喜欢能说会道的吗?” “要不然呢?”老于笑了,“谁愿意带个不声不响的闷葫芦在身边啊?讲一句话要酝酿三分钟,都能把人给憋死了。” 阮存云不说话了。 他问出刚刚那句话就酝酿了三分钟。 “但你肯定没问题,我看了你演讲录像,那顺畅,那逻辑,那眼神交流,没得挑。”老于语速很快,“小阮,把握好这次机会啊,你会很顺利的。” 这算是初步敲定,阮存云再拒绝就有点不合适了。 老于效率很高,和阮存云说了一通计划,给他转发了几封邮件,就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走之前老于还笑着叮嘱了一句:“但还是工作为重哈!这个主持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就对着稿子念,然后小游戏的时候随意发挥一下,调动气氛,不难。” 老于旋风般地离开,留给阮存云一地秋风萧瑟。 阮存云脑壳疼。 主持和演讲对于他来说完全是两个概念。 演讲内容至少全是阮存云自己写的,所有的结构、脉络他都了然于心,而且毕竟是学术相关,没什么主观的部分。 主持则不同,看上去只用跟着稿子念,但真正的舞台上需要面临很多突发情况,考验的都是主持人的临场反应能力。 阮存云或许还 能装一装演讲高手,用时间和训练堆起来就可以了,但主持这种需要天赋的事情,说实话,他觉得自己百分之九十会搞砸。 但现在邮件都已经发到他邮箱里,阮存云也纠结着。 这也算是他职业生涯中遇到的一个挑战,他要不要迎难而上,挑战一下试试? 其实容不得他选择,主持组的第一次会面就在周四下午下班后,阮存云开会弄晚了一点,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就匆匆跑去了集合地点。 其他同事忙碌着没注意,但秦方律看见了。 主持组一共有六个员工,四个主持人,两个人写稿子,其他的还有活动部的同事和外面聘请的专业人员。总之组织明确,看起来还挺正式的。 第一次见面主要是吃个饭,互相认识一下。 其他几个人是真会聊天,明明都是第一次见面,你来我往地一下子就聊熟了。 因为都是主持人,这自然成了个切入点,他们分享自己在中学和大学当大会主持人的经历,阮存云光是听着,就觉得心惊胆战。 见阮存云一直没怎么讲话,一个女生便也想让他参与进话题,问他:“你主持过什么活动吗?” 阮存云笑笑,老实地说“没有”。 其他人一听便道“哎呀疏忽了,我们在乱聊些什么”,然后开始向阮存云传授当主持人的经验。 比如怎么看台词卡最自然啦,如果有节目上错了怎么办啦,不一而足。一个男生甚至当众演起来,说了一件他初中主持时的糗事。 阮存云渐渐地也融入了,吃完饭后笑着和他们作别,说合作愉快。 终于又结束了一顿让人疲倦的饭局,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顿。 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八点多,时间栏下有一条消息,是秦方律发来的微信。 自从他们从温泉回来,秦方律就没给他发过微信,阮存云蓦然一顿,心跳突然加快。 他看到顶着小黄鸭头像的秦方律,在两小时前发来一句:【还没下班?】 阮存云刚从餐厅出来,还要回公司拿包,单手打字回复道:【已经下啦,刚刚和同事吃完饭。】 科技部楼层空荡荡的,阮存云往工位走,发现一半的灯还亮着,秦方律坐在桌上。 “秦总……您还没走啊?”阮存云愣了愣。 他不会是在等自己吧? “嗯。”秦方律单手取下眼镜,“正好有点事情没处理完。你一直没回消息,我怕有什么事。” “没,就是和同事们吃了个饭。”阮存云心里有点暖,“大家一直在聊天,没时间看手机。” 没有别的同事到底是不一样,秦方律收拾东西,没什么顾忌地和阮存云一起往外走,闲聊道:“不是科技部的吧?你们组的同事早就下班了。” 阮存云点点头:“几乎都是其他部门的同事,我们是年会主持人,一起吃个饭。” “年会主持人?”秦方律看上去有些惊讶,语气似乎挺开心的,“你被选上了?” 阮存云“嗯”了一声,心想老于说得果然没错,领导都喜欢能说会道的。 秦方律笑起来:“那老于还挺有眼光。” “不是……”阮存云感觉自己被夸了,很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来找我。” “我们年会还挺好玩儿的,有点可惜,当主持人就没法安心坐在台下看表演了。”秦方律说。 阮存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他比较担心自己在台上变成小丑。 坐电梯到楼下,在公司大门口,两人不约而同地站住了。 秦方律犹豫地问:“我开车送你回去?” 阮存云几乎是下意识婉拒:“谢谢秦总,我自己坐地铁吧,很方便的 。” “好。” 秦方律保持着以前的习惯,仍然尊重阮存云的私人空间。 “那我送你到地铁口,可以吗?”秦方律问。 阮存云捏紧背包带子:“好。” 其实地铁口离公司就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三两步就到了。 但这一送,意思就不一样了,像是亲密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两人在地铁口又停了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机场送别。 秦方律说:“主持也是工作,别太累,如果有不合理的分配要和老于说。” 阮存云说“我知道”。 秦方律又没话找话地问他“晚上吃饱了吗”,阮存云说“餐厅很好吃,饱了”。 两人站在地铁口的阴影里说了些小话,阮存云没往下走,秦方律也没离开。 到实在是没什么话聊的时候,阮存云才说“秦总,您回去吧,早点休息”。 秦方律弯着眼睛看他:“又变成秦总了?现在是下班时间。” 阮存云握紧背包,飞快地说:“秦方律,拜拜。” 说完就往地铁站里走。 他听到秦方律带着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拜拜。” 阮存云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秦方律还站在原地。 “你快回去啦,我走了,拜拜。” 秦方律跟他挥手:“你快去,拜拜。” 快到电梯时,阮存云又回头一看,发现秦方律还是没走。 跺脚歪头道:“你怎么还在这儿?都说了好几个拜拜了!” 秦方律笑起来:“我看着你进站。” “哦。”阮存云斩钉截铁地转身,义无反顾地踏上扶梯,缓缓下降。 这次真的不能再回头了,不然一个拜拜要说半小时。 因为每个人都想成为最后说“拜拜”的那个人。 真的是好无聊哦,明明第二天就要上班见面了,他们还是像小学生好朋友一样舍不得说再见。 到了地下层,阮存云的头不受控制地自动往回扭,看到地面上仍站着一个模糊高挑的身影,他还伸出手臂在空中挥了一下。 阮存云在心里骂了一声“毛病”,把半张脸埋进衣服高领,红着耳朵跑进了地铁。 - 这大概是阮存云为数不多的轻松周末。 没有公司聚会,没有公司活动,没有秦方律的邀请…… 好吧,虽然和秦方律一起玩儿也很快乐,但总是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不自在感。 还经常会心跳加速,大脑紊乱。 周六下午一点钟,阮存云的家门被哐哐砸响。 “来了!”阮存云不耐烦地大吼,夹着拖鞋从卧室撞出来,扯开门,看到徐飞飞的大脸。 “靠,我居然是第一个到的?”徐飞飞看着阮存云空无一人的客厅,“亏死了,让让。” 徐飞飞撞开阮存云,往柔软的沙发上一躺:“我再睡会儿,你先去洗漱吧。” “行吧。”阮存云揉了揉脸,困意被徐飞飞砸散了不少。 他们四个约在阮存云家打游戏,约的十二点钟,阮存云直到刚才还在睡,徐飞飞一点钟到,剩下两个还不知道在哪。 徐飞飞搂着猫咪老师的抱枕睡了,阮存云抬手在群里@白蔷薇和齐畅:【午饭归你们俩请客,我们要吃海鲜大餐,没得谈。】 白蔷薇发来一个“不”字,后面跟着几十个感叹号,据理力争道“我们真的马上要到了”。 齐畅直接发来一堆外卖店铺,问:“吃哪家?” 白蔷薇,齐畅和外卖员是一起出现在门外的。 徐飞飞从外卖员手里接过沉甸 甸的外卖,对剩下两人说:“不欢迎你俩,请回吧!” “不行不行,我好久没看到牙牙了呜呜呜!”白蔷薇拨开徐飞飞往里冲,揽着阮存云不撒手。 齐畅无奈地揉揉徐飞飞的脑袋瓜:“走,吃饭。” 死宅的聚会就是这么简单,外卖盒摆了一桌子,大屏幕上播着最新的番,一边吃一边看一边吐槽,四个人凑在一起就是掀翻房顶的纯粹快乐。 “说实话,好像从枫溪谷回来之后我就没见过阮存云了,但徐飞飞还经常跟我们一起打游戏。”白蔷薇嗦着辣炒海螺,“阮总周末都这么忙呢?日理万机啊!” 阮存云叹了口气:“公司事情比较多。” “哦,公、司、事、情。”徐飞飞挤挤眼。 “跟大胸老板一起出去玩也算工作?” 闻到八卦的气味,白蔷薇手里的海鲜都不香了。 “云啊,你都敢泡老板了啊?这不像你啊!” “不是,没有……”阮存云百口莫辩。 “我不是要你找准机会就摸的吗?”徐飞飞问,“你到底摸了没?” “没!”阮存云大声道,又语气一转,“我们都很正经的。” 其他人一听就笑起来,连齐畅都说:“老实讲,在座的各位都不怎么正经。” “所以你俩到底到哪一步了?”白蔷薇歪着头问阮存云。 阮存云大概说了一遍,最后一句话总结:“大概就是,还在互相磨合吧。” “他还不知道你喜欢这些啊?”徐飞飞手在空中挥了一圈,遥指房间里堆放的各种动漫和周边。 “怎么可能知道。”阮存云笑了一下。 “你不问问怎么知道他会介意呢?”白蔷薇问,“万一他也喜欢呢?就算你们成不了,多个同好也不错啊!” “同好有你们就够了。我从他身上看不出什么迹象,不敢赌。”阮存云咬咬嘴唇,“我已经跟他说我有点社恐了。至于这个,慢慢来吧……” 其实真实原因是,秦方律在阮存云心中其实一直是权威的代表,有点类似于他父亲留下的影子,很难揣测他们对于二次元的态度。 他不想再次突然暴露,然后看着喜欢的东西被踩得一文不值。 曾经的经历再来一次,他实在承受不了。 “他还不怎么了解真实的我,所以我们先互相慢慢了解吧。”阮存云说。 “不管怎么样,咱们小云第一次被男色蛊惑,我祝福你!希望你早日泡到大奈帅哥!”白蔷薇仰头,一口干完了杯里的可乐。 齐畅默默给她满上:“你就是找机会喝可乐。” 收拾完桌子,聚会活动正式开始。 四个人一个人扯了个垫子,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人手一个手柄,盯着屏幕噼里啪啦地打游戏。 徐飞飞是游戏的神,几乎场场都是冠军,剩下三个菜鸡互啄。 “这届阿宅太菜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徐飞飞遗憾地摇头,“无敌是多么寂寞。” 齐畅扔下手柄,往枕头里一靠,开始摆烂:“中场休息!我要点奶茶喝了,你们喝什么?” 徐飞飞还没玩够,吵着说再来一局。 阮存云点完奶茶,对徐飞飞说:“玩线上模式不就好了,没准能找到水平差不多的网友。” 徐飞飞醍醐灌顶:“确实。” 齐畅和白蔷薇瘫在旁边,姿势亲密地睡在一起看漫画。 徐飞飞看着那对臭情侣,大声道:“世风日下!” 阮存云看都不敢看:“道德沦丧!” 白蔷薇亲昵地在齐畅脸上啵了一口:“你们的下午茶,狗粮,不谢。” 匹配到了网友,阮存云和徐飞 飞火速进入游戏状态,不理那对臭情侣了。 他们玩的是大乱斗,非常简洁明了的战斗模式。四个人用技能乱打,拿的人头越多、自己死的次数越少,就越容易赢。 徐飞飞一开始还挺松散地在打,听着耳畔阮存云“我又被谁杀了啊”的呼号,喃喃自语:“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阮存云属于又菜又爱玩,各种技能一通乱放,没有丝毫技巧,玩儿的就是一个混乱。 他发现对面的一位网友和他一样,也是胡乱操作,胡乱走位,反正玩得很欢,生死都无所谓。 阮存云操纵着一个胖丁,一颗粉色的球在硝烟中弹跳,躲到旁边吃道具,给自己唱歌睡觉,非常悠闲。 对面操纵着一个卡比,也是颗粉色的球,在空中噗噗地飞高,缓缓落到阮存云旁边,嗷呜一口把他的胖丁吞了进去。 两颗粉色的球很和平,互相打了几招之后就不打了,估计是两颗粉球摆在一起实在很喜感,它俩岁月静好地睡觉吃道具,不像是在一个打斗游戏里。 游戏界面另一边,两个攻击力高的角色难舍难分地缠在一起打,一向无敌的徐飞飞居然和对方打了这么久还没分出胜负。 “草,这人有点意思啊!”徐飞飞爆出一句粗话,手柄按得啪啪响,“来啊,往我脸上放大招试试!小爷我直接给你打断。” 阮存云看了那边一眼:“这人挺强啊。” 徐飞飞哼道:“一般,比不上我。” 打完一局,双方不约而同地点了继续,徐飞飞感叹:“总算是找到个会打游戏的了。” 在游戏载入的空档,阮存云看了一眼手机,秦方律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照片上是三只扭打在一起的猫咪,黑白花,颜色分明,体态扭曲,午后的阳光照在它们身上,为凶残的画面增添几分温馨。 秦:【猫在打架。】 阮存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回复道:【好可爱!】 秦:【你在干嘛呢?】 存:【我也在家。】 他总不能回复“在看朋友打架”吧,所以就说了这么一句。 徐飞飞大喊:“阮存云!开始打架了,你怎么还在看手机!是哪来的妖精夺走了你的游戏精神!” 阮存云充耳不闻,继续给秦方律发:【等会儿准备看看书。】 嗯,他只是把“漫画”说成是“书”,一点问题没有。 秦:【好的。】 秦:【周末快乐!】 徐飞飞大声威胁:“阮存云你再不来我就打你了!不管,我打你了。” 阮存云结束聊天,“嗷”地一声扑回游戏机,发现对方的那个粉红色卡比也呆在原地没动。 “对手都没打我,结果你打我!徐飞飞,痛击你的队友是吗?”阮存云七手八脚地恢复操作,看到对方的卡比也终于动了起来。 聊完天之后,阮存云莫名地心情很好,打起人来也手下不留情,即使死了好几次还是很快乐。 打完几轮,齐畅的手机响了。 齐畅蹦起来:“我去拿外卖!” 过了一会儿,齐畅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袋子。 “神奇。快递员说还有一个外卖也是我们房间的,就让我一起拿上来了。” 阮存云盯着屏幕头也不抬:“送错了吧?” “上面写的收货人是‘存云’,我以为是你点的。”齐畅突然明白过来,笑得有些暧昧,“不是你点的啊?” “啊?”阮存云还没明白。 白蔷薇也懂了,跳起来看外卖单。 只见阮存云那张外卖单上还写着一句留言:“小朋友,周末快乐。” 白蔷薇“哇哦”了一声, 对阮存云说:“你的大胸准男友给你投喂了诶!语气好宠哦~” 阮存云逐渐醒悟过来,放下手柄连滚带爬地想把那包东西夺过去。 难怪秦方律刚才问他在不在家,原来是想给他买东西吃吗? 但袋子已经被臭情侣拆开了,秦方律给他买了一杯奶茶和一份水果捞。 齐畅拆开阮存云自己点的那一份外卖,里面同样摆着一杯奶茶和一份水果捞。 两杯奶茶的品种,冰度,甜度都一样。 两份水果捞的种类和大小都一样。 白蔷薇笑得眼睛都眯成两道弯月:“牙牙,这就是你说的‘他还不怎么了解你’吗?” 齐畅也笑:“我看他了解得很。” - 秦方律家中,程开盘腿坐在沙发上,酣畅淋漓地对着敌人一顿输出,结果被躲开了,你来我往地好不痛快。 “这人还行。”程开吝啬道,“能跟我玩儿两把。” 秦方律有一搭没一搭地动两下手柄,左手开小差地对着地上的猫拍了张照片。 过了几轮,程开一边飞快地按动手柄一边大骂秦方律:“你在干嘛!能不能好好玩游戏!” 秦方律单手点动手机:“在给阮存云买下午茶。” 醉心操作的程开突然顿了一下,苦涩道:“草。” “我收获了一个棋逢对手的网友,你却收获了一个老婆。” 大龄单身二次元程开凄凉地悲叹:“看上去我赢了游戏,实际上我输了人生。” 第42章 次元42 烛方在办事效率这方面是一脉相承的, 从技术项目到年会筹划,都是分阶段列计划,从很早就开始准备, 确保万无一失。 每次的排练都在周五中午,这对阮存云来说成了每周一次的固定折磨。 前几次还好,大家都是商量串词,念稿子,走几遍就能回家了。但这次老于指着计划表说, 好, 大家念的都没问题,我们现在来模拟一下和观众临场互动的部分。 阮存云还没来得及窒息,就听到老于叫了他和一位女主持的名字:“小阮,小河,你们俩搭一下试试。” 阮存云迈着沉重的步子, 和小河走到舞台中央, 老于和其他人站在台下充当观众。 老于说:“先来一个简单的,如果你说到一半,话筒出故障了怎么办?小阮先试试。” 阮存云捏着话筒站在舞台中央, 大脑飞快地转动却转不动, 脑海中漂浮着许多句重复的话:“我是谁, 我在哪,我该怎么办?” 一片沉寂,阮存云眼神空洞地和台下人对视许久, 终于干巴巴地开口:“大家好……话筒出了些故障, 请大家稍安勿躁。” 老于直接笑了:“你的话筒坏了, 你说这些底下人听得见吗?” 阮存云呆住:“哦, 对……” 旁边的小河看不下去了, 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手中的话筒递给阮存云:“你可以先悄悄给道具师打手势,如果对方没看见,你可以先找我借,我们轮流共用一个。” 阮存云恍然:“好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 写演讲稿的一个男生叫陆山,他站在台下补充道:“还可以说一些俏皮话,比如,‘刚刚的节目太惊艳,话筒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我得赶紧换它下台缓缓!’虽然有点尬,但现场效果还是不错的,观众们一笑也就不尴尬了。” 阮存云很虚心:“受教了。” 再次模拟一遍,阮存云略显生硬地圆了场,这题算是通过。 老于又问了个新的:“来试试这个。如果马上就要开始的下一个环节需要领导出场,但对方还要几分钟才能到,你该怎么办?还是小阮先来。” 阮存云不确定道:“告诉大家,领导因有事迟到几分钟,麻烦大家等一等?” 老于还没说话,陆山倒是先急了。 他差一步就窜上台,挨住台边说:“怎么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让领导抹不开面子呢?那当然是要先拖时间,比如给观众们说一段脱口秀,比如即兴来一段小表演,或者做个小游戏之类的。把时间拖到领导来的时候就行了。” 陆山说完,还随口来了一小段相声,逗得大家嘎嘎乐。 阮存云也跟着笑,不过笑里泛着苦涩。 人家这样才叫主持啊,他那顶多算是个语音助手! 又折磨了好几轮,阮存云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像个误入高考考场的小学生,对着卷子一通乱答,身边坐着一圈高考状元帮他,最后好歹勉强及格。 “其他人都挺好。”老于咳了一下,“小阮还要加强一下临场反应。” 阮存云低着头:“好。” “没事儿啊,多练练就好了,你能行的。”老于笑着拍手,“下周我们再来试一次。” 这周的排练结束了,阮存云却丝毫没有放松的心情,反而愈加沉重。 别人梦寐以求的展现自己的机会,在阮存云这里却成了莫大的负担。 他一直伪装得太好,连身边的同事都觉得自己活泼开朗会说话,殊不知这是他耗尽了全身的精力才营造出的假象。结果他在这个伪装出的形象上越走越远,逐渐被架高到他控制不了的地方。 但阮存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人生总是要像竹子一样拔节的。 没准这就是上天交给他的一个契机,能让自己变得可以真正从容地面对人群。 不管怎么说,在下一周的彩排到来之前,阮存云想尽力做到最好,让大家看到他的进步。 阮存云回到科技部,坐回电脑桌前,深感这才是他喜欢的工作。 只用面对理性的代码,和同事的沟通也都是围绕项目,比主持实在是好太多了。 有了中午折磨的对比,下午的工作像鱼回到水中一样愉悦。 不知道是下午几点钟,反正阮存云整个人都扑在项目里,专心致志地敲键盘,完全没注意到身旁逐渐嘈杂起来的声音。 “噗啦”几声响动,天上散下几捧礼花,几个主管齐齐地喊:“秦总生日快乐!” 阮存云诧异地抬头,看到彩色飘带落在秦方律肩头,他表情有些无奈,但那开心的笑容分明是藏不住的。 今天是秦方律的生日吗? 阮存云和同事一起站起来,看着Rain姐从走廊里推了一个大蛋糕出来,心里的滋味怪怪的。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反正阮存云不太舒服,心里有点堵。 秦方律过生日,他居然不知道。 他有点烦,自己没去了解过,这下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连个礼物都没有。 另一方面,秦方律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的生日? 其他员工都知道的事情,阮存云却不知道,他有种自己被蒙在鼓里的错觉。 生日惊喜的组织者是科技部门的几位主管,他们把蛋糕推出来,其他人自然知道该做什么,都停下手头上的工作,围到秦方律身边给他唱生日快乐歌。 阮存云站在人群中,和其他人一起唱。 他看到秦方律看了他一眼,对着他笑了一下。 一首歌唱完,Rain姐拍掌道:“好!秦总,许愿许愿!” 秦方律端正地站在蛋糕前,语气轻松:“我真正的生日还没到呢,今天不能许,过两天才行。” 同事们一阵欢笑,说秦总“太不给面子了”。 阮存云一愣,原来今天不是秦总生日,那什么时候是? 秦方律接着说:“生日的愿望就要生日那天许,但今天是周五,我可以许一个周五的愿望。” 在大家的笑声中,秦方律说:“首先祝大家周五快乐,吃完蛋糕大家就可以下班了,其次祝大家每天都可以像周五下午一样快乐,虽然这不太可能。最后,还是要祝烛方越来越好,和大家一起越来越好。” 很完美的一段领导发言,接地气,有点小玩笑在里面,关心同事,最后还是落脚到公司。 秦方律接过刀,在蛋糕体上切下第一刀,继续道:“谢谢大家给我的生日惊喜,秦某人收下了,很喜欢。但希望以后还是不要拉这种彩带了,不环保,清洁阿姨也会很辛苦。” 一个主管笑着摇摇头调笑道:“我们秦总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秦方律笑笑:“偶尔解的。” 周五下午本来就轻松,这场蛋糕聚会恰好挑在快下班的时候,确实是吃了就能走。 同事们离开前都跑到秦方律桌前跟他说“生日快乐”和“秦总再见”,秦方律对他们说“谢谢”。 蛋糕是巧克力味的,厚厚一层巧克力酱,怪腻人的。 阮存云一口口地吃,竟觉得有点发苦,吃到同事走了一半儿还没吃完。 秦方律把蛋糕给保洁阿姨一人发了一份,还对她们说“辛苦”。 小莓也拎着包走了,走前招呼了阮存云一句:“小云不走呀?” 阮存云举了举蛋糕:“我还没吃完。” 小莓笑了句:“你平时吃饭胃口挺大,这么小一块甜品倒是搞不定了 。我先走了啊,拜拜!” 办公室只剩下稀疏几个人,阮存云咽下最后一块蛋糕,把盘子扔了,走到秦方律桌前站定。 “秦总,生日快乐。” 阮存云说完,却没有走。 秦方律拖了一个椅子过来要阮存云坐下,阮存云执意站着。 “今天不是我生日。”秦方律说,“周日才是。” “以往我的生日都是在工作日,生日那天他们会给我准备蛋糕。今年不在工作日,我没想到他们也提前准备了。” 阮存云“哦”了一声。 秦方律望着他,轻轻拍了下椅子:“站着累,坐吧。” 阮存云还是没动,但语气已经软了,听着还有点委屈:“你过生日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这话本身就有深层次的意思,再加上这语气,秦方律默默咂摸着,越咂摸越从心底滋出一股又酸又甜的感觉来。 秦方律问他:“我能告诉你吗?” 阮存云到底是心思浅,还是凭本能在答:“为什么不能?” “告诉你之后我可以期待点什么?” “很多啊!”阮存云掰着指头数,“礼物,蛋糕,祝福……要准备很多东西。” 乐得不行了,秦方律这下彻底收不住笑容:“你给谁都这么准备吗?” 阮存云一愣,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也就那三个死宅过生日会让阮存云细细准备一番。 才说完,阮存云脸上倏地一红,慌乱重复了一遍:“不是!我不是……” 秦方律笑得眉眼弯弯:“原来我已经能享受这么高规格的待遇了呀。” 阮存云这才发现自己的深层想法被漏得底裤都不剩了,慌忙找补:“没,只是因为生日很重要!” “嗯,生日很重要。”秦方律笑着,心里甜得不行,不再继续逗这只自投罗网的笨蛋。 “那你周日有时间吗?我过生日那天。” 阮存云说“有时间”。 “要不要来我的生日派对?”秦方律补充道,“私人邀请,别的同事都没有。” 阮存云揉揉耳朵:“来。” 答应完才发觉草率了,“私人邀请”四个字居然远远盖过了“派对”带给他的威胁。 秦总的生日派对,至少要邀请百八十个商业大佬吧? “派对……”阮存云鼓起勇气问,“有多少个人参加啊?” “两个。” 阮存云:“啊?” 秦方律数给他听:“你,我。” 阮存云一时间没回话,他听见自己渐渐提速的心跳声。 “派对地点……就在我家。”秦方律继续说,“我们就在家里待一整天,哪里都不去。” “你想来吗?” 问完这话,秦方律自己心里也没底,他怕自己步子迈太大扯着蛋。 直钩钓鱼,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安的是什么心思。 两个人在一屋子里,那能叫派对吗? 刚刚阮存云一通带着点小醋劲儿的埋怨让秦方律太得意了,一不小心就说了个过于私密的邀请。 阮存云低着头:“您还记得上次在飞机上,您说要介绍家里三只猫给我认识的吗?” 秦方律稍稍一愣,想起来这事儿,接着嘴角就扬起来了。 他知道阮存云这是答应了。 果然,阮存云问:“现在还算不算数儿?我想去撸猫。” “算数。”秦方律毫不犹豫就把猫卖了,“我把他们全洗干净,让他们等着阮陛下翻牌子。” - 在生日前一天,三只猫被送去宠物护理店洗澡修毛,秦方律把家里大清扫了 一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全被秦方律扔进了卧室。 零点整的时候,阮存云给秦方律发了一条“生日快乐”,秦方律抱着手机看了十遍,连梦都是巧克力味道的。 生日当天,阮存云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到,左手拎着一个礼物盒,右手拎着一个蛋糕,用下巴尖戳响了秦方律家的门铃。 门铃刚按下去秦方律就把门打开了。他穿着一身深色修身家居服,是一副整天都不会出门的样子,让阮存云有片刻恍惚,以为看到了一名和自己一样的宅男。 阮存云又面对面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秦方律很自然接过那两个盒子放到一边,把拖鞋放到阮存云脚边。 “你一共说了三遍,我这个生日已经太快乐了。” 拆了礼物,里面是一套剃须刀。 很适合男性的礼物,四平八稳,但秦方律还是很开心。 秦方律家很大,客厅宽敞,装修风格如他本人,简约大气,细节处又透着奢华。 窗边立着一组猫爬架,三只猫看见有陌生人来了,警惕地攀在高处,打量这位新鲜的人类。 阮存云起先还有点坐立难安,但目光全被三只猫吸引过去,感觉它们比秦方律之前头像上的样子长得更胖了。 “可以摸吗?”阮存云用充满渴望的眼神看着秦方律。 “当然。”秦方律答应得很痛快。“这不是今日的主题之一吗?” “他们叫什么?” 秦方律卡住了,过了几秒才说:“小黑,小橘,小花。” 阮存云冲着那只胖橘喊“小橘”,橘猫大爷歪在垫子里舔爪子,轻巧地瞥他一眼,又漠然地扭过头去。 秦方律直接把猫抱过来放进阮存云怀里,没什么语气地说:“他听不懂自己的名字。” “猫咪都这样。”阮存云把胖猫抱进怀里,搓他柔软的肚皮,矜持地没有把头埋进毛里吸,“小橘好可爱哦!” “它们都是您在宠物店买的吗?” “都是捡的。”秦方律盘腿坐到沙发上,黑猫动作流畅地跳过来,自然地窝进秦方律腿弯,“火……这只橘猫年纪最小,但现在已经是最胖的了。” “啊。”阮存云捏了捏橘猫的肉垫,“在哪里捡的呀。” 秦方律手里抱着黑猫:“有的是在小区里流浪的,有的是被人遗弃的。小橘什么都吃,很会吃,所以刚捡的时候身体状况还不错。但小黑就是又瘦又小,还很怕人,养了很久,结果现在变成最粘人的了。” 黑白牛奶猫从阮存云身边蹭过,阮存云一把抱住它说:“能遇到秦总,你们真的好幸运哦。” “他们的主人比他们更幸运。”秦方律说。 阮存云飞快地瞥他一眼,假装听不懂。 即使只有两个人,气氛也一点都不尴尬。阮存云伸着逗猫棒和猫玩,叹道这才是完美的周末。 两人吃完午饭吃蛋糕,因为只有两个人,他们都赞同不要唱生日歌,阮存云抹不开面子唱,秦方律抹不开面子听。 “但我在公司没许的愿,今天是要许的。”秦方律双手合十,对着蛋糕闭上眼。 “我希望——” 阮存云打断他:“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秦方律笑着掀起一点眼皮,又飞快闭上:“好的,那我不说了。” 吃饱喝足之后阮存云就有点困,坐在沙发上懒得动。 秦方律问他:“你在家的周末一般干什么?” 阮存云踌躇道:“呃,看看书,看看电脑……你呢,你一般干嘛?” 这次轮到秦方律犹豫,他道:“偶尔画画……” “画画?”阮存云坐直了,“你会画画啊 ?早知道我生日礼物就送画具了!” “可以留给明年。”秦方律挑眉,“你喜欢吗,我可以给你画一幅。” “好,好啊。”阮存云说。 秦方律站起身,打开一间房门,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拿着几张纸和铅笔,反手带上了门。 那门里黑黢黢的,阮存云什么也看不见。 “你想摆什么姿势?”秦方律问,“你可以拿本书看,不用一直不动,自然就行。” 阮存云自然听取秦方律的建议,从书架上一溜正经书里挑出来了一本侦探,坐在沙发中间看。 秦方律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对面,铅笔沙沙地在纸上落下。 阮存云翻着书,却什么也读不进去,时不时地偷瞄一眼秦方律,然后望一眼那扇被秦方律关上的神秘的门。 秦方律注意到他的视线,问:“你在看那间房?” 被抓了现行,阮存云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抱歉,因为锁着,所以有点好奇。” 秦方律大大方方地说:“那是我的卧室。” 接着问:“你想进去吗?” 这话就问得有点露骨了,卧室本来就是极具暗示性的一个地方,尤其是在两个人独处一室,且这两人间情愫涌动的时候。 秦方律总是时不时地撩一句,让阮存云难以招架。 他的脸都快埋进侦探书里,摇着:“不想。” 秦方律继续问:“是暂时不想还是以后都不想?” 阮存云从书里抬头,封面都快被他捏折了,耳垂红得能看见血管。 “……你别问了。” “好,不问了。”秦方律笑着道歉,语气里没有一点悔悟的意思。 其实秦方律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不说得露骨点儿不保险。 万一阮存云想进去,那才是彻底没辙。 那些从客厅清扫出去的游戏机漫画书和海报全堆在卧室里,他刚刚为了找画纸,还手忙脚乱地拉开了好几个抽屉,都没来得及关回去。 阮存云则急着想把这令人脸红的话题绕开。 “我认识……也不算认识吧,反正就是知道一个朋友,女生,她也会画画,而且画得很好。” “噢。”秦方律一边落笔一边随意问,“她画的什么流派?” 这问题把阮存云难倒了。 他回想蛋老师发过的那些图,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一个流派,还差点把自己想燥热了。 阮存云最后挤出来一句:“不知道,反正我觉得是艺术品!” “艺术品呐。”秦方律重复一遍,“那我画的肯定比不上。” 阮存云问:“你现在画的是什么?” 秦方律手上不停:“我现在在画素描,挺久没画了。” “那你平时画的都是什么呀。”阮存云继续问。 铅笔顿了一下,秦方律回想了一下他满电脑满抽屉的东西,只有“不堪入目”四个字能形容。 秦方律最后挤出来一句:“说不清,就瞎涂。” 阮存云闻言笑起来:“但你很喜欢画画对不对?我看你画画的时候,眼神都和平时不一样。” “那是什么眼神?”秦方律撩起眼皮看他,笑。 “说不清。”阮存云靠在沙发上轻轻扭着身子,似乎在思考,“就,挺温柔的。” “我平时很凶是吧?”秦方律说着,又回复阮存云的上一个问题,“我确实很喜欢画画。” 这点秦方律并不否认。 “难怪当时我跳舞的时候,你说有件喜欢的兴趣是很快乐的事情。”阮存云记忆里超群,“好羡慕会画画的人,可以把自己想象的画面表达出来。” “但你 真的会画画之后就会发现,你会因绘画无法完全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而苦恼。”秦方律的声音很平静。 “但是呢,如果有人能从一张平面的画里理解出来你想表达的东西,那就是最让人开心的部分。” 两人一言一语的聊着,猫咪在旁边打呼噜,气氛很宁静,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后来聊天越来越稀疏,阮存云听着沙沙的纸笔声,缓缓合上了眼。 秦方律看着午后的阳光洒进落地窗,像一片片金色的羽毛,落在阮存云沉睡的羽翼上。 阮存云歪在沙发上,睡得很安静,让秦方律想起他睡在自己休息室里的样子,让他想到春天,想到微风,想到纷乱世间唯一的桃花源,想到很多美好的事物,想到一切温柔的总和。 阮存云蓦然醒来时,发现天色将晚,自己侧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脚边蜷着一只橘猫,厨房里有锅碗瓢盆的声音,传来阵阵香气。 朴实,平淡,像漫长生活里一个最有烟火气的切片。 秦方律端着两碗煲仔饭从厨房走出来,看了阮存云一眼:“醒啦?” 阮存云不好意思地揉揉头发,蹦下沙发,忙着帮秦方律收拾桌子端菜。 明明是秦方律的生日,结果居然是寿星在忙来忙去。 没想到秦方律做饭这么好吃,不是多么高精尖的菜式,但是很家常,很香。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平平淡淡的,没有骑马没有泡温泉,阮存云却觉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开心。 送阮存云回家的时候,秦方律把今天画的画塞进他手里:“不太好看,多担待。” “送给我啦?”阮存云惊喜道,接过来就准备打开看。 秦方律立刻按住他的手,道:“回家再看。” 抓心挠肝地回到家,阮存云在灯光下展开画纸。 一副铅笔素描,男孩安静地睡在沙发上,身边睡着一只小猫,另外两只在沙发顶上玩耍。 背后有一扇窗户,窗外是盛开的花树。 右下角有一个飘逸的签名:秦。 阮存云抱着看了很久,心里鼓胀温暖。 他心想秦总果然谦虚,明明画得这么好看。 准备好好保存住,阮存云突然发现画纸背面写着一行字—— 【我的眼神和平时不一样,不是因为我在画画,而是因为我在画你。】 第43章 次元43 似乎是为了报复阮存云享受了一个完美的周末, 下周的工作如排山倒海般压来。 其实纯粹工作倒也没什么,有同事一起干活儿讨论, 总是可以达到既定目标的。 真正的心理压力来源于主持任务, 眼看着下一周的排练时间渐渐逼进,阮存云仍觉得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没有任何提升,这种不知该怎么办的焦虑感充斥着他。 主持这事儿也不是说有多艰难, 没人每天检查,但阮存云总感觉心里压着块石头,不舒畅, 工作的缝隙里会惦记着,晚上睡不好觉, 时不时地就会回想起上周排练时,自己在台上手足无措地稀烂表现。 每次回想起来, 阮存云就会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叹息。 每天下班回到家已经很晚, 阮存云洗澡躺上床,不再是悠闲地刷微博看漫画,而变成了四处搜罗各种“主持人精彩救场盘点”,学习那些强大的主持人怎么控场,怎么妙语连珠地化解尴尬。 光是看还不够,阮存云深知眼高手低的道理。他对着视频一个个地想象,如果类似的情况发生,他该如何应对。 在空荡的卧室里,阮存云对着空气练习,想象柜子上一排排的手办就是他的观众们。 周二的时候,老于在主持人的群里发了条消息, 说本周排练会有领导来看看, 主要是聊聊天, 然后犒劳一下大家。 老于说:“不用有什么成型的东西,精气神儿面貌在就行了,领导不管年会具体怎么表演,他们也只是想看看今年的年轻人怎么样。所以大家放轻松,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哈!” 小河第一个回复:“哇!领导要带什么犒劳我们呀哈哈哈,期待一下。” 写稿子的陆山也说:“收到,大家也都加油!” 同事们都挺热情地在群里回复,表达了对领导到来的期待。 阮存云跟在最后面回复了一句:“收到!” 老于戳了戳阮存云的私聊:“小阮,在吗在吗?” 阮存云:“在的。” 老于:“你大概练得怎么样了呀?” 阮存云:“应该有改善吧~” 老于:“是这样的,在这周的彩排里,领导们可能想体验一下小游戏,所以需要主持人暖场呀,引导呀之类的,万一有什么意外都要临场处理一下。” 阮存云:“好的。” 老于:“所以提前跟你打声招呼,辛苦了啊!” 阮存云:“没事的于哥。” 阮存云:“能不能问下,您知道是哪些领导会来吗?” 老于:“这个我不太清楚,据说是高层随机来几个。” 老于:“你是担心你们秦总来吗?没事的哈哈,秦总对文艺活动没有工作上那么严格,你正常发挥就好啦。” 阮存云关上对话框,靠在转椅上闭眼三分钟。 他突然好想抽支烟。 秦方律会去看彩排吗?一共有几个人会去? 虽然老于说秦方律不在乎文艺活动,但他大概只是在安慰自己。 况且他和秦方律现在不止是一层上下属关系,阮存云想,另一层关系他并不想放弃。 想到秦方律在展会上深入浅出的精彩演讲,想到他在派对和人群中自信快乐的神态,阮存云心里又变得没底。 他虽然在生日那天和阮存云在家安静地待了一整天,但闲暇生活偏好不代表他在工作上的偏好。秦方律会不会还是更喜欢开朗的人?他上次只是顺着自己尝试一次。 阮存云一焦虑起来就容易想很多,想得多就容易更焦虑。 恶性循环了一会儿,他下定决心,不就是主持个小游戏吗?顶多半小时的事儿,一眨眼就过去了。还有三天时间,他 就不信自己练不好。 多背一些话术,多准备些段子,到时候上台好歹不会冷场吧? 这几天阮存云都练到很晚,连小莓都看出阮存云的疲倦,问他:“小云你怎么了?黑眼圈好重。” 阮存云笑着回复她“没事”。 小莓看得出来的事,秦方律自然也看得出来。 不仅看得出来,而且非常明显。 因为阮存云这几天都不怎么偷看自己了,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笑的时候也不真心。 趁着阮存云打水的功夫,秦方律把人堵在了茶水间角落,身子侧一点,外面人看不见。 “你最近几点睡的觉?”秦方律看着他,声音温和。 阮存云仰头看他一眼:“秦总,我没事。” 秦方律顿了一下,声音又温柔几分:“是出什么事了吗?我有没有什么能帮忙。” 阮存云重复了一遍:“我没事的。” 秦方律定定地望着他,半晌说了个:“好。”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因为阮存云的态度很坚决。他不想告诉秦方律真正原因,那再多的追问都没用。 阮存云是个成年人,秦方律相信他有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如果他自以为是地“帮助”阮存云,那就是不尊重他了。 虽然不再追问,秦方律还是没能完全放下心来。 他现在做不了更多的事,只能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给阮存云发微信,问他“睡了吗”。 阮存云总是回复他“马上洗澡就睡觉”,然后两人互道晚安。 阮存云心里挺感动,但这事儿没必要和秦方律说,这是他一个人的挑战。 向对方发送“晚安”之后,他的夜晚其实才刚刚开始。 魔鬼的日子过了好几天,阮存云在周四晚上几乎练了个通宵,跟考前抱佛脚的差生似的。 虽然十分疲倦,周五上班的时候阮存云整个人都是亢奋的,心脏一直突突跳得很快,身上冒冷汗,没法静心工作,总是想着中午的彩排。 Rain姐遥遥地喊了阮存云一声:“小阮,过来开会了!” 阮存云感觉Rain姐的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像隔着层纱一样听不真切。 他应了声“来了”,倏地从桌面站起,突然感到眼前发花,像坏掉的电视机屏幕,接着双腿一软,整个世界疾速倒退。 没来得及想任何事,阮存云就失去了意识。 -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息,阮存云感觉自己一直半梦半醒地晕着,世界像水里的月亮一样模糊晃荡。彻底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头还是有点晕,阮存云艰难地对接起记忆里残留的最后一个画面,自己好像在工位上晕倒了。 病床旁边围着一圈脑袋,阮存云看不清楚,只听到小莓惊喜尖细的声音从一群人中脱颖而出:“小云醒了小云醒了!” 这惊喜程度,听起来像是在说“生了生了!六斤六两!” 阮存云眨眨眼睛,努力一个个看过去。 小莓惊喜地嘘寒问暖,Rain姐在旁边长舒一口气,就连隔壁部门的朱翰都来了,说着俏皮话,类似于“喝酒都没趴下怎么血糖让你趴下了”。 望了一圈,没看见心里想的那个人。 心中忽地空了一下。 但阮存云转念一想,这实在是太正常了。 秦方律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来关心一个初级员工无关紧要的病情。有部门那么多同事在,阮存云已经很感动了。 阮存云提着口气对大家笑笑,声音很单薄:“太麻烦大家了,我没事儿了。” “麻烦都让一让。”护士阿姨过来让 大家散开,“让病人这边保持空气流通,不要都挤在这里啊!” 大家闻言散开,护士走到床边做了一系列记录,一边写一边叨叨,“没什么大事儿,低血糖加睡眠不足,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吧?你们年轻人拼归拼,但还是命重要啊。” 说完阮存云还没完,护士阿姨中气十足,指着旁边一圈热心群众说:“你们也要注意!身体,身体是第一位的!那么拼干什么?有那个命赚没那个命花,都悠着点儿,该睡睡该吃吃啊!” 一群人笑着谢谢护士阿姨的关心,阮存云在一群人的关怀中感到心虚。 他可不是因为辛苦工作晕倒的。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享受关照让人挺不好意思的,阮存云抓了抓被角,声音稍扬:“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大家要不先回去吧,我挂完水就回公司上班。” “你今天就休息一天吧。”Rain姐笑着,“还工作呐?” 阮存云往被子里缩了缩,他还惦记着中午的彩排。 一想到这个,他又有点想晕了。 病房门边响起两声轻叩,七嘴八舌的众人忽然静了,喊了声“秦总”。 阮存云更紧张,一声“秦总好”闷在被子里。 朱翰嘟哝了句:“秦总您不是在和我们部门老大开会吗?怎么过来了。” 秦方律望病床上扫了一眼,硬邦邦地说“提前开完了”。 这一眼又冷又凶,阮存云打了个激灵,头皮脊椎全在发颤。 秦方律看了眼手表,淡淡环视众人一圈,扔了句:“上午都不准备上班了是吧?” 秦方律很少带什么情绪,但现在他散发着肉眼可见的不爽,四周气压很低。 大家都以为秦方律是来捉他们借故逃班,立刻感到“此地不宜久留”,每个人给阮存云留下一句“小云早日康复”就脚下生风地溜了。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两个人,阮存云视线乱飘不敢看他,秦方律面无表情地注视了阮存云一阵子,丢下一句“等着”,就转身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阮存云一个人,秦方律这句话让阮存云心尖子都在颤抖。 等着他干嘛啊,那么恐怖的眼神,是不是要把他开除啊? 阮存云心里惴惴不安,拿出手机看时间,离排练开始还有两小时,他还在打吊针,等水挂完再赶过去应该来得及。 事到临头,阮存云没心情再抱什么佛脚了,终于在病房里享受了几天来的第一段闲暇时光。 不分白天黑夜地忙了好几天,阮存云惊觉他居然头一次错过了蛋老师的新图发布! 两天前,BALLS发了一张新图,底下的评论都堆成山了,早就没了前排的位置。 猫耳少年蜷缩着身子,睡在一只大号的行李箱里,短裙刚刚遮到臀部以下,露出略微肉肉质感的大腿曲线。他脖子上戴着黑色项圈,尾巴上系着一颗带蝴蝶结的铃铛,是家养的标记,标注着某人的所属权。 他睡在行李箱里,毛茸茸的尾巴乖巧地贴着身子,让人不禁猜测,他是被放置进来的呢,还是自愿躺在里面想和主人一起走的呢? 蛋老师这次也正常发挥,图上没有露出任何关键部位,整体色调是甜甜的粉色系,却让人在甜美纯真的外表下体会到层层叠叠的涩气度。 阮存云抱着手机舔屏,这,难道不是艺术品嘛! 要知道,以往蛋老师都是只发图不说话,是个高冷无情的发图机器。 然而与平时任何一次都不同的,BALLS的这条微博不仅有一张图,还配了一行字—— 【想把你带走。】 果不其然,评论区里除了日常啊啊啊的尖叫鸡们,还有一波人在疯狂八卦。 【我总感觉,蛋 老师有情况啊!!】 【我赌五毛,蛋老师要给我们带个师母回来了(bushi)】 【蛋老师最近的画风好甜哦,真的不是恋爱了吗?】 【想把谁带走啊!!让我康康!】 阮存云有一种未卜先知的优越感,他隔着屏幕嘿嘿一笑,哼,你们这群后知后觉的人类,我都已经成为蛋老师专属情感顾问了,你们居然才刚发现她的情感状态! 虽说没了前排,但评论转发是一定要补上的。 阮存云评论并且转发道:【来晚了QAQ!猫猫男孩诶![嘿嘿],把自己打扮得好漂亮,是想把自己当成礼物送出去吗~大腿的肉肉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尾巴也要好好照顾到哟,猫猫裙子里面是不是什么都没穿啊?不守猫德的小猫咪是会被爆炒的[嘿嘿]。蛋老师如果成功恋爱了那我要坐粉头那桌!】 这条评论很快就在蛋老师的评论区沉了,但在阮存云小号的转发下,粉丝们回复得很快。 @牙妹今天被蛋老师翻牌了吗:【你居然晚了两天才转发蛋老师新图!我宣布开除虎牙的蛋粉籍。】 @看什么看牙妹是我老婆:【牙牙你最近的评论越来越放肆了,老实交代跟谁学坏了!】 @牙妹他哥:【今天牙妹也没收到蛋老师的回复(1/1)】 @蛋老师的腿部挂件:【你肯定对蛋老师没爱了,连热评都不抢了。】 其他的评论都无所谓,但是阮存云忍不了别人说他对蛋老师没爱了。 他转手就给四楼回复了一条:【别造谣。最近太忙了没时间上微博,我对蛋老师的爱海枯石烂永不变。】 【笑死,牙妹就算有一天钉在棺材里了,也要用腐朽的声音喊出:我爱蛋老师!】 【好像知道如何骗牙妹回复了:说他不喜欢蛋老师。】 【牙妹最近怎么了呀?要注意休息啊。再不出汉服外景的正片我就和你离婚!】 阮存云忽略最后一个人的后半句话,回复她:【工作好忙,没时间修图。】 一听“没时间修图”,网友立刻从四面八方赶来骂他,骂中参杂着些许关心,但不多。 阮存云躺在床上打针也挺无聊,隔着网线和粉丝对骂,还挺乐呵。 匝地有声的脚步渐渐靠近,秦方律曲指敲了一下病房门。 阮存云川剧变脸地收好脸上的笑容,翻掌把手机倒扣在枕边,乖巧地闭目养神。 秦方律一语不发地走进来,把手里提着的大袋子放到桌上。 阮存云眯缝着眼瞧,看出是一家粤式点心楼的外卖。 秦方律坐在桌边,拆了袋子,把精致的点心外卖一盒盒摆出来,清香味萦绕房间。 从始自终没讲一句话,他居然打开盒子,取出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因为忙着工作和练习,阮存云这个星期都没吃上一顿好饭,今天早上更是因为紧张,什么都吃不下,这也成为他晕倒的诱因之一。 这会儿精神松懈了些,阮存云被香气勾得馋虫大动,偏偏秦方律一声不吭地在旁边吃,让阮存云没台阶可下。 忍无可忍,阮存云睁开眼,朝秦方律投去饥饿的目光。 秦方律说了这么久以来第一句话,语气冰凉:“不装睡了?” 阮存云缩了一下脖子,实话实说:“一直没睡着。” 缩在医院雪白的被窝里不敢动,阮存云看着秦方律吃了一个虾饺,又吃了一个奶黄包,只能干咽口水。 秦方律没辙,凶狠地把筷子往阮存云面前一拍:“还不快来吃!” “噢!” 桌子正好被调整到适合坐在床上的位置,阮存云翻身坐到床沿,幸好点滴打在左手,不影响他干 饭。 点心很好吃,但两人都没有说话。 起先阮存云专心吃饭,渐渐地发现气氛不对,因为秦方律寡言得离谱。 “秦总,吃个桂花糕。”阮存云殷勤地把桂花糕夹进秦方律碗里,秦方律仍然绷着嘴角,吃了。 “秦总,试试这个腐皮卷。”阮存云接着狗腿,秦方律继续沉默地吃了。 阮存云讪笑,抬头看向还剩小半瓶的点滴,继续夹起一只流沙包:“秦总……” “你每天晚上几点睡觉?”秦方律突然问,语气平直。 阮存云默默地把流沙包放进秦方律碗里,垂着眼:“一、两点……” 秦方律轻轻地把筷子搁下,目光宁静地望着他。 阮存云绝望闭眼:“三四点钟吧……” “你不是每天十二点就跟我说晚安了吗?” 秦方律语气平和,却让人喘不过气。 “我又弄了会儿别的东西。”阮存云声音轻到不能更轻。 秦方律问:“比身体更重要吗?” “我以为我扛得住的。” 阮存云抬头看一眼点滴,漏完了,像敲响一记警钟,让他全身再次紧绷起来。 他得赶紧赶回公司准备彩排了,还有几个衔接词要复习一下。 阮存云囫囵咽下虾饺,秦方律却比他先一步按下护士铃。 “……谢谢秦总。” 护士给他拔完针,阮存云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残羹剩饭,像是有条鞭子催在他身后赶。 他礼貌地征求上司的意见:“秦总,您吃完了吗?我们现在回公司?” 秦方律难以置信:“你还要回公司?” 阮存云硬着头皮解释:“我等下有事,领导要去看。” 秦方律抬眼看他,冷道:“什么事,哪个领导?” 这话没法接,因为阮存云最大的直系领导此刻就坐在他面前,看着他。 实在没辙,阮存云坐回病床,右手无意识地摸索着左手背上打针后留下的布胶带。 他只能和盘托出:“中午的年会主持人彩排,通知说有领导会去看,要我们务必到场。” 秦方律注视着他:“所以你熬夜到三四点都是在练主持?” 语气很温和,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阮存云再怎么也没法否认。 “是的……” 秦方律顿了半天没说话,半晌才道:“你今天生病,公司放了你一天的假,任何与你有关的组都被通知到了,所以不用着急回去。” 阮存云眨眨眼,肩膀倏地放松,一直疾速跳动的心慢慢落下,身后抽着他的鞭子短暂地消失了。 秦方律微微蹙着眉:“阮存云,练习当主持人的时候,你享受吗?” “我只是不太擅长。”阮存云梗着脖子,“我之前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现在接到了这个任务,所以想试着挑战自己。我知道只要努力练习,就肯定能做到的。” “我只想知道,”秦方律温柔地看着他,“你练习主持的时候,快乐吗?” 阮存云被秦方律直白而强烈的目光冲刷着,在这样的注视下他说不出半句假话。 他非常缓慢地说:“不快乐……站在台上的每一秒钟都是煎熬,每一秒钟我都想立刻……结束。” 最后一个音吞进喉咙,阮存云偏头到一边,垂落的刘海遮住眼睛。 在秦方律面前他总是亲不自禁地袒露真心,家庭、性格、困境,阮存云总是被秦方律强大的包容性裹挟,让他没有顾忌地打开自己。 “当时怎么不拒绝?”秦方律问,“刚刚收到这个任务的时候。” “于哥……和大家 ,都喜欢能说会道的人。但我不是。我想这也是一种能力,只要我多练习,也可以像他们……像你一样在舞台中央从容控场,妙语连珠。” 阮存云一手撑着头,背对着秦方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家喜欢阮存云的阳光、开朗,我统统没有。我不敢和陌生人聊天,说句话都要挣扎十分钟,手心全是汗,不会说祝酒辞,不会才艺表演,上不了台面,不是你们会喜欢的人。” 秦方律有点冲动地拉过他,握住他冰凉的手腕:“谁说一定要上台面?人有很多种,不是每个人都要站在台上。” “这个世界总是习惯更关注性格外放的人,但不代表那些沉默的人就没有价值。” “……道理我都知道的。”阮存云声音有点颤,“但我还是想试着改变一下自己。” “为什么要改变?”秦方律缓慢地揉着他的后脑勺,“你已经很好了,主持与工作无关,更与能力无关,不要勉强自己做不开心的事情。” 阮存云闭上眼睛,感受到秦方律掌心的力度:“因为我感觉你还是更喜欢性格开朗的人……” “你从哪知道的?公司官网上写的吗。”秦方律哑然之余,不忘开句小玩笑。 “老实说,我更喜欢安静的,能在周末和我一起窝在家里不出门的那种。” 阮存云讶然转身,侧脸正好碰到秦方律没来及收回的手心。 “真的吗?我以为你在家过生日,是为了迁就我这种自闭儿童。” 秦方律顺势在他脸蛋上轻轻掐了一下。 “你想太多了。能不能别闷着自己想这么多?我是真心喜欢在家呆着,千真万确的,不要怀疑。” “哦……” 阮存云皱着眉:“那你为什么在水上蹦迪派对玩得那么投入,和其他人聊天也都很开心?我以为你很喜欢与社交相关的活动。” “……” 秦方律望向窗外,无语凝噎。 “怎么了?”阮存云眉皱得更深。 “我看你真是个笨蛋。”秦方律叹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盯着阮存云—— “那都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啊。” 第44章 次元44 阮存云被这句剖白打得发懵, 发出一声短促的“啊”,立刻埋头苦吃剩下的点心,耳垂一点点染色。 因为说得是大实话, 秦方律没什么撩了人的自觉, 回归主线道:“你还想继续当主持吗?” 阮存云袒露真心:“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当主持。” 后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阮存云彻底想通了。 他就不适合当主持,不适合所有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的任务。学术演讲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成果, 主持则纯属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能力了。 阮存云做主持,就像鲨鱼想上岸,老鹰要潜水,纸片人要变立体一样, 不可能且没必要。 主持不是他的本职工作, 在这方面花费太多精力和心血, 甚至到了威胁健康的地步, 便纯属是得不偿失。 但不可否认的是, 大到社会, 小到企业,甚至曾经的学校班级,人们都会更关注外向开朗的人,那些默默做事的人可能被忽略, 可能被排挤。 所以他们只能把自己扭进开朗外向的模具里,挣扎着扮演另一种性格。 对此秦方律只托着下巴说了句:“我们公司的管理确实有点问题。” 再次上班的时候, 阮存云找到老于,言辞恳切地递交了一封辞去主持人任务的申请信。 没想到老于叹了口气, 先跟他说了声“对不起”, 然后拉开椅子要阮存云坐下。 “其实按照正常程序, 主持人是要在每个部门里选拔的。其他几个部门能说会道的人很多,报名非常踊跃,所以他们是正常选出来的。但科技部就你一个全方位发展的新人,为了省事我就没在科技部里办选拔,直接叫了你,对不起啊。” 阮存云顿了一下,缓道:“嗯……这种事确实还是需要自愿才能做好的。” 两人商量了会儿如何协调。阮存云退了,需要有人帮他顶上。 “我记得陆山挺厉害的,他总是告诉我怎么主持怎么控场,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可以和他换,我去写串词。”阮存云说。 把人找来一问,陆山惊喜得不行,连问“真的吗?太好了!” 陆山从小学到大学当过无数次主持人,但他们部门由于竞争太激烈,最后只给了他一个写串词的位置。 一拍即合,皆大欢喜,阮存云能安心地做他的幕后工作,想上台的人也可以得到展示自己的机会。 老于最后又对阮存云说了声“不好意思”,还说“也是秦总一点拨,我们才意识到现有的选拔方式不合理。不应该要求每个部门都出一个主持人,而是要在全公司范围内看谁有兴趣。本来年会就是希望大家开心,不能把这个搞成了负担。” 他说了一大串,阮存云只捕捉到了一条信息:“秦总找过您?” “何止找过我呀。”老于笑了,“秦总直接找我们组织部老大谈了次话,然后效率奇高地召开了个部门大会,把一些过时的、不当的旧方案都更新了一遍。” 阮存云点点头,心中无声感叹,秦方律做事永远妥帖,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父亲幡然醒悟,现在又直接调整了部门的规范。 他好像总是在背地里沉默迅速地处理好一切,在阮存云甚至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秦方律已经为他做了太多事情。 - 接近年底,各个部门都忙碌起来。 没有了主持的心理压力,阮存云的生活一下子恢复了原来的步调,甚至有些轻松。 心里没压着事儿了,阮存云重拾偷瞟秦方律的习惯,有空的时候就看他一眼,有时会收获一个带着笑意的回望,阮存云便会急促地逃开。 看着看着,阮存云逐渐发现秦方律呆在办公室的时间变得不规律。 阮存云早晨到公司算早的,但最近每次他到办公室时,秦方律已经在位置上坐着了,看起来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 午饭时秦方律通常不在公司吃饭,有时候会消失一整个下午,在晚饭时间过后才回来,逆着下班的人流,坐回自己的工位。 阮存云默默皱眉,害怕打扰秦方律工作便没有主动找他,而是留在桌边没有下班。 整层楼的人几乎走空了,秦方律还是坐在电脑前,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手上没停过按键盘。 又是一个冗长的电话打完,阮存云有点坐不住了,一步步走到秦方律桌边,把专心低头看文件的秦方律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秦方律脸色还有几分茫然,目光从薄镜片后穿过,落到阮存云脸上。 阮存云反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秦方律翻过一页纸,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半晌抬眼望他,唇角弯起来,“你不会在等我下班吧?” “我没有……”阮存云视线飘忽,“我在提醒你下班。” “快了。”秦方律温声道,“我处理完这份东西就走,你先回家。” 阮存云站着没动,嘟哝了句“也太忙了吧”。 秦方律听到了,笑道:“年底都这样,习惯了。还不算太忙。” 阮存云心想可能这就是大佬,他帮不上大佬什么忙,只能问他:“秦总,您吃晚饭了吗?” 翻动文件的手指顿了一秒,秦方律流畅地笑:“吃了。你关心我啊?” “我就是随口一问!”阮存云立刻否认,接着声音弱下去,小声道:“好吧,是有那么一点……” “你关心我最好的方法就是现在赶紧回家,到家之后给我发条消息报平安。”秦方律端起杯子喝水,“省得我担心。” 秦方律赶他回家,阮存云犹豫着不想走。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秦方律一个人在空荡惨白的灯光下加班,这也太可怜了。 见他还不走,秦方律干脆利落地提供选项:“你再拖下去,地铁就要关门了。你如果继续在这儿留着,我就让司机开我的车送你回去。” 这招对付阮存云有奇效,他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让领导的司机送自己回家的。 于是收拾了东西,阮存云说了声拜拜就跑了。 阮存云走后,秦方律短促地吸气,手掌用力按在自己腹部,胃所在的位置。 回到家后没多久,秦方律的微信消息就来了,问阮存云“到家了没”。 阮存云回复说“到了”,又问他:“您下班了没”。 秦方律隔了五分钟回复来一句“下啦”。 - 因为最近整个团队都在忙,小莓也不自己带饭了,都是大家一起在外面吃。 同事们围在餐桌边闲聊。 Rain姐说了句:“……很棘手。” 阮存云没听清,探头问她:“您刚刚说什么很棘手?” Rain姐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道:“公司最近想争取的一个大客户很棘手,竞争激烈,有些事情没谈拢,所以高层们挺头疼。” “但这个合作太重要了。”小莓敲着筷子,“如果能谈到这笔合作,对公司来说就上到了另一个台阶。” “秦总也是这么想的。”另一个同事说,“所以他最近好忙啊,这会儿他应该在和大佬开午餐会。” 阮存云停下吃饭的手,连咀嚼都变慢了,竖着耳朵听。 Rain姐点头:“今天凌晨两点我还收到了秦总批复的文件,估计他都没怎么睡。” 阮存云艰难地咽下一口面条,问:“每年年末都这么忙吗?” “年 末是会忙一点。”Rain姐想了想,“但不至于像今年这么忙。尤其是今年的压力都在管理层身上,股东会那边也有要求,有很多问题堆在一起,要一点点解决。” “是啊。”同事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一声,“平时挺羡慕大佬们赚的钱多,现在就知道了,赚多少就要付出多少,高层的压力大得我不敢想,这真是拿命挣钱啊!” 筷子轻轻磕在碗沿,阮存云吃不下去了。 下午又是连轴转的研讨会,秦方律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办公室,偶尔在的时候,也会立刻有人围到他桌边,给他签文件或者征求他的决策意见。 连着好几天都是如此,整个部门都在忙碌而有序地运转,阮存云几乎找不出和秦方律单独说话的时间,晚上回到家后也不敢给他发微信,怕打搅他工作,占用时间。 Rain姐递了一份文件给阮存云,照例是要他等秦方律回来的时候给他签字,阮存云忙不迭地应下了。 一直到快下班的时候,秦方律才匆匆从外面回来,大步走回工位,眼中带着戾气,微蹙眉坐到电脑前。 不像上一次的犹豫不决,阮存云这次几乎立刻站起身,一秒也没等就走到了秦方律面前,把要签字的文件递给他。 “秦总,您有时间签个字吗?” 阮存云问。 秦方律眼中的戾气瞬间散了。 “可以,放在这里吧。”秦方律点了一下桌面。 阮存云依言放下,随口问了句:“我做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这句话没加“秦总”,没用敬语“您”,如果仔细听,能听出语气中的一分亲密。 他这句话是对着“秦方律”说的,而非他的上司。 “不用。”秦方律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毕竟最近他忙得太明显了。 便笑了一下:“你吃好喝好休息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阮存云抿了抿唇,轻轻“嗯”一声就转身走了。 心里有失落,也有点“就知道会这样”的释然。 他只是一个初级员工,又能给秦方律提供什么帮助呢? 晚上阮存云直接放弃下班,眼瞧着秦方律坐在办公桌旁没挪过窝,偶尔打杯水去个洗手间,顶多十分钟就又回来了。 阮存云手头上工作都结束了,只能偷偷看着秦方律忙碌,什么也干不了。 同事们也走得晚,八点多才陆陆续续下班,阮存云顺着人潮和他们一起下楼。 小莓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还好我只用管技术,听说客户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也不知道今晚高层得忙到几点。” 电梯里都在讨论这场交易谈判有多艰难,阮存云默默听着,一个字也没有说。 到了楼下,小莓喊了一声:“小云,你不去地铁站吗?在这边呀。” 阮存云回头说:“小莓姐你先走吧,我去买个东西!” 他和同事们告别,去秦方律常吃的餐厅打包了一份晚餐。 不为别的,阮存云就是突然有点怀疑秦方律说自己“吃过饭了”的真实性。 回到公司的时候整层楼差不多空了,只有几个零星的同事坐着在加班,而秦方律座位上是空的。 阮存云捏紧了外卖的袋子,看着秦方律桌上摊开的一大堆文件,和他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推测他应该是还没离开。 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他回来,阮存云把食盒放到秦方律桌上,福至心灵地往走廊深处走。 ——他常去的那个休息室,其实是秦方律的私人所属。 还没走到休息室门口,阮存云就听到里面传来秦方律断断续续的讲话声。 “高总,我们之前就这个问题谈过很多遍了,您那边也是同意 了的……嗯,这一块没有商量的余地……” 脚步愈发轻缓,阮存云贴到门外,探身往里望去。 休息室里光线昏暗,只开着一盏橘黄的台灯。 秦方律侧身蜷在沙发上,把手机贴在耳畔,另一只手似乎按着自己的腹部,眉峰明显蹙着,双目紧闭,不太舒服的样子。 秦方律呼吸很沉,但和电话那端人的商业谈话仍然冷静严正,让人听不出他的状态。 阮存云藏在木门的阴影后面,听到冗长的商业会谈终于结束,秦方律挂断电话,发出一声隐忍痛苦的叹息。 手心出汗,阮存云觉得自己呼吸都被揪紧了。 阮存云很想冲进去抱住他,但秦方律又接起一个电话,再度从容不迫地进入新一轮谈话。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阮存云没听清任何通话内容,耳畔只有秦方律低沉隐忍的吸气声。 起身离开,阮存云下楼去药店买了一盒胃药,又新打包了一罐热汤。 再次回到公司的时候,秦方律端正地坐在桌前看文件,自己放在上面的外卖袋还没拆。 阮存云把胃药揣进兜里,双手捧着汤碗放到秦方律桌上,两人视线相触。 阮存云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到秦方律说了句“不好意思啊”。 秦方律缓慢地摩挲钢笔帽上的纹路:“最近太忙了,都没什么时间和你说话。” 阮存云自顾自地拖了张椅子在秦方律身边坐下,仰头看着他,问:“你就想跟我说这?没时间陪我说话?” “这单合作很重要,所以最近非常忙。忙完这阵子就好了。”秦方律脸上还挂着笑,“你最近累吗?” “我工作都做完了,不累。”阮存云罕见地没什么表情,轻轻抬下巴,“你吃饭了吗?” 语气中带着一丝审问的气息,早已逾越了职场范畴,不像一个下属会对上司说出的话。 秦方律居然觉得紧张,说实话道:“还没。” 阮存云沉默地把汤和外卖推到他面前,秦方律乖乖地打开餐盒,一口热菜一勺热汤,绞紧的胃袋一下子就被舒服地熨平了。 “如果我不买,你就不吃了是吗?”阮存云问。 秦方律解释:“我是真的忙忘了。” “你一会儿还要工作吗?” “还有事情没处理完。”秦方律很温柔地看着阮存云,“谢谢汤和晚饭,你快点回家休息吧。” 阮存云点点头,沉默地看着秦方律飞快地把饭吃完,帮他把空盒子收拾了,却并没有听他的话回家,而是稳稳地坐到了自己桌边。 办公室中安静了许久,只有两道交缠在一起的,连绵不绝的键盘声。 其中一道键盘声突然停下来,响起秦方律惊讶的声音:“阮存云,你怎么还在这儿?” 阮存云坦荡荡地抬眼:“等你一起下班。” “别等我,犯不着。”秦方律走过来,轻轻按住阮存云的肩膀,声音温和,“跟我干耗着干嘛?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到几点钟。” “你不要我陪着,却总是来陪着我。”阮存云撅撅嘴,“那你说个方法,我怎么才能帮到你啊?” “我说过了,你过得好过得开心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秦方律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不能这样的。”阮存云转身站起来,却更加突出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像一道隐形的台阶。 一路走来好像都是秦方律在帮助他,包容他,用阮存云无法想象到的强大能力替他摆平一切,带领他成长。 阮存云想,那他对于秦方律来说算什么呢? 他既不能帮秦方律谈判,也不能为他分忧,现在甚至要被剥夺陪伴的权利。 阮存云不想 当那个总是被保护的人,他也想保护秦方律。 “真心的,你不用想着回报我什么。”秦方律微微俯下身,平视着阮存云,伸手抚平他微皱着的眉。 阮存云感受着秦方律的指腹划过眼帘,闭了闭眼,心想,又来了。 又来了,又是秦方律蹲下身来平视他。 阮存云倔强睁眼,目光清亮:“我就想陪你加班,我不想要你一个人。” 秦方律跟他打商量:“心意我领了,但是没有这个必要对不对?你的作息才刚刚恢复,何必陪着我熬夜?身体会不舒服。” 阮存云眼都不眨地望着他:“你也熬夜,还不吃饭。身体舒服吗?” 秦方律只是笑:“每年总有些时间这么忙,我早就练出来了,没什么不舒服的。” 白亮的灯光下,阮存云头一次觉得秦方律的笑容无比刺眼。 因为他独自躺在休息室时,明明露出了那么痛苦的表情。 秦方律甚至不肯跟他说实话。 阮存云眨掉眼里的一滴水珠,轻巧地说:“行。” 他从兜里掏出那盒胃药,塞进秦方律手里,抓起桌上的包,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阮存云礼貌地扔下一句告别:“我回去了,秦总再见。” 凌晨十二点整,在旧日的结束和新生的开始,阮存云在微信上给秦方律发了句“秦总,记得吃药”。 秦方律毫无停顿地发来一长溜消息。 还没睡吗? 我到家了[图片] 别担心,我叫了家庭医生,胃没事。 谢谢你的药,还有晚餐。 我今天胃确实有点不舒服,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也不是不想要你陪,因为怕你身体受不了。 阮存云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反复读了三遍,盯着“怕你”两个字,越看越生气。 敲下字又删掉,最终还是没有回复他。 阮存云埋在被子里生闷气。 什么破领导,明明自己也不开窍。 - 忙碌的日子像一匹被洗刷到泛白的布,干燥,沉闷,紧张。 聊天记录一直停留在秦方律发的一长串话上,公司中,秦方律事务缠身,两人也没怎么说过话。 唯一的改变是,换成了秦方律见缝插针地偷瞧阮存云。 阮存云敏锐地感受到他的目光,心中发烫,视线却往反方向移,固执地不去回视他。 下午五点多,秦方律换了套正式西装,目不斜视地往外走,路过阮存云附近的时候停了一下,似乎准备说什么话。 阮存云忍不住,抬眼和他对视了一下。 另一个高层跟上来,拍了一下秦方律,拿着张纸跟他说什么话,秦方律便转头看过去了,还是没能和阮存云说上话。 几个人迈着大步上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拢,附近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阮存云听到有人说了句“是场硬仗”,另一个人说“那还用说,人家头头顶上的大头头来了,这不得往死里喝。” 有人笑着回他:“怕啥,我们秦总千杯不倒!分分钟拿下!” 阮存云心口缩了一下。 酒店位置并不难找,公司常订的高档饭局就那么几个,既然这次是巨佬到访,那肯定是最贵的那个。 阮存云干完活儿,准时下班,挎着小包到酒店门外不远处守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守着是在等什么,金碧辉煌的酒楼灯火通明,里面隐隐传来觥筹交错的碰撞声,然而夜晚黑得没有一丝光线,天空像一块严实的布料。 深秋,空气已经很冷,冷风无孔不入地钻进阮存云袖口。 一波波客人进去又出来,映着桔红色的灯光,热闹非凡。 终于,几个人从大门口鱼贯而出,身姿有些许摇晃,脸颊红润,笑声洪亮。 接着是公司的几位高层,他们有人微微扶着额头。 秦方律最后一个出来,身姿挺拔,眼神清明,只是白衬衫上有几道皱褶,头发一丝不乱。 他的笑容像往常一样自信而强大,和对方握手拥抱,笑着说“合作愉快”,然后和其他高层一起,把客人们送上车。 大佬们刚走,有个高层直接冲进绿化带弯下腰吐了,秦方律拿了瓶水递给他。 真如他们说的,这是场“硬仗”,酒如刀枪,醉似败将。 阮存云从小就不懂,酒桌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父亲总是逼迫他练酒量,为什么非要在酒桌上谈生意,为什么喝得越多就越厉害。 现在他躲在黑夜里,仍然想不明白,但纯粹的疑惑表面蒙上一层成年人世界的无奈和悲凉。 他看着秦方律一个个地把同事们送上车,才摸出手机打电话,似乎在叫司机。 阮存云缓慢地从阴影处走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向秦方律,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用跑的。 他跑到秦方律面前站定,手机掉落在地上。 阮存云弯腰替他捡起来,才发现秦方律的手指在抖。 上一秒,秦方律的身体还是挺拔如松的。 下一刻,阮存云便感到肩上一沉,秦方律俯身抱住了他,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阮存云从没见过这样的秦方律。 即使被飞虫和刺激项目吓到,秦方律也永远是自持的、强大的,但他现在像是浑身被抽了骨头,浓重的疲倦从他每一个骨头缝里涌出来。 秦方律毫无章法地蹭着阮存云脸侧,声音低沉得嘶哑:“……难受。” 阮存云眼睛瞬间红了,慌乱地拍他的后背,不断地低声安慰他。 司机终于到了,和阮存云一起把秦方律塞进车里。 到秦方律家的时候,司机和阮存云一起把秦方律扶到家门口。 司机还在,阮存云没法留下,正准备走的时候却发现衣角被秦方律紧紧攥着,怎么也拽不动。 司机淡定地说:“麻烦你了阮先生。” 司机话音刚落,阮存云就觉得腰被人单手掐住,大门在身后“砰”地关上,他被不由分说地拖进了屋里。 阮存云手忙脚乱地把秦方律家里的灯打开,屋里还是和上次一样简洁干净的布置。 明亮的灯光下,阮存云看清秦方律通红的眼底,酒气仍然十分浓烈。 “秦总,秦方律,你醉了……”阮存云艰难地把秦方律架进卧室,想起这是上一次那扇紧闭的门。 打开灯,卧室宽敞而干净,没看出和普通卧室有什么不同。 但此时阮存云也没什么心情观察卧室了,秦方律坐到床上,还是攥着阮存云不让他走。 阮存云把秦方律紧攥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像哄小孩一样安抚他:“我去拿毛巾帮你擦一下,很快就回来,真的。” 秦方律犹豫了一下,终于茫然地松了力气。 “秦总,你家毛巾在哪里?有没有醒酒药?” 不知道秦方律听懂没有,他抬起手,不稳地指了一个方向。 “这个抽屉吗?”阮存云急着朝一个柜子走去,伸手准备拉开。 刹那间天旋地转,秦方律猛地推着他的胯把阮存云抵到墙面上,烈酒和鼻息一起近在咫尺地扑在阮存云颈侧,瞬间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秦方律却又立刻松了力气,全身密实沉重地压在阮存云身上,像树袋熊抱着树干。 阮存云心里疼得直抽抽。 他想,秦方律,你是不是只有在醉的时候才会愿意依靠我。 阮存云彻底没辙,扶着秦方律往浴室走,现在他一刻也没办法从秦方律身边逃开。 被酒味呼吸带得有点晕,阮存云突然问:“秦方律,我是谁?” 秦方律头都没抬,毫无反应。 阮存云知道他是真的醉了,也不求秦方律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秦方律穿戴整齐地被扶着,一头栽进浴缸,还是抱着阮存云的手臂不撒手。 他呼吸粗沉,口齿模糊:“阮存云……我胃好疼。” 第45章 秦方律抓着阮存云的手腕,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痛楚表情,嘴唇发白,浑身虚汗。 一直强悍的人突然在面前露出最脆弱的模样,阮存云心中却没有任何其他念头,只剩下疼。 “我去帮你拿药,热牛奶。”阮存云蹲下来,试图跟他讲道理。 秦方律目光是涣散的,聚不起焦,拉着阮存云袖口的手指越攥越紧。 “啪”的一声轻响,阮存云袖口的扣子被秦方律拽了下来。 “……” 阮存云终于得以逃脱,代价是一颗扣子。 还行吧,不算亏。 秦方律还想把他抓回来,被阮存云轻轻一闪,躲开了。 “你能看见我的,我不走。”阮存云温声安抚道,“我去热牛奶,不去别的地方。” 也不知道秦方律到底听懂了没有,可能是手指抓太久了,也可能是胃太痛,他终于缩回了手。 阮存云深呼吸,去冰箱里拿牛奶,倒进碗里放进微波炉,然后去自己包里拿胃药。 以防万一,他特意带了一盒,没想到真用上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不会用上。 三只猫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着阮存云喵一声。 阮存云一边倒热水,一边问它们:“他是不是总是喝成这样回家?” 小橘长长地“喵”了一声。 阮存云自顾自地翻译:“只是偶尔这样啊?那还凑合。” 小黑翘着尾巴凑过来,在阮存云腿边蹭了蹭,也“喵”了一声,然后往前走。 阮存云顺着小黑走的地方看去,瞬间懂了。 哦,原来是没粮了。 “等着啊。”阮存云揉了一把牛奶猫的脑袋,“我先去把你们铲屎官给喂了,再来喂你们。” 阮存云拿着热水和胃药,听到浴室里传来阵阵水声。 还没来得及闭眼,就看见浴室门大敞着,秦方律已经脱了衣服,坐在浴缸里洗澡。 上次泡温泉好歹是在夜晚,光线昏暗,即使两人赤|裸相对也蒙着一层朦胧的诗意。 然而现在秦方律就坐在明亮的灯光下,透明的水幕迎头砸下,顺着紧实优越的身体往下流淌。 男人仰头,脖颈拉出一条利落的线条,水珠迸散,力量强势。 他蹙着眉,疼痛让他显出几分脆弱,却丝毫不减气势,反而增添许多性感。 阮存云的头脑有三秒钟空白,接着他庆幸秦方律是坐在浴缸里的,而非站在里面。 紧接着,他闭着眼猛力关上浴室门,冲里面大喊:“你有没有公德心?洗澡要关门!洗完了出来吃药!” 关于“公德心”这句,阮存云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在别人自己家里。 这顶多算是没有男徳,借着醉酒搞公然诱|惑。 阮存云突然意识到浴室里没有睡衣,如果一会儿他洗完澡就那么光着出来了,那阮存云才是要彻底崩溃。 没办法,阮存云只能回到秦方律的卧室里拿睡衣。 阮存云个人习惯把睡衣放在枕头边上,于是首先去找了这个地方,没看到。 环视一圈,阮存云非自愿性地观察了一遍秦方律的卧室。 毕竟是霸总的卧室,大一点儿是应该的。 卧室宽敞低调,地上铺着深灰色毛毯,床正对面的墙上挂着大屏幕,墙面两侧分立着两个造型抽象的黑曜石装饰。 窗台边有一张桌子,是整间房最杂乱的地方,桌上乱七八糟地堆着许多文件和纸张,想来是秦方律回家后还会继续工作。 阮存云找了一圈,最后在被子下面找到了一件睡袍,忙抱着跑去浴室,闭着眼睛进去挂在了浴室墙上。 “穿了衣服再出来!”阮存云叮嘱醉鬼。 幸好醉鬼还残存着属于人类的最后一丝理智。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之后,浴室门开了,秦方律衣衫不整地披着睡袍出来了,腰带松垮地系着,潮湿的雾气混杂着未褪的酒香,蒸腾涌出。 这哪是满屋子水汽,简直是满屋子雄性荷尔蒙。 阮存云默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目光盯着天花板,直直地把热水和药片塞进秦方律手里。 秦方律乖顺地吃了药,又接过牛奶咕嘟嘟喝了,阮存云很欣慰。 “胃还疼吗?”阮存云问他。 秦方律不回答,还陷在醉意中没出来,自顾自地扶着墙往卧室走。 阮存云松了口气,秦方律酒品还算可以,醉了之后不闹不吐不发疯,唯二的缺点可能就是开着门洗澡和敞着胸口穿睡衣,除此之外都很省心。 他现在把秦方律扶到床上睡觉应该就行了吧? 看起来已经离成功不远了。 结果让阮存云没想到的是,秦方律回卧室之后没有去床上,而是歪歪倒倒地走到了电视墙那边,一手撑到了那个造型独特的黑曜石摆件上。 阮存云无奈地拉他:“秦方律,床在那边,您方向错了。” 秦方律即使醉了力气也很大,撑着黑曜石不撒手。 “我想回我家……” 他模糊地吐出几个字。 “啥?”阮存云以为自己听错了,把秦方律从摆件上扒拉下来,想把他扶上床。 结果刚离开几步,秦方律又回头扒拉住了那艺术品般的摆件,一边曲着手指,不知是想拧动还是想拔。 阮存云扶额,他刚刚在心里表扬秦方律不发酒疯,结果这会儿就疯起来了,真是禁不住表扬。 折腾了半天,秦醉鬼终于放弃了,醉里还嘟哝着:“回不去了……” 阮存云哭笑不得:“你是要回母星吗?你现在就在你自己家!” 秦方律一点点转动脖子,目光慢慢聚焦,挪到阮存云脸上,突然不动了。 这一刻,阮存云才真正意识到,秦方律好像认出他来了。 秦方律松开黑曜石,朝阮存云挪了一小步,然后停住了脚步,伸出的手也悬在半空中,像是怕把他碰碎了。 “阮存云……” 口齿还是不太清晰,但阮存云能听出他这句是稍微有点意识的。 阮存云心中酸软,应了声:“诶,是我。秦方律,你去床上睡觉好不好?” 秦方律又往前挪了一步,声音小小的:“又梦到你了诶……” “……” 阮存云瞠目结舌,原来这醉鬼以为自己在梦里啊? 他是不是喝了假酒。 秦方律接着自言自语:“你这次穿得好正常啊。” 阮存云头顶冒出无数个问号,这什么意思,之前几次他在梦里都穿得不正常吗? 秦方律笑了一下,模糊地嘟哝:“正常的也很好,我也喜欢……更喜欢,怎么都喜欢……” 阮存云满头黑线,彻底听不懂秦方律在讲什么。 醉鬼的话也太天马行空了,阮存云只当秦方律在梦游。 秦方律的声音越来越低,视线飘忽地看了一眼床上:“你上次是在这里的,怎么这次站着啊……” “什么?” 阮存云听不清他说话,凑近身子,却被秦方律揽了一下,被他带着走到了书桌旁。 秦方律在一堆文件里胡乱扒拉,喃喃道:“我有东西想送你的,我给不了你别的,只有这个可以送给你……” 阮存云听清了这句话,寒毛一炸:“秦总,别啊,现在就不用让我加班了吧!” “我会,会画你的,画画……” “是的,你会画画。”阮存云很想笑,只能顺着醉鬼的话哄。 “你已经画过我了。” “嗯,我画过你。”秦方律重复着。 他声音微弱,字和字几乎粘连在一起,让人听不清内容:“画过好多呢,好多啊,我怕你不喜欢啊不敢给你看。但是在我梦里你应该会喜欢吧,毕竟梦只是我睡眠时大脑产生的影像……等一下我找给你,我最近画了幅新的……” “秦总,别想着工作了。睡觉!” 阮存云听不清秦方律在说啥,以为他趴在文件堆上念叨工作中的事情,无奈地想把秦方律从书桌边扯开。 “……找到了!” 秦方律一喜,终于从层层叠叠的文件中翻出了一张画纸。 阮存云一看,空白的素描纸,不知道秦方律为什么这么高兴。 “你看你看,喜欢吗?”秦方律把白纸塞到阮存云手里,期待地问。 阮存云瞪着白纸:“呃……喜欢……” “嘿嘿。” 秦方律笑得有点傻,从桌上摸过来一只笔,开心道:“我给你签个名儿。” 阮存云笑得脸都要麻了,喝醉的秦方律也太好玩儿了吧。 要送他白纸,还说要在上面签名。 阮存云仅存一丝善念:“秦总,你之前送过我画了。你画了我,还在画底下签了名。现在又送啊?” “送!” 秦方律坚定地说出这个字,口齿又变得含糊:“你想要多少我都送……” 说完,秦方律大手一挥,在纸上落下一个潇洒无比的签名。 阮存云接过来看,一条弯弯折折的曲线,看不出是英文还是中文,简直就是道鬼画符,比狗爬的字都不如。 阮存云大笑出声,鼓励道:“签得很好看。” “喜欢就好。”秦方律满足微笑,音量渐弱,“下次再见吧,我好困,好像要醒了……” 醉鬼嘴里果然没一句有逻辑的话,阮存云已经麻了。 好在秦方律倒到床上,缓缓闭上了眼,偶尔嘟哝一句听不清的句子。 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变得平缓,胸膛在敞开的睡衣里上下起伏。 房间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酒味,阮存云呼出一口气,帮秦方律盖好被子,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才关上了卧室的灯。 阮存云拿着秦方律送他的“大作”,帮猫加了猫粮换了水之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秦方律家。 看了眼手机,正好凌晨一点钟。 - 秦方律醒来时,天光大亮,阳光把床褥照得很暖。 头还是很晕,胃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缓了会儿,秦方律发觉自己身体清爽,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四周也是干净整洁,还是他熟悉的卧室。 是司机送他回来的吗? 眨了眨眼,秦方律几乎是立刻回想起昨晚做的梦,都是些零零散散的恍惚片段。 阮存云出现在他的卧室,穿着平时上班的衣服,整整齐齐,微笑着仰头看着他。 然后自己好像从堆满画稿的书桌上,抽了一张画阮存云的图,签名之后送给了他,阮存云还很开心。 不同于平时他脑中幻梦的样子,阮存云没有穿各种花样的衣服,而是穿着最正常的日常服装。 很亲切,很真实,和平时虚幻的想象有不同的质感。 还有什么……浴缸,但是这一部分记不清了。 秦方律看了眼时间,闭着眼睛在床上又回味了一会儿昨天的梦,一鼓作气地起床换衣服做运动。 昨天饭桌上谈得还算愉快,但不是吃一场饭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还有很多后续的谈判和详谈。 没什么时间给他休息,秦方律把自己拾掇了一番,便打算出门上班了。 离开前,秦方律发现猫咪的食盆和水盆还剩下很多,明显是有人加过了的样子。 他稍稍疑惑地皱眉,因为昨天他肯定没有叫家居阿姨,即使司机把自己送回家,他应该也不会帮忙喂猫。 坐到车上,司机问秦方律:“秦总好些了吗?” “恢复了。”秦方律说完,顺势问,“昨天你把我送上楼了?” 司机顿了一下说:“我和阮先生一起送您上去的。” 秦方律心里一抖:“阮先生?” “阮存云先生。”司机道,“阮先生送您到家里面了,因为……” 司机猛然噤声,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应该把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说出来。 秦方律问:“为什么?” 司机很憨厚,既然秦总问了,那他只好答:“因为您拉着阮先生不让他走。” “……” 秦方律望向车窗外,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司机说的这个消息像一枚砸进湖水的石头,引起串串水波。 先不说“拉着阮存云不让他走”这件事,秦方律突然想到,他梦里的那个阮存云,不会是真实存在的吧? 他送了画,不会是真的从抽屉里拿了一张给阮存云吧?! 还有浴缸…… 那一部分又是什么情况?他应该没有在喝醉的情况下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秦方律对着车窗面如菜色,他对昨晚的事情真的没什么记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干什么荒唐事儿。 到了公司,秦方律先马不停蹄地开了几个会,回到办公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阮存云正和小莓坐在一起讨论问题,看到秦方律回来了,两人一起和他打了声招呼。 阮存云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越是这样,秦方律心里反而越没底。 总算等到阮存云落单去打水的时候,秦方律神色淡然地拿起水杯,正气凛然地尾随阮存云到了茶水间。 茶水间就他们两人,秦方律迫不及待地开口:“昨天晚上麻烦你了。” 阮存云没意识到秦方律跟在身后,微微退了半步才道:“秦总,不用谢的。” “我昨天晚上……有没有干什么,很反常的事……”秦方律难得的有些结巴。 不知道阮存云想到了什么,噗嗤笑了一下:“呃,还行吧。” 见阮存云笑了,秦方律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至少他干的事不会太出格。 “你照顾我忙到了几点啊?”秦方律望着他。 “还好。”阮存云说,“我一点多就到家了。” “一点多?这也太晚了。”秦方律蹙眉,语气和缓,“我以前从饭局回来都这样的,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到那么晚的。”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昨晚会在哪里吃饭?”秦方律问。 阮存云正大光明地回视他,“公司一般去的餐厅就那么几家,我猜你们在最高档的那家。等了会儿就等到了。” 心尖子都化了,秦方律俯身,打商量的问句,语气却有些强硬:“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我说谢谢都太轻了。但你以后不要这样可以吗?司机送我回去就行了,你没必要待到那么晚。” “没有必要吗?”阮存云眼中有被遮掩住的寒光。 “我没必要去接你?” 秦方律想了一圈,逻辑都对,诚恳地陈述道:“是的。我处理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况,司机送我回家,我自己睡一觉就好了。真的不用麻烦你。” 阮存云皱着眉不说话,似乎在酝酿情绪。 “哎!秦总,您怎么在这儿啊,可算让我找到了!” 一个同事突然推开茶水间的门,阮存云慌乱地转身继续打水,秦方律则镇定自若地往前跨了一步,手托着水杯。 “怎么了?”秦方律问。 “xx系统突然暂停运行了,没找到是什么问题,需要您赶紧去看一下。” “好。”秦方律一秒切换到工作状态,“来了。” 他争分夺秒地回头看了阮存云一眼,发现阮存云已经打好了水,收拾着往外走。 不需要多说,在公司,工作和责任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事儿都先靠边。 这个问题远远超出阮存云能参与的范围,他坐在工位上,看到不断有人来找秦方律,询问他的意见和决定。 秦方律坐在桌前,一边清晰快速地和电话里的人沟通,一边在短时间内给出决策。 周围人来人往,只有秦方律站在正中央,一刻不停地给出相应的处理方向。 如果说公司是一个星系,那么秦方律就是位于正中的那颗恒星。 从开始走到现在,他是公司的主心骨之一,扛着一整个企业的命运,在关键时刻,其他人都依靠他。 所以他不能累,不能休息,必须一刻不停地燃烧。 因为他站得太高,所以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疲倦和脆弱,没人知道他在喝醉后也会失控地喊疼,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在乎。 阮存云默默地看着他,心中的念头逐渐坚定。 系统的问题忙活了一下午,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工作中总会突然出现一些意外,打乱你本身的计划。 而计划被打乱,是秦方律最讨厌的事情。 他翻了一遍计划表,果然晚上又要加班了,头痛。 秦方律又抬头看看还坐在位置上没挪窝的阮存云,更头痛了。 阮存云最后检查完一遍工作,关上电脑,神色自若地走到秦方律桌前,居高临下地说:“秦总,我去给你买晚餐。” 这语气不像是在喊“秦总”,而像是在喊“小秦子”。 “谢谢,真的不用麻烦你。”秦方律求饶,“我一会儿工作完了就回家吃饭。” 阮存云笑了一声:“吃空气吗?我昨天看了,你冰箱里就两个鸡蛋和一瓶牛奶,有个鸡蛋还裂了,我给你扔了。” 秦方律据理力争:“我点外卖。” 阮存云没理他,扔下一句“等着”,就兀自下了楼。 不一会儿阮存云就上来了,手里提着热粥套餐。 “去你的休息室吃吧。”阮存云说。 秦方律无奈,粥品清香的热意已经让他感到饿了,还是嘴硬道:“你先自己吃吧。” 阮存云就站在旁边看着他。 实在拗不过他,秦方律败下阵来,认命地跟着阮存云走去休息室。 秦方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刚刚怎么说这是‘你的休息室’?” 阮存云把粥盒拿出来摆开,有点不开心:“我也没有那么傻吧。” 秦方律解释道:“我最开始是看你太累了,就不想叫醒你,想让你好好休息。” 至于后来为什么还让阮存云用他的休息室……不说全部,至少大半都是私心。 阮存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指着打开的粥道:“快喝吧。” 鱼片粥清香细腻,适合胃疼的患者。 半碗下肚,秦方律觉得自己劳累一天的血条回来了大半。 然而自从上大学,秦方律就没怎么被人这样照顾过,一时间非常不适应。 “你这样太麻烦了。” 秦方律一开口就是阮存云不爱听的话,但阮存云就等在这儿呢。 秦方律继续道:“我之前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真没什么事儿。你这样照顾我,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没必要的。” “哦。”阮存云抬起小巧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重复,“你说没必要。” “那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阮存云故作神秘地问。 一听到“昨天晚上”,秦方律瞬间就紧张了,忙问:“我干什么了?” 阮存云拿出来一张纸,道:“你非要送我一张画,还说给我签名。结果我就收到了这个,一张白纸上有一条乱七八糟的曲线。” 秦方律看着那线条:“这是我写的?”阮存云笑:“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呀?” 仔细看几遍,秦方律突然直冒冷汗。 虽然醉酒后手抖得不行,但签名的起笔和走笔还是他下意识的习惯。 这条线,如果正儿八经地签好了,应该是一个大写的英语单词“balls”。 秦方律心有余悸,他居然差点在喝醉的时候把自己卖了。 阮存云又掏出来一颗扣子放到桌上,缓道:“你喝醉的时候,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扯掉了我一颗袖扣。” 秦方律难以置信地望着这扣子,不相信这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 突然想到司机说“你抓着阮先生不让他走”,秦方律又有点相信了。 “你从下车就一直抓着我,和我说了好几遍胃很痛,眉毛都要拧到一起去了。” 阮存云温和地看着他。 秦方律动了动唇:“是吗。” 阮存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想直视秦方律,但最后还是别开了眼。 他缓慢地说:“秦方律,我想分担你的压力,理解你的痛苦。让你知道,虽然你身居高位,但并不是孑然一身,并不是不能倒下。你还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秦方律捏紧了手里的筷子:“但接收他人的负面情绪是件很累的事。你已经很累了,我不想让你更累……” 阮存云轻轻按住他的手背,继续说:“你默许我用你的休息室,那你偶尔也在我这里休息一下,好不好。” 短短一句话的震撼太大了,阮存云似乎一直是那个需要被关怀的对象,但他现在挺直脊背告诉秦方律,我也可以支撑你。 秦方律眼眶变红,心如刀绞:“可是……” 可是阮存云明明不需要负担这些。 “秦方律,承认吧。”阮存云微微撅着嘴,有点委屈,有点傲慢。 “你很需要我。” 第46章 秦律心中震动,不是被戳穿的难堪,也有被看透破的尴尬。 他深深望着阮存云,心中翻涌着很多绪不知从哪里开始,全汇集成一项清晰的自我认知:是的,你很需要他。 “其实我一直……”秦律深呼吸,思绪万千。 阮存云安静地等他完。 “在工作上,我不太习惯依靠别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秦律分析道,“我不是想推开你,我只是意识地延续了之的习惯。” “不起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秦律闭了闭眼,感觉现在什么都是多余,只能干巴巴地,“我现在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虽然他的表达有些碎片化,但阮存云听懂了,心里有点懊悔。 多大点儿呢,自己至于表现得那么激动吗? “你不要道歉啊,你做错什么。”阮存云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秦律垂眼缓缓道:“我最近真的很累,有的间都花在工作上,每天睡不到五个小。而且生意上的,不像一个程序写好了就能跑,有很多超出掌控的部分,我处理不好。” 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拆开雕栏玉砌的外壳,露出里粗粝的地基,和其他任何普通人什么不同。 阮存云松开自己绞在一起的双手,轻轻搭在秦律手背上摸了摸。 “而且喝酒啊,真的很烦……”秦律闭上眼,像是回想起那眩晕感,不适地皱了皱眉。 “酒量再好也禁不住他们那样灌,要能喝,喝了得撑着理智跟他们谈,一点马脚都不能露。谈完要送他们出去,像完全喝一样清醒。” 秦律得错,接收别人的负绪是一件消耗很大的。尤其是当这个人被你放在心上,那伤害是成倍增长的。 阮存云觉得心里绞着疼,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变得更疼。 “关键是我不能停,我也不想停。”秦律容中有疲倦,但也有信念。 “烛做到这么大,有这么多同,我想看着它变得更好。这是我为数不多挂念的。” 阮存云此看到的不止是一个上司,也不止是秦律,而是一个企业家。 他牢牢握住秦律的手:“会的。” 秦律反手握住阮存云的手腕,把他的手虚虚地罩在自己手掌。 “只牵手不够,治不好。”秦律低声道,“是难受。” 阮存云结巴了一:“啊,那怎么能治好……” “我也不太清楚。”秦律往沙发背上一靠,一副任人宰割的温顺模样,“阮医生做主。” “那我,那我……”阮存云瞧着秦律这大佬的坐姿,总觉得自己是那块案板上的鱼肉。 阮存云好心想安慰秦律的候想那么多,急于证明自己可以让他依靠。 现在秦律开窍这么快,和他聊了天,示了弱,静待阮存云的安抚,他发现自己有点招架不住。 简直是给自己挖坑往里跳。 秦律这有点暧昧的意思,故意的,阮存云哪能听不出来。 但他办法,只能自愿上钩。 视线在秦律放松的身体上逡巡一圈,阮存云在心里把什么都想了一遍,成功把自己想脸红了。 最后他是败阵来,试探着问:“抱,抱一可以吗?” 秦律也紧张,担心自己是不是得太过了,阮存云现在只“抱一”,他反而松了口气。 要是阮存云真的亲上来或者什么之类的,秦律保证自己当场就能爆炸了。 “好啊。”秦律在沙发上坐直了,放松地展开双臂,“阮医生抱我一。” 阮存云站起来,腿轻轻挨着秦律的膝盖:“那,那我抱了啊……” 亲亲抱抱这讲究的就是个之至水到渠成,这么摆在明儿上跟谈合同似的,要搞好几遍预告,暧昧的气息里分明多掺进几分纯真羞涩。 秦律心里头七上八地甜啊,觉得阮存云真的是可爱,青涩得不行。 就是弯个腰抱住自己的儿,挺简单的,之也不是抱过,这次轮到阮存云主动,他怎么就这么害羞呢—— 秦律突然感到腿上一沉,沉甸甸的温度窝进自己怀里。 阮存云跨坐到秦律腿上,小腿分跪于秦律身体两侧,曲在沙发上,双臂紧紧搂上来,呼吸不均匀地扑在秦律耳畔。 “秦律,别难受了。”阮存云连声音都在抖。 秦律几乎是瞬间就起了反应,呼吸节奏都变了。 他预想中的抱可不是这抱啊。 好阮存云虽然搂得紧,但身子贴得那么紧。 秦律一动不敢动,连手指都僵了,全身的血液全往一个部位冲,脑子里在放烟花。 阮存云坐在他腿上抱着他,委屈道:“难受吗?” 秦律深深闭上眼,颈侧鼓起一条隐忍的青筋。 低沉一句:“你这样抱,够治我到明年了。” 阮存云如获大赦,立刻撑着沙发靠背从秦律身上站起来。 空气被带走一部分,秦律觉得身一空,但温度仍然很高。 阮存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刚刚他跟中了邪似的,看着秦律包裹在装裤里的两条大腿,脑子一抽就跨坐上去了。 两人也就抱了几秒钟,阮存云已经臊得想打地洞,视线意识地盯住地。 秦律低咳一声,随手从沙发边扯了张毯子盖在腿上,觉得自己在这里放毯子的决定真是明智。 “那,那你好点了吗?”阮存云问。 “好了。”秦律起来,“好得不得了。” 阮存云点点头:“那如果你之后遇上压大的,要来找我。如果胃疼也要跟我。” 秦律问:“阮医生这是终生服务吗?” 阮存云一愣,半晌道:“这看你。” “我很想要,你给吗?” 秦律目光很软,手指躲在身侧攥着毛毯。 阮存云抿了抿唇。 犹豫很久,终于是问:“只是当医生吗?” 秦律的手指松了一些:“这看你。” 从工作开始的第一天到现在,间长不长,短不短,两人之间该挑明的,该磕绊的,也都来了一遭。 秦律起先一个直球打穿了墙,后来就从动摇过,阮存云的关心和理解都是真诚的,做不得假。 跟秦律待在一起的候心都是烫的,血液都会流快几分。 阮存云知道自己秦律有反应,不管是生理上是心理上,不管是物理的是化学的。 以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上级,朋友,今天多出个压大的患者和瞎开药的医生,就这些吗。 但他们之间明显存在一些超出上级和朋友的范畴的氛围。 很难清楚是什么氛围,反正如果把他们俩放到人堆里,他们之间是有一层透明的气场在的。 阮存云宁愿他不是做出选择的人,但秦律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是明确的,只有他可以按这个开关。 秦律在等他的一句。 见阮存云太久,秦律也并不急,只是出声道:“粥要凉了。” 细软的粥一勺勺见底,像倒计的沙漏。阮存云心跳一点点提速,他想,但不知道该什么。 这次确实是阮存云先主动的,但他想到谈会滑到这个位置,抵达这么关键的岔路口。 按照他从各漫画里看到的,主人公这都会什么?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啊,我答应你。我可以吻你吗? 乱七八糟的片段在阮存云脑海中盘旋,他却无法从中提取任何有效信息,嘴唇都是麻的。 两人的粥都吃完了,筷子轻轻放在碗沿。 阮存云抬不起头,他不知道要怎么。 “阮存云。” 秦律顺手收拾碗筷:“想什么呢?” 阮存云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我不想只当医生,也不想和你只当朋友。” “想好了?”秦律问他,却有等他回答。 秦律立刻接着:“这不是一项工作,有截止日期。你可以想好了再告诉我,也可以永远不告诉我。” 阮存云咬着唇:“我周想好了就告诉你。” “了有截止日期,不用急。” 秦律了一,随后认真道:“这儿可不能勉强,一丁点都不行。” 阮存云刚刚思考太久了,明显到那个火候,秦律不想逼迫他,现在也不急这一句。 工作要继续,整个团队的弦渐渐拉紧。 秦律是忙,但再出去喝酒应酬,晚上偶尔工作到深夜,阮存云都默默在办公室里陪着,换着买不油腻的菜。 秦律再过“不需要”,也再“谢谢”,只“明天我想吃虾仁炒蛋。” 终于把项目谈妥的候,办公室里简直响起欢呼声,有人直接拿出香槟杯庆祝,秦律只是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嘴角上扬。 阮存云和秦律遥遥视几秒,半晌分开,不需言语就知的心。 项目合作为这年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天气在不知不觉中冷了许多,但大家都逐渐沉浸到即将放长假的气氛中,办公室里总是热的。 最后一个漂亮的句号,由公司的年会组成。 曾经让阮存云昼夜烦恼的压源被他卸,作为单纯的员工和观众参与年会,阮存云心轻松。 烛的年会办在大酒楼宴会厅,四位主持人漂亮潇洒,容明艳。 上台陆山特意找阮存云唠了会儿,一个台一个幕后,两人一换,都得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也是挺有缘分。 阮存云第一次参加公司年会,像大家一样穿得很正式。烛工作氛围不错,穿得正式也不会拉远同之间的距离。 小莓穿了一条黑色碎钻小礼服,不开口是个沉稳高雅美人,一讲变回那个活泼的女孩。 “快开始快开始。”小莓搓搓手,“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阮存云有些惊讶:“年会这么值得期待吗?” “值得期待的不就是那么几个环节嘛!”小莓掰着指头数,“吃大餐,抽奖。噢,好吧,就两个。” “但烛的年会抽奖一向很丰厚,以大家都很期待哈哈哈。” 阮存云点点头。 抽奖,反正与他这个非洲人毫无关系。 年会开始便是领导致辞,舒晚烛端庄漂亮,台风很稳,一席总结了去年的成就,感谢大家的付出,接着展望未来,调动了整场气氛。 她讲完后就是秦律,一身低调正装,致辞很短但很有,三两句讲完走台,是大家最喜欢的那“不啰嗦型”领导。 秦律站在台上演讲,阮存云坐在台观看,这样的场景已经出现过很多次。 以往他总是看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但现在他学会接受这无法消弭的距离,因为他们其实是平等的。 阮存云发现自己仍然意识地会寻找着秦律的身影。 看着他走舞台坐入席位,注意到他在盛大的餐会上端着酒杯和别人交谈,看到他在相机的闪光灯从容微。 有阮存云刚看过去,就能看见秦律也看着自己。 节目表演结束之后,主持人上台宣布现在就是万众瞩目的抽奖间!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阮存云微微按住自己的耳朵。 “大家也太热了吧——”阮存云的声音都被盖过。 小莓哈哈:“因为大家都很期待今年有什么重量级礼物。” 烛年会上的抽奖一向阔绰,比如最新款顶配手机,单反相机,以万计数的现金大奖。 每次抽到大奖的员工都会被大家狠狠敲一顿。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大屏幕上出现一个抽奖界,中央滚动着有人的名字,旁边是奖品的内容。 小莓津津乐道:“你知道这个抽奖系统是全公司公开的吗?有人都能看到后台代码,简单来就是保证公平,人能作假。” 阮存云哭不得:“大家真的很喜欢抽奖。” “而且有一点。”小莓扬着嘴角,“公司管理层都权利参与抽奖,纯给员工送福利。” “这样啊。”阮存云若有思,“那秦总也不能抽?” 小莓点头:“呀!” 开了几轮奖,小莓抽到了一个空气净化器,苦着脸“我已经有一个了,我要跟别人换”。 阮存云一直等到自己的名字,他此毫不在意,反正是老非洲人了。 越到后的奖项越隆重,大家也越来越兴奋。 陆山报出一项奖品,附带俏皮的介绍词:“我赌啊,有人收到这奖品会很开心,有人反而会愁。这项奖品就是——侣双人豪华欧洲十日旅行!如果你有另一半,那么恭喜你们喜提公费蜜月!但如果你不巧是单身……准把礼物可以送给你的父母。” 在大家的声中,大屏幕上的名字开始滚动。 阮存云夹起果盘里的一块哈密瓜嚼,等着看这奖会落到某臭侣身上,是会便宜某位单身狗。 大屏幕上的名字滚动逐渐变慢,阮存云塞了一块瓜到嘴里,然后就看到屏幕上出现无比熟悉的三个字:“阮存云”。 阮存云差点被瓜噎住。 小莓狠命地拍他后背:“卧槽!你中奖了!” 身边的部门同都着望过来,打趣他:“我记得小阮是单身吧?找到和你一起兑奖的人了有呀?” “小阮会和朋友一起去吗!”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准玩一圈回来就成了。” 主持人喊阮存云上台领奖,他恍惚地走上去,想到自己居然以这个身份站上了年会舞台。 阮存云一眼看到坐在排的秦律,视线相触,阮存云转开视线。 陆山道:“恭喜小阮同学!可以稍微透露,你打算和谁一起去旅游吗?和好朋友?” 阮存云在台上就紧张,直言道:“我想好。” “哈哈哈不急,可以慢慢想!”陆山把代表奖品的小牌牌放到阮存云手里,“不论你和谁去这趟旅游,都祝福你们旅途顺利,开开心心!” 阮存云拿了奖就匆匆台了,注意到秦律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虽然他宅,但阮存云也挺喜欢看看别的地。 加上他很久出去旅游了,这会儿免费的午餐砸来,他是真的有点心动,不太想把旅游机会送给别人。 问题是,和谁一起去? 徐飞飞? 算了算了,那厮是真的游戏宅,叫他出去玩两三天行,十天就有点太多了。 和妈妈一起?不行。 阮存云立刻就在脑中划去了父母这个选项,和爹妈单独出去玩不太自在。 剩谁呢,答案呼之欲出。 那个名字在他脑海中盘旋,悠悠地落不来。 十天,两个人,异国他乡。 旅游套餐中的有东都是按照侣标准来的,飞机座位连在一起,酒店住同一间,特意安排了些适合侣的景点。 如果邀请秦律……那他们这十天内会发生什么,两人的关系会进展到什么地步,全都难以预料。 - 秦律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苦恼,犹豫。 手机上开着一堆窗口—— “告白的520正确式”,“如何向男生告白”,“学会这几招,让你紧紧抓住男人的心!”,“发出约会邀请?再这样做你就落伍啦!” 秦律受了点刺激。 虽然只是一丁点刺激,但他来,作用是巨大的。 自从上次在休息室里聊天,秦律要阮存云“不急”,阮存云那边就一直动静。 秦律简直要后悔死了,他当就应该直接A上去啊!不就是一句的儿吗?只差一步之遥,你多一句这儿就定了。 现在他把主动权交给了阮存云,那小孩儿估计在纠结。 秦律着“不急”,看起来非常从容大度,其实心里急得不行。 每天看阮存云的眼都是“怎么不来找我?”,“你想好了吗?”,“快点答应我吧,过这村这店了!” 阮存云好像有点接受不良,真的认真思考去了。 思考到现在,结果呢? 阮存云抽中了个侣旅游套餐,主持人问他想和谁一起去,他居然“想好”! 这意思是,有人选,但决定是谁。 按秦律想的,这位置非他莫属。 但现在过去了好几天,阮存云那边是有丝毫动静。 秦律怕他再沉默去,心肝宝贝真会跑了。 阮存云不动作,秦律只能考虑主动出击。 他总结了之犯错误的经历,在互联网上学习大量相关知识,图这次做到万无一失。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撞击声,秦律丢手机,难得暴躁了。 “是谁把杯子推去了!” 秦律来到餐厅桌边,牛奶猫正若无其地翘着尾巴踩着猫步离开犯罪现场。 他叹了口气,把满地水渍收拾好。 回到沙发边,橘猫正一屁股坐在他的手机上,尾巴扫来扫去。 秦律把它挥开,拿起手机,突然眼睛睁大,心脏骤停。 手机停留在一个分享界上。 秦律正在浏览的“向男生告白的最好式,100%成功率!”帖子,被橘猫的大屁股蛋子一坐,阴差阳错地分享到了微博上。 许多年感受过如此社死的滋味了,秦律颤着手指把这条微博飞快地删了,绝望地发现底已经有了一百来条评论,大几百个赞。 秦律缓缓的叫橘猫的大名,降冷酷无的刑罚:“你这周的罐头都了。” - 阮存云抱着手机到崩溃,蛋老师怎么也会有这一天! 看看蛋老师分享了一条什么——如何向男生告白! 蛋老师的高冷女身份彻底保不住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们那什么都敢画的蛋老师其实是个纯女孩,居然在网上搜索这营销号写的恋爱宝典。 阮存云看到蛋老师隔了一分钟,把这条微博删了。 实在是忍不住,阮存云拿小号敲开了蛋老师的私聊。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蛋老师准备表白了呀!冲!!】 BALLS:【你也看到了啊[抽烟]】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嘿嘿,蛋老师好勇敢,表白是好呀!让明白你的心意。】 BALLS:【其实他早就知道啦。】 BALLS:【老实,我这次挺有自信的,我能成功。】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羡慕了QAQ】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其实我也在纠结这的……不知道会和喜欢的人走到哪一步,以反而不敢出口,也不敢开始。】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蛋老师会担心未来的吗?比如万一两人越走越远,万一出现差距或者分歧……哎,好烦!】 BALLS:【哈哈,你也有感烦恼吗?】 BALLS:【我倒是不担心未来。有现在就有未来,如果连开始都不敢,那怎么一起走去。】 BALLS:【而且我知道他就是我的未来,别的可能了。】 BALLS:【如果你遇到的也是这样一个人,那不冲?】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蛋老师,不愧是你蛋老师。】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谢谢,我冲了!】 BALLS:【我也是。祝你顺利。】 阮存云退出微博,心中豁然开朗。 蛋老师得,遇上的人就要冲,一切未来困苦都是纸老虎!此不冲更待何! 阮存云点开微信的候手都在抖。 他删删减减,眼睛一闭,给秦律发出一条:【要和我一起去欧洲旅游吗?】 几乎同一间发来一条:【阮存云,我有想你,便什么候见吗?】 阮存云一有点混乱,想到和自己同发出消息。 阮存云回复:【什么候?可以的。】 秦律回复他:【不用了,。】 秦律:【我和你一起去旅游。】 第47章 秦方律答应得太快,阮存云还没有来得及紧张,这事儿就定下了。 看到秦方律这句明确的回复之后,阮存云心里的开心和期待彻底冲散了紧张。 他要和秦方律出国旅游了,就他们两个人。 阮存云仔细浏览公司送给他的旅游套餐,发现线路不止一条,需要他们进行自行选择。他得和秦方律商量一下。 阮存云问:【我把线路发给你看一下?有好几条旅游线路可以选。】 秦方律很快回复他:【好。】 发送过去之后,秦方律说:【看起来还挺复杂的。介意打个语音电话吗?这样讨论会方便很多。】 与诸多社恐一样,阮存云一向害怕打电话,打之前要把台词演练数遍。 他和秦方律因为工作打过一些电话,但对方在闲暇时刻邀请他连语音聊天,这还是第一次。 休息时聊语音,这是件挺亲密的事儿,不管是和朋友还是和恋人,都代表对方有权占据你的私人时间门。 打的是语音电话,秦方律却点开了他那边的视频镜头。 阮存云看到秦方律坐在沙发上,穿着随意的家居服,鼻梁上架着眼镜,手边一个冒着热气的瓷杯,很有温馨的居家氛围。 “你想看看猫吗?我开视频,你随意。”秦方律说。 阮存云正坐在床上,背后是一张巨幅的动漫海报,忙说:“想看猫!我家里好乱,就不开视频了。” 秦方律还没伸手捞猫,黑猫就轻巧地一跳,跳上了秦方律大腿,把自己盘起来开始睡觉。 “小黑好粘人哦。”阮存云笑眯眯的,恨不得钻到屏幕里摸摸它。 “嗯。”秦方律替他挠了挠黑猫的下巴,黑猫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它是最乖的,不捣乱。” 话还没说完,镜头就被一团巨大的橘黄色遮住了。 橘猫大爷似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倒了手机。 “哈哈哈哈……”阮存云笑得停不下来。 秦方律看到橘猫往他手机上坐就来气,揍了猫屁股一巴掌,冷着脸把手机扶起来。 两人聊了一会儿猫,气氛很松弛,很舒适。 “来看看旅游线路吗?刚刚发给你的那些。”阮存云说。 都说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就应该和他出去旅游,因为你会全方位了解他的生活习惯、处事方式和偏好。 现在还没开始旅游,就面临着路线的选择问题。 阮存云心想,要是秦方律想去的路线和他不一样咋办? “看到了。你对什么比较感兴趣?”秦方律直入主题,“西欧英法德,艺术馆很多,建筑都很漂亮,欧洲游必到的国家。” 阮存云问:“你去过很多次吗?” 秦方律:“确实去过,但都是去出差,没怎么好好玩过。” “你去过就算了吧。”阮存云移到下一条,“热情西葡,有奔放的舞蹈表演和派对活动……” 秦方律笑道:“别了,工作已经够累了。” 这正合阮存云的意思。 阮存云试探道:“比起人文景观,我更想看自然风光。” “我也是。”秦方律扶着侧脸,“看起来这条线最适合我们,北欧。” 北欧,地球极北之境,被雪山冰河覆盖,不似国际大都市那般繁华,但静谧阔大,鬼斧神工,是阮存云一直想去的地方。 他挺高兴的,秦方律想去的地方和他一样。 成年人很难做到说走就走的旅行,阮存云以往的旅行都没什么负担,跟着家长或者学校一起,不用操心,现在才发现连旅游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要请假、提前赶工、交接工作,都安排好了才能出去。十天的假期对于社畜来说简直是奢侈的。 除去过年的公休假,其他时候大家要轮流休长假,才能保证公司里一直有人在。所以在请假前,组内同事都会互相商量一下。 小莓拿着日历找到阮存云,问他准备什么时候休假。 阮存云报了个时间门段,小莓想起来了:“噢对,你是要去中奖的那个欧洲游?” 阮存云点点头。 “那我把假排到年后吧。”小莓在日历上圈出日期,突然发现了什么,“诶,秦总和你请假的时间门几乎完全重合啊!他只比你提前一天休息。” 阮存云心中一惊,疯狂找说辞,小莓不会是发现什么端倪了吧? 结果小莓神秘地压低声音,遗憾道:“那你没法享受老板不在公司的时间门了,嘿嘿。虽然秦总人挺好的吧,但是他坐在那儿就是在给我们施加压力。秦总不在的时候,办公室里的氛围可轻松愉悦了。可惜,你今年没法享受。” 阮存云哭笑不得:“没事。” 要是小莓知道他放假的时候要整天和老板待在一起,她会不会被吓到? 安排好工作方面的事,阮存云还得给父母汇报。 毕竟出国十天不是件小事儿。 阮母抓着他问东问西,主要是问他和谁一起去。 阮存云面不改色地说:“一个朋友。” 阮母太会抓重点,问他:“只有你们俩?对方是男生还是女生。” 阮存云头都大了,只能介绍说是个可靠的男性朋友。 阮父坐在阮母旁边一语不发,闷头抽了一支烟。 在阮母叮嘱了半天安全事项之后,阮父只开口说了一句话:“缺不缺钱?” 阮存云说:“不缺。” 阮父把烟掐了:“我等下转一点到你卡上,去外面住好点儿的酒店。” 阮存云顿了半天,闷闷地说:“真不缺钱。” 阮父憋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记得给家里打电话”,就挂了视频。 给父母汇报完了之后,阮存云还得和狐朋狗友汇报,毕竟他们本来打算一起去冬季漫展,这会儿又得鸽了。 阮存云在群里叫:【咕咕咕。】 瞬间门收获了三个问号。 阮存云决定一口气交代完:【年前我要去欧洲玩十天,因为在公司年会上抽中了奖。】 白蔷薇一点都不客气:【和大胸老板一起去?】 齐畅也问:【就你们两个人?】 徐飞飞完全一头雾水:【?】 阮存云惜字如金地回答了一个:【嗯。】 在徐飞飞还在“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们俩突然就直接单独出去玩了!”的时候,白蔷薇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群里发了好几篇文章:《如何拥有安全愉快的第一次》,《男生和男生第一次一定要注意的几件事!》,《别害怕,享受性》,《必备XX技巧300个》。 阮存云只看了一眼就猛地关上了聊天窗口,心跳得飞快,这个白蔷薇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 他深呼吸了很多次,才再次鼓起勇气打开群聊,视线飞快地掠过那一大串科普资料,打下回复。 存:【我们都还没有在一起!!!】 蔷薇少奶奶:【?还没在一起就单独出去玩啊。】 蔷薇少奶奶:【那你们也八九不离十了,总会用到的。提前学学,以备不时之需。】 存:【我谢谢你……】 蔷薇少奶奶:【我猜你刚刚肯定连看都不敢看,直接把手机锁屏了,缓了半天才回来回复我。】 存:【……】 阮存云无语了,白蔷薇猜得太准。 蔷薇少奶奶:【你想想,就你们俩,两情相悦,单独出去玩十天,要不发生点什么我都不相信。】 蔷薇少奶奶:【所以你赶紧恶补一下现实的知识,不要整天沉迷纸片人的花样,别让自己疼着了啊![关心]】 这个“关心”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在看热闹。 白蔷薇就这火辣的性格,话说得太直了,阮存云看着那句“别让自己疼着了”,从脸到脖子都红透了。 救命,他们俩连嘴都没碰上,离疼那一步好像还有很长的距离。 齐畅估计忙着让自己女朋友闭嘴,一直没在群里发言。 徐飞飞倒是插楼说了句:【看起来真的好疼!!】 白蔷薇乐了:【还是咱们飞飞善于学习,已经打开看了。但你看有用吗?你又没有男朋友!】 徐飞飞反驳:【我是直男!!】 阮存云也反驳:【我也没有男朋友啊!】 白蔷薇立刻被吸引过去:【你俩真还没成啊?】 阮存云没好气地说“是的”。 白蔷薇说:【我看你们也暧昧挺久了吧,一直就这么模模糊糊的?是因为他的态度很模糊?】 阮存云咬了咬嘴唇:【他态度还是挺明确的……】 白蔷薇:【那就是你的问题了。牙妹,一直吊着别人是不对的!】 白蔷薇:【你有什么顾虑吗?怕你俩不合适?】 白蔷薇:【这有啥可怕的。男人嘛,先弄到手玩玩,不合适再换。】 齐畅:【……】 白蔷薇:【^_^】 阮存云硬是被白蔷薇逗笑了。知道她话是这么说,其实是在鼓励自己。 白蔷薇最后说:【生命在于体验!你看过那么多二次元人物四处冒险、热血战斗、和别人谈恋爱,现在你在现实里获得了一个机会,不管过程结局是怎样,当然要先试试啦。】 阮存云:【你说得对,所以我已经在准备尝试了。】 白蔷薇总结道:【所以那些科普你都要乖乖看完哦!】 阮存云当机立断地关上了对话框,抖着一颗小心脏去点外卖了。 晚上躲进被窝,阮存云才敢点开白蔷薇发给他的那些科普页面。 里面讲得很详细,有文字描述,也有简笔画示意图。 虽然只是简笔画,只是两个变换姿势的火柴人,阮存云还是越看越受不了。 二次元图他可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看,而且还看得津津有味,为什么换成正儿八经的火柴人科普反而不行了呢? 他得了一种怪病,看到两个火柴人就会把自己和那位代入进去。 看了半篇阮存云就看不下去了,熄了手机平躺在床上散热。 阮存云把枕头按在自己脸上,闷闷呼气。 这些对他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 同事们陆陆续续开始放年假,工作松弛下来,办公室里弥漫着假日的氛围。 饶是阮存云再公私分明,他也有些心猿意马。 工作完成之后,他偷偷地用公司电脑查北欧旅游攻略,把网页缩小成很小一个,叠在工作PPT底下偷看摸鱼。 秦方律恰好从他身后经过,阮存云摸鱼摸得津津有味,压根没注意到。 秦方律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坐回座位后,用办公软件给阮存云发去一条“下班后再一起看”。 阮存云吓得鼠标一抖,花里胡哨的旅游网页突然放大,占满整个屏幕。 小莓不怀好意地凑过来戳穿他:“我就知道小云也在摸鱼呢!谁看着项目PPT会嘴角翘那么高啊?” 阮存云摸摸自己的脸,有点热:“我有在笑吗?” “有。”小莓肯定道,“在想和你一起去旅行的那位吧?” 阮存云咬着唇说“没有”。 下班后,秦方律和阮存云偶尔还是会留下来加班,不过加班内容变成了一起看旅游攻略。 现在本就是北半球冬季,北欧更冷。 两人盘算着要带什么衣物,怎么兑换外币,要不要带单反,细枝末节都讨论到。 阮存云一直挺喜欢正式旅游之前的规划阶段,以前和徐飞飞他们出去玩的时候,只有阮存云一个人查攻略。 他虽然喜欢做这件事,但只有他一个人做未免也有些孤独。 由于秦方律本来就是个计划狂魔,旅游行程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阮存云棋逢对手,两人偶尔还围绕到底要不要多带几双鞋争执一番,莫名地挺带劲儿的。 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阮存云觉得每天回家的时候心情都是飘的,轻悠悠地飞扬。 生活中唯一令人不满的是,蛋老师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门都没有更新。 蛋老师最新的一次动态,还是上次那条一分钟就被删除的“如何告白”帖子。 网友们只好在蛋老师上次发的画底下催更外加八卦。 催更党说:【如果蛋老师再不出新图,我的一些美好的品质都会被磨灭!】 八卦党吼:【别催更了,蛋老师肯定是去泡小帅哥了!坐等蛋老师告白成功之后画更劲爆的图图给我们看^^】 阮存云想起,自从上次蛋老师说她要冲去告白之后,她就没再找过自己。 她成功了吗,遇到什么情况了吗? 阮存云挺好奇的,但是他不敢轻易冒犯太太的私人生活。万一她失败了,阮存云跑去问,这不就太伤人心了? 阮存云自己也在暧昧的边缘摇摇欲坠,他希望蛋老师能和自己一样,拨开云雾寻得最好的那个人。 期待的日子过得很快,出发的前三天,阮存云都兴奋得没怎么睡着。 他睡不着觉就去骚扰徐飞飞,给他发无意义的一大串“啊啊啊”,然后喊“我要跟老板两个人去旅游了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啊”。 徐飞飞不堪其扰,给阮存云连发三条语音。 第一条是“虎牙别嚎”,第二条是“你的老板马上就是你的男人了”,第三条是“我正在和牛逼网友切磋走位。游戏中,勿扰。” 行吧,游戏中的徐飞飞是世界上最冷酷的人。 阮存云只好独自消化多余的兴奋,带着过热的神经末梢迎接旅行的开始。 正式出发那天,秦方律的司机开着车到阮存云楼下接他,两人的大行李箱并排放在后备箱里。 乘上飞机时才有了旅行开始的实感。 这不是阮存云第一次和秦方律一起坐飞机,但这是他头一次拥有这样轻松期待的心情。 秦方律照例递给他那个猫咪造型的眼罩,阮存云接了。 秦方律说:“睡一会儿,要很久。” 兴奋了三天没睡着的阮存云竟然一偏头就陷入沉沉的睡眠,悠悠醒来时空姐在送飞机餐,秦方律在暗色的飞机灯光中把牛奶递给他。吃完之后两人又睡了。 在一万米的高空,他们共同沉入睡眠,共同从繁忙的城市出逃,飞赴一处山高水阔的异境。 国际航班时间门很长,两人在伦敦转机,又是一段飞行,终于到达他们的第一站,冰岛。 踏入这片遥远土地的第一感觉是冷,风大得能把人吹跑,头发乱飞,遮住视线,两人的笑声淹没在呼呼的风声里。 秦方律喊:“风好大!” 阮存云喊:“风真的好大!” 飞机到达时是当地下午时间门,但在冬天,夜晚很长,太阳落山很早。 他们往酒店去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天边是连绵的雪山,顶上被染成一片粉紫。 阮存云看着窗外缓慢移动的风景,感到强烈的不真实感。空气都是清冽而陌生的。 “我感觉上一秒我还在钢铁森林,下一秒就来到了这个像外星球一样的地方。” 秦方律也托腮看着窗外,舍不得移开眼,语言单薄但有力:“太好看了。” 两人下榻的酒店交通便利,风景很好,推开窗户就是白茫茫的雪原,深蓝色的天空像块天鹅绒布垂坠而下。 酒店并不豪华,房间门陈设很朴实,是简约的北欧风格。 由于旅行套餐是为情侣定制的,所以这也是套情侣房。 一进门是客厅,布艺沙发,地上铺着厚地毯,墙上有挂画。 客厅连着浴室和卧室,卧室里只有一张双人床,床还不是很大。 两人先把行李放到房间门,准备去餐厅吃晚饭。 阮存云只匆匆看了一圈房间门,把行李搁在客厅后就走到门外,等着秦方律。 阮存云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这套房里只有一张床,他们晚上该怎么睡? 餐厅就在酒店里,他们被安排坐在落地玻璃边,窗外便是连绵的雪景。此时夜幕降临,能看到满天星星。 双人床的纠结立刻被阮存云抛到脑后,他几乎把额头贴到玻璃上,叹道:“这也太美了!” 秦方律也叹:“感谢幸运儿阮存云先生愿意邀请我一同出行,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看这仙境。” 话题突然被带到“邀请旅游”这方面,两人均是一怔,空气升温了几度。 本来就是“情侣旅行套餐”,阮存云邀请了,秦方律答应了,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但他们一直没有明面儿上说过这个事儿,就任由那面窗户纸摇摇欲坠地挂着,谁也没给出最后一击。 老绅士服务员给他们端上晚餐,两杯红酒,白瓷盘里盛着烤羊腿配迷迭香,另一道是驯鹿肉汉堡,还有道热汤和甜品。 两人相对而坐,感谢美食化解他们之间门过于粘稠的氛围。 秦方律评价说“还是新疆的烤羊腿好吃”,阮存云说“这驯鹿肉有点意思,但圣诞老人会不会伤心”,前面搁置的话题才被揭过去了。 晚餐吃到一半,服务员送了一只细长的花瓶到他们桌上,瓶中放着单支红玫瑰。 服务员用优雅的英语祝他们“用餐愉快”。 阮存云这才想起,大概因为晚餐也是情侣套餐,所以他们获得了餐厅送的一支玫瑰。 玫瑰竖在两人中间门,桌上的氛围又变了。 秦方律笑着摇摇头:“他们怎么比我们还急。” 阮存云埋头吃肉,不知道该怎么答。 吃完回到房间门,阮存云站在行李旁踌躇,望着只有一张床的卧室发愁。 秦方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说:“我睡外面沙发,你睡里面的床。” 阮存云紧握着行李把手,犹豫道:“啊,你睡沙发不太好吧?” “那你觉得我们怎么睡比较好?”秦方律带着点笑看着他,心里也暗暗地慌。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着同一个方案,问题是到底要不要执行。 睡一张床,盖一张被子,一起睡眠,意味着他们的身体会亲近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但他们似乎在心理上还没有完全达到这种地步。 阮存云一句话断成好几截:“我们……其实我不介意……一起……” “我介意。”秦方律垂眼看着他,嗓子都是哑的,“就这样,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阮存云的脸白了一瞬,秦方律“我介意”三个字把他打懵了。 “想什么呢。”秦方律笑了一声,无奈道,“你睡我旁边……我控制不了。” 阮存云白下去的脸色又红起来,结巴道:“那我,那我睡沙发。” “别跟我扯。”秦方律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先去洗澡,睡床,明天还得早起。” 两人小心翼翼地轮流洗完澡,一个躺进卧室,一个卧入沙发,隔着堵墙双双闭眼。 阮存云没怎么睡着,一直在半梦半醒间门沉浮,心脏跳得忽快忽慢,不规律地敲着他。 深夜,阮存云没忍住,还是坐起身,拉开窗帘,看到漫天低垂的星幕。 他光脚踩着地毯,悄悄潜入客厅。 秦方律呼吸均匀,侧身躺在沙发上睡得很熟。 阮存云慎之又慎地在秦方律身边蹲下,用视线描摹他近在咫尺的睡颜。 还是线条硬朗,但在模糊的星光下显得十分温柔。 阮存云想起在温泉的那一夜,秦方律曾潜入他的房间门,在自己颊边落下一个窃贼般的轻吻。 星光像某种催化剂,阮存云缓缓垂下头,在秦方律脸侧相同的位置吻了一下。 阮存云在异国星月的见证中立下暗誓—— 这场旅行共有十天,他偷偷亲吻秦方律十次,如果直到最后秦方律都没发现,那他就要亲口告诉秦方律: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第48章 第二天早晨两人都起得很早,把保暖衣物一件件往身上套,裹成了两只胖滚滚的企鹅。 秦方律顶着黑眼圈问阮存云“昨晚睡得怎么样”,阮存云顶着黑眼圈回答“睡得很好”。 本来还有些兴奋过度后的昏沉,一坐上旅行巴士阮存云就彻底不困了。 天色仍然黯淡,窗外是不明显的雪山远景。 导游用英语说着介绍词,车厢摇摇摆摆。 秦方律戳了戳阮存云的肩膀,递给他一只蓝牙耳机。 “要不要一起听?” “要。”阮存云接过耳机。 耳机里播放着很安静的外文歌,小众,如阳光般的吉他伴奏,不知是谁唱的,太符合此时的旅程氛围。 一人一只耳机,分享同一支歌。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耳机戴在离对方更远的那只耳朵里,这样他们还是能听到对方讲话。 巴士行驶在雪原中,导游轻声分享着以往的旅行趣事,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们时而发出低低的笑声。 在慵懒的歌声中,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地平线渐渐染上橙红,在黑蓝的天幕中破开一道亮色的刃。 阮存云坐在窗边,视野极佳。 他没忍住扯了扯秦方律的袖口:“出太阳了!” 秦方律往窗边探了探身,笑着“嗯”了一声:“很久没看过日出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耳机中简单的旋律将他们的心串在一起。 太阳升起的时候,人类只要静静地看就可以了。 在这样温柔的朝霞中,就应该和喜欢的人接吻,才不会浪费。 阮存云突然很后悔,他昨天应该坚定地说出来,或者如果夜晚那时秦方律醒着就好了。 那他们现在或许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亲吻了。 车停在第一个景点时,天色亮起来。 一下车便感到强劲的冷风,阮存云庆幸自己早上多穿了一条保暖裤。 阮存云感到一只手隔着层层厚衣服揽了自己一下,秦方律问他:“冷吗?” 他摇摇头,毛绒帽子边缘轻轻扫过眼尾,小脸有些红,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被冻的。 冰河湖灰蓝阔大,水面上漂浮着大块冰川,也有细碎的小冰块。 阮存云情不自禁地“哇——”出声,这是他只在电视上看过的画面。 北极冰川,演化数万年,现在他们伫立岸边,摸到透彻寒冷的冰川水,好像在与远古的生命握手。 两人默默欣赏了一阵子,一人拿着一个相机疯狂拍景。 阮存云眯着眼按下快门,兴奋地摸过去拍秦方律的肩膀:“那边前面的水里,有海豹!” “哪里哪里?”秦方律一听就凑了过来,顺着阮存云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深灰色的小脑袋,探着双圆溜溜的眼睛,水波荡漾,海豹在冰川间游动。 秦方律突然笑了一下:“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觉得你很像竖琴海豹幼崽?” 阮存云睁大眼:“它们长什么样?你没说过。” 白净的脸蛋埋在防风外套的毛茸领中,眼睛睁得大大的。 秦方律看着他,很快移开目光:“就长得像你现在这样。软乎乎的,很可爱。” 顿了一会儿又加了句:“还有点笨。” 阮存云一拳撞在秦方律肩上:“那要我说,你现在像个保险柜。” 秦方律哭笑不得:“为什么?” “因为你穿得又高又厚,很敦实。”阮存云扬起下巴,“而且让人想把你的嘴锁起来。” 秦方律低笑,说:“嗯,也只有你能锁。” 阮存云没有证据,但他觉得自己又被撩了,视线飘忽地说了句“啥意思”,就抱着相机去照别的地方了。 阮存云跑远,回头时看到秦方律正举着相机拍远处的冰川,不由自主地也举起相机,把他框到镜头里,拍下一个秦方律的背影。 其实秦方律即使穿得很厚,身姿依旧挺拔,冲锋衣被他穿得很有型,冰川的凌厉更是削尖他自身的锐利气场。 阮存云按下快门,男人独自站在湖边,背景是嶙峋的冰川,他也成为这透彻大自然的一部分,成为壁立千仞中最耀眼的一峰。 岸边很多游客在凹造型照相。 秦方律走过来问阮存云:“你想怎么摆姿势?我帮你照。” 阮存云摇摇头:“算了吧,我拍景就够了。” 离集合时间还有很久,两人索性在岸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冰川移动,海豹游泳。 “这里就是这样的,没有大楼,没有人造娱乐,比起欧洲其他路线,你会不会觉得无聊?”阮存云问秦方律。 “怎么会无聊。”秦方律笑了,“我可以坐在这里看一天。” “我也是。”阮存云说。 秦方律缓缓补充:“和你一起,做什么都是有趣的。” 然而他们没法在这里坐一天,跟着大巴车,他们来到了下一站。 黑沙滩上星罗棋布地卧着大小不一的冰块,有的比人还要大,有的小一些。 远看像是无数钻石镶嵌在黑丝绒上,冰块棱角折射出玲珑剔透的光,壮观而精致,不像地球上能出现的风景。 阮存云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震撼,看了许久才想起要用相机拍照。 秦方律站在他身边,突然问:“阮存云,你相信有另一个世界吗?” 这话问得有点突然,阮存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这里黑沙蓝冰,漂亮得不像我认识的地球。”秦方律解释道,“那会不会有另外一个世界呢,生活在那里的人们过着各种离奇的生活,会经历各种有趣的冒险,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飞到地球的最北边看到这些远古的造物。” 每一个字都敲在阮存云心上。 他说:“信啊,我相信存在着另一个世界。” 阮存云不仅相信,他还深深热爱着,那个世界的人们过着自由无拘的生活,他相信那个世界真实存在。 只是他没想到秦方律会说出这样的话。 虽说不知秦方律是不是从哲学角度说出的这番话,但足以让阮存云深深共鸣。 在宛如异世界的极北之地,他们各自照相,偶尔碰到好的取景角度就互相分享。 有两位年长的外国女士找到阮存云,问他能不能帮她们照一张合照。 阮存云当然答应,接过女士的手机,调整角度。 秦方律靠过来,扶着阮存云的手腕轻轻转过一个弧度,让取景更好看。 取景框中,两位女士皆是满头灰发,一位精致地盘在脑后,另一位是短发。 她们穿着同色系的户外运动服,身子偎在一起。身边就是钻石沙滩,像是置身于巨大的钻戒群,身后冰川辽远,蓝天白云。 阮存云笑着问她们:“准备好了吗?” 两人一起说“好了”。 倒数“三二一”,阮存云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她们同一时间转过头,笑着吻上对方的唇。 阮存云脱口而出一声“哇”,阳光正好晕染在她们脸侧,画面静谧而美好。 “谢谢,拍得很好看。”短发女士接过手机,看着照片直点头,“谢谢你们。” 阮存云摇摇头说“不用谢”。 长发女士柔和地看了他和秦方律一眼,问:“需要我帮你们也拍一张吗?我会用相机。” 阮存云顿时卡壳了。 玩了两个景点,他和秦方律还没有拍过一张合照,两人没人先提,便也没人举起手机。 秦方律用中文问阮存云:“你想拍吗?” 阮存云说:“可以呀。” 秦方律便把相机递给女士:“请您帮我们照一张,谢谢。” 在她调试参数的时候,秦方律微微低头问阮存云:“这是我们第一次照合照,怎么摆姿势?” 两位女士在镜头中接吻的画面还深深印在脑海中,阮存云大脑有点宕机,嘴上回答说“不知道”,心里想的却是“我们不会也要接吻吧”。 女士示意她准备好了。 倒数三二一的时候,阮存云还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只觉得身边的秦方律稍微往自己这边挪了一点,轻轻牵住了自己的手。 快门按下的前一秒,空中响起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 阮存云和秦方律同时抬头,看到一只飞舞着的白色鸥鸟。 他们接着相视一笑,同时道出朴素的惊喜:“有鸟诶!” 快门就在这时被按下,两位东方青年牵着手,笑着看向对方,空中盘旋着一只纯白色的飞鸟,身旁的钻|石|冰块光芒熠熠。 “噢,这太美了!”女士赞叹了一声,“为什么我们拍的时候没有鸟儿来。” 四个人就这样聊了一会儿,阮存云得知她们是英国人,来这边度假。 她们是一对伴侣,已经一起走过了二十多年。 短发女士笑着对他们说:“你们俩让我想起,我和艾琳年轻时的样子。” 长发女士自然地挽着她的手,嗔笑着向两个年轻人解释:“她是说我们年轻时像你们一样,只敢牵对方的手。” 阮存云的手指突然蜷缩了一下,秦方律也低低地咳了一声。 他们有点不自在,但没有人出声澄清,他们还不是恋人关系。 两位女士善意地笑起来,临别时对他们说:“祝你们幸福。” 手里的相机变得有点烫手,阮存云干巴巴地评价:“这张照片真的时机挺巧的。” 秦方律干巴巴地回答:“是啊。” 这感觉挺奇妙的,好像旅程上遇到的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 餐厅服务生,偶遇的游客,让他们自己都产生些错觉。 秦方律想,就在这场旅途里,让错觉变成现实吧。 他之前在网上看了那么多告白秘籍不是没用的,虽然阮存云直接邀请他来旅游了,导致当时没用上,但秦方律确实计划着在旅途中告白的。 把行程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推敲了一遍,秦方律得出结论,果然还是极光下最适合表白。 虽然土,但是绝对够浪漫。 其实没什么时间留给秦方律紧张了,因为他们预定了今天晚上的极光旅程,如果顺利的话,秦方律今晚就要正式地像阮存云表达自己的心意。 吃过晚饭又溜达了一会儿,秦方律和阮存云就登上了追寻极光的旅途。 阮存云一路上都很兴奋,早上的冰川是酸甜的开胃菜,晚上的极光则是他期待已久的正餐。 极光是只有在地球两极才能看到的现象,这条限制本身已经足够震撼。 坐在巴士上,两人闲来无事,都在翻今天拍的照片。 阮存云翻了一小半觉得无聊,对秦方律说:“要不我们换着看吧?” 秦方律说“好啊”,然后和阮存云交换了相机。 阮存云喜欢拍大场面,拍壮阔的全景,他没想到秦方律倒是更爱细节。 秦方律的相机里很多取景精致的照片,比如晶莹剔透的冰块,水上游动的海豹,岸边的一块石头,诸如此类。 翻到中间,阮存云突然发现好几张照片里都有自己。 在他拍风景的时候,秦方律居然也偷偷拍了他。 正此时,秦方律举着阮存云的相机过来告状:“阮存云,你怎么偷拍我?” 阮存云也把秦方律拍的给他看:“秦方律,你也偷拍我啊!” 好幼稚的对话,两人说完就笑了。 这有什么办法,喜欢一个人就是会下意识地捕捉他的身影,想在相机里留下很多的他。 巴士停到观览点,向导指引大家下车。 此时天幕还是一片暗色,没有极光的迹象。 夜晚很冷,手套都没法阻止阮存云的手指变凉,过一会儿就冻得有点失去知觉了。 秦方律感到温度很低,想起阮存云的体温总是偏低,便问他:“冷吗?” 阮存云搓了搓僵掉的手,小声说:“手有点冷。” 秦方律等着天边的极光,像等着发令枪响,紧张得浑身的血都是热的,一听阮存云说自己手冷,血更是全往头顶上冲。 他脱了自己的手套,拉着阮存云的手腕,拍了拍自己的衣兜,问他:“要不要进来暖和一下?” 阮存云眨眨眼睛:“怎么暖啊……” 秦方律飞快地脱了阮存云的手套,热度惊人的掌心把他冰凉的手包裹住,双手紧握着塞进了自己的衣兜。 阮存云呆呆地让他弄,两人变成了面对面站着的姿态,阮存云两只手都插在秦方律温暖的衣兜里,被他的掌心捂着。 秦方律动动手指,摩挲了一下阮存云的手背,问:“这样好点了吗?” “好了。”阮存云何止是手,连心都热了。 等了许久,旁边的游客都有些躁动,向导抓着手机说“今晚可能不太行”。 极光并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甚至对各项条件有比较严格的要求,就连当地人也不会经常看到极光。 阮存云有点担忧:“哎,今晚不会看不到了吧?” 秦方律也担心,但他的担心还有另一个原因。如果看不见极光,那他怎么告白? 天边慢慢出现一小片亮光,人群兴奋起来,指着天边喊:“那是不是极光?是不是极光要来了!” 向导蹲在一边没说话。 阮存云感受到秦方律握着他的手突然捏紧了,手心渗出浅浅的汗。 阮存云便笑着问:“极光要来了,你这么兴奋啊?连手都出汗了。” 秦方律手指跟着一紧,连声音都有些抖:“嗯,紧张。” 只不过不是因为极光本身紧张罢了。 然而又过了一会儿,天边的亮光突然消失,阴云飘来,甚至开始落下点点雨丝。 “哦,抱歉各位。”向导拍了拍手掌,“今天大概率看不到极光了。” “什么!”阮存云低呼出声,目光耷拉着,“可我们等了好久。” 秦方律心中空旷,吹起萧瑟冷风,空落落的。 四周响起遗憾的声音,阮存云听到有个人说“这是我来的第二次了,还是没看到,昨天的天气也不好。太倒霉了。” 确实如此,极光旅程只能带你去更高概率看到极光的地方,但不能保证你一定可以看到。 所以有些人连着去好几天都看不到,但也有人第一天就看见了。 阮存云心想,他果然是个非洲人。 回程的车上大家都闷闷不乐,时间很晚了,阮存云苦闷地犯困,身子一直往一边歪,时不时说一句“好烦,没看见极光”。 秦方律问他:“明天呢,明天你还想不想来?” 阮存云眼睛一亮:“明天继续来追极光吗?” “是的。”秦方律点头,“你想来吗?” 阮存云立刻道:“想!” “嗯。”秦方律笑着,“你快睡觉吧,还有一会儿才能到酒店,看你都困得不行了。” 阮存云确实困。 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觉,今天白天玩了一天,晚上等极光到凌晨还没看到,可谓是身心俱疲。 在睡眼朦胧中,阮存云听到秦方律问他:“要不要睡我腿上?” 阮存云无力想更多,哼哼唧唧地顺着车拐弯的方向就侧身倒了下去,头枕在秦方律大腿上。 在昏暗摇晃的车厢里,阮存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睡在棉花般的云朵间。 阮存云睡了,秦方律倒是清醒了。 阮存云稀里糊涂地枕在自己大腿上,秦方律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的长睫毛和鼓鼓的小脸蛋,腿一动不敢动,一路心跳紊乱地回了酒店。 所以回到酒店后,情况就反了过来。 秦方律窝进沙发,很快就沉入睡眠。 阮存云睡够了,头脑清醒,坐在床沿不舍得入睡。 阮存云还记得自己的誓言呢,他每天都要偷偷亲一下秦方律。 阮存云照例脱了鞋,小心翼翼地踩进地毯里,一步步挪到沙发旁边。秦方律胸口一起一伏,睫毛很浓地垂着。 阮存云安静地注视他的睡颜,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昨天他亲了秦方律的脸颊,今天要换个地方。 思来想去,阮存云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秦方律的额头。 他在心里说:晚安。 秦方律在昏沉中感到额头有轻微的酥痒,他迷蒙地睁开眼,看到阮存云往卧室走去的背影。 阮存云赤足踩在地毯上,蹑手蹑脚的模样,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 他在干嘛? 秦方律躺在沙发上没动,也没讲话,只是努力回忆那不清晰的触感。 软软的,凉凉的,很轻的一下落在自己额头上。 加上阮存云走回卧室的背影,秦方律心里冒出一个异想天开的猜测。 ……阮存云不会是亲了他一下吧? 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个猜想。 阮存云逗两句就脸红,至今没敢和自己确定关系,这种乖小孩怎么可能做出夜晚偷亲自己的事情? 秦方律摇摇脑袋,觉得自己肯定是魔怔了,肯定是在做梦。 他告诉自己,秦方律,你不要太自恋,不要太异想天开。 - 第二天,他们出发去了蓝冰洞。 晶莹剔透的蓝色冰川形成巨型洞穴,阳光透过冰洞,光华折射,仿佛冰雪星球上的琉璃宫殿。 阮存云这两天以来说了太多次“好美好美”,这里四处都是透彻的,将人的眼睛也洗刷得透明清澈,仙境大抵就长这样。 晚上,他们第二次踏上追寻极光的旅途。 阮存云求神拜佛,从耶稣到如来佛祖再到孙悟空全都求了一遍,在车上一直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保佑我们看到一次极光吧!” 秦方律本来挺紧张,告白的腹稿打了好几遍,阮存云这么一闹他倒是不紧张了。 向导碰巧还是昨天那个小哥,记得秦方律和阮存云,招呼他们:“今天又来了呀?” 阮存云忧心忡忡地问:“今天看到的可能性大吗?” 小哥挺直率,看着仪器上的数据说:“这个真不好说,这几天的天气都算不上太好。” 阮存云瘫入座椅,哀嚎:“不要啊,老天爷开开眼吧,佛祖保佑。” 秦方律笑得不行,忍不住说:“佛祖他老人家应该不管冰岛这块区域。没准圣诞老人可以就近执法。” 结果事实证明佛祖确实管不了这片区域,圣诞老人大概在休假。 等了很久很久,夜空还是一片黑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阴着。 阮存云皱着眉,秦方律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老天爷这是什么意思,连个告白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两人坐在一起闷闷不乐,因为按照计划,他们还会在冰岛待两天,但夜晚没时间再参加极光团队旅行。 向导小哥安慰他们,说很多游客过来都没看到极光的,你们不是还要去北欧其他国家吗?他们那里也有可能看到的。 话是这么说,但冰岛已经是最容易看到极光的国家,其他地方看到的概率更低。 巴士载着一车失魂落魄的游客原路返回,秦方律是最失魂落魄的那个。 他失去的不仅是极光,还有表白场景。 阮存云呆滞地望着窗外,看了一阵子,突然开口道:“其实吧我觉得,这次没看到极光也挺好的。” “怎么呢?”秦方律问。 阮存云娓娓端上一碗心灵鸡汤:“月有阴晴圆缺,我们也不可能万事如意。这次没看到极光,是遗憾,但也是留个念想,给我们来这里第二次的理由。” “还有第二次呢?”秦方律问。 “可以有啊!”阮存云点头。 秦方律问:“还是我们俩来吗?” 阮存云顿了一秒,支吾道:“嗯,嗯……好啊。” 虽然没看到极光,秦方律心情瞬间就变好了。 秦方律接着想,果然昨晚阮存云不可能亲了他。 连这个问题都回答得结结巴巴的,他哪干得出偷亲的事儿。 第三天的夜晚,两人仍然是分房睡。 阮存云的卧室里很快就没动静了,秦方律却睁着眼睛半天睡不着。 他还在想,昨天晚上那真的是个梦吗?阮存云到底亲了他没? 要说他亲了,可能性不大;但要说他没亲,也不是不可能…… 秦方律在弯弯绕的纠结和揣测中睡去,睡得并不安稳。 不知是夜里几点,他突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吵醒了。 声音是从阮存云卧室那边发出来的,好像是拖鞋落在毛毯上的声音,接着木地板很轻地响了一下,可能是阮存云踩到了地面上。 秦方律陡然清醒,心跳猛地加速,意识到求证的时刻要到来了。 他听到很慢很轻的脚步声,已经能想象到阮存云洁白的双足踩在毛毯里的样子。 秦方律紧紧闭着眼,努力让自己装睡得很自然。 心中疯狂思考,阮存云会亲哪里,亲多久? 如果阮存云真的是来亲他的,他该做什么? 秦方律思绪乱飞,在横冲直撞的冲动中做下决定—— 如果阮存云偷亲自己,被他抓了现行,他就要霸气地把阮存云摁进沙发,狠狠吻住他,然后对阮存云说:既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我们就在一起。 不能有一丝犹豫,要把握好时机,要霸道又帅气。 秦方律接着担心起来,他会不会冲动过头?要是没控制住自己怎么办? 他们要是擦枪走火了会不会很难收场!明天还怎么出去玩? 脚步一点点走近,秦方律放平呼吸,每一根感官都在失控边缘摇摇欲坠。 终于,脚步停下,阮存云轻轻蹲在了他面前。 阮存云挨得很近,秦方律极力装睡,能清晰感受到阮存云的呼吸扑在自己脸侧。 奇怪的是,动静就此消失。 沉寂许久,就在秦方律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秦方律听到阮存云很轻很轻、几乎是气声地说了一句—— “虽然没看到极光,但只要是跟你一起玩,就怎么都不遗憾。” 紧接着,秦方律感受到两瓣微凉的嘴唇,如蝴蝶般落在他鼻尖,响起一声轻微的“啵”,又飞快地离开了。 阮存云偷偷亲了亲他的鼻尖。 这一刻,秦方律脑中全部空白,浑身僵硬,漫天烟火从地平线炸起,轰隆铺满整片天空,不知炸了多久,才燃尽最后一丝空气,连废墟都不剩,摧枯拉朽地把神经末梢夷为平地。 阮存云不知何时早就离开了客厅,秦方律恍惚地睁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闷出了一身汗,心跳快得要飞出大气层。 秦方律把脸狠狠埋入沙发抱枕,从耳朵到脖子都烧红。 空旷的脑海只剩下一行大写加粗的句子—— 阮存云他他他他真的亲我了! 第49章 冰岛不得不去的景点之一便是蓝湖温泉。 说来也巧,他们俩前不久才在国内泡过一次温泉,这次倒没那么紧张了。 所有游客都要全身淋浴后,穿着泳衣进入温泉。 这次阮存云和秦方律两人都穿的是泳裤,因为温泉中的矿物质有疗愈皮肤的作用,自然要贴身感受一番。 两人从淋浴间出来,阮存云飞快地看了一眼秦方律的上身就移开了视线。 虽然看过几次了,但视觉冲击力还是太大,阮存云越看嗓子越干,不敢多看。 湖水是透淡蓝的乳白色,在寒冬中蒸腾着滚热的水汽,梦幻得不像真的。 四周被灰黑色的火山熔岩包围,空气中吹着北极冰冷的风,与其说是温泉,更像一座异世界的仙境。 “我们跟温泉还挺有缘的。” 阮存云泡进湖中,湖水有些深,可以淹没到肩膀,热度充足的温泉水沁润周身,带走一身疲倦。 秦方律舒服得眯起眼睛:“如果不是离城市远,我愿意每周末都泡一次温泉。” “我也喜欢,泡在水里什么都不用做,最爽了。”阮存云脚踩在湖底轻轻一蹬,身子在水中轻巧翻起,整个人就仰面浮在了水面上。 “睡在水上好舒服,你要不要试试!” 秦方律拨了两下水,诚实道:“我不会,我一躺到水上就往下沉。” 阮存云咯咯笑,说肯定是因为你密度太大。 他躺在水上轻松地飘,非常得意,嘲笑秦方律“菜”。 闹了一会儿,秦方律泡水里不动了,笑眯眯地问阮存云:“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阮存云闭着眼飘在水上,眼也不睁就回答道:“睡得很好呀。” 秦方律云淡风轻道:“我半夜倒是醒了一小会儿。” “啊。”阮存云睁开眼,声音变得有些紧,“为什么?” “不太清楚。”秦方律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就是感觉鼻子上有点痒,你有类似的感觉吗?” 阮存云一下子失去平衡,从水面上歪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啊,我好像没……我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样啊。”秦方律点点头,“冰岛冬天应该没有飞虫,我睁开眼啥都没看见,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弄得我痒。” “确实没飞虫。”阮存云咳了一声,“有没有可能是,可能是……” “沙发上的絮絮,我看沙发靠背是毛茸茸的,没准是那个。” 秦方律用恍然大悟的语气道:“有道理。” “要不我们还是换一下吧。”阮存云诚恳地建议道,“我去睡沙发,沙发太小了你睡得不舒服。” “没事,沙发挺舒服的。”秦方律勾起唇,“而且我们今晚也不住酒店了啊,忘了?” “啊,对。”阮存云眨眨眼睛。 这是他们昨天商量好的事情。 因为跟着当地旅游团一起看景点,时间限制比较多。有时他们想在景点边多待一会儿都不行,要跟着安排好的时间。 所以他们打算泡完温泉之后去租一辆房车,自由支配剩下两天的时间。 除去天然的温泉水,这里还为游客提供饮品和火山泥面膜。 湖中的小木屋边围着许多游人,有序地等工作人员为他们递饮品。 “渴吗?”秦方律问。 热温泉让人口干舌燥,阮存云点了点头。 两人移到木屋边,秦方律哗啦一下在水里站直,清亮的水顺着紧实的肌理往下淌。 身材优越的东方男人,黑发黑眸,气质冷峻,在一群西方人中间很惹眼。 他伸手接过两杯饮品,对附近其他游客投来的目光毫不在意。 一位身穿比基尼的金发辣妹吹了声口哨,伸手把秦方律轻轻一拦,眨眨眼,熟练地问:“晚上有空去酒吧喝一杯吗?” 秦方律把杯子递给阮存云,目光往他身上一送,笑道:“有约了。” “噢,不好意思。”辣妹豪爽地接受现实,撩着金发向她的朋友们游过去。 阮存云后背抵着冰凉的池壁,手里捧着杯子,故意问:“你和谁有约了?” 秦方律挑眉:“还能和谁?” 这两杯是冰岛特产的乳酪制品skyr,有点像酸奶,但口感更绵密。 阮存云那杯是焦糖味的,酸甜交织,很爽口。 秦方律买的巧克力味,和阮存云的杯子一碰,道:“干杯。” 阮存云喝了一口,小声说:“你能不能别站那么高?我感觉他们都在看你。” “看我什么?”秦方律明知故问,自然地把上半身沉进水中,游到阮存云旁边和他并排靠在岸边。 阮存云飞快看他一眼,嘟哝着:“能看的可多了。” 秦方律没忍住笑出来。 他自然没少被人夸过身材,秦方律通常听过就完了,从来不往心里放。他健身纯属是生活习惯,主要是为了健康,好看是副作用。 但这话从阮存云嘴里说出来就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了,听在秦方律耳朵里,连句号都悦耳,听得他要飘起来。 “他们都看,你怎么不看?”秦方律含着笑。 阮存云差点咬了自己舌头:“我,我不爱看。” “真的吗?”秦方律不留情地戳穿他,“我看你刚才眼睛都没挪开过。” 阮存云瞪着眼:“哪有!” 自从昨天晚上确认阮存云真的亲了自己,秦方律心中最后一丝迟疑和慌乱都消失了。 他意识到阮存云对自己的心意,和自己对他一样坚定。不然阮存云做不出这样的事。 正是借着这确定无疑的偏爱,秦方律颇为有恃无恐,坏心思地想逗逗阮存云。 “上次泡温泉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秦方律轻巧一笑,微微起身把阮存云堵在温泉边缘,四周空旷,没什么游客。 阮存云整个人被秦方律堵在角落,面前只有他的躯体。 秦方律稍微站起来了一些,水面刚好淹没腰腹,上面半部分在空气中招摇。 “现在只有你看得到,应该可以了吧?”秦方律逗他。 “我上次说什么了。”阮存云红着脸,死不认账。 阮存云怎么可能忘记。 那晚泡完温泉,秦方律只围了一条毛巾,阮存云偷看他胸肌被抓了个正着,秦方律邀请他摸然后被阮存云严词拒绝。秦方律温声提醒他:“你说你以后摸的机会多得是。” “现在机会来了,你要不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没人这样的,把别人堵在怀里要求对方摸自己胸肌。 阮存云直往后躲,眼睛完全没地方放,耳廓通红,看得人心痒痒。 “胆子这么小?”秦方律意有所指道,“感觉你胆子其实应该挺大的啊?” 阮存云扬起下巴反驳:“我胆子不小!” “对对对。”秦方律止不住笑,“我还以为你连胸肌都不敢摸呢。” “谁说我不敢!” 阮存云心气儿上来了,勇敢地转回视线,盯着近在咫尺的那两块肌群。 饱满,鼓胀,看起来就富有弹性。 靠,一看就挪不开眼。 阮存云心脏狂颤,在秦方律轻飘飘的视线下,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上面戳了一下。 呜呜,真的好软。 温泉水烫得吓人,阮存云头顶冒青烟,觉得自己要融化了。 手指一触即收,秦方律忍着笑问:“就这样?” 阮存云喝下一大口饮品,扑腾着水花:“好了好了就这样!” 秦方律“啧”了一声:“怎么连占便宜都不会?” 阮存云嘴硬:“我会的!这不是因为在外面,我给你留点面子吗?” “这样啊,谢谢阮先生这么好心。”秦方律笑道。 他沉身往下,乳蓝色的湖水淹没到锁骨的位置,胸膛被湖水严严实实地遮住。 “现在别人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了。”秦方律存心要逗他到底,“让我看看你怎么占便宜的?” 阮存云不明白秦方律今天怎么突然如此直白,每句话都这么刺激,让他神经发麻。 阮存云自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他连手指都僵了。 “你看,你明明就是不会。”秦方律道貌岸然,“我教你。” 什么玩意儿,这要怎么教? 阮存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他垂在水底的手被秦方律拉住了。 然后秦方律牵着他的手,缓缓地划开温泉水,把阮存云的手掌心贴在了他的…… 胸肌上。 “你……”阮存云震撼地看着秦方律,半天没说出话来。 阮存云的手僵在那里,手心的感触变得十分敏锐。 水波般柔韧的触感,有力搏动的胸膛,一切都无比清晰,如巨浪般冲溃阮存云的神志。 他应该赶紧收回手的,但他丧失了行动力,只能把手掌呆呆地贴在那里。 手掌就这么静静地在上面按了一会儿,秦方律看着表情呆滞的阮存云忍不住笑。 “客官。”秦方律体贴地提醒道,“您可以揉的。” 这话直白到露骨的地步,阮存云直接被打趴下了,手掌触电般的收回来,呼吸短促。 一叠声的“啊谢谢谢谢但是先不不不不了。” 秦方律心里笑得要命,觉得逗到这里正好,见好就收:“嗯,慢慢来。我保证它不缩水,不会影响您的体验。” 阮存云彻底语塞,一个闪身游出去三米远,连后背似乎都是红的。他嘴硬抛下一句:“还不够大!” 连头都不敢回,一口气游到了湖中央。 秦方律从容缓慢地跟上来,认真点头:“好,那我再努努力,你再学学怎么占便宜。” 北欧的风格本来是冷淡孤寂的,结果一场安静的温泉泡得人腿都软了。 阮存云在淋浴下冲了很长时间,心里默默骂秦方律疯了。 穿上厚厚的衣服,两人又裹成了两颗球,也再看不见秦方律明晰的身材线条,阮存云终于松了口气。 按照更新后的计划,他们租了一辆房车,秦方律坐进驾驶室,阮存云坐在后面的桌边,晃晃悠悠地往黄金圈的方向开。 温泉的后劲儿太大了,阮存云现在握着杯子的手都有点抖。 秦方律回头看他一眼:“去床上休息一会儿,到了位置我叫你。” “不。”阮存云固执道,“睡不着。” 因为驾照不够格,阮存云没法开车。 他不想让秦方律单纯当他的司机,独自在车后休息这种事他干不出来。 车里放着舒缓慵懒的音乐,是冰岛语唱的,虽然听不懂,但有种北欧独特的孤寂空灵感,很配周边的雪原风景,扣人心弦。 冰岛冬季路况复杂,风雪时现,一般人不敢开上路。 好在秦方律车技高超,开得稳稳当当,老天爷这会儿也给面子,天空晴朗通透,半点要下雨的意思都没有。 阮存云怕秦方律一个人开车太累太无聊,心中过意不去,便抛了温泉里攒下的那些羞,抱着零食盒坐到副驾驶,时不时地就问秦方律:“要不要吃旺仔小馒头?要不要吃QQ糖?” 这大好的机会秦方律当然不会错过,照单全收,就着阮存云的手心吃东西,一路上被投喂了个半饱。 两人一车,行驶在洁白孤寂的荒原,聊天,吃东西,听音乐,说不浪漫是假的。 下午的时间,两人去看了间歇泉。 巨型的泉眼像地球的眼睛,这里火山活动活跃,隔一段时间就会喷出二三十米高的水柱,壮观震撼。 自驾游就方便在这里,两人待在一边看了好几轮喷泉也不会被催促。 秦方律眯着眼笑:“来冰岛旅游需要带一位诗人。我语言太贫乏,只会说好看,好美,照片只会复制,表达不出心情,只有诗能写出这种震撼与寂寞。” 阮存云合上相机盖:“你不是会画画吗?也可以表达的。” 秦方律盯着阮存云看了一会儿,半晌轻道:“画不出来。” 太阳落山,天色湛蓝,他们回到房车,准备开车到营地,晚上就睡车里。 这是阮存云第一次坐房车旅行,新鲜得很。 之前规划行程的时候,秦方律一直担心阮存云睡不惯房车,毕竟那么小个车里要塞下所有生活必备空间,难免逼仄。没想到阮存云立刻答应,说自己很想睡在房车上。 阮存云一直喜欢比较狭小的空间,比如紧靠着墙的床,低矮的阁楼,这些地方让他有安全感。 再加上带着家旅行的感觉,本来就很新奇,有种流浪的自由感。 到达营地时天色还不算晚,两人坐在车里吃了带来的晚餐。有在当地买的面包,乳酪,也有从国内带过来的自热火锅和米饭。中西结合,莫名地不错。 秦方律吃着,突然“诶”了一声。 阮存云问他怎么了,秦方律说:“约好了这时候和家里的保姆阿姨打个电话的,她帮我喂猫。” “因为出来十天太久了,虽然家里有自动喂食器,但还是要人帮忙照看一下比较好。”秦方律解释道。 阮存云一听猫就笑了:“让我看看猫!” 秦方律联网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对方很快就接了起来。 阿姨那边的镜头对着客厅,三只猫正抱着盆干饭,阿姨的声音从画面外传进来,交代打扫了家里什么位置,给猫喂了什么粮,它们吃得怎么样。 阮存云也凑过去,看到三个圆滚滚的猫屁股,不由地咧嘴笑了。 阿姨还在说,随着镜头方向的改变,阮存云看到秦方律的卧室门关闭着。 “你总是关着卧室门吗?”阮存云问。 “嗯。”秦方律点头,“一般不会让猫进去,猫毛粘床上我会打喷嚏。” 虽然这确实是原因之一,但不是最主要的。 阮存云赞同:“猫毛确实会让鼻子有点痒痒。” 秦方律突然笑了下:“是啊,所以昨天晚上沙发毛絮落我鼻子上,我没一会儿就醒了。” 阮存云浑身一僵:“嗯……嗯,今天不睡沙发了,应该好点儿。” “应该吧。”秦方律说得很认真,“我就鼻尖容易痒痒,其他都还好。眼睛也不会因为猫毛过敏。” 秦方律这话说得,要不是因为在聊猫,阮存云差点就以为自己是被发现了。 好在秦方律神色一点儿异常都没有,阮存云便放下了心。 和猫打完视频电话,天色彻底暗下来。 两人轮流洗漱完,把车里的两张床准备好。 车子前面有一张顶床,后面有张大床。 阮存云斩钉截铁地挑了小一些的那张床,理由是:“我用不了那么大位置。” 秦方律在这事上用不着谦让,大大方方地占了车后端的大床。 最美好的是,两张床顶上都有透明天窗,躺在床上就能看到浩瀚星空。 两人一个睡车前端,一个睡后面,中间隔着大半个车厢,也不妨碍他们聊天。 阮存云抱着被子说:“明天就是在冰岛的最后一天,好舍不得这里。” 秦方律的声音传过来:“不是说我们还会来第二次吗?来看极光,来环岛自驾,所以没关系,明天只是暂时离开。” “是哦。”阮存云带着开心的语气说,“晚安。” 秦方律侧头,看到阮存云正趴在床上看着自己,星光从天窗倾泻而下,洒在他身上,这一刻无比心动。 秦方律捏了捏自己手心,轻声说:“晚安。” - 一定是神明眷顾,秦方律毫无征兆地在半夜醒来,神志尚且模糊着,眼中已看到窗外蓝绿色的明亮极光,如绸缎一样流淌。 他以为是梦,半晌没挪动。 但空气是冰的,床的质感是真实的,秦方律睡在房车后端,阮存云安静地在前面熟睡,呼吸深长。 秦方律终于确认,他看到极光了,是真的。心中狂喜,秦方律差一点喊出来,又在最后关口咽下喊声。 秦方律当机立断,光着脚,蹑手蹑脚地走到阮存云身边,挠了挠他的手心,然后飞快地转身躺会自己床上,心跳咚咚地敲。 他眯缝着眼睛,看到阮存云不安地动了一下,便赶紧合上了眼。 阮存云茫然地睁开眼,车厢里一片安静。 他看了眼手机,为亲秦方律定下的震动闹钟还没响,他怎么就醒了? 翻身打算继续睡,视线略过窗外,阮存云瞬间就清醒了。 极光!居然是极光! 阮存云心中只剩下“卧槽”两个大字,连鞋都没来得及穿,手忙脚乱地跑到秦方律床边。 “秦方律快醒醒有极光啊”这句话都冲到嘴边了,阮存云突然一咬舌尖,硬生生止住了。 秦方律睡得很熟,完全没有被自己刚刚的脚步惊醒。 阮存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想,极光下,怎么能不和这个人接吻? 如果就这样把他叫醒了,他们就不一定会吻了,这不是白白浪费大好的极光? 阮存云定了定心,默默道,秦方律,请让我自私这一次,偷亲完今天的份额再把你叫醒,希望极光留得久一点。 想到秦方律在白天说的,他鼻尖敏感,这地儿肯定是不能挑了,要换个地方。 视线在秦方律熟睡的面容逡巡一圈,掠过嘴唇……算了,他还是没那个胆子。 最终,阮存云望住他睫宇浓密的双眼。 这双眼睛,在睁开时总是冷峻的,眼神有力而强悍,而在他望向自己的时候,里面又总是添入柔和的流沙。 阮存云喜欢这双眼睛,喜欢秦方律的很多种目光。 阮存云弯腰倾下,嘴唇轻轻碰到秦方律的眼尾。 平静骤然被打破。腰上突然扣上一只有力的手,阮存云感受到一股大力禁锢住他,顷刻间被拖进温暖的被窝,秦方律俯身压住他,目如鹰隼,星光灿烂。 “啊――” 阮存云反应不过来,喊叫脱口而出。 “你在干什么?” 秦方律把他抵在床边,气息滚烫,手按在阮存云腰侧。 “极,极光。极光出来了。”阮存云语无伦次,被按住的地方阵阵发麻。 秦方律哑声道:“你前天晚上亲我额头,昨天晚上亲我鼻尖,今天准备亲眼睛?” 原来所作所为早就暴露了,阮存云从里到外都被人洞穿,颤着呼吸狡辩:“没,我没……” “我说你不会占便宜,是冤枉你了。” 秦方律声音低哑,手顺着阮存云脊椎骨一路摸上去,捏住他后脖颈的软肉。 “阮存云,你是有什么计划――旅行十天,每天偷亲我一次?第一天你也亲了我吧,亲的什么位置?” 灼热的雄性气息全扑在阮存云身上,他被逼得无处可退,睫毛和声音都乱颤。 只能缴械投降:“脸……” “出息了。” 秦方律低笑一声,“胆子挺大。” 离得太近,阮存云受不了,伸手推秦方律的腹部,想把他推开,却完全推不动。结果反而被紧紧捉住,秦方律单手扣着阮存云两只手腕锁在他身后。 秦方律的声音低哑得不行。 “十天,亲十个地方。阮存云,我先教你一下。” 话刚说完,滚烫的气息就落了下来,秦方律捏着阮存云的下巴,亲了一下他的左脸颊。 “第一天的。” 秦方律接着偏头吻上阮存云的右脸,垂眼低数:“第二天。” 细密而郑重的吻一个个落在阮存云两边面颊,额头,左眼,右眼,鼻尖,左耳垂,右耳垂,下巴。 秦方律亲得很慢,每吻一下就报一个数字,深浓的目光似乎要把阮存云吞噬。 被亲到耳朵的时候,阮存云难以克制地低哼了一声,浑身都在颤抖,说不出半个字,张开唇呼吸才不至于缺氧。 秦方律低笑一声:“这么敏感。” 阮存云被激得腿肚子都在痉挛。 亲到第九天,下巴的时候,阮存云彻底软在秦方律怀里,两只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松开了,秦方律的床单被他抓得一团乱。 “你说,最后一天要亲哪里?”秦方律哑声问。 阮存云浑身发麻,说不出话,眼睛湿润得滴水。 秦方律沉默许久,骤然深吸一口气,气息不稳,但字字清晰:“阮存云,我很喜欢你。” 阮存云眼睛突然就红了,轻声说:“我也是。”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唇就隔着几厘米的空气,呼吸繁乱地缠在一起。 秦方律轻轻按了一下阮存云的下唇,语气中有难以抑制的急切:“张嘴。” 阮存云哆嗦着启唇,下一秒就被按在枕头上吻住了。 呼吸,心跳,感官,一并被强势地夺去。 窗外光华流淌,蓝绿的亮光如丝绸垂落,盛大瑰丽。 他们抵在一起深长地接吻,极光在身后降落。 第50章 吻到最后完全喘不过气来,阮存云眼神都涣散了,曲着手指抓着秦方律的袖口,扣子硌着他的手心,却不怎么痛。 因为唇上的热意更明显。 秦方律也没好到哪里去,低声喘息,呼吸沉闷。 秦方律看着眼尾飞红的阮存云领口散乱地躺在自己床上,嘴唇殷红,有点肿。 他心中暗骂一声“完蛋了”,连忙拉开一段距离,让冰冷的空气给自己降温。 阮存云还没回过神,便听到秦方律在他耳边说了声“对不起,有点过了”。 稍微一点气流都足以让阮存云应激,耳后又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天窗外的景色倒映在阮存云眼睛里,他忙道:“极光,极光要没了。” 这句话说出来,阮存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哑。 秦方律递给他一杯温水,很快移开目光。 “想出去看极光吗?”秦方律问。 “想!”阮存云头还有点晕,此刻只有极光可以拯救他,他急需别的东西转移他的注意力。 夜晚室外温度低,两人把厚厚的衣服穿好。 走出车厢前,秦方律喊了一下:“你忘了围巾。” 阮存云如梦初醒地退回来,秦方律替他把围巾围到脖子上,阮存云一个激灵,拉住围巾最末端,结巴道:“我,我自己来。” “嗯。”秦方律看着他那被毛绒围巾衬得更红的唇,掩饰性地咳了一下。 两人终于磕磕绊绊地走出了房车,冷风吹来的瞬间门忘记一切语言,因为极光从天边淌下,横跨天穹。 房车的天窗很小,虽然壮观,但隔着玻璃看总是不够震撼。 这会儿他们来到室外,震慑人心的自然美景以磅礴的气势笼罩而下,美得让人失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激动冲击着阮存云,他感受到两人的手臂相抵,手背时不时碰到一起。 阮存云无法控制地回忆起刚刚房车上那令人心悸的场景。 触碰、温热的舌尖、柔软的唇,乱七八糟的呼吸。 稍微一想,阮存云的心跳就变了节奏。 停在营地里其他房车里的人们也陆陆续续出来了,阮存云听到他们的阵阵惊叹声,有人七手八脚地把摄影设备搬到室外,大喊同伴来帮忙。 阮存云和秦方律不约而同地都没有动,相机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花时间门拍摄反而像一种浪费。 突然听到隔壁的房车边,有人对自己的朋友们大喊:“快点许愿!极光女神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秦方律低声问阮存云:“许愿吗?” 许愿――许什么愿? 阮存云脑中空白,定定地望着秦方律:“极光女神实现不了我的愿望。” “那谁能实现?”秦方律笑着问。 阮存云很轻地说了一个字,秦方律没听清。 秦方律俯下身,把耳朵贴到阮存云附近,问:“你说什么?” 阮存云对着秦方律耳朵,轻声道:“你能实现。” 秦方律有些惊讶,温柔地勾起唇:“那你说,我听着。” “我想……” 阮存云起了个头,突然停了下来,声音小到不能更小,自顾自嘟哝着:“刚刚在车里太快了,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而且在车里面,不是直接在极光底下……” 秦方律笑着“嗯”一声:“那这次慢慢来好不好。” 在车上吻得太激烈了,全身跟断电一样,没有一个部位正常运作。 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似乎没尝到吻的滋味。 刚才全凭本能反应,唇舌纠缠无师自通,这会儿摆到明面上,反而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慢慢靠近,呼吸交错,阮存云紧张得闭上了眼睛,听到秦方律笑了一声:“闭着眼就看不到极光了。” 阮存云颤着睫毛睁开眼,看到秦方律近在咫尺的弯弯眉目,蓝绿色的极光倒影在他漆黑的眼瞳中。 唇上轻轻一软,秦方律吻了他一下。 很纯情的吻法,只是嘴唇贴了几秒钟就离开,阮存云还是立刻软了腰。 这次他清晰地感受到唇贴在一起的触感,有点凉,有点软,接触的瞬间门带来深深的悸动。 阮存云以前不知道,和喜欢的人亲吻是这样一件美好到难以描述的事情。 人们都在极光下许愿,祈求未来。 他们却只拥抱着接吻,珍藏当下。 极光又过了十几分钟才消失,阮存云和秦方律回到车里,脸都冻冷了,血还是烫的。 只过了一个极光的时间门,两人之间门的氛围就变了。 阮存云拘谨地坐在自己的小床沿,秦方律站在小吧台边泡热水,两人都有很多话想说,但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玻璃杯碰撞的声音。 秦方律端着两杯水走过来,递给阮存云一杯。 他轻咳一声:“你今晚想睡哪里?” 阮存云抱着热水炸毛,方才在极光下的那些勇气仿佛也和极光一起消失了。 “我就睡这里。” 说完阮存云小声补了一句:“你还是睡那边。” “嗯,好。” 说实话,秦方律松了口气。 他们今晚没法睡一起,不然谁都睡不着,明天开不了车。 把两个水杯收拾好,秦方律往相反的方向走到自己的床边,床上还是一片混乱,留着两人的痕迹。 他强压下心中悸动,整理好后躺下,徒劳地闭上眼。 阮存云突然喊了他一声“秦方律”。 “怎么了?”秦方律扭头看过去,阮存云面朝自己侧躺着,星光在他身上投下璀璨的阴影。 阮存云的声音遥遥地递过来:“晚安。” 秦方律顿了一下:“……晚安。” 他在心里补全―― 晚安,男朋友。 - 第二天上午他们玩完了冰岛黄金圈剩下的景点。 大瀑布,板块裂谷,照例是宏伟震撼的地球奇观,两人举着相机拍照,和前几天没什么区别。 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靠得更近,走路时肩并肩,手背轻轻触碰,但他们都默契地别开眼,并不看对方。 偶尔对上视线,两道目光就像拉丝的糖一样缠在一起,久久难以分开。 心跳总是紊乱的,像脱缰的哈士奇。 阮存云这一整天都是飘的,神志还在恍惚――他和秦方律是在一起了吗?他们是在谈恋爱吗? 谈恋爱到底是什么标准,什么才算是在谈恋爱? 身边只有白蔷薇和齐畅这对异性恋可供阮存云参考,他们平时在干什么? 阮存云想了想,浮现出无数白蔷薇抱着齐畅的脸狂啃的场景,不由地扶额,觉得这对实在是没什么参考性。 离开冰岛,他们的下一站是芬兰。 坐在候机室,阮存云偷偷看向身边坐着的秦方律。 秦方律正低头翻阅机场杂志,敏锐地意识到阮存云的视线,也抬眼看向他。 两人视线相碰,又飞快地往反方向移开。 阮存云捂着半张脸垂下头,心中疑惑,谈恋爱之后反而变得更害羞了,这是正常的吗? 芬兰的人文氛围更浓,街边伫立着七彩的房屋,玻璃面包店里亮着暖黄的光,居民们穿着厚棉服走在街上,四处都是暖调的彩色,像童话里才有的小镇。 秦方律和阮存云乘车离开城镇,看着精致的房屋建筑逐渐稀疏,往僻静的森林驶去。 他们预定了下午的丛林哈士奇雪橇旅程,牧场主人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一头炸开的卷毛,高挺的鼻头红通通的,用充满口音的英语热情地欢迎他们。 森林里落满了厚厚的积雪,木屋顶上也盖着一层雪白。 牧场主邀请他们进屋子里喝杯热蓝莓汁再出发,笑着说狗狗跑起来后会很冷。 由于芬兰是圣诞老人的故乡,现在又正好过了圣诞假期,屋子里还处处都是圣诞装饰。 壁炉边放着圣诞树,树上挂满礼物和彩球装饰,红绿色的糖果和袜子挂在木屋墙上,小圣诞老人摆件边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牧场主一家人,笑容灿烂。 牧场主热情开朗,阮存云本就情绪高昂,很快就被调动起来,开心地和牧场主聊天。 他们一家兄妹好几人,一起经营着这个牧场,家里的哈士奇很受游客们欢迎,他们平时也会乘坐哈士奇雪橇去森林或者冰湖。 屋外栅栏边停着好几辆雪橇,牧场主放出十只哈士奇,雪地上立刻扬起一阵雪尘,毛茸茸的狗狗们扑闹地玩到一起。 阮存云笑着说:“在我们那边,哈士奇养在家里都很闹腾,最大的特长就是‘拆家’。” 牧场主很豪放地笑起来:“那是因为哈士奇是雪橇犬,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喜欢跑步,如果没有足够的运动量,关在家里当然闹腾。” 一头哈士奇仰起脖子“嗷呜”了一声,像一头弱智的狼。 经过牧场主的同意后,阮存云扑上去怒搓那只哈士奇的狗头,蓬松的毛有些粗糙,但是手感莫名其妙地好。 “好可爱哦!”阮存云蹲在雪地里搓狗头,仰着脑袋朝秦方律喊道。 秦方律也蹲下来,摸摸另一只哈士奇的大爪子,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你很喜欢小动物。” “是啊。”阮存云点点头,顿了很久才小声说,“因为不像和人打交道那么累。”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秦方律笑起来,问出死亡问题:“猫和狗你更喜欢哪一个?”阮存云犯了难,纠结道:“都喜欢……各有各的可爱。” 转念一想,秦方律家里养了三只猫,阮存云立刻补充道:“但还是猫咪更可爱啦!很乖,也不会拆家!” 秦方律倾身凑近,笑着在阮存云脸颊边轻轻挠了一下:“嗯,很乖。”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乖。 阮存云被冻红的脸更红了。 坐上雪橇前,牧场主要他们做好防风工作,脸上全裹住,只留眼睛露在外面。 果不其然,十只二哈的力量不容小觑,跑起来快得不得了,寒冷剧烈的风刮在脸上。 本来以为做雪橇是挺文艺的一件事儿,坐上来才发现可刺激了,尤其是拐弯的时候。 乱风渐欲迷人眼,浅雪才能没狗爪。 阮存云看着十只毛茸茸的屁屁在眼前狂奔,不由地笑出来,掏出手机录像。 跑到一半,拐弯的时候,一只狗不知道怎么好像踹了另一只一脚,接着两只二哈就摔到一块儿,打了起来。 牧场主紧急叫停犬队,下雪橇调解司机间门的矛盾。 “哈哈哈哈……”阮存云笑得手机乱晃,“怎么还打架啊!” 秦方律也笑,没来由地想到中二病时期的程开,在网上和别人打个游戏能吵到把屋顶掀翻。 “我想到我一个朋友,他就挺像哈士奇的。” 秦方律突然想起程开其实和阮存云见过面,只不过那个二哈把自己宣传成了“华尔街之狼”,秦方律不由扶额,决定暂时不把他的真实身份捅出去。 没想到阮存云兴奋道:“我也有个朋友,简直跟哈士奇一模一样。” “就像刚刚那只踹别人的,他总喜欢找――找茬。” 阮存云本来想说,徐飞飞喜欢找网友随机打游戏,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换了个词。 秦方律没忍住笑了:“是不是中学时会找人打架的类型?” 阮存云立刻道:“不是!” 接着又补上:“呃……可能,差不多吧……” 游戏里找人打架算不算? 秦方律脱口而出地问了句:“你会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吗?” 阮存云没有立刻回答,表情有些迟疑。 秦方律顿生悔意,他这句话问得太早了。 两人才刚在一起没几个小时,他就在想融入对方朋友圈的事情,这实在有点太快了。 而且再怎么样也应该是阮存云自己提出来,没有秦方律问的道理。 阮存云迟疑倒不是因为别的,纯属是害怕。 徐飞飞,白蔷薇,齐畅,这三个如狼似虎的二次元,要怎么跟正儿八经的企业家打交道? 齐畅是闷骚型的,少讲点话还能勉强装装样子;白蔷薇能说会道会来事儿,正常起来是个一等一的大美女,但一旦耍起疯来五个人都拉不住。 徐飞飞更不用说,三句话就能露馅,中二气质能直接爆表。 这要是真的见面了,那画面太美,想想就让阮存云头疼。 两只哈士奇终于分开了,牧场主教育了它们一顿,对阮存云和秦方律说“对不起,我们现在继续出发”。 乘着风雪在树林里兜了一大圈,关于“介绍给朋友”这件事自然消散在了刺激的雪橇速度中。 离开牧场时,牧场主热情地欢迎他们再来,还随手从木箱子里一抽,送了他们两套圣诞衣服。 秦方律收下了,阮存云有点想笑。 牧场主说:“圣诞期间门的特别祝福!祝你们快乐。” 抱着衣服离开牧场,天色已经沉了下来。 “去酒店吧。”秦方律说。 阮存云点点头。 做旅游规划的时候,阮存云最期待的就是这晚在芬兰的酒店―― 玻璃冰屋。 独栋小屋,客厅和门廊是木质的,而整间门卧室都由透明的玻璃搭建而成。 圆形的半球状穹顶是全透明的,躺在床上,就像毫无隔阂地躺在大自然里,可以全方位看到漫天的星河,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极光。 旅游套餐里所有的夜晚都只包含一个双人间门,在冰岛时因为酒店没有多余的房间门,他们只能睡在一个套房里。 现在来到芬兰玻璃冰屋,接待处告诉他们有多余的小屋,问他们是否需要多订一个。 阮存云看着秦方律:要吗? 秦方律回望阮存云:你觉得呢?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如果他们睡一间门屋子,那势必会躺在一张床上,接下来似乎就会发生一些成年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但阮存云完全没准备好。 但如果分房睡,感觉对于他们此刻的关系来说又生分了很多,刚在一起就分房睡,这算什么事儿呢?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而且其实,真的很想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秦方律咳了一声:“要不就不用多订了吧?一晚上挺贵的,好几千呢。” “确实。”阮存云立刻点头,“旅游套餐里没包括的,我一分钱也不会多花。” 于是两个节俭的抠门鬼推着行李住进同一栋小屋,房门咔哒一下关上,室内的空气立刻浓稠起来。 站在卧室里,抬头就能看见低垂的星空。 欧风华丽的双人床很大,看起来很柔软。床上铺着丝绒床单,厚厚的被子,两只枕头,两只靠垫。 阮存云只看了一眼就说:“我先去洗澡了。” 拎着睡衣就窜进了浴室。 一张大床,上面只有一床被子,他和秦方律会睡在同一条被子里,他们的枕头会挨在一起,他们转头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只是稍微想一下这个场景,阮存云就急需淋浴帮他降降温。 冲进浴室,阮存云才猛地想起白蔷薇给他发的那一大堆科普。 手心渗出细汗,他们今晚应该不会,不会――吧? 阮存云追悔莫及,他确实应该乖乖听白蔷薇的话,把那些东西认真看一遍。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阮存云还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操作。 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敢往那方面想,什么用品都没带出来。谁知道他们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秦方律会带吗?他也这样想过吗? 阮存云独自站在空荡的浴室里,脑中乱七八糟。 看到那透明的玻璃穹顶,欧式复古大床,漫天星辰,阮存云脑中塞满各种华丽虚幻的场景。 比如身披星辰披风的星际上将把敌人按在床上,比如暗夜精灵和半人马在湖边拥吻,比如庄园小少爷被迫在玻璃房子里展示自己的身体…… 花样繁多,物种齐全。 但是阮存云一想到,如果是他本人和秦方律―― 头脑便一片战栗的空白。 第51章 两人都洗漱好,穿着长款的棉质睡衣。 阮存云盘腿坐在椅子上装模作样地看英文,看了半小时,一个词都没看懂。 秦方律站在玻璃边看远处的森林,仰头看浩瀚的星空,目光悠长而紧张。 那张大床仿佛是有魔力,两人都远远地避开,谁也不敢往上坐,甚至不敢往那儿看。 到了夜晚休息时间,实在是避无可避,秦方律先走到床沿,沉默数秒,开口问了句:“睡觉吗?” 阮存云还停留在英语第一页,弹簧般地抬头,僵着嗓子:“嗯,睡啊。” 嗯,睡啊。 说得轻巧,但这到底怎么睡? 两人站在床边,谁都没有先坐下。 空气有些凝滞,两人对视几秒,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然后一起坐到了床沿。 不就是一起睡一晚上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平躺到床上,所有的其他情绪都消失了。 阮存云呆呆望着笼罩在头顶的满天星星,叹道:“好漂亮。” 秦方律问:“你说我们今天还能看到极光吗?” “看不到是正常的。如果真的能看到,那就是太走运了。” 两人睡在一床被子里,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被两人撑平的被窝中间呼呼地漏风,有些小冷。 静静看了会儿夜空,阮存云突然笑了:“秦方律,你呼吸怎么那么急?” 秦方律被点了名,也不盯着天看了,侧躺着转过身来,看着阮存云道:“我身边太久没躺过另一个人了,有点不习惯。” 阮存云也翻身侧过来,看向秦方律:“你上次什么时候旁边躺过人?” “幼儿园午睡的时候吧,那种大通铺。”秦方律笑了声。 “我睡觉不安稳,喜欢乱翻身。当时旁边躺了个小胖墩,我一翻身把他踹了一下,他又把我踹了一下,然后就打起来了。后来老师给了我们一人一张单人小床才解决问题。” 阮存云毫不客气地大笑:“我看你小时候也挺哈士奇的!” “还好吧,我神志清醒的时候还是很冷静的。”秦方律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 这点阮存云是完全认同的:“确实。”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笑着聊天,目光都在彼此身上,全然不在乎漫天繁星的绝景。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经靠得很近了,呼吸温和地交错在一起,能闻到对方发梢的香味。 阮存云看着秦方律清晰的睫毛,忽地警觉起来,往后退开一点距离。 “该睡了。”阮存云说。 声音有点干涩。 “嗯。” 秦方律说着,微坐起身把橘黄的小夜灯捻灭。 房间陷入昏暗,星光更亮。 阮存云缩进被子里,小心地侧躺着,瞥到秦方律正看着自己,连忙收回视线,心脏咚咚跳。 秦方律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你不是每天都有任务要完成吗,今天还准备等到我睡着?” “啊……”阮存云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秦方律暂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问:“你今天不会还要半夜爬起来吧?”阮存云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闷闷道:“不了。” “那就现在吧。”秦方律说,“昨天我一下子完成了十天的份额,你好像还差一半儿没完成。” 靠,这话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板在检查工作进度。 阮存云软着声音打商量:“能不能不完成了……” 秦方律安静了一会儿,用力翻身背对阮存云,床被他弄得嘎吱一响。 他留下一个凄凉的背影,可怜道:“好吧。” 阮存云从没听过秦方律用这种语气讲话,带点叹息,仔细听居然有点撒娇。 当即举手投降,阮存云无奈地摇晃了一下秦方律的肩膀:“哎,好。” 秦方律立刻起身靠坐到枕头上,脸上分明没有一丝哀叹,只有得逞后的笑意。 “今天目标是亲哪里?” 阮存云慢慢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捏着被角,动作缓慢。 秦方律也不催,耐心等着阮存云终于像拔萝卜一样把自己从被窝里拔出来,然后撑着坐起来。 阮存云看了眼秦方律,目光落在他的耳朵上,觉得这里尚且是个安全的位置。 在秦方律富有压迫力的目光下,阮存云慢慢倾身靠过去,看到不远处相邻的玻璃屋,里面亮着暖黄的光,突然停住了。 “还是别了吧……”阮存云紧张地动了动喉结,“这里是透明的,会被看到。” “不会的。”秦方律声音暗哑,“我们关着灯,外面看不到。” 理性上知道看不见,但全透明的卧室还是给人强烈的暴露感。 阮存云精神战栗,不敢轻举妄动。 秦方律继续循循善诱:“只是亲一下,你害怕被看到吗?” 阮存云半跪起来:“我没怕!”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阮存云逞强一秒,此时骑虎难下。 然而卧室玻璃透亮,满天星星都注视着他们,让阮存云仿佛暴露在众神之下。 脑子里随便想到的那些画面,要是真实践在自己身上…… 别说什么小少爷展示自己的身体,只是要阮存云亲一下,他已经受不了了。 阮存云在床上膝行半步,手慢慢搭到秦方律肩头,微阖上眼,嘴唇飞快地触了一下秦方律的耳朵。 正此时,丛林中闪过一道阴影,阮存云浑身都僵了,抓在秦方律肩头的手猛地收紧。 被人看到了! 一声低笑撞入耳膜,秦方律笑道:“怕什么?那是只驯鹿。” 阮存云蜷着腿,被秦方律温柔地按进被窝里。 明明没什么触碰,阮存云却觉得浑身都发麻,黑暗让之后的事变得无法预料。 然而秦方律什么也没做,替阮存云掖好被子,规矩地躺到了旁边。 “明天还能继续吗?”秦方律问。 阮存云咬着唇:“……能。” 毕竟是发了誓的对吧,有始有终地做完才不会被神仙惩罚。 秦方律带着笑意说:“晚安。” 阮存云松了口气:“晚安。” 两人道完晚安,卧室陷入沉寂,只剩下两道高低起伏的呼吸声。 对方的呼吸那样清晰,阮存云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为了不碰到秦方律,阮存云连身都不敢翻,直愣愣地躺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存云感到身边的人翻了个身,然后低低地咳了一声。 身子紧绷,又慢慢放松。 阮存云想,秦方律应该睡着了吧。 他大着胆子翻了个身,活动自己僵硬的手脚。 刚转过去,阮存云就对上了秦方律的目光。 …… “我以为你睡着了。”秦方律说。 阮存云干巴巴地:“我睡不着。” 秦方律笑出声,坦诚道:“我也睡不着。” 太难了,自从幼儿园之后没再和别人睡过一张床,突然和喜欢的人躺一起,心思都被对方的一呼一吸牵动着,激动又克制,哪有那么容易入睡。 阮存云笑着把手搭到眼睛上:“简直是一点都不困!” 秦方律提了个馊主意:“反正睡不着,干脆起来算了。” 没想到阮存云觉得这样也不错,提议道:“明天我们不是要去圣诞老人村吗?正好今天牧场主人给我们送了两套圣诞老人的衣服,要不我们现在试一下?明天穿过去。” “你怎么想到这个的。”秦方律笑着疑惑,阮存云像是想好很久了。 阮存云跳下床,把行李箱打开,嘟哝着:“躺床上睡不着,乱想的。” 两套圣诞服饰装在塑料袋里,牧场主又在外面套了一层布袋。 看上去是绒面材质,经典的圣诞红白配色。 秦方律有点想笑:“我们明天是要扮成圣诞老人吗?” “不行吗?”阮存云倒是挺期待的。 秦方律拿出其中一套衣服:“当然可以。” 秦方律把衣服展开,很正常的一套圣诞老人服装,搭配圣诞帽和一条黑色皮带,甚至还有一串白色的假胡子。 “哈哈哈哈,怎么还有胡子啊!”阮存云把自己手上那套也拆了,一边催促秦方律,“你快穿上试试。” 阮存云眼睛瞄着秦方律,手上一抖,一个小东西掉到了地上。 低头一看,阮存云直接愣了。 那是一个白色毛绒的颈圈,上面还有一只红色的蝴蝶结。 再定睛一看,阮存云手中赫然拿着一条女生穿的圣诞短裙。 抹胸设计,胸前有装饰用的毛绒球,收腰,蓬蓬裙摆,还配了一对白色毛绒手环。 卧…槽…… 阮存云呆滞两秒,瞬间抬头去看秦方律的表情。 只见秦方律也呆望着阮存云手里的圣诞裙装,脸上似乎有震惊,还有些许迟疑。 阮存云心底一凉,飞快地想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烫手似的放开,裙子落到沙发上。 阮存云干咳道:“怎么送了套裙子?这个牧场主能不能看好性别再拿,养二哈的人也这么二哈吗?” “他可能顺手拿错了。男生怎么能穿裙子?”秦方律故作冷淡,“算了,看来我们明天不能穿圣诞服装了。” 阮存云心脏突突跳,不动声色地把掉到地上的那个毛绒颈圈捡起来,毫不拖泥带水地把它和衣服一起塞回了袋子里。 他心里想的却是:妈啊,这套好漂亮,想试试。 秦方律默默看着阮存云面无表情地收拾裙子,干脆利落地把一套衣服都塞回了塑料袋里,像是要永久封印它。 秦方律深刻地反省自己:你居然想看阮存云穿裙子!他明明那么不喜欢……但还是好想看啊,应该很合适他吧。 可怜的毛绒裙在两人复杂的目光中,只在光明下展示了半分钟,就被扔回了沙发角落。 这下可好,试衣服环节没了,夜晚也早已深了,两人除了睡觉没有其他的选择。 好在折腾了半天有点累,阮存云躺上床就感到困意翻上来。 秦方律说了句:“别瞎想了,睡吧。” 阮存云迷糊地回了句“嗯”,在昏沉的时候问出一个关键问题:“你幼儿园的时候睡觉乱翻身、踹人……现在不会也踹吧?我不经踹的。” 秦方律一闪神,把“不经踹”的踹字听错了音,懵了一会儿才暗骂自己流氓,接着安抚阮存云:“我已经是成年人了,睡觉很老实的。” “你别把我踹下床就行了……”阮存云说完就迷糊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阮存云感到腰上沉甸甸地压着一条温热的胳膊。 他整个人都被秦方律搂在怀里,脊椎贴着他的胸膛。 阮存云深呼吸,缓缓闭上眼。 ――这人睡觉分明一点都不老实。 - 圣诞老人村是个梦幻的地方。 冰雪皑皑覆盖着沿街小屋和松树,街上很多带着小孩子来游玩的家庭,穿着圣诞套装。五彩缤纷的糖果店散发着甜甜的香气,圣诞装饰挂满每一个店铺。 地上有一道粗粗的白线,标明了纬度,这里便是北极圈的分界线。 阮存云一脚跨在线左边,一脚跨在线右边,笑得很开心。秦方律帮他拍了张照片。 “我踩在北极圈边缘诶。”阮存云抱着相片说。 秦方律懒得拍,还是被阮存云拉着找了一张,他说“毕竟是北极圈分界线,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下午回到酒店休息,阮存云把北极圈分界线的照片,和昨天录的哈士奇视频一起发到了四人群里。 群里有一大堆未读消息,这些天阮存云忙着玩,压根没时间看聊天记录。 存:【@飞常帅,你看这只二哈是不是很像你。】 群友们回复得很快。 齐畅:【呃。请问你是?】 蔷薇少奶奶:【发给你的科普用上了吗?】 飞常帅:【阮存云你还有脸回来!!!群里消息你几天没看了啊??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 存:【】 存:【真的只是稍微有点忙啦qwq】 蔷薇少奶奶:【我们正在讨论正事儿呢,既然你来了那就别走了。】 存:【好的。】 齐畅:【开视频吧,打字说不清。】 存:【没问题。】 阮存云由于缺席太久聊天,现在处于赎罪阶段,当然是对他们百依百顺。 秦方律正坐在窗台旁边看电脑,戴着眼镜,一条腿曲着,坐姿很随意,好像在远程处理公司的事。 童话镇的光线洒在他身上,阮存云蓦然心动。 阮存云喊了他一声,摇摇手机,道:“我和朋友打个视频电话。” 秦方律点点头:“好的。” 视频邀请来得很快,阮存云飞快地掏出耳机,手一抖就接了。 视频镜头没来得及调,不知怎么默认的变成了后置摄像头,正好把秦方律框在了画面中央。 耳机里静了一瞬,齐齐响起三声“哇喔”的鬼叫。 徐飞飞:“金屋藏男人啊啊啊!” 齐畅眼力惊人:“你们睡一张床啊?我看上面乱七八糟的。” 白蔷薇淡定发出夺命提问:“你们做了吧做了吧肯定做了吧。” 阮存云慌乱地调整镜头位置,快步往大门口走,被这群人吵得头疼,低喊了一声“别瞎扯”。 白蔷薇突然拔高音量:“等等,沙发上那是什么!镜头回去看一眼!” 阮存云不耐烦地依言照做:“什么是什么,能有什么呀。” 屏幕一晃,清晰地照出躺在沙发角落的那条圣诞毛绒可爱短裙,阮存云陡然一颤,飞快地把镜头捂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徐飞飞疯狂大笑。 白蔷薇“啧啧”摇头:“你们年轻人玩得就是花。牙妹,挺累的吧?多休息。” “真没有!”阮存云躲到角落,确认这个距离,秦方律听不见。 他小声而急切地澄清,“我们什么都没干!” “你们在一起了吧?”白蔷薇问。 这话没法反驳,阮存云点了点头。 “好啊你居然不告诉我们!”徐飞飞怒了,“我们不问你就不说了是不是!” 阮存云头疼:“这不是才刚确定吗,还没稳定呢……” 接着,大洋彼岸的狐朋狗友隔着时差扔来了密集的八卦问题。 徐飞飞的问题集中在“你摸到他胸肌了吗?是不是货真价实的”,白蔷薇的问题集中在“你们做了吗,科普看了吗,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他技术怎么样,时间长不长”。 只有齐畅勉强安静一点,在两人密集的询问中,见缝插针地说了个“恭喜牙妹离脱离处男身又近了一步!” 阮存云把音量降到最低,无比庆幸自己现在戴了耳机。 乱七八糟地轰炸了半天,阮存云实在抵挡不住,咬着牙问:“不是说要谈正事儿吗?什么正事?” “哦。”白蔷薇终于停下八卦的嘴,“那个啊,就是那个。” 齐畅接道:“我们汉服照片修好了,正在定发布时间。” “真的啊!”阮存云惊喜道。 齐畅继续说:“照片打包发给你邮箱了,你全看一遍,看有没有啥要改的。” 阮存云点开照片,一张张翻下去。 看到自己穿着鹅黄色的大裙摆汉服卧在溪边,珠翠繁耀,轻纱拂面,竟觉得恍若隔世。 “我觉得都挺好的。”阮存云说,“准备什么时候发?” 白蔷薇道:“因为是汉服嘛,我们觉得春节的时候发比较好,应景。” 阮存云点头:“可以,挺好。” 徐飞飞说:“我们打算随便印点写真和明信片之类的,我们现在挑几张照片印明信片!” 阮存云说好,一边调出刚刚齐畅发给他的成片一张张地看,然后和他们讨论。 挑到一半,白蔷薇突然问:“牙妹,要不给牙妹夫也送一套明信片吧?签名版,怎么样?” “别了吧。”阮存云苦着脸,声音渐渐低下去,“他好像不喜欢男生穿裙子……” 想到昨晚秦方律看到圣诞短裙时,冷淡地说了句“男生怎么能穿裙子?”,听不出他语气中是否有厌恶。 白蔷薇大大咧咧地出招:“怎么可能有男人不喜欢女装!你穿一次,直接坐他大腿,绝对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阮存云看向正在严肃办公的秦方律,头顶冒烟:“谢谢少奶奶的妙招,我暂时不想冒这个险。” 齐畅居然说了句人话:“没事的,慢慢来,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就会包容和支持你的很多喜好。” 然而从小到大,阮存云的喜好其实没被太多人包容过。 齐畅说得有理,但阮存云总怕这种宽厚的包容只存在于虚拟世界。 在一堆建议中,徐飞飞异军突起,“哇”地大哭出声。 徐飞飞嚎道:“我才发现,这个群,居然只剩下我一个单身狗了!你们三个可耻的背叛者,吾阿宅之王会对你们降下神罚的!受死吧臭情侣!” 白蔷薇得意地狂笑:“啊哈哈,单身狗徐飞飞,看你那可怜的样子,真是让人兴奋呐!让恋爱的酸臭味侵蚀你的灵魂吧!我倒要看看,你那单身狗的脆弱骄傲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两位中二病犯了,嗓门儿太大,阮存云试图用正事打断白蔷薇继续施法。 他正在看一张自己和白蔷薇的合照,白蔷薇端坐在丛林间的大石块上,红唇如霜,长发飘扬。阮存云屈膝坐在旁边,两只手臂搭在她膝头,衣摆垂落,柔若无骨地依着她。 一个英气,一个柔美,好一幅橘势大好的画面。 阮存云大声道:“停!快看看,我趴在你腿上的这个,怎么样?” 话音刚落,阮存云便看到秦方律正站在面前,挑眉看着自己。 空气凝滞,阮存云立刻锁屏,摘下一只耳机,颤巍巍地问:“抱歉,我讲话吵到你了吗……” 秦方律神色如常地指了指手表:“预定的晚餐,时间快到了……” 阮存云飞快地视频里的人说了声:“先走了,打字聊。” 接着挂了电话。 秦方律露出无奈的表情:“我还有半句话没说完呢。我想说,你可以继续和朋友聊天,我把预约推迟一小时。” “这样啊。”阮存云挠挠耳朵,“没事的,我们去吃晚餐吧。” 去餐厅的路上,秦方律似乎一直有话要说,直到坐到桌边,他数次想开口,还是咽下去了。 阮存云敏锐地察觉到了,问他:“那个,你想问什么吗?” 秦方律抿了一口红酒,终于淡定地开口:“你说,你趴在谁腿上?” “没,不是……”阮存云硬着头皮找补,“我是说桶,我当时洗澡滑了一跤,趴在了我朋友桶上。” 这什么拙劣的解释!阮存云恨不得把自己按进桶里捶两下。 秦方律微微俯身,掩在餐桌布下的腿轻轻靠过来勾了一下阮存云的脚踝。 他目光低垂地望住阮存云,没什么波澜地问:“我的腿还不够你趴?” 第52章 站在雪地的小木屋前,阮存云吐了吐舌头。 “说实话,在来这里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桑拿的起源地是芬兰。” 秦方律把搭在肩上的毛巾脱下挂到墙上:“如果不是之前有一个合作商代表是芬兰人,我也不清楚这件事。” 森林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阮存云和秦方律全身却只穿着单薄的短裤,拿下毛巾后,零下十几度的寒风刺骨。 “冷冷冷……” 阮存云缩起肩膀,光脚踱在木屋外。 秦方律推开桑拿浴的木屋门:“快进来,进来就暖和了。” 刚进木屋便是一阵潮湿的热浪扑来,房间中央的炉子中堆着许多滚热的石头。秦方律浇瓢水上去,白色蒸汽滋拉爆响,升腾而起,占满整间木屋。 阮存云眼前一片白,秦方律的身影瞬间被隐没在水雾后,下意识“哇”了一声。 秦方律的声音潮湿地传过来:“坐到旁边来,别碰到炉子。” 阮存云谨慎地坐到旁边,感到手腕被稳了一下,秦方律坐到了他身边。 “好暖和。”阮存云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你一会儿就会觉得又闷又热了。”秦方律说,微微朝阮存云侧过头,“芬兰本地人蒸桑拿都是什么都不穿的。” “啊。”阮存云又紧张了,“我们要……脱吗?” 上次在温泉好歹是在夜晚,现在虽说有厚重的雾气,却是大白天的,脱光不合适吧。 本来秦方律还想逗阮存云一会儿,但万一阮存云真的乖乖脱了,最后难收场的还是自己。 秦方律笑了声便说:“游客就不用了,穿泳裤或者围毛巾都行。那个芬兰客户之前向我介绍过,说蒸桑拿也是他们职场文化的一部分。下班甚至开会都会在桑拿房里进行,上司和下属都光着身子蒸,没有级别的差异……对他们来说桑拿房是个很神圣的地方。” “我们也是。”阮存云渐渐感受到闷热,说话都吃力了些,“上司和下属……” 说到这里,阮存云惊觉,好像在这趟旅程中,他没有叫过秦方律一次“秦总”。 阮存云被蒸得思绪发热,想到啥说啥:“那芬兰桑拿还挺神奇的,让我都不想叫你秦总了。” “叫我大名好听多了。”秦方律说。 “但是马上就要回去上班了……”阮存云喃喃,“你要变回秦总了。” 秦方律往他身边挪了一些,认真道:“总不总的只是一个职位而已,我没有控制管理你的权利,我也不比大家高一等。” 他的语气接着变得柔和:“我永远是你的秦方律。” 阮存云扬起脸,红润的唇轻启:“好啊,秦方律。” 秦方律看到阮存云的脸蛋被蒸得通红,锁骨膝弯都泛着粉,胸前樱蕊在浓重的水汽间若隐若现。 喉结滑动,秦方律觉得嗓子干涩得要命。 他们都觉得神奇,明明是来北欧玩儿,这么冷的冰天雪地,结果一项项活动都是几乎赤|裸相对的。什么泡温泉,蒸桑拿,全身就一条泳裤遮着,对于热恋期的情侣来说简直是干柴上一把烈火。 烈火烧得正旺不说,阮存云还要往火上浇油。阮存云热得有点超纲了,说不清有几分演的,反正他歪着身子往秦方律身上倒。 “太热了……”阮存云拖长调子道。 “那就出去。”秦方律此时还不忘解释:“芬兰桑拿蒸十几分钟就要出去冲凉一次,但比起去淋雨,大家更喜欢跳进冰湖或者直接躺进雪地。” 阮存云听到“冰”这个字,全身便充满了憧憬:“好走走走,去跳冰湖!” 两个快被蒸熟的人跌跌撞撞地闯到室外,寒冷的风此时竟只让人觉得凉爽,头脑都被洗刷了一遍。 正准备往冰湖入口冲,阮存云就看到一对情侣啥也没穿地从桑拿房里狂奔出来,直接跳进了冰湖里,扬起一串豪放的欢笑。 阮存云喊了声“卧槽”,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 秦方律笑着把阮存云拉向雪地:“他们这是正常的。” 地上积雪很厚,秦方律没什么顾忌地往后倒,躺进雪地里,卧出个手长脚长的大字型。 阮存云没那么大胆子,但身上太烫,紧跟着跪进雪地里,才笑着倒了下来,溅起一片雪粒。 阮存云皮肤白,全身被蒸得泛粉,白色的雪又给他覆上一层羽衣。 他随意趴在雪地里,锁骨凹陷,肩背曲线漂亮,臀翘起圆圆的一小峰,两条腿调皮地晃荡着,大腿上有些润润的肉,脚踝却很细。 简直是赤|裸|裸的诱惑…… 秦方律看了一眼就艰难地撇开眼,身体温度比在桑拿房里还高。 芬兰桑拿这是什么设置啊,让人光着身子在雪地里打滚,实在是煎熬。 秦方律在心中忏悔,对于芬兰人来说,桑拿房是像教堂一样圣洁的地方,应该心无旁骛地感受蒸汽的洗礼。 但他是个庸俗的外国人,只能心无旁骛地沉浸于男朋友的美貌。 秦方律起身唤了一声:“阮存云,进去了,在外面呆久就太冷了。” 室外毕竟零下十几二十度,阮存云确实已经感到冷,抱着胳膊往桑拿房跑去,喊着:“哇啊啊啊救命啊!” 冲进桑拿房,热气裹住全身,阮存云拣回半条命,喂叹道:“舒服了——” “是不是继续蒸十几分钟再出去一次?”阮存云问。 秦方律点头:“是的。” “哈哈哈,他们这个设计好神奇啊,但是真的蛮爽的诶!”阮存云浇了一瓢水到石头上,白蒸汽迅速遮住他。 第二次跑出去的时候,阮存云已经有了经验。 避开当地人裸跳的冰湖,直接冲到雪地里,仰身往冰凉的雪地里倒去。 “爽!”阮存云发出一声短促有力的感叹。 不同于在温泉,半身都被不透明的水面遮着,此时阮存云全身上下只有中段一截黑色布料,雪白的窄腰和笔直的双腿陷在松软的雪里,秦方律几乎可以看见他的肋骨。 秦方律淡淡的目光定在阮存云的腹部,说了句:“你太瘦了。” “我吃很多啊,但是胖不起来。”阮存云说着,又翻身站起来,苦着脸,“我又觉得冷了,回去吧!” 阮存云急着往木屋里冲,便没注意到秦方律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肚子上。 “嘶。”突然听到秦方律发出一道痛苦的短哼,阮存云紧急停了步,看到秦方律停在雪地里,小腿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阮存云脸色一变:“咋回事!” 秦方律表情复杂,愧疚抱歉中夹杂着深深的自我唾弃。 “没注意看路,被冻在地上的树枝划了一道,问题不大。”秦方律冷静地说,“抱歉。” 秦方律受伤了,这桑拿没法继续蒸下去。 两人披好毛巾赶紧跑到服务中心处理伤口,阮存云看着那道伤口,眉毛都要皱一块儿去了。 “不好意思,耽误桑拿了。”秦方律问心有愧。 因为这种原因中断桑拿之旅,挺乌龙的。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阮存云看着医生处理伤口,“被森林里树枝划伤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怎么不树个警示牌啊?” 秦方律难得心虚,脸都有点红:“是我自己没注意看路……” 医生交代了几句,说没什么大碍,但要注意消毒。 阮存云认真记下,又帮着秦方律消了一次毒,拧着眉问他:“疼吗?” “不疼。”秦方律面不改色地答。 其实是疼的,但阮存云用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什么伤口都不疼了。 阮存云越是心疼,秦方律就越是心虚。 因为秦方律没法说出口,他刚刚压根没注意路,是因为他一直在看阮存云的腰。 细窄的一段腰,很瘦,小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肉,腹肌线条浅浅的,看起来手感很软,让秦方律异常手痒。 结果他居然因为偷看男朋友挂彩了,实在是有损秦方律的一世英名。 曾几何时,秦方律是个只对纸片人感兴趣的纯纯纸性恋,现在怎么变成实打实的三次元痴|汉了! 秦方律唾弃地反省自己。 晚上,他们在一座新的酒店下榻,接待处的小姐姐抱歉地告知他们:“不好意思,大床房没有,请问可以换成两个单人床的房型吗?” 阮存云和秦方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可以。” 两个人睡一张床太考验人了,实在是睡不着。现在有个分床睡的机会,两人都很开心。 秦方律更是,他今天在雪地里思维都脱缰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晚上睡一起真的有点太刺激。 天色很晚,两人刷卡进房。 酒店大概真的没什么房剩下了,这间房的格局有点奇形怪状,空间很大,两张床中间有半面复古墙壁的隔断。 阮存云反而舒了口气,这半面墙给了他私密感,躺在自己床上会自在一些。 不是说和秦方律躺一起会不适,而是太刺激了,对心脏不太好。 两人分别去洗完澡,带着一身清新的水汽,准备各自坐上床时,两人都有些许迟疑。 “是不是挺奇怪的,我们都在一起了还要睡两张床。”阮存云笑着问。 秦方律缓缓道:“既然我们都没准备好,那这样就是最好的。” 没准备好干什么,秦方律没明说,但两人都清楚这指的是什么。 阮存云捏了捏抱枕:“那我们,那我们慢慢准备……” “嗯,不急。”秦方律笑着低头,拇指轻轻滑过阮存云的下嘴唇,“晚安吻,要哪种?” 阮存云睁大眼,什么要哪种…… 接着他反应过来,支吾着说了句“随便”。 “那就是都要的意思?” 阮存云还没回答,秦方律就托着他的脖颈,温柔地俯身吻了下来。 先是单纯的唇贴着唇,触感柔软微凉,像夏天校园里的柠檬树一样清新。 然而湿热感逐渐强势起来,唇舌勾缠在一起,呼吸都被封闭,木柴噼里啪啦地着火。 他们完全不像一般处于热恋期的小情侣那样时时刻刻都接吻,两人都很克制,白天几乎不会碰对方,两三天来也就亲过几次。 所以一旦吻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阮存云被按在墙上,难以招架地把秦方律往外推。 “唔……”阮存云紧紧闭着眼,喘息都被堵住。 到后来阮存云腿都软了,后背抵着墙,眼尾通红,哑着嗓子抱怨了句:“你吻技怎么这么好。” 秦方律刚放开他,脸色一变,分辨道:“我可没找人练过!我我我天赋异禀。” “…哈哈哈哈,我没这个意思。”阮存云笑容放肆,接着收敛些,半是玩笑半是感叹道,“你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 “你也可以做得很好啊。”秦方律大言不惭道。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找我练,免费的。” 阮存云往自己床上退,斩钉截铁:“不练。” 秦方律拉住他:“你今天的任务还没做。” 靠,这人怎么还记得啊! 阮存云经不住老板的地位压制,颤着睫毛飞快地亲了一下秦方律的下巴。 “好了!” 阮存云完成任务,红着脸往床上一滚,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秦方律生冷不忌,即使只是很轻的一下,他还是很开心。 他坐上自己的床,问:“现在睡觉吗?要不要关灯。” 阮存云躲在半面墙后面,划开手机锁屏,点开微博:“我想再和朋友们聊会儿天。” 秦方律“嗯”了一声,把平板电脑架到腿上,点开绘画软件,说:“我处理一下工作。” 秦方律挺久没画画了,现在对着白色屏幕,脑中许多画面在轮播。 由于画面太多,他任由各种画面飞了许久才开始动笔。 他选了只笔刷,连线稿都没打,直接开始铺色。 透明的水晶球里流转着蓝绿色的光晕,荧光点点。少年被倒吊着漂浮在空中,透明的两扇翅膀也被捆在身后。四肢由透明的冰组成,折射光芒。白雪织成他的羽衣,从纤细的脚踝向大腿蔓延,白玉雕琢的小腹显出浅浅的线条,肚脐圆润。 他本是自由快乐的精灵,在冰雪世界徜徉,不知被谁关进水晶球里,变成仅供观赏的装饰品。 浅色的眼睛里蓄满泪水,眼尾通红。他试图挣脱这倒吊着他的陷阱,却屡屡失败。冰做的身躯有种易碎感,却让人莫名地更想捏碎,更想看着他一点点在烈日下融化。 秦方律面无表情地画着,半墙之隔的地方时不时地传来窸窣的轻响,那是被他关在屋子里的小精灵吗? 阮存云此刻就睡在不远处,如果阮存云跨过这半堵隔断,就能轻易看到你在画什么东西。秦方律对自己说。 这样的认知加深了某种刺激的感觉,秦方律觉得指尖发烫,同时升起负罪感。 偷偷在心里幻想伴侣,这是合乎道德的吗? 强烈的矛盾感在心中交战,秦方律一边自责,一边无法停笔。 细化到精灵的小腹阴影时,秦方律顿了一下,深深闭上眼。 阮存云在桑拿屋外的雪地里的场景,久久挥之不去。 那样纤瘦的腰,覆着薄薄一层软肉的小肚子—— 真的会被顶出弧度的吧。 秦方律狠狠咬了一下自己下唇,遏制脑中过于刺激的想象。 他扔下平板笔,画不下去了。 阮存云现在离他这么近,让他有种在亵渎神明的强烈罪恶感。 秦方律果断地退出绘画软件,登上微博,打算散散火儿。 微博里积压着好多天的未读评论,一大半都是催更的,秦方律扫了一眼就关了。 私信里也塞了一大堆,找他推广打广告的,粉丝催更的、表白的,还有单纯把他当树洞或者信箱发消息的,秦方律都习惯了。 秦方律飞速看完划到底,视线中突然出现和那个叫“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的网友的对话框。 虽说阳尾君是位素不相识的网友,但这位网友给了自己不少情感上的建议和鼓励,让他受益匪浅。 秦方律还记得自己说过,如果他有一天真的和阮存云在一起了,他要送这个网友一本签名同人合志。 动了动手指,秦方律在对话框里打下几个字:【嗨,在吗?】 - 阮存云借着隔断的遮挡,缩在被窝里美滋滋地看攒下来的漫画更新。 虽说和秦方律一起旅游是非常快乐的事情,但二次元带给他的是另一种无法比拟的快乐,让他可以轻松地放下现实里的一切,浅浅地逃到另一个世界去。 剧情正进行到紧凑时,阮存云瞥见一个弹出窗口。 阮存云不耐烦地挥开它,过了两秒钟突然回过神来,产生了一种“啊我眼睛没老花吧?”的错觉。 他颤抖着手指点开通知栏,看到BALLS老师发来的私信消息,直接掐上了自己人中。 嗷,蛋老师主动给他发私信了! 即使已经和蛋老师聊了好几次天,他每次收到蛋老师消息的时候,还是会激动万分。 蛋老师问他:嗨,在吗? 阮存云立刻放下漫画,秒回:在的! BALLS:【还记得之前我说过要送你一本签名合志的事情吗?】 阮存云大大地睁开眼睛。 他当然记得这件事情。最重要的是,他们当时约定的是,等蛋老师和她的男神确定关系了再送。 卧槽,蛋老师真的成了啊? 阮存云克制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小心翼翼打下回复:【蛋老师你是不是……!我没猜错吧没猜错吧!!】 BALLS:【你没猜错吧[笑]】 BALLS:【我和喜欢的男生在一起啦。】 BALLS:【谢谢你之前的鼓励和建议,帮了我很多。】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 阮存云发出一大串感叹号,无声呐喊,在床上疯狂蛄蛹。 这种感觉是何其激动!毕竟自己见证了蛋老师从犹豫纠结到修成正果的全过程,阮存云觉得自己比蛋老师本人还开心。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我死而无憾了TAT!!】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那个男孩子真的好幸运!蛋老师也很勇敢!我狠狠祝福,随一套房!请给我永远幸福下去!】 阮存云激动打字,恨不得在床上做一套广播体操。 BALLS:【其实他比我更勇敢,是他迈出的第一步。】 BALLS:【所以我才是那个幸运的人。】 阮存云难以克制,“嗷”地一声嚎出来,含泪掩面。 天呐,太甜了吧!原来是双向暗恋,原来是双向奔赴!好好磕,磕死我了! 隔断那边突然响起秦方律的声音:“阮存云?” 阮存云立刻捂住嘴。 草,他激动过头,嚎得太大声了。 阮存云清了清嗓子,探出头往秦方律那边望了一下,看到他正坐在床上,膝上搁着平板,戴着眼镜,目光平静,应该正在办公。 “对不起!我吵到你工作了吗?”阮存云咳嗽了一声,脸上还泛着激动的红晕,胡乱解释道,“我刚刚看到个新闻,有点激动。” 蛋老师脱单了,这可是个大新闻对吧! 还好秦方律并没有问到底是什么新闻,只是目光柔和地说:“没打扰到我。我只是怕你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没有的。”阮存云吐了吐舌头,把身子缩回去,“我再不吵了!” 回到和蛋老师的对话框,阮存云回复了几句“好甜好甜”,“磕死我了”,“给我锁死”。 蛋老师把阮存云的祝福照单全收,说了句“谢谢”。 蛋老师接着问:【给我一下你的地址?我找时间给你寄一本签名的合志。】 阮存云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滚,飞快地打下自己家的地址。 发出去的前一秒,手指顿了一下。 阮存云突然意识到,等等,蛋老师要寄给他的是签名版的合志。 合志,是和别的老师一起出的同人本,书里有其他老师的作品。 这么一想,总觉得有点不纯粹。 没有不喜欢别的画手写手的意思,只不过阮存云最喜欢蛋老师,所以理所当然地有些偏爱。 最理想化的,阮存云希望能得到一本蛋老师的签名版个人志,这样从头到尾就都是蛋老师的作品了。 阮存云慢慢地把地址删了,斟酌许久才发出一句:【那个,蛋老师,我想稍微问一下,可以把合志换成你之前的个人作品吗?因为想要从头到尾都出自您手笔的!】 隔了一会儿蛋老师回复道:【抱歉,之前的本子我自己也只剩一本了,可能没有多的。】 阮存云有点遗憾,但是也没关系,有签名就很知足了。 他正准备回复“没事”的时候,蛋老师又发来一条消息。 BALLS:【或者你想要什么别的?只要合理,我都可以送你。】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真的吗!】 BALLS:【嗯。】 阮存云差点又喊出来,想到秦方律还在旁边办公,才硬生生忍住了。 他抱着被子蹬腿,天呐,天赐良机,到底要什么呢? 想了好久,阮存云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也是他想了好几年,却一直没有胆子实现的想法。 阮存云一个字一个字地打:【蛋老师,其实我是个很业余的无名cser,我有一个大胆的请求。】 【请问我可以csplay您笔下的一张图,然后把照片印出来寄给您签名吗?】 发出这条后,阮存云紧张地把手机熄了屏,怕蛋老师直接拒绝他。 没想到蛋老师的回复来得很快。 BALLS:【你想cs哪一幅?】 阮存云垂死病中惊坐起,紧急翻看蛋老师的微博。 虽然蛋老师画的每一幅画阮存云几乎都烂熟于心,但他此刻还是要筛选一遍。 蛋老师早些年画的大多是同人,动漫的游戏的都有,国内国外的都有,基本都是二次创作。 后来渐渐的,他画了更多的原创角色,一幅画里好像有一整个故事。 阮存云的梦想,就是cs一次蛋老师的原创角色。 而现在,他不仅可以要到授权,还可以拥有蛋老师签名在他照片上的殊荣!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蛋老师这大半年的画的几乎都是原创,全是阮存云的心头爱,快要选择恐惧症了! 迅速挑挑拣拣,阮存云选了一个他很喜欢的。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图片]】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这张短裙猫耳少年睡在行李箱里的图,可以吗QWQ】 这次蛋老师过了很久还没有回复。 隔断的另一边,秦方律微微蹙着眉,看着网友发来的请求。 阳尾君很有礼貌,对方说自己是cser,想cs自己的作品。 按道理来说,画手听到有人想cs自己笔下的人物,大多数会比较开心,因为这代表自己的孩子被别人喜欢了。 但秦方律第一反应是迟疑。 因为他知道自己在画这张画的时候投注了太多私人幻想。 观众自然看不出来,但他自己清楚,他画这张猫耳少年的时候,心里想的是睡在自己家沙发上的阮存云。 现在有个小cser说自己想cs这幅图,让秦方律心里有点膈应。 其实秦方律不太了解csplay圈子。他之前只对纯粹的纸片人感兴趣,知道csplay是干嘛的,但并没有很喜欢。 唯一一次尝试csplay还是被程开硬拉的。 之前也有一些cser找他要授权,因为那时还没遇到阮存云,秦方律一律全同意了,结果后来没看到cser返图,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没有完成。 秦方律无法解释这么多原因,反正画师对自己设计的原创角色有完全的决定权。 他回复道:【抱歉,这张不行。】 阮存云愣了一下,觉得这没什么,便继续问:【那请问这张,骑在马背上的小少爷可以吗?】 BALLS:【抱歉,也不行。】 像一盆凉水浇在滚烫的火山石上,阮存云心里瞬间冷了半截。 他呆滞地想,果然是不是自己的请求太冒犯了?他是不是惹蛋老师不开心了? 但蛋老师没有说不能cs,只说不能cs这两张图,虽然他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阮存云兀自纠结许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那这张,拿着眼球奶茶的小魅魔,请问可以吗QAQ】 秦方律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画这幅图的时候,阮存云只是他的一个普通下属。 这张图里唯一和阮存云有关系的,就是小魅魔手里拿的那杯奶茶。 奶茶是阮存云送给他的,给他带去了一些灵感。 至于小魅魔的形象和气质,都是他自己凭空想的。 秦方律考虑了会儿,回答道:【这张可以。】 阮存云等了许久,心脏都要停跳了,终于等到蛋老师肯定的回复,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谢谢蛋老师授权!我cs好之后会给您发图的,您介意吗QWQ】 BALLS:【不介意。你可以寄给我签名。】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好耶!谢谢!!】 蛋老师没再回复新东西,阮存云看着两人长长的聊天记录,仰面躺到床上。 怎么说呢,总感觉心情不像之前那么畅快。 是因为蛋老师拒绝了他两次吗?还是因为在他提出csplay之后,蛋老师明显不像一开始那么开心? 或者说,蛋老师本来就不喜欢自己的角色被cs,她只是为了感谢自己才妥协的? 早知道他就不得寸进尺了,直接收到一本签名合志也很不错啊! 阮存云抱着被子瘫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秦方律扶着隔断墙,目光柔和,“怎么叹气?” 阮存云精神紧了一瞬,然后又放松下来。 他突然就有点想分享自己的心情。 “不是什么大问题。”阮存云低头捏抱枕,“就我有个……算是朋友吧,她答应了我一件事,但我总觉得她并不想答应……” 秦方律坐到床沿,并不问对方的身份,只说:“既然对方答应了,那就要信守承诺,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 阮存云抿着唇,小声道:“但我不希望她不开心。” 秦方律淡道:“别太为别人考虑,你的心里压力会很大,很消耗自身情绪。” “而且。”秦方律平静地俯身,抵住阮存云的额头,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他低声道:“别想别人,想我就行了。” 第53章 挪威是他们旅程的最后一站,比其他两个地方更壮观,也更有人情味儿。 壮阔的峡湾地貌,湛蓝海水边的小渔村,城市中心的美术馆与小酒吧,鲸鱼在海峡中游弋。这里的生活节奏很慢,一切都在安静地流淌。 最后一天没什么特殊安排,两个喜欢在家待着的人终于赖了一次床,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自从两人试着在一张床上睡过,但是大半宿都睡不着之后,他们每天都分开睡,一人一张床或者一人一间房。 其实谈恋爱之后和之前似乎没什么太大区别,他们还是分床睡,一起开心地出去玩,遇到问题会互相很自然地搭把手…… 好吧,可能最大的不同就是,阮存云站在洗手间刷牙的时候,秦方律也会自然地走进来。 “早上好。”阮存云穿着宽松的睡衣,睡眼惺忪地刷牙,看着从镜子里路过的秦方律打招呼。 “早。”秦方律拿着个剃须刀,对着镜子扬起下巴。 阮存云看了他一眼,“咦”了一声:“这是我送你的那个生日礼物吗?” “是啊。”秦方律停下剃须刀,冷硬的下颌线条边还留着一小层淡青色的胡茬。 他偏过头来,把下巴搁在阮存云颈窝蹭了蹭:“谢谢你,很好用。” 阮存云被胡茬扎得发痒,咯咯笑着往后躲,飞速把牙膏涮干净。 浴室里弥漫着清新的薄荷味,秦方律检视了一遍干净的下巴,满意地把剃须刀收起来。 “我们现在出去只能吃到早午餐了。”阮存云看了眼挂钟,苦着脸道,“起太晚了。” “赖床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吗?”秦方律顺手给阮存云倒了杯温水。 阮存云吐吐舌头:“没错,我平时周末甚至睡到中午才起来。我以为你都起很早呢,那种对自己要求严格,生活规律的老板。” “所以我周末严格执行赖床到11点的计划。”秦方律的话把阮存云逗笑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秦方律扶着阮存云的腰轻轻往后一推,阮存云就被抵到了墙角。 “下午坐飞机走,所以今晚没有酒店。”秦方律垂下眼,“那你是不是要提前完成今天的任务?” 阮存云无处可逃,手心冒汗。 虽说他们晚上都没有睡一起,但秦方律每天都会友善地提醒阮存云完成“任务”。 阮存云的胆子止步于秦方律睡着时的偷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要他主动亲秦方律,几乎是要他的命。 前几天也倒还好,脸颊下巴之类的地方没有那么羞于触碰,眼睛一闭亲过去,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秦方律又问了句:“还记得最后一天的位置是哪里吗?我教过你的。” 阮存云逃无可逃,慌不择路地看着他:“你,你这个资本家!”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资本家一脸轻松地推卸责任,“这是你欠我的债,你说该不该还?” 阮存云没主动亲过人,每次都是秦方律主导,带着吻的节奏。 “奸商……” 阮存云逞强地抓着秦方律的领口,稍微踮起脚,注视着他近在咫尺的唇。 唇形很好看,嘴角有些锋利,颜色是很有男人味的淡红。 只是看着他的唇,阮存云就心脏发麻。 豁出去了。 阮存云这样想着,闭上眼碰过去,触到微凉的柔软,一触即收。 结果半道上被秦方律截住,他不满意地评论:“不走心。” 不走心的阮存云被走心的秦方律按着亲,直到嘴唇变成艳红色,秦方律才用拇指擦过他湿润的唇,说:“这才是对的。下次要按照这个标准来。” 阮存云腿软腰酥,红着眼瞪他:“是车间加工厂?还要按标准来啊。” “是的。”秦方律心情很好,用围巾把阮存云裹成一个小粽子,“走,出去吃饭。” 随便在河畔找了一家当地餐厅,经典的挪威早餐,烟熏三文鱼鸡蛋三明治,烤羊肉片,杂粮面包配果酱,软奶酪冰淇淋,放在白瓷盘里摆了一桌子。 这种欧式菜品吃一两顿没关系,在这里呆了十天,阮存云已经到了看到芝士奶酪就皱眉的地步。 阮存云嚼着三文鱼,叹了口气:“我现在就想吃酸菜鱼、烧烤、煲仔饭和麻辣香锅。” “今晚就回去了。”秦方律说,“我们回去吃大排档。” “十天可能是我外出旅游的上限。”阮存云说,“日子再多我就要受不了了!” 秦方律问:“回去之后还有一天时间休息,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在家躺着。”阮存云疲倦道,接着直起背,“啊,你有什么计划吗?” “没啊。”秦方律笑了,“我也想在家躺着。” 吃了个半饱,阮存云打开手机看消息,突然一阵震动,阮存云脸色一变。 “怎么了?”秦方律问。 阮存云苦着脸,手忙脚乱地在包里摸耳机:“我爸妈给我打视频了。” 秦方律主动道:“我躲镜头外。” 阮存云感激地看了秦方律一眼。 他们俩在一起这件事,阮存云暂时还不打算告诉爸妈。 他这次学乖了,事先把视频关掉,等调试好角度了才打开。 阮母坐在书房里,头发随意挽成一个低髻,身后燃香缕缕。 阮父坐在她身后的靠椅上,膝头放着本书。 “妈。”阮存云顿了一下,喊,“爸。” “你玩得怎么样啊?”阮母问,“怎么也没看见你发朋友圈。” 父母好像总是对孩子的朋友圈格外关注。 阮存云挠挠头:“还没来得及整理照片。” “一路上都安全吗?”阮母继续问,“有没有丢钱包,有没有被坑钱,吃的好不好?” 阮存云一个个回复过去:“没丢,没被坑,吃的还行。” 正说着,阮存云背后走过去两个穿着紧身高领毛衣的外国辣妹,金发摇曳。 “你在外头还挺潇洒。”阮母挑了一下柳眉,“快过春节了,至少回家吃个年饭吧?” 阮存云闭了闭眼,心想他这走廊边的座位实在很不方便,回答道:“好。” 心里才吐槽完,就看到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试图通过狭窄的走道,阮存云下意识地站起来让位置。 手机镜头跟着一晃,拍到了阮存云对面的区域,秦方律正在喝咖啡。 阮存云急忙把手机扣进怀里。 视频里安静了几秒,阮母没说什么,倒是阮父没什么语气地说:“你们那儿中国游客还挺多的啊。” 阮存云心头剧震,心里只剩下“完了”两个大字。 他爹是和秦方律见过面的,阮存云推测他们不仅见过面,还进行过一场交锋。 镜头一闪而过,阮存云并不确定他爸看清楚秦方律没有。 阮存云只能硬着头皮说:“是的。” 好在他爸没再说,又和妈妈聊了一会儿,阮存云就挂了电话。 阮存云规规矩矩地坐下:“秦方律,我爸好像看到你和我一起旅游了。” 秦方律一点不慌,说:“他看到了也不要紧,我已经和你父亲打过招呼了。” “什么时候?”阮存云惊了。 “他要我把你辞掉,然后带你回他们公司的时候。”秦方律说着笑了笑,“挺不好意思的。我当时跟他说,阮存云就留在我这儿了。” 阮存云“噗”地一声:“你那么早就有这种心机了?我爸哪听得出来这种意思。” “反正我预告过了。”秦方律得意地说完,瞬间耷拉下耳朵,“完了,还没来得及献殷勤就怼了岳父,岳父之后会不会不让我进门啊?” “不让你就不进门了?”阮存云瞪他。 秦方律笑得眉眼弯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行,只要能感化叔叔阿姨的心。” 两人话都说得挺俏皮,但阮存云其实对自己父母的态度很没底。 他爸算是口头上接受了,他妈妈还不清楚。 ――这么说来,秦方律那边呢? 阮存云艰难地咽下一口牛奶,问秦方律:“那,那你父母呢?” 虽说爱情是件私人的事,但孩子们似乎总是需要寻求父母的批准。 “我妈肯定很喜欢你。”秦方律笑眯眯的,“但不用管他们的想法,我和什么人在一起和他们没关系,我妈也不会在意。” 阮存云做不到秦方律这么洒脱,说了句:“牛。” 秦方律施施然道:“我们管不了父母和谁在一起,他们为什么能管我。” 这话听起来有点诡辩,但不无道理。 阮存云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心想不愧是资本家,逻辑鬼才。 在回程的飞机上,阮存云闭着眼构思蛋老师的画可以怎么cos。哪些服装可以找到替代,有些可能要找齐畅帮忙制作,妆容如何模仿。假毛可以自己剪,美瞳要找相似色号的。 在机场看到熟悉的中文时,阮存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脚踏实地回到了家乡。 虽然都是冬天,但深市的气温比北欧高多了,阮存云把羽绒服塞进箱子里,穿着厚外套就潇洒走出了机场,习惯性地掏地铁卡。 秦方律叫住他:“往哪儿走呢你。” 阮存云退步回来,眨眨眼:“坐地铁快线。” 秦方律服了,阴测测道:“我现在还不够资格送你回家吗?” “够够够。”阮存云连忙哄他,“秦方律,送我回家吧。” 秦方律终于满意了,带着阮存云去找车。 他提前要司机把车开到机场停了半天,现在他们开回去就行了。 连导航都不用,秦方律轻车熟路地开车到阮存云家,还是停在小公园门口。 “那我上去了。”阮存云推着箱子回头。 秦方律上前一步扶住箱子:“后天才上班,我们有两天时间见不到了。” “很快就再见面了。”阮存云说着,环顾一圈看到四周无人,飞快地踮脚在秦方律侧脸亲了一口。 “周一见。” 秦方律恨不得把阮存云拖回车里吃一顿再放他走,光天化日之下不方便作案,便只和他告别:“拜拜,周一见。” 阮存云经历十天回到家里,屋里的空气都凝滞了。 他洗完澡把自己扔上床,先美美睡了一觉,到午后才起床,看到齐畅给自己的回复。 齐畅:【蛋老师真同意你cos她的图了???】 存:【是啊!】 存:【我是不是贼牛。】 齐畅:【哇啊啊啊我靠我靠,我们牙妹连蛋老师的授权都要到了,离收获蛋老师的点赞还远吗!】 齐畅:【牙妹强啊,男人有了,偶像也有了,快过来我亲死你!】 存:【……白蔷薇你别用齐畅的号说话了,太违和了。】 齐畅:【嘿嘿,我就要用!】 齐畅:【你啥时候来商量衣服定做的事?我们正好刚刚收拾了一波家里,现在特干净,需要找人炫耀一下。】 齐畅:【而且我们正准备点外卖,你现在来还可以赶上吃饭,】 阮存云鲤鱼打挺地从床上蹦起来,随便扯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阮存云正好在楼下遇到外卖小哥,他拎着外卖上楼,像进自己家一样把外卖放桌上,大声喊那两个还窝在房间里打游戏的懒比出来吃饭。 “帮我们端进来吧。”齐畅盯着屏幕,把游戏手柄按得直颤,眼睛都不眨。 白蔷薇把手柄一扔:“靠!又特么死了!” 阮存云撑着门,没好气道:“出来吃!” 白蔷薇笑眯眯地望向阮存云:“牙妹,那衣服的事情……” 阮存云立刻狗腿道:“我现在就给两位去端菜。” 等他们终于打到存档点,阮存云已经把烧烤吃了一半。 白蔷薇嚷嚷着从阮存云嘴里牙口夺食,齐畅自顾自走到书架边,拿了个平板过来。 屏幕上显示着balls画的那张小魅魔,上面被齐畅做了标注。 “假发和美瞳肯定没问题,皮鞋也能找到类似的,主要就是这件蕾丝连衣裙,你们蛋老师画得太精致了,如果你要很高还原度,那肯定得订制,等于是照着图直接做一条出来,工期比较长。”齐畅说。 阮存云谄媚道:“齐先生,我等得起。” “行。”齐畅在工作方面非常利落,“蛋老师的画上衣服有一部分被浴缸挡住了,我先画个设计稿给你,你看看怎么样,然后再来量尺寸和定面料。” “好!”阮存云宛如遇见救命恩人,“我按市场价三倍给你。” 齐畅一个平板呼过去:“还跟我谈钱?” 白蔷薇应和道:“牙妹,你天天来给我们送外卖就行了。”阮存云:“白蔷薇你会设计吗?再见。” 说出来可能很多人都不信,闷骚宅男齐畅本职工作是个服装设计师,之前在国外便是去进修。 齐畅有自己的工作室,搭顺风车,他们cos的时候服装这方面的事儿就没愁过。 而他那美丽的女朋友白蔷薇开了个女性专用健身房,虽然她宅,吃得多,但在工作时间是很热爱工作的,撸铁都不带喘气,回家差点按坏游戏手柄。 每次他们俩会见陌生人,他们介绍自己“一个是服装设计师,一个开健身房”,十次有十次都被弄反。 别人和白蔷薇握手,说祝您设计的衣服大卖,拍拍齐畅的肩膀,说难怪你这肌肉练得不错。 白蔷薇都要礼貌而不失骄傲地说:哥,你搞错了,练肌肉的是我,画衣服的是他。 阮存云又和齐畅讨论了半天衣服细节,白蔷薇百无聊赖地在旁边八卦。 “云啊,你还是处男啊?”白蔷薇问。 “这条蕾丝我觉得可以再宽一点……咳!”阮存云没好气地瞪白蔷薇,“是啊,我就是光荣的处男!” 白蔷薇“啧啧”几声:“你男人是不是不行啊?出去玩十天居然都还没下手,太能忍了吧。” 阮存云知道白蔷薇是口无遮拦地开玩笑,但还是脸蛋通红:“进展那么快才不正常吧!” 大善人齐畅拉回工作气氛,指着裙摆说:“你们蛋老师画的这裙子花纹很华丽,有点洛可可的味道,应该要做重工刺绣,会比较花时间。” 阮存云就差跪了:“没事儿,多久我都能等!齐老师大概要多久?” 齐畅推了推镜片:“我承诺十年之内弄完。” 阮存云抓狂摔键盘:“哥,我求你别拖延了!快点儿的!我还要寄给蛋老师签名呢,我怕她到时候都忘了。” “知道啦。”齐畅笑容爽朗,“肯定把你的需求放第一位。” 说完他又摇摇头:“蛋老师知道你这么用心吗?花钱花精力花时间,只为了还原她笔下的角色。哎,她要是这次再不翻你牌子,我都要为你哭倒长城了。” 阮存云倒是挺淡然:“反正我cos就是为了自己开心,蛋老师不喜欢也没关系。” 白蔷薇好笑地瞥他一眼:“哦,是吗?” 阮存云泄了气:“好吧,如果能被蛋老师本人点赞评论转发的话,我会高兴得三天吃不下饭的。” 商量完衣服的事情回到家,阮存云总觉得心中空荡荡。 看漫画没用,打游戏没用,找徐飞飞聊天也没用,心里像是缺了一块儿。 躺到床上后才发现,好像是因为身边没有秦方律。 阮存云在相机里找了几张北欧的风景照发了条朋友圈。 第一个点赞的是他妈妈,评论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和一个咧嘴笑的表情。 第一个点赞的是白蔷薇,评论道:“别秀了”。 第三个点赞的是小莓,评论他:“太好看了!但更想知道和小云同游的人是不是也这么好看呀~” 接着底下都是关系好的同事发的队形。 小莓那句话被四五个人连着发了好几遍。 阮存云完全没法回复他们的问题,默默关掉了朋友圈。 等了一十来分钟,点赞和评论消息占了半个屏幕,秦方律还是没给他点赞。 阮存云抱着手机暗自苦恼,秦方律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工作,他不会一回来就有应酬吧,怎么还没看到我发的朋友圈? 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秦方律的点赞,阮存云有点沉不住气,心里头酸酸痒痒的。 迟疑再三,阮存云还是给秦方律发送了一条消息:【睡了吗?】 - 秦方律回到家处理完紧急的工作,没上微博也没画画,而是打开了他许久前写的三本厚厚的笔记。 追求技巧、恋爱技巧、床上技巧。 那时秦方律还在笨拙地追求阮存云,后两本笔记被他放在了一边,没想到他真的有可以用到的这一天。 秦方律戴上眼镜,翻开第三本笔记,细细研读。 虽说他画过不少画,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花样都试过,但现实中两个男人如何进行这美妙的体验,秦方律真的没深入研究过。 出去玩十天,和阮存云睡一张床上时最难抑制,后来的每天晚上也都在焦灼的渴望中度过。 若是真的要做到那一步,旅行中机会太多了,阮存云又那么乖,肯定不会真的拒绝他。 但秦方律迟迟迈不出这一步,顾虑有一。 一是觉得两人才定下来没多久,阮存云没准备好,这种事还是要讲究个水到渠成。 一是因为,秦方律自己也挺心虚,他空有理论知识,还全是什么野兽幻想生物之类的理论知识,全无实践经验,他怕自己表现不好,让阮存云疼着了,或者让他不舒服,都挺糟糕的。 所以这就是现在学习的重中之重。 秦方律学得心无旁骛,直到手机震动才回过神来。 阮存云给他发了一条“睡了吗?” 秦方律赶紧回复:【还没呢,你睡了吗?】 存:【没睡,你在干嘛呀。】 秦:【在学习。】 存:【】 存:【这就是cto吗?旅游回来立刻学习,这也太刻苦了。】 秦:【是的……这个专题比较重要。】 存:【别学了,休息会儿。】 存:【你看朋友圈了吗?】 秦:【还没,怎么了?】 存:【没啥,我睡觉了!不打扰你学习了。】 秦方律福至心灵,立刻点开朋友圈,滑了两下就看到了阮存云新发的朋友圈。 很漂亮的几幅风景照,贯穿他们十天的行程。 秦方律闭着眼都能回想起阮存云按下快门时沉浸的模样。 秦方律很快点了个赞,看到底下同事们发的评论,直接笑得咧开嘴。 他也在底下跟着回复了句:“太好看了!但更想知道和小云同游的人是不是也这么好看呀~” 评论完,秦方律返回和阮存云的聊天框,对他说。 秦:【我刚刚真的没看朋友圈,所以一直没给你点赞。】 秦:【下次你要发之前可以和我说一声,我肯定抢首赞。】 存:【……小学生吗?还抢首赞。】 秦方律笑了半天,回到朋友圈,看到阮存云跳过了其他所有同事,独独回复了他一句―― “是的。” 第54章 阮存云一点也不想回去上班,但一想到能见到秦方律,阮存云又开始期待上班。 周一上班时,阮存云起了个大早床,踏着早班车去了公司。 很多同事都在放年假,半层楼都是空的,冬日的阳光装满另一半。 太久没回公司,陌生感很强烈,阮存云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座位。 到座位放下包,阮存云才发现秦方律已经到了,正坐在桌边工作。 也就两天没见,但却觉得像是好久。 阮存云探出脑袋看向秦方律,以为他发现不了自己,结果秦方律精准地望向自己,挥了一下手。 “早啊。”阮存云走过去,笑着说了句。 “早。”秦方律停下敲键盘的手,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阮存云说“好”,阳光都洒在笑脸上。 “OK。”秦方律比了个手势,“晚上一起下班。” 兔子似的,阮存云笑着缩回自己座位。 刚确定关系的办公室恋情可太考验心脏了,一天的工作才刚刚开始,阮存云却已经惦念着晚上一起吃晚饭了。 阮存云自认为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让私人情绪影响工作。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止不住地想看秦方律,偶尔听到他谈话的声音,全身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吸引。 而秦方律不愧是秦方律,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早上打完电话就马不停蹄地去开会,中午吃饭时间都不在,下午才回来,又有一群人围着他处理积压下来的工作。 阮存云默默盯住自己电脑,仿佛回到了之前总是仰望秦方律的时候。 旅游时,他们是朋友,是恋人,但回到职场,他们又变回有距离感的上下属。 “阮存云,开会了。”Rain姐拿着笔记本,喊了一声。 阮存云匆忙收拾好东西:“来了!” 这次他东西收拾得没那么利索,因为阮存云想起来,这场会议秦方律也要参加。 其实因为小部分人在放年假,这不是个太重要的会议,主要内容是确定下一年的几个项目进程,然后简单敲定执行步骤。 项目负责人主讲,秦方律提提建议。至于阮存云,他只用旁听。 会议室很大,阮存云坐在桌子的最末端,秦方律坐在桌子的最前端,中间隔着十几个高级工程师和项目主管,像一道漫长的天阶。 反正阮存云是个旁听,没什么压力,起先认真地听别的主管讲项目,结果渐渐地就有些走神。 秦方律目光淡然地看着台上的主管,镜片薄薄地反光,时不时低头写下几个字。 他工作时有一种从容稳重的气质,即使只是坐在那里都让人觉得可靠,气场深不见底。 阮存云最开始很崇拜他,现在仍会被工作时的秦方律所吸引,好像全世界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秦方律轻轻用笔点了一下空气,示意主管停下,讲了两句建议。 反正所有人都看向秦方律,阮存云混在众人的视线中,正大光明地注视他。 阮存云想,坐在会议桌最前面的这个人,是他的男朋友。 秦方律利落的侧脸线条让阮存云想到他融在冰川色里的身影,淡色的唇线让阮存云轻易回忆起他嘴唇的触感。 现在这双冷静提出工作建议的唇,曾经那样温柔地亲吻过自己…… “阮存云,阮存云?” Rain姐的声音让阮存云蓦然回神,猛地发现一桌子人都回头看着自己,阮存云顷刻间出了一身冷汗。 “舒总没带门卡,你能不能去帮忙开个门?”Rain姐微笑着问,“刚刚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心是不是还在北欧没回来?” 阮存云瞬间涨红了脸,捏紧了公司卡的带子,忙道:“抱歉,刚刚没注意。” Rain姐还没来得及说“下次注意”,就听到坐在最前面的秦方律开口说了句:“没事。” 秦方律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看向阮存云的目光分明是轻柔的。 他很快收回视线,示意台上主管:“我们继续。” 阮存云猫着腰钻出会议室去帮舒总开门,像打洞的土拨鼠一样不敢回头。 太让人崩溃了,他居然因为沉浸在想象中而忽略了工作。 而且还是在秦方律面前! 他脑子里想着秦方律,却一边在他本人面前走神了。 会议结束后很久,阮存云仍然羞愧难当。 他想,秦方律果然比自己强大太多,强大得不会被感情左右,工作时就是工作,仍然是之前那个冷静强大的决策者,一点都不会分神。 爱情对于秦方律来说意味着什么呢?阮存云对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工作后的调剂,生活的组成部分? 那么在秦方律繁忙紧凑的工作生活中,“阮存云”三个字又能占多大比重呢。 阮存云摇摇脑袋,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聚焦到眼前的工作中。 桌面突然被敲响,阮存云抬头看到秦方律站在自己桌边,举着手机,低声问他:“晚上想去吃大排档吗?” 阮存云心头警铃大作,瞪着他,低声道:“我们在公司诶!” 秦方律扯了个椅子坐过来,工作隔间挡板挡住了两人的身影。 他解释道:“没事的,附近的人都不在,没人看见。” 阮存云轻轻推了他一把:“下班再说?在公司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秦方律顿了一下,用手背碰了碰阮存云,点头道:“好。抱歉。” 秦方律起身走远了,阮存云一下子泄了气。 刚刚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阮存云拦都拦不住。 那一刻他在想,你秦方律能冷静自持,所以过来随便撩扯我,下一秒就能回归工作状态。 但我控制不住啊!想到要一起吃晚饭就没法工作,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现在冷静下来,阮存云发觉自己其实在迁怒。 没法控制想念秦方律是他自己的问题,被影响了工作状态也是自己定力不够。 烛方没什么必须一刻不停工作的规矩,工作时间和同事聊聊天也是挺正常的。 秦方律过来找自己没被别人看到就可以,阮存云却直接把他赶走了。 心里有点躁,阮存云强迫自己工作,过了一会儿才终于专注起来。 终于挨到了下班时间,阮存云看了眼,秦方律还在和人谈话,便拎起包沉默地下班了。 他给秦方律发了条微信:【周末再一起吃晚饭吧?我先回家了。】 阮存云觉得自己得避一避秦方律,他高估了自己的自控能力。 在公司还是得专心工作,整天想着和老板一起上下班吃晚饭像什么样子? 回到家,阮存云看到秦方律发来的一句:【发生什么了吗?】 阮存云回复他:【没什么。就是更想在家吃饭。】 隔了一会儿,秦方律回了个“好”,然后说“那我们周末再出去吃”。 此后的几天都过得很平静,阮存云和秦方律之间甚至比之前还要规矩一些。 阮存云照例上班,中午和同事们一起吃饭,晚上坐地铁下班,有时秦方律先走,有时阮存云先走。 除了必要的工作,阮存云在公司里几乎不会和秦方律交流,只有回到家后会用微信聊天。 可能因为阮存云之前说过的话,秦方律也没再主动找过自己。 他们像世界上任何公司里正常的上下属一样,礼貌而公事公办地在公司里相处。 阮存云专心工作的时间变多了,心里压着的小石头也变多了。 好像不管两人会不会在公司里交流,秦方律总是可以心无旁骛地工作,冷静从容地做出决策。 他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把私人情绪和工作分开来,理智得像一个程序,非常轻松就能做到阮存云苦恼许久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的这些纠结、努力克制的冲动、难以平衡恋人与工作关系的苦恼,秦方律都没经历过吧? 阮存云想。 本来现在已经没什么繁重的任务了,但由于部分同事休假,阮存云要肩负几个同事的工作,其实并不算轻松。 Rain姐在下午叫住阮存云,希望他能帮忙跑一趟客户公司,去那里拿几份签字资料。 “可以坐出租车去,记得拿小票回来报销。”Rain姐提醒阮存云。 阮存云点点头,离开公司前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秦方律也看着自己。 秦方律的消息在下一秒到达手机:【帮部门跑腿去?】 阮存云在路边拦了半天车,坐上车才有空回复道:【嗯。去客户公司拿点文件。】 秦:【好。出去注意安全。车费可以公司报销。】 阮存云回复他“好”。 本来只是拿个文件,一去一回顶多一个半小时,回去正好赶上大家下班,可以结束美滋滋的一天。 但阮存云没想到客户公司负责和他对接的那个人记性不好,把这事儿给忘了个干净,已经提前下班了。 偏偏文件被锁在一个抽屉里,只有那个人有抽屉钥匙。 客户公司的前台小姐姐给了阮存云一杯水,请他坐在一边,等他们同事回来。 结果阮存云喝完了三杯水,太阳从空中掉到了地平线以下,那个负责人才姗姗来迟。 “抱歉久等了啊。”那人把东西放到阮存云手里。 阮存云心里骂人,脸上自然只能笑嘻嘻,还得说谢谢:“没事儿的,麻烦您跑回来一趟。” 拿了文件,坐上回公司的的士时,早就过了正常下班时间。 阮存云被放了半下午鸽子,疲倦地看手机,秦方律没有再给他发消息,应该是已经回家了。 看微信里没消息,阮存云就退了出来,转手就登上了微博。 反正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他干啥都无所谓。 挺神奇的,阮存云刚上微博就看到蛋老师更新了一张图,好几天的烦躁瞬间一扫而空,精神都振奋起来。 好啊,这个恋爱中的大蛋老师居然还没忘记他们这群粉丝,咕了这么久终于记得回来更新了! 连图都没认真看,阮存云先在评论区里抢了个首评:【第一。】 点赞评论接连到来。 【哈哈牙妹总算抢到了首评!】 【贴贴牙妹=w=】 【庆祝头号蛋粉强势回归。】 阮存云没理他们,回到蛋老师微博点开大图。 冰雪做成的宫殿繁盛透亮,高大的冰柱排成一行,极有压迫感。画面最中间有一个冰制成的王座,椅背高大,扶手宽阔,冰椅上缠满繁复的浮雕,华丽尊贵。 在这冰晶王座中央,坐着一位黑发少年,身上披着一件半透的轻纱,肤色若隐若现。由于王座太高,少年的双脚甚至无法踩到地面,只能悬在空中。 从宫殿顶上垂下两条透明的冰制锁|链,拴住少年的双腕,把手臂高高地向上吊起,地面上也伸出两条冰链,把少年的脚踝往外拉开。 如果仔细看,少年的脖颈间还戴着一个透明的冰颈|圈,细细的透明链子延伸到画面外,不知末端被掌握在谁的手里。 光明宏伟的宫殿此时却像一个精致的牢笼,让少年像折翼的飞鸟被束其中,双眸中流露出惊惶与恐惧,却无法挣脱。 蛋老师给这幅图配了仅一个字的文案:【冬。】 阮存云看完全图,第一反应是,靠,震撼。 第二反应是,起立了。 最后悠悠地反应过来,啧啧,蛋老师啊,不愧是谈了恋爱的人,画的果然比以前还刺激。 评论区里一大堆鬼哭狼嚎。 【奶奶,你关注的画手终于出新图啦!!】 【这图明明叫《冬》,为什么我却看得浑身燥热?】 【哇塞好刺激好带感好漂亮,宝贝快让阿姨救你回家嘿嘿嘿。】 【XX爆了!!!!】 阮存云淡淡扫过一眼,心中冷道,呵,这群没有文采的粉丝,弱爆了。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小美人为什么被锁住了呀?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还是因为想逃跑呀?但你越逃跑越是让人想抓住你,越可怜就让人越想欺负你啊。冰雪宫殿的主人肯定是个冷酷无情的大魔头吧QWQ大魔头看起来没什么七情六欲,实际上占有欲爆表,随手一挥变出好多冰做的锁链,把老婆牢牢锁在自己的御座上。】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座椅好宽敞,老婆小小的身子连二分之一都坐不满,脚脚都只能悬在空中。双手被拉开,双腿也没法合拢,看上去是一道美味的菜肴,等着魔头大人来品尝嘿嘿。冰雪魔头当然不会一开始就下嘴吃,先慢慢撕掉薄纱,然后把冰变成不同形状……看起来老婆要吃点苦头了嗷。老婆虽然看起来很痛苦,但其实自己也很喜欢吧,只不过死活不愿意说出来!嘿嘿,裤裤飞咯!】 果不其然,阮存云这两条评论才发出去不久,楼中楼就堆起来了。 【阳老师今天也发挥稳定哈哈哈。】 【当初阳老师退出文坛我在街头大哭了三天三夜!】 【什么阳老师,这是牙老师!!】 【牙妹你太会了啊啊啊啊!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在花市写文?】 【虎牙,涩匹中的战斗机[服了]】 【@BALLS,蛋老师快来点赞啊~我们牙牙每次写多么多字都只为了让您看他一眼~】 阮存云忽略前面的一大堆,只回复了最后那条评论:【我说过不要打扰蛋老师!你给我删掉。】 那位网友很快回复:【嘤嘤嘤,老婆为了别的女人凶我!】 但还是乖乖删了评论。 网友们回复他的楼中楼,或者在他小号里随意评论都没关系,但阮存云不太希望她们@蛋老师,因为有第一个人就会出现更多人跟着效仿,@数量多了肯定会打扰到蛋老师。 虽说他现在算是半个蛋老师的爱情小参谋,但俗话说,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他能看出来蛋老师是个性子很冷的人,如果舞得太厉害,反而会让蛋老师嫌弃。 阮存云又回头看了几遍那些夸他老涩匹的评论,心中暗自得意。 嘿嘿,我果然还是挺涩的,随便写的东西能让一堆人嗷嗷叫!真是可厉害了! 阮存云刷着评论,不一会儿出租车就回到了公司。 拿着文件下车时,阮存云感到一阵头重脚轻的快乐。 蛋老师的图是他永远的良药,什么工作中的烦恼都能被治愈。 然而独自踏入电梯时,阮存云难以避免地被一股孤独感包裹。 他被客户放了一下午鸽子,折腾到这么晚才回来,同事们肯定都走空了,秦方律应该也回家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科技部空空荡荡,阮存云心头更落寞几分。 他把文件整理好,放到Rain姐桌上,突然感到背后一暖,是秦方律的气息,不知他是从哪里出现的。 阮存云有些呆滞地转过身来:“你怎么还没下班?” 秦方律理所应当地说:“你之前坚持等我下班,我就不能等了?” “客户那边的负责人迟到了很久……所以我弄到现在才回来。”阮存云下意识地解释。 “嗯。”秦方律却不太关心,“吃饭了没?” 阮存云抿抿唇:“还没。” “那过来吃。” 阮存云乖乖地让秦方律牵着手,带到桌边,上面摆着两套晚餐,都还没动。 “刚拿出来热了一下。”秦方律说,“快吃吧。” 阮存云好像失去了自主决定的能力,心脏从高处落到一个温暖的地方,他其实很喜欢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秦方律咬了一口鸡蛋,随意地问:“最近工作忙不忙?” 阮存云眨眨眼:“不忙。” “那你最近是打算跳槽到别的公司?”秦方律垂眼问。“啊?”阮存云一脸懵逼,“没啊!怎么可能!” 秦方律居然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阮存云哭笑不得:“你想太多了吧,你怎么想的?” “因为你这周好像都躲着我。”秦方律缓缓道,“不跟我一起吃晚饭,自己坐地铁回家,在公司也不和我说话。” 阮存云不知从何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的。”秦方律语气有些急,“你不希望我们的关系被同事发现,所以刻意和我保持距离,对吧?我最开始也是这样觉得的,确实在公司收敛一点比较好。但你保持得太远了,我怕你是打算到别的公司,彻底避开办公室恋情这种麻烦事。” 阮存云真不知道秦方律是这么想的。 随餐送的是清爽的柠檬茶,阮存云咽一口下去,却觉得有点苦。 “我只是因为。”阮存云突然有点难以启齿,顿了半天。 接着低声道:“因为和你呆太近了,我总是克制不住自己,脑子里总想着你,没法好好工作。但你不一样,你是大老板,总是那么冷静,有我没我好像都一样……” “阮存云。”秦方律笑着打断他,仔细听似乎有点生气。 秦方律慢慢靠近,缓声道:“那是你看到的样子。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阮存云莫名地紧张起来:“怎么想的?” 他本来坐在转椅上,突然感到两条大腿被托住,身子腾空,秦方律轻松地把他抱了起来,放到了办公桌上。 “你干什么!”阮存云坐在办公桌边缘,没保持好平衡,紧张地脚趾蜷缩,身子向后倒。 秦方律摸着他的脊背扶稳,接着就把他扣进了臂弯里。 秦方律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我在办公室看到你的每分每秒,都想把你像这样按在我办公桌上。” 阮存云听到心脏剧烈的搏动声,双腿不由自主地蜷起来,随即又被秦方律按着膝盖分开。 “但你整天躲着我,要和我保持距离,不和我一起下班,你让我怎么想?”秦方律垂头在他耳边问。 “我要用工作填满所有的时间,才能不去想你。” 这句话像一鞭子抽上阮存云的神经,从头到脚都灼烧起来,灵魂深处在震颤,压抑许久的渴望破土而出。 阮存云不知道,原来秦方律对自己也是这样渴望。 好像时间空间都被扭曲,只有对方的轮廓无比清晰。 秦方律按住阮存云的颈侧,灼热的吻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几乎让阮存云窒息,唇齿间全是柠檬茶的清香。 混乱间,阮存云感到一只手顺着自己腰侧往上摸,撩开了衣角。 阮存云颤抖着吐息:“秦方律,这是办公室……!” “我知道。”秦方律眼底很红,声音却仍冷静得发指。 “你之前不是打算十天,亲我十次吗?”秦方律松开阮存云的衣角,手往上移,慢慢解开了阮存云领口的扣子。 “那这次换我。我亲你十次,每次换一个部位。” 滚烫的指尖碰到颈侧,阮存云哼了一声,睫毛乱颤。 秦方律笑了一下:“但我比你厉害,我要在你清醒的时候亲。” 还没反应过来,秦方律就低头在阮存云锁骨间吻了一下,还轻轻咬了一口。 阮存云瞬间软了腰。 “第一次,今天份的。” 秦方律说。 “你可以随时喊停,也可以加快进度,你来把控节奏。”秦方律继续说规则,感受到阮存云在他掌心细细发抖。 秦方律揉了揉阮存云殷红的耳垂,平静地问:“你应该清楚,最后一次会亲哪里吧?” 第55章 临近春节,办公室里洋溢着喜庆的气氛。落地窗上贴了红色窗花,技术部门口贴上春联,公司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春节套装玩偶,办公桌上都是一片火红。 烛方给每个员工都发了年货,多半是吃的,牛排羊排坚果礼盒之类的。 今天是调休工作的最后一天,第二天就是春节假期,烛方传统便是允许提前回家。 反正没什么工作,大家也都归心似箭,不如早点回家。 小莓戴着绒线帽,手里拎着公司发的东西,招呼阮存云:“小云走吗?今天我男朋友开车来接我,我可以捎你一程。” 阮存云下意识往秦方律那边瞥了一眼,笑道:“不用了,谢谢小莓姐。” “好哦!”小莓应了声,看着窗外叮嘱道,“那你要多穿点噢,气温很低,据说是好多年难遇的寒冬来着。” “我穿了好多呢。”阮存云笑着点头,也道,“我看到天气预报说没准能下雪。” “真的啊!那我要赶紧去买个瓶子把雪供起来。”小莓差点跳起来,嗔怪地看了阮存云一眼,“别笑话我,我们没见过雪的南方人是这样的。” 阮存云大笑:“我没笑。小莓姐快回去,你男朋友该等急了!” 小莓笑着应了声“新年快乐”,就踩着轻快的步伐下班了。 整层楼瞬间走了一大半,阮存云磨磨叽叽地收拾好东西,才慢慢走到秦方律桌前,笑道:“秦总,我准备下班了。” 秦方律故作冷淡地“噢”了一声:“拜拜。” 阮存云扯了把椅子坐下,稳如泰山:“我暂时不走。等我男朋友来接我。” “这样。”秦方律笑着把电脑关了,“你男朋友说现在就能回家。” 自从阮存云被抱到办公桌上坐了一会儿,他没再刻意避过秦方律,晚上会和他一起回家,两人互相等着,跟小学生似的。 关于“被爱情干扰的工作焦虑”,秦方律表示他也没有解决办法,但资本家巧舌如簧地说:“正是因此,晚上我们就更应该多呆在一起了。这样早上才不会那么惦记着,才能好好工作。”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所以最近秦方律每晚把阮存云送到小区门口,阮存云还要在车上多留一会儿,偶尔得到一个拥抱,或者是一个深吻。 “你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家?”秦方律坐在驾驶室,闲聊着问。 “嗯。”阮存云在副驾驶上玩书包带子,“年夜饭还是得回去吃的。” 阮存云问秦方律:“你呢?就呆在深市吗?” 秦方律看了眼后视镜:“嗯。我妈会过来。”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让人没法再问什么。 阮存云低着头:“对不起,我今年没法陪你一起过年。” “这有什么关系。”秦方律淡笑看他,“我也没法陪你回家啊。” 说完他自顾自笑了一声:“我怕还没进门阮叔叔就把我撵出去了。” “哪会这么严重!”阮存云笑道,“你当时到底干了什么?不就是没把我开除吗?” 想到自己往阮存云家里寄的那个机器人,秦方律舔了舔嘴唇:“如果你运气好,回家后应该会知道。” “烦死了。”阮存云笑骂,“卖关子!” 车载电台里在播过年时最经典的那几首歌,年味儿很浓。 拐过一个弯,阮存云看到一家大超市,突然挺直了背。 “咳,秦方律。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哎。” “嗯。怎么了?” 阮存云抓紧了书包带子:“那我们今天就这样回家吗?” “你有什么想法?”秦方律笑着看了他一眼。 “我们好歹要一起吃个饭吧。”阮存云声音渐渐变低,“再见的时候可能都是下周了。” “好。在家吃?” “好啊。可以吃火锅,比较方便。但我们刚刚错过超市……” 秦方律二话不说,直接掉头,开进了超市。 两个人推着一辆大购物车,讨论火锅里下什么食材,用什么锅底,做什么小菜。 没一会儿就装了半个购物车,很有生活气息。 阮存云一般都懒得逛超市,但现在和秦方律一起逛,有种温馨生活的感觉,让人很舒服。 秦方律随意问:“去谁家吃?” 阮存云一愣,想到自己满屋子的花花绿绿,嘿嘿笑:“去你家吧。我家太小了。” “好。”秦方律说。 很快驶到停车场,下车前,秦方律顿了一下,低眸垂眼,确认道:“你想好了,要去我家吃饭?” “嗯,是啊。不是说好了吗。”阮存云莫名其妙地有点卡壳,“你不方便吗?” 秦方律轻笑:“不是我方不方便的问题……” 他好心地把这个问题更清晰地解释给小笨蛋听:“在我家里,除了那三只猫,只有我们两个人……阮存云,你是准备加快进度是吗?” 一听“进度”两个字,阮存云立刻知道秦方律指的是什么。 什么十个吻,十个不同的部位…… 阮存云又羞又恼:“食材都买了,现在拒绝是不是也太晚了?” 秦方律“嗯”了一声,接过装满食材的塑料袋:“你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坐电梯到门口,秦方律又停了下来,拉着阮存云的手站到一边。 “又咋了?” 阮存云话音没落,就感受到食指指腹触上了门锁上的一小块地方。 “这是干嘛。”阮存云问。 秦方律淡道:“录一下你的指纹。” 见阮存云呆着,秦方律拉着他的食指又摸上门锁,咔地一声,锁开了,秦方律推门而入。 “指纹门锁,会用了吗?” 秦方律义正严辞,好像只是在介绍一个产品的功能。 阮存云缩回手指:“可这里是你家……” “嗯。”秦方律利落地把食材收拾到厨房,“现在也是你家。” 上次秦方律过生日之后,阮存云就没再去过他的家里。 没想到过了段时间回来,这儿也成他家了。 阮存云鹌鹑似的蹲在厨房旁边,安静地打打下手,没事儿干了就去撸猫。 火锅咕嘟嘟地冒泡,热气蒸得人浑身都舒畅。 没有什么比和喜欢的人一起在冬天吃火锅更开心的事。 电视里放着以前的春节联欢晚会,两人吐槽着春晚真的一年不如一年,下菜涮肉蘸酱,三只猫蹲在旁边干饭,岁月静好。 “太饱了,真吃不下了。” 阮存云仰倒在靠椅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那就休息。” 秦方律说着,还在往嘴里塞羊肉片。 阮存云意味深长地说:“猫随主人这句话其实是没错的。” 秦方律半笑不笑地看他:“你说我是饭桶?” 阮存云咳了一声:“我没这个意思。” “但我跟它们还是不太一样。”秦方律缓缓道,“它们越长越胖,但我不会。” “真的啊?”阮存云随手把小花捞到腿上,“那我要对比一下。” 牛奶猫很闹腾,但不知道是不是刚吃饱的缘故,很乖地躺在阮存云腿上。 阮存云的手都陷在猫咪的肚皮毛里,品味道:“嗯……确实很胖,实心儿的,一拍还会抖。” 小花“喵”地叫了一声,似乎在抗议。 “诶。”阮存云突然停住手,把它柔软的腹部毛扒拉开,疑惑道,“这是什么粘上去了吗?圆圆的一小粒。” 秦方律探身看了一眼,差点被羊肉噎住,不客气地笑出声:“哈哈哈哈……” 阮存云轻轻捏了一下,微微蹙眉:“弄不下来。” “你可别弄了!”秦方律笑得喘不过气,“它要告你性|骚|扰了。” 阮存云这才慢慢意识到什么事情,尴尬地停手。 “你肯定没养过猫。”秦方律毫不留情地说,用一种严谨的科学态度解释道:“那是它的乳|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阮存云差点就给猫大爷磕头谢罪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无知者无罪!” 小花倒没什么反应,翻个身,腿一蹬,就跑到猫爬架上面去了。 “你如果想摸的话,小黑比较乖。” 秦方律毫不留情把猫出卖,抱着小黑展示道,“猫咪一般有四对乳|腺,但也可能多可能少,因猫而异。” 阮存云试探着在它的纯黑毛毛里摸索了一阵,拧着眉:“猫咪的咪好难找哦。” “是。”秦方律秉持着科学精神解释道,“小黑毛比较长,藏在里面了。” 小黑抬着脚悬在空中,乖巧地叫了一声,不知道这两个人类在讨论什么东西。 阮存云惊醒,心想他现在的行为也太变态了!连忙缩回了手。 “我不摸了不摸了。”阮存云哭笑不得,“希望小黑不要把我投诉到猫猫法庭。” 收拾完桌子,两人靠坐在柔软宽敞的沙发上,秦方律把电视上的节目给关了,提议道:“想看电影吗?” 阮存云窝在软垫里不想动,点头说好。 两个热恋中的人独处一室,看的电影自然要光影摇曳,文艺昏暗。 电影内容只是个噱头,要的是个氛围感,如果现在秦方律选个什么喜羊羊与灰太狼大电影,那就太败兴了。 秦方律选了一部法国小众文艺片,这还是他大学时选修的电影课上知道的。 窗外北风呼啸,室内开着暖气,一派安逸。 电影刚开头的故事发生在小酒馆,男主角醉醺地回到家中,把玩木桌上的一个石膏雕像,隐约能看出是女主角的模样。 阮存云看得津津有味,突然笑道:“你喝醉那天和这个差不多,扒拉着你卧室里面的那个黑曜石摆设不撒手。” 昏暗的光线中,秦方律脸色一变,手心冒汗:“我还做过这种事?” “是啊。一边扒拉还一边说什么你要回家……”阮存云乐于揭他的短,“你老实说,这俩摆件是不是谁送给你的?” 秦方律双手高举以示清白:“绝对不是,我自己买的。我就是喝多了。” 好在阮存云很乐呵,没有深究,很快就投入到电影的下一个情节里去了。 看了一会儿,阮存云换了个坐姿,身子渐渐歪到旁边,嘟哝了句:“真的好饱,晚上吃太多了。” “真的吗?”秦方律淡淡看过来,“我帮你揉一下。” 下一刻,阮存云就感到一只大手隔着衣服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秦方律感受到手心下的弧度,低笑:“确实饱了。” 阮存云仿佛受到了侮辱,挣扎着坐起来,把魔爪伸向秦方律。 “我就不信你吃完饭肚子不是鼓的?” 室内温暖,两人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 阮存云隔着衣服一摸,居然真的只触到紧实的腹肌,很柔韧的手感。 阮存云指尖触电,飞快地缩手,结果被秦方律抓住。 他淡淡地说:“可以继续。” 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能继续下去,阮存云义无反顾地抽回手,说:“不了,谢谢。” “那我继续了。” 秦方律挪近了一些,手仍放在阮存云小腹上慢慢揉。 这触感很奇特,明明不是什么出格的动作,阮存云却觉得身子发麻。秦方律的动作越慢,他反而越是紧张。 “你回家几天?”秦方律问。 阮存云深呼一口气:“四五天吧。” “那四舍五入,我有一周时间见不到你。”秦方律淡道。 阮存云咬着牙:“顶多就大半个星期……” 自从他们相遇,两人从没分开这么久过。 “大概一周都见不到你。”秦方律重复着,手指一挑撩开阮存云的衣摆,缓慢地探了进去。 阮存云刹那间绷紧了浑身的神经,触觉全集中在腹部,感受到秦方律温热的掌心贴着自己小腹的皮肤。 “你……” 阮存云快要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心里叫嚣着想逃,身体却无法动弹。 “你有随时喊停的权利。”秦方律再次陈述道,“知道了吗。” 知道是知道,但是阮存云现在什么都喊不出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秦方律略微俯下身,撩高了他的衣摆。 复古法国电影上的男女主正在花园里跳舞,阮存云头脑空白地颤抖,突然被微信电话的铃声惊起。 屏幕上显示着“飞飞”两个字,阮存云本想挂断,但手一抖就接了起来。 更该死的是,阮存云习惯了和徐飞飞打电话时开外放,徐飞飞气贯长虹的声音便直接从手机里冲了出来。 “云妹妹,你行李收拾好了吗~” 一句话拐了三个弯,尾音在空中乱飘。 阮存云差点晕厥,秦方律摸在他肚子上的手突然停住了,不轻不重地在他腰侧捏了一下。 鸡皮疙瘩和寒毛一起战栗,阮存云想挂电话,但是转念一想,现在挂电话不是显得很心虚吗?! 阮存云硬着头皮呵斥道:“徐飞飞你正常点儿讲话!” “哇靠,你居然凶我诶!”徐飞飞委屈道。 阮存云头痛,清晰地看到秦方律挑了挑眉。 “有啥事快说。” 阮存云心里默默祈祷,徐飞飞千万不要说什么汉服,cospy,动漫新番之类的事情。 好在徐飞飞很争气:“明天,就我们俩回海城?” 阮存云莫名其妙道:“还会有谁?” “你男朋友啊!”徐飞飞说,“他不跟你回家?” 阮存云一愣,平缓道:“暂时不,明年春节应该能带他回。” 正说着,阮存云看到秦方律俯下身,在自己的肚脐上轻轻亲了一下。 浑身震颤,阮存云差点没握住手机,一声闷哼咬在齿间没让它漏出来。 徐飞飞咋咋唬唬地说:“那还要等一年唷,叔叔阿姨要再让你去相亲咋办?” 秦方律撑起身,紧紧靠在阮存云耳边低声说:“第二天的份。” 阮存云紧紧咬着唇,眼底水光潋滟,双线程对话让他处理不过来。 缓了好几秒他才对徐飞飞说:“我打算今年回家就跟他们说,我有男朋友了。” 秦方律俯在他耳边低语:“不急。” 徐飞飞扯着嗓子吼:“那你现在还是处男吗!”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凝滞,阮存云强忍着把手机砸毁的冲动,喊了声“闭嘴!” 耳畔响起一串低沉的笑声,秦方律的唇几乎碰到阮存云的耳朵。 徐飞飞对阮存云的激烈反应毫无察觉,继续口无遮拦:“哎呀,你谈了恋爱之后跟我还是没差别嘛!他不会真的不行吧?” 这话刚落,阮存云就感到那只揉在他肚子上的手停住了,然后顺着侧腰缓缓往上移。 阮存云揪紧了靠垫,睁大眼睛望着秦方律,用眼神瞪他:你干嘛! 接着,阮存云就感到那只伸进自己衣服里的手越来越往上,拂过肋骨,滑动着找到位置,指腹轻轻按了下去。 嘶!一道闪电从头噼里啪啦激到了脚,阮存云应激地弯下腰,瑟缩着往后躲,无法克制地低哼了一声。 “啊,云啊你咋了……?是不是生病了啊?”徐飞飞还在二了吧唧地问。 阮存云慌乱地把电话给挂了,整个人已经被逼到了沙发的角落,按住他的手指终于松开了。 秦方律没什么表情地说:“猫的不好找,但你的很好找。” “小小的。”他低笑,“一小粒。” 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阮存云飞速理解了,脸色爆红,他不知道秦方律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 “你朋友……”秦方律斟酌了一下用词,笑道,“挺豪放的。” 阮存云苦不堪言:“他他他是这样的,我也没办法。” “他还说我不行?”秦方律悠悠地问。 “他瞎说的,他乱扯的。”阮存云现在身子还在抖,“你行得很。” “嗯。”秦方律不置可否,淡然地评价道,“本来我被气着了,想证明一下自己很行。” 他隔着衣服又碰了碰阮存云的胸口:“但你的反应太激烈了,我先放过你。” “我先给你个预告。”秦方律温柔地说,“等你过完年回来,我要亲它们。” 阮存云捂住脸,心中崩溃。 这事儿怎么还带预告的啊……直接来亲算了吧!这样一点点的折磨比凌迟还难受。 秦方律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阮存云的额头:“你做一下心理准备。” 第56章 阮存云和徐飞飞约好了一起坐出租车去机场,所以秦方律没有去送阮存云,只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条“新年快乐,平安到达”。 徐飞飞戴着半边耳机摇头晃脑,城市的景色刷刷地从出租车窗里溜走。 他摘下耳机,问阮存云:“你昨天怎么突然把我电话挂了?身体不舒服?” 一提这个阮存云就来气,他幽幽地说:“你差点害死我。” 徐飞飞不理解:“为啥。” 阮存云盯了他一眼:“等你谈恋爱了就知道了。” 说完阮存云叹了口气:“估计这辈子等不到了。” “大过年的别咒我啊!”徐飞飞狂摇阮存云,“我有预感,我能预感到在新的这一年我就能遇到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次元大美女——然后和她终成眷属!” 阮存云握紧他的手,鼓励道:“徐飞飞,醒醒。” 候机的时候,阮存云接了个电话,来自他爸。 阮父第一句话是“在候机?”,阮存云说“是的”,第二句话问“就你一个人?”,阮存云说“还有一个朋友”。 他爸顿了一会儿,问:“是以前和你一起玩……动漫那些的朋友?” 阮存云一怔,这好像是头一次从他爸嘴里听到“动漫”二字,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代称。 他说:“是的。” “他叫什么?”阮父问。 过了一会儿,阮存云说:“他叫徐飞飞。” “好。”阮父说,“穿条围巾,今天冷。” 阮存云抿了抿唇。 高中的时候,阮父从来不关心他的朋友们都叫什么名字,因为他不喜欢阮存云和这些“不正经”的朋友们来往,觉得阮存云喜欢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化多半是被他们带坏的。 那时,阮父不仅不会问他们的名字,还一再要阮存云“少跟他们来往”。 果然,海城是真冷,一下飞机便感到一阵寒气扑来。 徐飞飞迎着寒风吼:“喂,妈!我在号航站楼啊,你咋去一号了啊?嗯,小云跟我在一起呢,我俩要冻成狗了哎呦,那我们先进去等你!” 阮存云扯着他的袖子:“诶,别催阿姨。” 从高中开始,徐飞飞的妈妈就跟阮存云挺熟的。因为徐飞飞性子活泼,总是带同学回家里玩,而阮存云又和他有一样的兴趣爱好,所以去的频率就更高。 徐飞飞家里简直就是他们的小据点。 他们去漫展之前会在徐飞飞家化妆穿衣服,阮存云偷偷买的漫画同人本之类的都寄存在徐飞飞那儿,徐妈妈还帮阮存云补过一条洛丽塔裙子,把亮晶晶的珠子缝回裙摆。 徐飞飞家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住在普通小区,房子不大,养了一缸金鱼,有一辆小轿车。物质条件怎么都比不上阮存云家,但阮存云却很羡慕徐飞飞。 羡慕他的妈妈支持他的爱好,羡慕他们过着普通但快乐的生活。 徐飞飞推了推阮存云:“等会儿去我们家吃饭啊,我爸做了熏香肠,老味道。我妈还特意做了酒酿丸子,就你喜欢吃!” 阮存云龇嘴:“我要去全吃光!” 徐飞飞急眼了:“你敢!”两人笑着吵起来,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声“阮存云”。 阮存云抬头,看到他爸。 阮父咳嗽了一声:“你妈妈今天在公司,没空来。” “……噢。”阮存云坐在椅子上,没动。 徐飞飞倒是腾地一下站起来了:“哇,阮叔叔,您好。” “你好你好。”阮父跟徐飞飞打招呼,眼角有浅浅的笑纹。 阮存云也站了起来,看到他爸把手里提着的一堆年货递给了徐飞飞。 “新年快乐。”阮父说,“不太清楚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还是买了吃的。” 徐飞飞受宠若惊,推脱道:“哎呀这就不需要了吧!” “拿着吧。”阮存云把吃的东西塞进徐飞飞手里,转头跟他爸说:“爸,我约好了去飞飞家吃午饭,晚上再回来。” 阮父过了会儿说:“好,那我先回去了。” 阮父走后,徐飞飞扯了一下阮存云:“你不跟你爸回去啊?” “这不是跟你约好了吃饭嘛。”阮存云笑了下,“他没告诉我他会来机场。” “哇,终于见到叔叔了。”徐飞飞晃晃脑袋,“以前你总说他忙,过了几年总算见到了哈哈哈。” “叔叔太客气了吧。”徐飞飞兴奋道,“还送我吃的东西!” “你妈妈电话。”阮存云指了指徐飞飞的手机提醒他,“那你妈妈不是更好吗,请我吃了好几年的饭。” 徐飞飞忙接起电话,眉飞色舞地跟他妈讲话。 “走走走,快回去,饭要凉了。”徐飞飞抓着阮存云,“我妈到了。” 到徐飞飞家简直比回自己家更愉快。 阮存云一进门就收到了热情的招待,徐爸爸拿着一袋捆好的香肠塞进阮存云手里,说你拿回家吃,徐妈妈把车钥匙一放就跑去厨房端菜,喊俩孩子开饭。 阮存云就只提了一盒子水果,还被徐家父母说“小阮都生分了,还带东西来”。 饭桌上的话题好像怎么都说不完,徐妈妈问他们,在深市的工作怎么样,累不累,徐飞飞吼了声:“一点儿都不累!” 阮存云也说“挺好的”,徐飞飞睨他一眼,笑得很猖狂,转头就把阮存云给卖了,大剌剌地说:“确实挺好,他老板可帅了,直接变成了他男朋友,每天能和男朋友一起工作别提多开心了!” 阮存云埋头吃香肠,要徐飞飞“别说了”。 徐妈妈嫌弃自家儿子:“你呢?二十好几了连个恋爱的影儿都没见着过,你怎么不能和人小云一样和老板谈恋爱啊?” “不要!”徐飞飞一脸惊恐,“我老板是个秃头大胖子。” “那你带个看得过去的帅哥回来也可以啊。”徐妈妈叹气,“愁死我了。” 徐飞飞梗着脖子:“我是直男!” “好了。”阮存云把一个鱼丸子塞进徐飞飞嘴里,“直男,快吃饭。” 吃晚饭之后阮存云和徐飞飞就钻进了他们的宅男快乐屋。 阮存云双腿一翘,在群里发起了视频聊天。 “你给他俩打电话干嘛?”徐飞飞抬起脖子问。 “不是说好了要定发汉服正片的具体时间吗!”阮存云怒摔手机,“我们太能拖延了,明天都要大年十儿了,今天还没把日期定下来。等明天我们都去吃饭了就没时间定了!” “噢对对对。”徐飞飞睡在懒人沙发里傻笑,“我都忘了,嘿嘿。” 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视频画面纷乱模糊,隐约能看到齐畅的大脸和他身旁只剩残影的白蔷薇。 “我们在主题公园。”齐畅喊道,“在玩转转杯!” 阮存云服了这俩人:“那等你们玩完了再讲话!” 等那边终于停了,白蔷薇攀着齐畅的胳膊,两人手脚发软地坐到了休息区。 白蔷薇问:“干嘛!” 阮存云头痛道:“我们发正片的具体时间还没定呢。上次只说在春节期间,但春节有七天假啊!” “哦。这个事。”齐畅恍然。 徐飞飞已经拿起了游戏手柄,噼里啪啦地和网友对战,难得提出了很有用的建设性意见:“我觉得这两天都不太行,大年十大家都在吃年饭,大年初一都在拜年走亲戚,不如等我们回深市之后发。” 阮存云掐指一算:“那初四、初五的样子?” “行啊。”齐畅说。 白蔷薇一拍桌子:“等你们俩回来,我们四个肯定要玩一天的啊!租个郊区小别墅,在院子里烧烤啊打游戏之类的,我们就那天发呗,还可以一起享受大家的称赞。” “好耶!”徐飞飞举起双脚赞同。 齐畅突然咳嗽了一声:“那个谁,你会不会带家属来?” 徐飞飞打着游戏,头也不抬:“我妈不在深市啊,怎么来?” 白蔷薇大笑:“徐飞飞,谁问你了!” 明显被点到名的阮存云有些犹豫:“……唔,这合适吗?” “哎呀,怎么不合适了!”白蔷薇扑到镜头前,“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就是怕你家的霸总男友和我们玩不来嘛!放心,你蔷薇姐姐我天天跟这种高级职务的人打交道,绝对手到擒来!” “而且你俩也在一起一段时间了。”白蔷薇不满道,“我们都还没面试呢,就让那小子把我们的白菜拱走了,这怎么说得过去?” 齐畅点头:“我们到时候吃吃烧烤,看看电视,包包饺子,面试一下妹夫,多么健康积极向上的春节活动。” 阮存云扶额:“我们那天不是还要发汉服正片吗?” “那就是按一下按钮的事情啊!你们大老板肯定不逛微博。”白蔷薇嗔怪,“就这也要躲?” 阮存云笑起来,觉得确实是自己想多了:“行啊,那我去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徐飞飞委屈大哭:“靠,你们真的不在乎我这个单身狗的感受!” 阮存云抱抱他:“把我的脱单之力传给你,保佑我们飞飞今年就被人牵走。” 跟徐飞飞玩耍了一下午,阮存云终于提着徐家爸妈送的大包小包回了家。 院门口贴着火红的春联和“福”字,北风呼啸着穿过花园,保姆阿姨迎上来帮阮存云拖行李箱:“小云回来啦!” 阮存云对阿姨笑笑,推门进屋,看到他妈妈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秀眉轻轻皱着。 阮母看了阮存云一眼,眉间的恼怒顷刻间散了,朝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等妈妈打完电话。 半年多没回过家,阮存云随意走了一遍,感觉大别墅还是和以前一样空旷,水晶灯闪着空茫的光。 阮存云溜达到自己房间,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书架上空无一物,是他搬到深市前清空的。 他那时想,既然他父亲不喜欢看到他的爱好,那他就什么都不留下,干干净净地蜷铺盖走人。 阮存云晃荡到书房,突然感受到一双冰冷的视线,被猛地吓了一跳。 书房角落居然摆着一个机器人,金属骨架,金属眼球,远看有点瘆人,走近看居然看出几分呆萌。 机器人身上贴着封信,内容很奇怪,说什么“祝您抚养愉快”。 阮存云再一看,底下署名秦方律个大字,让他更疑惑了。 “回来了?” 身后响起阮父的声音,阮存云回身,和他爸对视。 “这是你们老板送的。”阮父淡淡地介绍道。 阮存云问:“就是你去找他要把我带回家里公司的时候?” 阮父稍微眯起眼,泄漏出难以掩盖的锐利:“他跟你说的?” 气氛有些紧张,阮存云能感觉到他爸应该察觉到了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没什么说谎的必要,迟早的事儿。 阮父大大方方地说:“秦方律送了我一个机器人,说这才是我想要的理想儿子,什么都听我的,不会反抗。” 阮存云一听就明白过来,心道秦方律这狠人,面上差点笑出声。 “你是和他一起去北欧玩的吧?”阮父突然问。 阮存云心里一凉,心想视频的时候果然还是被看见了。 他沉默地点头。 阮父也沉默着,半晌没讲话。 阮存云一颗心惴惴不安地跳。 他爸肯定发现了,所以呢,要骂他吗?要阻止他们在一起吗? 阮父沉默半天,最后问了句:“他对你怎么样?” 阮存云一愣:“很好。” “行。”阮父转身走出书房,指着柜子里一份精致的年货,“你回头给他带份回去。” 阮存云伫立在原地,挺久都没讲话。 - 阮家人很多,大年十儿那天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 小孩子吵闹地上蹿下跳,阮父制霸牌桌,阮妈妈和一堆亲戚聊烟酒豪车,阮存云躲在房间里刷微博。 微博上一片红火喜庆的气氛,阮存云闲得无聊,用虎牙的大号发了一条“新年快乐,大家在干嘛?”,很快被各种评论淹没。 【牙妹原来还记得他有个大号!】 【过年了,终于想起来敷衍我们了?】 【汉服怎么还不发?汉服怎么还不发?汉服怎么还不发?】 【老婆新年快乐!不发个自拍说不过去吧?】 阮存云回复第条:【真的快发了。再等几天就发,不骗你。】 【牙妹这次的正片能等到蛋老师的点赞评论转发吗?来下注了啊!】 【牙妹如此漂亮,风华绝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张图让千万网友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我赌等不到。】 【蛋老师至今还没点赞过谁的微博呢!连别的画手都没关注,要点赞一个coser感觉难度有点大2333】 【楼上的别说大实话,牙妹看到要心塞了。我也赌等不到d(^_^o)】 【而且蛋老师现在次元谈恋爱了吧,我只要能看到她继续画画就好了呜呜,牙妹什么的没所谓了!】 阮存云本来以为他的粉丝们会像原来一样祝福他早日被蛋老师翻牌子,结果没想到收获了满屏的消极预测。 阮存云差点被这群不孝子气死,回复她们:【大过年的,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房门被叩叩敲响,阮母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吃晚饭了。” 阮存云把手机锁屏塞进兜里:“来了!” 阮存云一向不喜欢年夜饭,桌上坐满并不熟的亲戚,被询问各种各样的问题,开饭之后被父亲催促着敬酒。喜气洋洋,阮存云却只想赶紧回到自己房间自闭。 今年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桌上谈论着各种国家大事和家长里短,阮存云百无聊赖地夹菜吃,感到手机蓦地一震。 秦方律发了张照片,只猫都被穿上了火红的小袄,整齐地排排坐,圆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 阮存云不自觉地抿唇一笑,回复道:“小橘真的要减肥了,衣服都快被撑坏了。” 秦:【我们准备吃饭了,你呢?】 存:【已经开始吃了,好多亲戚,好无聊。】 秦:【深市真的下雪了,等下打视频给你看。】 存:【!!好啊!】 存:【对了,我问你个问题。】 秦:【嗯?】 存:【回深市之后,我会和朋友一起玩一天,你想一起吗?】 秦:【你觉得我想不想。】 阮存云暗笑,回复他“我哪知道”。 秦:【我可想了。我开心死了。】 虽然秦方律讲话直接,但是他其实很少直接表示自己的心情,表情也不丰富,让人觉得他没什么情绪波动。 他直言自己“开心”,看得阮存云心头一酥。 秦方律接着又发来好多段话,问阮存云你朋友喜欢什么东西,带点什么礼物去比较好?又问他们大概多少年龄,会不会嫌弃自己年纪太大配不上阮存云。还担忧地怕自己表现不好,给阮存云的朋友们留下坏印象。 阮存云偷偷躲在桌下看手机,嘴角越翘越高,总觉得今天的秦方律和平时不太一样。 话很多,缠着人不放,黏黏腻腻的。隔着手机几乎想象不出他是个沉稳的公司高管。 桌上长辈们开始敬酒了,全桌人都得站起来。 阮存云飞快地发了一句“一会儿聊,我先吃年夜饭了”,放下手机,颇为熟稔地举起酒杯。 “小云眼见着长大了啊。”大伯笑着,“有模有样的。” 阮存云举着酒杯笑。 一般等长辈敬完之后,他爸就得叫自己敬酒了。 阮存云好歹也是在社会上混了半年的人,不像以前那么怵,不就是敬个酒吗? 他早在心里想好了祝词,反反复复地默念。心脏狂跳地等他爸喊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的是,阮父站起来,高脚杯轻轻碰了一下阮存云的。阮父说:“儿子,新年快乐。” 阮妈妈跟着站起来:“嘿,老头你怎么偷跑啊?小云,妈也要敬你。在外面工作辛苦了。” “不辛苦的。” 阮存云应道,闭着眼一饮而尽,葡萄酒回甘香醇。 有亲戚笑着凑热闹:“小云啥时候让你爸妈升个辈分啊!该是时候了吧?” 阮存云还没来得及回话,阮父先道:“这种事急什么。” 坐回席间,阮存云还有些微微的眩晕。 阮妈妈就坐在阮存云旁边,细声问他:“谈恋爱啦?” 阮存云一口牛肉噎在嗓子眼,好歹顺了下去:“我爸跟你说了?” “还用得着他告诉我?”阮妈妈轻声一笑,瞥了眼阮存云放在桌上的手机,“太明显了。” “啊……哦。” 阮存云居然被他妈一句话说红了耳朵。 阮存云挠挠耳朵,真这么明显? 阮妈妈说:“今年怎么不带人回家?” “怕你们接受不了……”阮存云顿了挺久才低声道,“他是男生。” “其实你爸几个月前跟我说你喜欢男生的时候,我确实一下子没接受过来。有些事儿我知道它没问题,但放在你身上我就是接受不了。” 阮妈妈说:“但我再想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去年还给一对同性恋人打过官司,他们感情也挺好的,没见着跟我和你爸有什么不一样。” 她继续道:“而且不管怎么样,你永远是我儿子,你就算找了根电线杆当老婆也得带回来我看看。” 阮存云哭笑不得:“妈。” 春晚开始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掩在火红喜庆的歌舞中,阮妈妈继续说:“最近我跟你爸在家反思过的,我们前二十年确实做得有问题,我和他工作都忙,对你好像只有要求没有关心,我们走了挺多弯路,错过了很多和你沟通的机会,错过了很多补偿你的时候——” 阮妈妈眨了眨眼,缓了一会儿才说:“我怀你的时候,我们就希望我们的孩子能一辈子健康快乐,结果现在才发现我们自己才是阻碍你快乐的源头。” 阮存云有点扛不住:“妈……” “可能你的有些爱好我还是没法理解,但是我会学着尊重。”阮妈妈把头发撩到耳后,再次碰了一下阮存云的杯子,“小云新年快乐,希望你新的一年真的能很快乐。” 阮存云垂着眼:“我用自己的工资给你和爸爸买了礼物,你们要不要?” “要啊,当然要。”阮妈妈笑起来,“吃完饭就给我们。” 阮家的年夜饭总是会吃很久,阮存云吃了半小时就饱了,小孩子们也坐不住,在家里四处撒欢。 因为被妈妈看出来了,阮存云拿手机都有点心虚,侧过一个角度躲着看。 秦方律果然又给他发了消息,问他“现在能打电话吗?” 阮存云握着手机偷偷跑下年夜饭桌,迫不及待地拨过去一个视频电话。 说实话,一两天没看见秦方律,阮存云已经开始想念他。 秦方律很快就接了,镜头对着自己,背后隐约有些飘雪。 “真的下雪了呀!”阮存云笑得眉眼弯弯。 秦方律向他展示地上薄薄的积雪:“真的,我在这儿住了好多年,头一次碰到下雪的冬天。” 阮存云独自坐在院子里,屋里隐隐传来觥筹交错和电视的声音,突然就感到心底升起一阵落寞。 他把下巴埋在膝弯里:“秦方律,早知道我就带你回家了。” 秦方律笑了一下:“怎么呢?” 阮存云盯着屏幕嘟哝:“我爸妈都知道我交男朋友了,还要我带人回家看看。” “这岂不是很亏?白白浪费了一个春节。” “没关系。”秦方律说,“以后年年都来。” “对了。”阮存云突然笑起来,“我看到你给我爸送的那个机器人了!你真特么是个人才。” 秦方律苦恼地摇头:“我明年来先给叔叔赔罪。” 一个弹窗让阮存云“哎呦”了一声:“公司群里发红包了!” 说完就直奔群里,开始大抢特抢。 舒总连着发了五个大的,那秦方律也得跟上,跟着发了五个。 阮存云苦着脸:“你发的200块红包,我只抢到了一块二。” 秦方律在视频那边毫不客气地大笑,笑声混在风雪里,低低的,很抓人耳朵。 两人一直挂着聊天,好几个小时没断过。 阮家没有守岁的规矩,老人们吃完后早早就回去休息了,小孩子们也闹得累了,只有成年人围在一起打牌。 阮存云把礼物送了,和父母说了一声,就跑回了自己房间。 “我自由了!”阮存云仰面倒上床,抱着发烫的手机说。“你回家了吗?” “回了。”秦方律那边镜头是黑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镜头再拉开,便看到秦方律也躺在床上,身边亮着昏黄的小灯。 “困不困?”秦方律问。 “有点儿。”阮存云打了个哈欠,“但我要等跨年倒计时。” “那就先睡会儿。”秦方律说,“时间快到了我叫你。” 阮存云陷在被窝里,不安稳地翻来覆去。 惦记着的人明明就在手机屏幕里,却碰不到也摸不着,让阮存云抓心挠肝地心痒,好想把秦方律抓过来,让他热气腾腾的身子贴在自己身边。 原来一个人睡觉,被窝里这么冷。 秦方律低笑道:“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阮存云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说。 “那先别睡了。”秦方律语气慵懒,“之前让你做好心理准备的,你做好了吗?” 阮存云身子一僵:“……” “既然没有,那就现在做一下?”秦方律悠悠地问。 “心理准备,要怎么做……” 阮存云的声音越说越小。 “就和你上台演讲之前差不多啊。”秦方律浅浅笑着。 “想象可能出现的情况,想象会发生的情景——” 阮存云闭了闭眼,手指紧紧抓着被单。 秦方律声音很低,娓娓讲述道:“我亲过你的脸。你就想象一下,这双唇慢慢向下移,啄了一下你的下巴,然后再往下,是喉结,锁骨……” 低沉缓慢的声音充斥着阮存云的耳朵,脑中的画面逐渐清晰。 “嘴唇稍微碰了一下左边,很轻的一下。” “然后我轻轻吹了一口气……” 阮存云浑身一颤,呼吸立刻乱了。 他似乎真的感受到一丝凉意拂过,撩起温热的空气。 阮存云受不了地求饶:“别说了,秦方律——” 秦方律半晌没讲话,带着点杂音的声音穿过千万里流入阮存云耳畔。 他听到秦方律一声沉闷的鼻息。 被窝把人捂出一层细汗,阮存云紧紧攥着被角,呼吸不畅。 “快要倒计时了。”秦方律哑声道。 阮存云脑子还混乱着:“嗯。” 接着他听到遥远的倒数声,不知是从楼下客厅传来的,还是从电话里传来的。 倒数到零的那一刻,阮存云听到秦方律对他说:“新年快乐,小朋友。” 阮存云脱口而出:“新年快乐,资本家。” 接着听到秦方律低低的笑。 手机跟着震起来,阮存云手指还有点颤,缓慢点开,发现秦方律给他发了一笔5200的转账,上面写着“不用在群里抢”。 阮存云当即笑出声,浑身的汗消失了一半。 “秦方律,你真的好土。”阮存云笑他。 秦方律顿了一下,牛头不对马嘴地说—— “阮存云,我真的好想你。” 第57章 大年初一到处都充斥着火红的气氛。 阮存云穿着妈妈给他买的新衣服,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跟着爸妈四处拜年弄了一整天。 每天晚上阮存云都会和秦方律打会儿电话,东扯西拉地聊天,没什么主题,但只要听到对方的声音就让人很舒服。 秦方律没再说那些那让人脸红的事情,但阮存云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跨年的那天夜晚,秦方律的气息好似贴着他的身子游走。 想快点见到秦方律,但一想到见面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阮存云又有点瑟缩。 阮存云收了秦方律给的压岁钱,这肯定得收,不收说不过去。五千多块的数额也不算太小,新年要有来有回,便想着给他买件衣服。 在听说阮存云要去商圈逛街的时候,徐飞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但一听到他是要去给自己男朋友买新年礼物的时候,徐飞飞又悲愤地捧住了自己心口,字正腔圆地骂了句“操”。 幸好商圈里有个卖游戏机的旗舰店,两人路过就走不动道了,进去一顿逛。 徐飞飞拿起一张新出的游戏卡带,对阮存云吐槽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儿!” 阮存云问他“什么事”。 “前几天我去秘密基地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大傻逼。”徐飞飞咬牙切齿。 这个开头听起来就很引人入胜,阮存云挺感兴趣地问“什么大傻逼”。 徐飞飞双手抱臂:“我当时在游戏区打游戏呢,玩的是樱樱刀老师的新作,结果有个男的站在我旁边,说我打得还可以。” “樱樱刀,你最喜欢的那个游戏制作人对吧。”阮存云笑着问,“这不是挺好的吗,他夸你游戏打得好啊。” “重点不是这个!”徐飞飞声音拔高,“关键是我打到一个地方的时候,他说这个地方的关卡设置不够好!我靠,他是哪根葱啊?我樱樱刀老师的作品轮得到他来指手画脚?我通关就通得很顺利啊,肯定是因为他太菜了!” “反正他执意觉得那个关卡设计不行,我跟他吵了半小时。这人肯定是个大杠精!真是无语了。” 阮存云哈哈哈了半天:“游戏爱好者的友、好、交、流。” “他才不是游戏爱好者!”徐飞飞皱成包子脸,“你知道他最后跟我说什么吗?居然说要我‘不要盲目崇拜樱樱刀,他在现实中没准是个抠脚大汉’。” “他跟我吵游戏就算了,但是怎么能侮辱我的樱老师!”徐飞飞义愤填膺,“我差点就把鼠标砸他脸上了。” 阮存云心平气和道:“你知道樱樱刀长什么样吗?” 徐飞飞理直气壮:“不知道!” “那万一他真的是个抠脚大汉呢?”阮存云问。 徐飞飞愣了半晌,眼睛一瞪:“那他也是独立游戏的神!” 阮存云知道徐飞飞喜欢樱老师出的游戏,自己也跟着玩过,确实很厉害,在国产游戏中一枝独秀。 “对。”阮存云帮徐飞飞顺毛,“樱老师是神。” 从主机游戏店里出来,阮存云去逛了一圈男装店,没看到什么满意的,又跑去奢侈品层逛,终于买了件适合秦方律气质的大衣。逛到一半的时候徐飞飞就口吐白沫快要不行了,阮存云摸他狗头:“要不你先回家。本来今天你也没必要陪我出来逛街的。” “不行!”徐飞飞坚持道,“要是我以后的女朋友也喜欢逛街呢?我现在先提前适应一下。” 阮存云终于买完东西回去,徐飞飞宛如行尸走肉地跟在后面,叹道:“恋爱让人改变太大了,居然让阮存云这种深闺宅男变得爱逛街了。” “并没有爱。”阮存云纠正道。 大年初四那天,阮存云提着爸妈给的大包小包,和徐飞飞一起踏上了回程的飞机。 秦方律说他可以开车来接,阮存云问徐飞飞他介不介意,如果介意就他们俩自己坐地铁回去。 徐飞飞说小爷我就没怕过什么人,而且明天你男朋友就要和我们在一起玩了,现在还介意什么? 徐飞飞握紧拳头:“哼!之前都没有正式见过他,现在我们就会会,看秦方律他是不是真的配得上我们牙妹!” 阮存云弯腰行礼:“谢谢飞妈妈挂心。” 于是秦方律开着他的平平无奇的迈巴赫到机场,低调黑色风衣,随意挽条灰绒围巾,复古手工牛津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走秀场的男明星。 徐飞飞一肚子开场白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秦方律顺手提过自己的箱子轻松放进车里,挺亲切地和自己打招呼:“徐同学新年好。” 阮存云拉着徐飞飞坐后排,秦方律在前面开车。三两句话挑起气氛,扯东聊西,一点儿都没冷落徐飞飞。 徐飞飞满口伶俐的嘴皮子此刻都像被锯掉了,秦方律表现得太完美,态度很亲切,但掩不住内里的气场,这种成年人的内在强势对于徐飞飞来说简直是压制性的。 阮存云生性敏感,很快察觉到徐飞飞的紧张,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徐飞飞直接在四人群聊里打字道:【一级警报!准妹夫的气质形象太出众,我们娘家人不能输!明天都给我盛装出席,一定要在气场上牢牢占据主场优势,不能让秦姓男子反客为主!谁还不是个职场精英了?】 阮存云笑得不行,在后面跟着回复:【没有那么恐怖!他只是今天稍微打扮了一下,我们还是平时什么样明天就什么样儿吧。】 白蔷薇和齐畅一起在后面回复“收到”,也不知道他们接收的是谁的消息。 秦方律的礼节没话说,先把徐飞飞送到了家,帮他把行李搬下车。 阮存云陪着徐飞飞走到走道门口才折返回来,约定明天见。 车停在地下车库,阮存云看着秦方律斜倚在车门边等自己回来,长腿随意交叠,只觉得几天不见这男人又该死地变帅了。 徐飞飞离开后,只剩下两个人。 阮存云沉默地开门坐进副驾驶,秦方律挡了一下门,跟着跨了进去。 两人一路上都挺冷静的,有说有笑,这会儿车门砰地关上,气氛瞬间就变了。 秦方律把阮存云压在座位上直接就俯身吻了下去,没预告没缓冲,也没控制力气。 才几天没见,一个吻亲得灵魂跟通了电似的,从里到外立刻获得了满足。 秦方律把阮存云放开的时候两人都在低喘,脸离得很近。阮存云挨亲的时候一直闭着眼,这会儿也没睁开,眼眶酸,怕一睁开就有眼泪滚出来。 还是秦方律先笑了一声:“过了个春节也没见你吃胖。” 阮存云缓了好半天才睁眼,拍拍自己羽绒服下的肚子:“我吃可多了!” “明天检查。”秦方律低头碰了碰阮存云的耳垂。 阮存云现在一点都碰不得,头皮发麻地把秦方律推远:“说到明天,你明天可别穿这身了,穿休闲点儿的。” 秦方律呆了一下,有点无奈地笑了:“我本来想着见你朋友,怎么着都得打扮一下,正式一点才好。是不是过头了?” 阮存云想了想那三个人平时瘫在家里闲鱼的样子,穿件衬衫都是顶级正式了,用力点头道:“是的,明天就是一起玩玩,穿那么正式放不开。” “行。”秦方律得令,重新坐回驾驶座,把阮存云送回家。 下车前,阮存云抱着个大盒子送给秦方律:“新年礼物,新年快乐。” 秦方律一看就知道是件大牌的衣服,而且价格不菲,半恼道:“收个压岁钱都不乖?没完没了了是吧。” 阮存云嘻嘻一笑,拖着行李箱溜走,留下一句“是个心意”。 说是一起玩儿,但秦方律还是有点紧张。因为对方都是阮存云的好朋友,从时间上来说,他们才是和阮存云更亲密的人。 现在秦方律是个外人的身份,不管怎么样,他都希望自己能在阮存云的朋友们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更何况之前有人说过他“不行”,现在秦方律更是要证明自己很行,能当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秦方律听从阮存云的建议,穿了件休闲羊绒衫,外面套件羽绒服,圆鼓鼓的,风格一下子就日常起来。 阮存云挺满意的,拉着他去超市买食材。 他们约的是中午去别墅烧烤,阮存云和秦方律提前了一些到。 本来阮存云以为他们是第一个,结果刚进院子就看到白蔷薇和齐畅迎了上来。 白蔷薇穿了件驼色风衣,别着一只精致的翠鸟胸针,典雅羊皮小高跟,中古珐琅耳坠在她温柔的大波浪里熠熠闪光,优雅文静。 齐畅更是充分发挥了他服装设计师的特长,深色高领内搭,配外面廓形夹克,束脚工装裤衬得腿长,黑色短靴低调而霸气,很有男人味。 这俩往那儿一站,随手一拍就能放上时尚杂志。 阮存云差点夺路狂奔逃跑,他们俩谁啊?! 秦方律也一愣,但很快恢复常态,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阮存云作为认识双方的人,恍惚地介绍道,这是秦方律。 接着转向秦方律,介绍说这位是齐畅,这位是白蔷薇,他们一个开健身房一个做服装设计师。 秦方律礼貌地和他们握手,问:“齐先生是设计师?” 这是头一次有人认对他们的职业,白蔷薇当即就对秦方律好感增了不少。 白蔷薇和齐畅叫秦方律“秦总”,秦方律叫他们“齐先生”和“白老板”。 阮存云被这诡异的气氛击得快要崩溃。 这商业氛围太浓厚,感觉他们就差互相交换名片了! 徐飞飞居然也踩着点到,一分钟都没迟。 阮存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没见过徐飞飞打扮得如此成熟正经的样子,一股绅士气质,似乎打个领带就能直接送上联合国谈判桌。 “昨天见过了,秦总。”徐飞飞一本正经地和秦方律打招呼。 秦方律笑着回礼:“嗨,徐先生。” 阮存云想撞墙。 每个人都带来了很多食材,白蔷薇很快就张罗开了,该洗菜的洗菜,该腌肉的腌肉,各司其职,阮存云就没见这群死宅如此勤快过。 阮存云掰着娃娃菜叶子,挤到白蔷薇和齐畅中间,压低声音问他们:“你俩今天犯什么抽呢?我以为你们要去巴黎时装周走秀啊?” “这不是飞飞说要认真点嘛!”白蔷薇瞪了他一眼,“看我们这,妥妥地镇住了场子啊!” “虽然说是面试准妹夫啊,但他好歹是客人对吧,还是个大老板——我也是大老板啊!所以更不能给我们牙妹跌面儿。第一次见面嘛,正式点没关系,后面熟了就好了。” 阮存云心里头五味杂陈,搞笑中又挺感动。 “少奶奶真是帅死了。”阮存云笑起来,“但真不用拘着,秦方律不吃人。” 秦方律本来厨艺就不错,现在有心表现,很快把食材都料理得明明白白儿的。 几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话题围着今天的烧烤和前几天的春晚打转,倒也挺乐呵,气氛逐渐松垮下来。 见处理得差不多了,阮存云拿了些肉和难熟的蔬菜往院里走:“我和秦方律先出去烤东西了啊!你们洗好了就送出来。” 阮存云有意把秦方律带出来,院子里就他们两个人,明显感到秦方律肩膀都放松了。 “感觉怎么样?”阮存云把肉串整齐地码上烤炉,问他。 “我有点压力。”秦方律诚实地说,垂着眼评价道,“你的朋友们实在是气质出众,举止得体,谈吐不凡。” 阮存云心情复杂地闭眼,从没想过这三个词能和这三个人扯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 阮存云委婉道:“他们有点演的成分在里面的。” “不不。”秦方律摇了摇头,“气质这种东西是演不来的。” 笑死,主场优势确实守住了,但似乎有点守过头。 屋里洗菜的几个人也很快出来了。 阮存云和秦方律一起烤肉,其他几个人帮忙摆,热闹冲天。 “秦总平时假期都喜欢干嘛?”白蔷薇开始询问环节。 秦方律面不改色地把鸡翅翻了个面:“周末在家里休息比较多,放长假会出去旅游。最近倒是和阮存云玩了挺多地方。” 阮存云说:“确实。” “那你们平时呢?”秦方律挺随意地问,“也是露营烤肉之类的?” “哦,我们几个啊。”白蔷薇笑道,“那活动可丰富了。” 阮存云震惊地望向她,心都在抖。 白蔷薇安抚地看了眼阮存云,说:“我们喜欢远足郊游,在市内逛逛展览,累了就在家里聚餐。” 嗯,去远足是为了拍外景,一年顶多一两次,逛的展览是漫展,在家聚餐全点外卖。 回答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白蔷薇不愧是白蔷薇,和秦方律聊得有来有往。 话题都很生活化,但日常中隐隐透露出一些格调,死宅的生活从她嘴里说出来简直是面目全非,变得高端得不行。 徐飞飞超小声地在阮存云耳边感叹“哇,不愧是白老板”,齐畅更小声地在阮存云耳边说“能不能把你家男人牵走,我有点难受”。 阮存云差点笑出来,淡淡地指着秦方律左手边的蒜蓉扇贝,阮存云说:“可以装盘了,要糊了。” 秦方律正要去拿盘子,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是程开的电话,反手就打算挂掉。 “秦总去接电话吧。”齐畅先开口道,“你也烤挺久了,我们来。” 秦方律犹豫了一会儿,阮存云跟他说“你去接电话”,秦方律才按下接听键,慢慢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见秦方律走远,几颗脑袋立刻凑到一起,白蔷薇低声挑眉:“我觉得他还行,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生活太上流了,我怕小云跟他处得累。” 阮存云诚恳道:“姐,我们的生活也被您表述得很上流。” 白蔷薇哈哈笑:“那倒是。” 阮存云把这一波烤熟的肉放进盘子里:“我来继续烤吧。要不你们帮忙把烤好的放进去,然后再拿点菜出来?” “好。”徐飞飞接过烤盘,直接偷吃了一根火腿肠,叹着“好吃”,就进了屋。 秦方律稍微走远,在花园站定,平直地问程开:“你有什么事。” 程开跟哈士奇似的“嗷嗷”吼了两声,才开心道:“秦狗,有没有兴趣参加漫展!” “什么漫展?”秦方律问。 “是这样的。”程开清了清嗓子,“几个大的文化公司联合想在深市办个综合漫展,规模挺大的,邀请我们游戏工作室去参展。他们负责人跟我挺熟,也知道你跟我关系好,想要我先问问你有没有这个意向。” 程开继续说:“凭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不想露面签售之类的,所以他们大概问你能不能给展子画个宣传海报,能不能把书放在漫展卖,之类的。当然,要是你真想露面,那他们肯定高兴死了。” 秦方律沉吟几秒:“我确实挺久没参加过漫展了。” “是啊!”程开叹道,“我们老一次元也要在漫展上占领一席之地!” 秦方律望了一眼正在专心烧烤的阮存云:“但我可能不太方便。” 程开惊道:“哈?” “我顾家。”秦方律简单道。 程开沉默数秒,接着骂了一大串秦狗你这种时候就不用见缝插针地秀恩爱了吧? “你只用画几幅画啊,如果你不想来现场可以不来。”程开苦口婆心。 “而且你的变态属性怎么可能藏一辈子?慢慢让他知道吧,早点让你男朋友认清你是个大变态的事实。” 听秦方律还是不说话,程开叹了口气,悲哀道:“哎,曾经一起混一次元的人一个个投奔了三次元生活。风里来雨里去,我本以为你可以陪我到最后,结果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秦狗?” “不会的,你说得对。”秦方律笑了一下,“即使就看在你工作室要参展的面子上,我都要去。” 程开嘿嘿笑起来:“好兄弟!” 一般秦方律答应了的事他就不会反悔,程开知道这事儿差不多定了,得瑟地继续分享八卦道:“据说这次牵头人是个神秘大佬,人脉贼广,请了很多有咖位的人。那个古早大神Coser章鱼你知道吧?应该就会来。” 秦方律平铺直叙:“不太了解Coser圈,没兴趣。” “行吧。”程开叹了口气,“你以前是只对纯纸片生物感兴趣,现在只对纸片生物和你男朋友感兴趣,当我白说……” 程开还在耳边咋呼,花园不远处突然穿来一声压抑的痛呼,秦方律心里一紧,说了声“有事先挂了”,就急忙跑了回去。 阮存云眉毛都拧在一起,僵着手臂直抽冷气。 “怎么了?” 秦方律和徐飞飞一起赶到,异口同声地问。 “问题不大。”阮存云“嘶”了一声,“油溅上来烫到了。” 白嫩的手背上红了一小块,扎得秦方律眼睛疼。 完全没过脑子,秦方律直接把阮存云抱起来跑进屋里,阮存云突然悬到半空,慌乱道:“啊啊不至于抱我吧,没事的!” 冰凉的水冲在手背上,灼烧感立刻缓解。 秦方律抿着唇问他“疼不疼”,阮存云说“不疼了”。 白蔷薇皱着眉问怎么了,徐飞飞说他端着菜出去就看到阮存云被油星子溅到了。 “小心点啊。”白蔷薇说着,朝秦方律看了一眼。 算不上埋怨,但有些审视的意思在里面。 毕竟就秦方律和阮存云两个人在花园,阮存云伤了,多少有点你这个男朋友的责任。 打个电话倒也没必要躲那么远,烧烤架还是挺危险的,万一有什么事儿也能有个照应。 难道你男朋友还没个电话重要? 阮存云被烫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他平时在家做饭也会被烫到,冲冲凉水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烧烤炉比较厉害,没想到现在起了个小泡出来。 徐飞飞凑过来皱着眉:“嘶——看上去就好痛。” “我带了药。”秦方律轻轻拉了一下阮存云,眼中有歉意和愧疚,“我帮你处理一下。” 阮存云被拉走时还在大喊:“我真没事儿,很快就好了。” 剩下三个人聚在厨房里,白蔷薇抱着手臂评估道:“虽然粗心,但不是完全粗心,说他不关心人吧,但又关心得不得了……” “别面试了。”齐畅碰了碰白蔷薇,“要发正片了。” “哦对!”白蔷薇一下子跳起来,“来了来了。” 他们早就商量好的,白蔷薇发这条微博,剩下三个人转发。 白蔷薇发出编辑好的微博,几分钟就收到了数量狂暴的转评赞,随便看一眼,感觉眼睛都要瞎了。 【啊啊啊啊第一!】 【你们四个鸽子终于发了啊!!!】 【蔷薇老婆好美好飒嗷嗷嗷!】 【我先抱走牙妹了嘿嘿=w=】 【飞飞果然适合这种一愣子狗狗角色哈哈哈哈哈。】 【妈的,畅哥帅死我了!】 有各式各样花里胡哨的粉丝彩虹屁,也有被吸引来的路人说“好好看”。他们仨把手机围在中间,一起一条条往下翻,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好笑的评论会同步大笑出声。 阮存云乖乖地坐在房间椅子上,让秦方律帮他上药。 秦方律没什么表情,只凝眉看着阮存云手背上那个小水泡,很轻地抿唇。 “抱歉,我当时在打电话,都没注意你那边。”秦方律说。 阮存云皮太薄了,一不留神就能落道印子。 秦方律至今还记得在出差酒店的天台上,阮存云因为和他爸爸吵架而难过,把他自己的手指咬破了一个小口子。现在他看不得阮存云手上有伤口,看着就不舒服。 更何况是烫伤,要是秦方律稍微早一点,或许就不会落个水泡了。 “你在我旁边也没用啊。”阮存云觉得大家实在是反应过度,“油溅上来你也没办法帮忙挡住。” “但我可以早点带你冲凉水,没准就不会起水泡了。或者我帮你烤,我皮糙。”秦方律认真地往阮存云手上缠纱布。 “纱布就真的不用了吧!”阮存云惊道。 秦方律按住他的手腕:“纱布是为了防止小水泡破裂感染,有用的。” “好。”阮存云不动了。 秦方律叹了口气:“抱歉,我即使再接电话也不会离你那么远了。” 阮存云服了,轻轻推了他一下:“我又不是小孩,还要你寸步不离地跟着?” 秦方律毫不退让,抓着他的手腕亲了一下:“这两天是。” 两人收拾完药箱,一起往楼下走。 阮存云远远地就听到厨房里传来阵阵笑声,突然警觉起来,立刻想起这是他们定好的发布时间,慌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去。 厨房门开着,阮存云看到三个人影挤在一起,头低着,估计在翻微博评论。 阮存云猛地敲了敲门,大声喊道:“咳,快吃饭!要冷了啊!” 三人立刻噤声,转身便对上阮存云瞪着他们的视线,和秦方律略显疑惑的目光。 白蔷薇无比自然地换上温婉笑容,解释道:“不好意思有点得意啊,我买的股票刚刚大涨。” 齐畅:“啊是是是赚大发了。” 徐飞飞:“啊对对对开心死了。” 秦方律眼中的疑惑里又加入茫然。 他犹豫着开口:“但今天是……春节假期啊?股市休市。” 三个人连同阮存云心里都响起一声“靠”。 白蔷薇毫不露怯,优雅微笑道:“我买的美股。” 齐畅:“没错!” 徐飞飞:“是的!” 说罢,三人呼啦啦地涌入餐厅,喊着“好饿啊,开饭咯”。 阮存云冷汗都要滴下来了。 果不其然,听到秦方律更迟疑的声音:“但是现在美国是三更半夜啊,也休息。” 阮存云深吸一口气,无辜又茫然地眨眨眼:“呃,她可能是说,她买的美……玫瑰,长了好大一朵。” 第58章 烤串香气扑鼻,肉质鲜美多汁,桌上的氛围有些微妙。 所有人都明智地没有再提刚刚的股票问题,只交口称赞这生蚝不错,那茄子好吃。 吃完一顿饭,秦方律和齐畅默契地走进厨房承担了洗碗的责任,剩下的人准备下午的活动。 过年就要有个过年的样子,本来白蔷薇提议说一起包饺子,徐飞飞嫌难度不够,没什么花样,就改成了包包子。 当时徐飞飞把各种充满创意的小动物包子、贝壳包子、花花包子图片发到群里,说好可爱好漂亮,我们就做这个! 齐畅幽幽地说“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们几个厨艺手残能学会吧”,白蔷薇倒是一拍大腿:“就这个了!让我们看看那个秦姓男子是否心灵手巧!” 厨房外,阮存云和白蔷薇把各种做包子需要用到的原材料准备好,摆了半桌子。 看了会儿教程,徐飞飞信心满满地撸起袖子:“我眼睛会了!肯定一次成功。” 严格按照菜谱上说的和面方法,徐飞飞称量好面粉,泡打粉,酵母之类的,拿着水壶准备往里头倒水。 “诶,别倒刚烧开的水!”秦方律喊了声,从即将倾泻而下的开水下拯救了一大团面粉。“开水会杀掉酵母的。” “而且酵母最好不要直接倒面粉里,可以先用温水和一和。” 阮存云“啊”了一声:“你还会做包子?” “没试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秦方律换了瓶温水来,“我刚刚看了一下新手翻车注意事项。” 阮存云和徐飞飞缩脖子:“我们差点第一步就翻车。” 本来一群死宅对包包子这种老一辈儿手工活是不抱什么期待的,但真的做上手了才发现居然挺好玩。 跟着菜谱正确地做到每一步就跟闯关游戏一样,让人很有成就感。 他们发现秦方律确实不错,学习能力很强,即使失败了也很快就能意识到问题在哪,是一个小团队中会让人不由自主去相信的那种角色。 阮存云双手一摊,仰躺到椅子里:“咋揉面啊!我真的不会,都成不了团儿。” “你手背都起泡了还用力?”秦方律扒拉着他的领子,把揉面的盆拉到自己面前。 “我只是左手背上有一点点伤口,不妨碍右手揉面吧!”阮存云快怒了。 “抱歉。”秦方律认错很快,“那你看着我揉。” 真不知道秦方律的手是怎么长的,好像从眼睛输入的信息立刻就能不掉帧地传输到他手上。 骨节分明的手洗得很干净,手掌抵住面团往下按,修长的五指抓拢面团轻轻提起来,接着往下按揉,时不时手腕转动,面团便贴着盆滚过半圈。 本来松散的絮状面团很快就在秦方律手底下变得光滑绵软。 “这就差不多了,现在要把面醒一会儿。”秦方律拍了拍手。 徐飞飞目瞪口呆:“好手法。” 阮存云从不吝惜对秦方律的赞美:“太强了。” 在摸索中,所有人轮流尝试。 揉面,醒面,偶尔看着避雷指南规避一些小问题,几轮下来真做得有模有样的。 成品面团膨胀到几乎两倍大,蓬松柔软,圆啾啾的一个,白白胖胖。 “好可爱哦。”阮存云伸手戳一戳面团,看着它慢慢回弹,欣喜道,“好有弹性啊。” 好不容易和完面,调好甜的咸的各种馅料,包包子也是个技术活儿。 这种纯靠手巧的事儿秦方律有点不擅长,白蔷薇异军突起,很快就捏出了挺像样的包子褶。 白蔷薇捧着那只包子自恋:“呜呜呜,我的宝宝,你好完美!” 秦方律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白蔷薇立刻又恢复了端庄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幻境。 阮存云和徐飞飞做不来传统的样式,打算直接挑战创新包子,屏幕上一溜的猪猪包、刺猬包、小鸭包,可爱得让人想一口吃掉。 徐飞飞试了一下,不是露馅,就是把猪猪鼻子捏得像猪屁股。阮存云也没好到哪里去,拿着一块调成明黄色的面团揉来搓去,到最后也没看出来他想做出个什么东西。 两人不由自主地停了手,眼巴巴地望向秦方律。 秦方律和他们对视五秒钟,认命地放下手中的豆沙馅。 “那,我来试试。”秦方律说。 秦方律的手好像就是比他们巧,面团在他手掌心,三两下就被揉搓成了光滑的球,接着变成了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白兔。 阮存云悲愤地控诉上天的不公:“凭什么面团就那么听你的话!” 小白兔被放到一边,秦方律慢放动作,细细地告诉他们怎么揉,怎么捏。 结果做出来的成品还是一个天上两个地下。 阮存云绝不是会被轻易打败的男人:“我还就不信了!我今天必须做一个出来!” “慢慢来。”秦方律笑道。 话音刚落,秦方律放在桌上的手机催命似的响起来。 低头一看,又是程开那厮。 “快接电话。”阮存云专注地盯着手里的面团,争分夺秒地看了秦方律一眼。 见秦方律没动,阮存云皱着眉又催了一遍:“磨叽什么,你打个电话我就能被面团给吃了?我又不是时时刻刻要你看着。” 秦方律一想是这个道理,大拇指按在屏幕上一滑,顺势打算把手机拿起来。 然而手上的面粉掉到屏幕上,不仅接听了电话,还把扬声器模式也打开了。 程开极富冲击力的嚎叫爆发出来:“卧槽!秦方律你一定得看看这个大美人,他——” 阮存云愣了一瞬,迟疑而震惊地看向秦方律。 手比脑子转得快,秦方律下意识想把电话挂断,但转瞬一想,阮存云就在身边,他如果挂电话那是什么意思?心虚,掩饰,此地无银三百两。 况且他还不知道程开到底想说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秦方律光明磊落,什么都不怕。 去向挂断键的手指转个方向,就按下了取消扬声器。 秦方律抄手把手机贴到耳畔,冷淡道:“你好好说话,有什么事。” 程开的声音像是才从油锅里捞出来一样噼里啪啦的,语序都有点混乱:“我在首页看到别人的转发,四个人的汉服照片,里面有一个女孩子可漂亮了,长得好像你男朋友啊!我见过他几次但是记不太清五官了,我发照片你看看怎么样——” “不要。”秦方律冷冰冰地说。 阮存云在不远处低着头,没什么表情,却在秦方律心上狠狠刺了一下。 程开还在说:“我知道你对C圈没兴趣,但这张你真得看一眼——” “知道我对这圈子没兴趣还给我看?” 这句话真的带了情绪,程开了解秦方律,听出他现在不太爽。 程开静了几秒,最后尝试道:“但是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很像你男朋友!” 秦方律目光沉静,声音平直得没有波澜,陈述事实:“谁都不会有我男朋友本人好看。” 说完就挂了电话。 秦方律说的每一句话阮存云都听见了,很轻易就能猜出是什么事情。 对方说我给你看个大美人,秦方律说不要,我对这个圈子没兴趣——太明显了,这不就是给霸总推荐娱乐圈小明星吗?小说里经常有这种桥段。 阮存云看着秦方律挂了电话朝自己走过来,特意没说话。 结果秦方律开口就是一串认真的自我陈述:“阮存云,我秦方律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刚才有人想给我发别人照片我拒绝了,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我保证之前没有过,之后也不会再有。” 阮存云没料到有这么大一串,愣是直接笑了出来:“你怎么不收照片呢?我还挺想看看现在小明星有多好看呢。” 秦方律呆滞住了:“小明星?” “嗯,你说的圈子不是娱乐圈吗?”阮存云问。 秦方律的表情一言难尽:“不是……” 阮存云仰头想了想:“哦,模特圈是吧?” 秦方律好像还像讲话,被阮存云先一步截住:“反正不管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圈子,秦方律,你都——” 说到这里,阮存云用沾满面粉的手扯着秦方律的衣领拉下来,贴在他耳边威胁道:“一、个、都、不、许、碰。” 阮存云的少年嗓很清爽,这会儿话里带着股傲慢,像恃宠而骄的猫咪,特别抓人耳朵。 秦方律心动至极,哑着嗓子应道:“好。” 他心里想的是,不仅不会碰,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阮存云明着吃了盘醋,秦方律明着认了,这事儿没对他们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反而让他们更亲密了。 便不用再多讲,双方都觉得处理得不错。 阮存云把刚做好的包子捧出来,通体明黄,扁扁的橘色嘴巴,黑色豆豆眼。 秦方律笑得眯起眼:“小黄鸭。” “我成功了!”阮存云舒服了,无情地把小黄鸭扔进蒸笼里。 蒸出来几笼包子,水平参差不齐。有的小动物塌鼻子塌眼,但有的可爱又漂亮。 几个人围着蒸笼评价,笑声不断,然后在晚饭消灭了所有的包子。 别墅位置在郊区,他们特意选的这儿。因为不仅僻静,而且可以放烟花。 白蔷薇从包里扒拉出一个相机准备一会儿照相,秦方律看见了,默默回房间换了件衣服。 阮存云一看就笑起来:“挺合身的。” 秦方律换上了阮存云送给他的那件大衣,版型修长,有点制服的感觉,不像秦方律其他衣服那么低调,很带劲儿。 “你喜欢我穿这种吗。”秦方律问。 阮存云被说中了,其实他当初买的时候就是看中了它的制服感。 他点点头,秦方律笑着说:“那我以后多买点这种风格的。” 几个二十多岁的人在空地上放小烟花玩得不亦乐乎,远处乡村里传来隐隐的鞭炮声,年味儿瞬间浓了。 玩完烟花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几个人沾着满身年味儿回到屋里。 “洗澡洗澡!一身的烟火屑屑!”徐飞飞拍着自己的衣服。 别墅一层有一个卧室和一个浴室,二层有两个卧室和一个浴室。 早上齐畅他们来得最早,占了楼下的卧室,徐飞飞来的最晚,只剩下阮存云和秦方律旁边的卧室。 徐飞飞倒是不在乎这些,他习惯了和阮存云一起行动,这还是头一次他没法和阮存云睡一间房。 本着东道主的原则,徐飞飞抬臂往浴室里一挥:“秦总先去洗澡吧!” 阮存云也怼了怼秦方律的胳膊:“你去吧。” 这没什么可争的,秦方律拿着浴巾睡衣就去了。 秦方律刚进浴室,徐飞飞就拽着阮存云的胳膊往楼下跑,顺手把正准备去洗澡的齐畅也抓了出来。 齐畅和白蔷薇的卧室里,徐飞飞让一头雾水的三个人排排坐好,清了清嗓子:“同志们,我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阮存云:“你谈恋爱了?” 白蔷薇:“你终于准备出柜了?” 齐畅:“你说。” 徐飞飞翻了个白眼,当当当展示出手机聊天界面,咧出一口白牙:“感谢你们神通广大的交际花飞飞大神吧!——某位业界大佬来找我,问我们四个能不能去之后会举办的一个大型漫展当嘉宾!” 阮存云“哇”了一声,白蔷薇问“给多少钱”,齐畅问“当嘉宾要干嘛”。 “出场费肯定不用担心。”徐飞飞拍着胸脯打包票。“这次排场可大了,我发给你们看。” 因为他们四个都是兼职Cser,入圈时间也比较晚,虽然在网上粉丝挺多,但由于出片频率低,之前只接过几次小漫展的邀请,要么就是自己去玩,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大排面的邀请。 “去去去!”阮存云握拳举手,“好久没去漫展玩了啊,馋。” 徐飞飞好像就等着他这句话,笑得很阴险:“主办方希望我们能出两个人跳宅舞。” 话音刚落阮存云脸色就变了,白蔷薇不客气地哈哈大笑,一边猛力拍阮存云的肩膀:“牙妹,还有别的人选吗?没有了!” 当初白蔷薇参加节目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宅舞看起来简单,学起来其实很难。 只有白蔷薇和天赋异禀的阮存云能胜任。 阮存云求救般地看向齐畅:“齐老师,你真的不试试吗?你可以和蔷薇在台上跳情侣款!多好的机会!” 齐畅无奈地看着他:“如果我去跳,一半的观众当场退票。” 阮存云瘫倒在地:“算了,那你们三个去吧,我还是算了。” “我就知道你要打退堂鼓!”徐飞飞啧啧道,“但你听了我接下来这句话,你肯定求着我要去。”阮存云心死如灰:“说来听听。” 徐飞飞一字一顿地说:“据可靠消息,BALLS老师也会去。” 阮存云垂死病中惊坐起,双眼瞪大:“卧槽!” 三个人哈哈大笑,说就知道你会是这反应! “你这消息可靠吗?”阮存云差点扑到徐飞飞身上。 徐飞飞得意忘形:“我什么时候不可靠过?” “而且蛋老师有可能办签售。真人哦~亲自当场签名哦~” 阮存云当即拍案而起:“别说宅舞了,脱衣舞我都跳!” 齐畅拦他:“牙哥,没必要没必要。” “对了,齐同志。”阮存云紧紧握住齐畅的双手,“我的蛋老师魅魔小裙子能在漫展前做出来吗?我想穿给蛋老师看。” 齐畅被情绪感染,反握住阮存云的手:“阮同志,我一定!” 徐飞飞更激动地抱住阮存云:“而且你知道吗?我的樱樱刀老师也会去!据说他们游戏工作室有好大一个展台。” 阮存云发出猿猴叫:“好棒啊,呜呼呼!” 白蔷薇看着他们仨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微笑着摇摇头:“年轻真好。” - 这别墅当真订得不错,浴室干净宽敞,里面摆着个超豪华的浴缸,连一贯洗澡很迅速的秦方律都多泡了一会儿。 他停了水,擦身子,充满雾气的浴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秦方律这会儿才发现这房子最大的缺点——不隔音。 他听到楼下传来丛林猿猴般的呼啸,还有不规则的哐哐声,好像十只哈士奇在同时拆家。 秦方律游戏打多了,以为是房子正在被僵尸围攻,迅速整齐地穿好了一整套衣服,披上大衣,准备下楼去看看。 走到一半儿,秦方律听到阮存云的喊声,虽然模糊,但能听出他很激动。 “齐畅,到时候我穿你做的衣服去见他,肯定很惊艳吧!” 秦方律稍微挑起眉。 虽然他不知道阮存云说的“TA”是男他还是女她,秦方律自动归结成了男他。 再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阮存云像树袋熊一样和徐飞飞抱在一起,两人组成了一个球,唱着歌,在房间里滚来荡去,像原始部落的奇怪行为。 秦方律没有偷看的爱好,正大光明地走下台阶,说:“我洗完了,谁第二个去?” 眼中压着危险的光。 立刻一片寂静,阮存云和徐飞飞迅速分开两米,徐飞飞窜入白蔷薇房间逃命,阮存云硬着头皮嘻嘻笑:“我去,我去。” 阮存云神色如常,步履稳当,去卧室拿了衣服到浴室,关上了门。 每一步都很正常,但秦方律能轻易看出阮存云现在心情很好、非常好、不是一般的好,像狂欢症。 透过不隔音的浴室门,秦方律听到阮存云在里面哼起了歌,轻快俏皮。 阮存云正把自己放进浴缸,听到两道敲门声,接着秦方律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过来:“你烫伤的手不能沾水。方不方便自己洗澡?” 阮存云止住歌声,才意识到他左手的绷带一直没拆,垂在浴缸外,确实有点不方便。 他现在整个精神都是亢奋的,不由地喊出心声:“不方便!” 门外的秦方律顿了一下,沉缓地问:“要不要我帮你。” 阮存云全身都泡在热水里,蒸得他很放松,双眼呆望着左手,脑子神游漫展,不自觉道:“好啊。” 下一秒,浴室的门把手被转动,穿着整齐的秦方律挟着冷空气走了进来。 衣装笔挺,眼瞳漆黑。 阮存云这下终于清醒了,身子往水下一缩,愣愣地盯着他。 他后知后觉——天呐,他现在正躺在清水浴缸里泡澡啊! 阮存云咽了口唾沫:“其实,其实我能自己洗,可以吗?” 秦方律一语不发,眉目平静,“喀”地锁上了浴室门。 阮存云紧张地靠到浴缸边缘。 “你洗澡不锁门?”秦方律在不远处停住,淡淡地问。 阮存云小声解释:“徐飞飞没事的……我们高中是室友。” 秦方律眯起眼,眸中明显闪过一丝不爽。 “高中也经常和室友这样抱?” “没!”阮存云立刻否认,“我们刚刚只是比较高兴。” 秦方律垂眸,淡然地问:“因为要穿好看的衣服去见别人?” 双眼倏然睁大,阮存云哗地探身出水,双臂搭到浴缸边上,辩白道:“不是——啊不对,是的。但她只是普通朋友,而且很不熟!我以前和你说过她的,会画画的那位艺术家,是个女生。” 秦方律还是没什么表情,缓步走过来,半蹲到浴缸边,轻柔地拉住了阮存云被烫伤的左手。 浴缸旁边有个扶手,秦方律抽了条薄毛巾,拽着阮存云的左手腕拉高,用不容撼动的力道,绑了上去。 秦方律缓道:“不能碰水。” 阮存云从这一刻起,全身都被定住了。 “心理准备做好了吗?”秦方律突然问。 阮存云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先复习一下之前教的。” 秦方律像个冷淡的高中老师,修长的手一寸寸划动,翻过曾经的书页。 秦老师问:“什么时候去见那个艺术家?” 阮存云咬着唇,脊背紧紧贴着冰凉的瓷砖,还是热。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唔!” 秦方律没有预兆地吻住了阮存云的唇,吞掉他所有未尽的话语,半晌才松开,慢慢下移。 阮存云仰头闭眼呼吸,左手紧紧抓着扶手,关节发白。 缺氧。 他是个乖学生,按老师要求的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发现实测果然比模考刺激太多。 时间被拉得很长。 秦方律终于抬起头,眸底一片红,唇上闪着微光。 他盯住阮存云潮湿的脸庞,抵着他的额头低喃:“我不管你去见谁,但在此之前,果然还是得给你盖个小章。你觉得呢。” 秦方律穿着整齐笔挺的大衣,不等阮存云的回答,直接把手探入了水中。 “公平起见,你的手烫伤了,所以这次我只用手。” 阮存云疯了般地往后躲,但没一处能动弹,只能无助地颤。 脑子里只剩下一句悲鸣:这哪里公平?哪里公平了! 浴室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徐飞飞略显焦急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炸开。 “小云?云宝!你在里面洗澡吗?时间是不是太久了,没事儿吧?我也没找到秦总,他是不是出去了?” 秦方律贴着阮存云的耳朵说了句:“这里隔音不好,不想被听到的话,咬我肩膀。” 阮存云艰难地偏过头,张嘴就咬了上去。 - 单薄的浴室门被猝然踹开,大团的水雾拥挤而出。 徐飞飞匆忙从房间里跑出来,接着突然刹住脚步,目瞪口呆地向后退了半步。 秦方律松垮地穿着睡衣,怀中牢牢横抱着一团白绒浴巾,黑发脑袋靠在他颈窝,两条白玉般的小腿悬在空中晃荡,晶莹的水珠顺着脚踝蜿蜒坠落。 男人肩头赫然有一枚小巧的牙印。 秦方律轻瞥了徐飞飞一眼,冷光闪逝。 走过转角,秦方律苦恼地轻叹:“才这种程度就走不了路了,之后怎么办。” 阮存云软着手锤了秦方律胸口一下,狠狠磨牙,只剩下气声:“凭什么只有你动手?我今天明明也吃醋了啊。” 秦方律微微翘起嘴角,拉起他的手:“不急,下次我让你来。” “很公平。”他补充道。 阮存云被放进被窝,沉入睡眠之前还在思索这句话里的逻辑关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俗话说得好—— 你可能小赚,但资本家永远不亏。 第59章 阮存云一觉睡到自然醒,亮色的天光透过厚厚的窗帘漏进屋里。 腰上横亘着一条手臂,秦方律和他面对面睡着。 阮存云感受到自己男性清晨的反应,有点尴尬,小心翼翼地抬起秦方律的胳膊,想转个身背对他。 手臂感受到动静,自动用力一箍,阮存云便被更深地搂进怀里。 这一近,阮存云便清晰无比地看到秦方律肩颈处的牙印,两颗虎牙的地方似乎还在微微渗红,浴缸里的回忆一下子涌回阮存云脑海。 命门被敌人掌控手心,猪队友在外面拼命敲门,满室热雾夺走呼吸。 压不住喊叫只能叼着敌人的皮肉缓解,于是给他颈侧敲了个章。 “睁着眼睛做白日梦?”秦方律悠闲的声音响起,带着晨起的沙哑。 阮存云回神瞪他:“在谴责资本家的恶行!” 男人低笑,指了指自己肩头那枚牙印,倒打一耙:“小吸血鬼把我咬痛了,我要投诉。” 阮存云凑近,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是你先咬的!而且还是那种……” 声音羞恼的补充完:“那种地方。” 年前秦方律要阮存云做的心理准备,在昨晚浴室里被贯彻得非常严格仔细。执行完了还不算,黑心资本家情之所至,继续往上加码。 某人预告的时候说自己只是亲,结果不自觉地就用上了牙齿,叼着细细地磨。 两人搂在被窝里互骂,骂着骂着嘴就快啵到一起了,阮存云赶紧拉远距离,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才早上十点。 秦方律看着这时间:“起床吗?” 整栋别墅一片安静,估计只有这俩人醒了。 阮存云倒回枕头:“他们都还不知道在哪梦游,保守估计能再睡俩钟头。” 预估失败,这回笼觉一睡就是仨钟头。 日上三竿的阳光照射到众人被窝上,像春天的第一缕阳光唤醒冬眠的蛇窝,别墅里终于有了动静。 白蔷薇和齐畅毕竟多当了几年社会人,没忘记这别墅里还有位客人在,打扮得端庄得体后才款款出门。 阮存云本来担心徐飞飞发起床疯,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一夜过后徐飞飞像是吃错了药,看到秦方律就礼貌微笑然后绕道走,看向阮存云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怜爱。 阮存云一脸问号,徐飞飞满脸高深莫测不可说的表情。 几个人坐一起其乐融融地吃了顿午饭,齐畅笑道:“现在就开始怀念昨天我们自己包的包子了,回去我还得试试。” 白蔷薇特自然地说:“还不是多亏了秦总手法高超教得好!讲真,你手特巧,面团三两下就被盘老实了。” 桌子另一边的阮存云突然被果汁呛到,疯狂咳嗽。 阮存云眼稍飞红地瞪秦方律。 臭资本家! 昨晚在浴缸里,秦方律突然要阮存云回忆包包子揉面的手法。 阮存云立刻就回想起秦方律潇洒揉面的样子。五指修长,手掌抵住面团按揉,拢住提起来,再往下揉。 秦方律的嗓音混在雾气里钻进阮存云耳朵:“是不是就和现在一样?” 在阮存云呼不过来气的时候,秦方律哑声道:“但它可比面团发酵得快多了。” 阮存云咔咔咳嗽,秦方律帮他顺气,眼底闪过狡黠的光,不怎么谦虚地回复白蔷薇:“还行,不仅是面团,我能把挺多东西盘老实的。” 阮存云咳得耳朵都红了。 吃完饭差不多就得散了。 这场聚会可以说是宾主尽欢,愉快而不尴尬,轻松却不无聊。 临别时大家都笑着说“有空再聚”,然后各回各家。 第二天就要结束愉快的春节假期回公司,所以阮存云和秦方律也没有多腻歪,单独呆了会儿就回了自己家。 阮存云一回到家就收到了群里的评论。 白蔷薇说秦方律“顺利通过妹夫考试”,齐畅说“同上”,只有徐飞飞许久没吱声,突然跳出来发了一大串啊啊啊啊,然后声情并茂地讲述了昨晚在浴室外的所见所闻。 阮存云当时被抱在身上,根本没看到徐飞飞,没想到自己竟在朋友面前如此社死。 白蔷薇和齐畅笑得停不下来,说飞飞,如果你当时路过的是楼下的浴室,可能会遭受更强的重创。 徐飞飞不理这对臭情侣,@阮存云问他,痛不痛?是不是都痛得走不了路了! 阮存云憋红了脸回复他,还没到那一步!不走路是因为老子懒得走! 见徐飞飞还是不停地发问,阮存云一句话堵住他“等你谈恋爱就知道了,单身狗知道这些也没用。” 群聊里总算安静了半天,阮存云时不时和秦方律聊个天,稍微准备下第二天的工作,春节假期在安逸中结束。 - 复工后的公司以一种全新的面貌投入到下一年的工作。 年味儿仍然很浓,有些同事还在休年假,阮存云这周过得很充实,偶尔忙里偷闲地和秦方律出去吃顿大餐。 元宵节正好是个周末,秦方律问阮存云想怎么度过。 “就在家吧。”阮存云在车里伸了个懒腰。 他现在完全不必掩藏自己喜欢宅在家里的属性,因为秦方律也喜欢。 阮存云见识了秦方律的面点手艺,便来了主意,拍了秦方律一下:“你会不会做汤圆?” “不太会,但可以学。” 阮存云拖长了声音:“我要吃肉馅汤圆——” 秦方律瞳孔地震:“不如杀了我。” “瞎扯的。”阮存云笑嘻嘻,“还是甜馅吧。” “周末我去接你。”秦方律碰了一下他额头,“来我家做汤圆。” 阮存云现在去秦方律家已经是轻车熟路,根本不用秦方律带路。 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秦方律在一旁站着没动,阮存云疑惑地看他一眼:“怎么不开门?” 秦方律低头看他一眼:“不是录了你的指纹?” “喔。”阮存云晃了一下,伸出食指碰到门锁,轻喀一声门便开了。 好像这里真的成了他的家。 三只猫都认识阮存云了,懒懒地趴着,看他一眼又趴了回去。 两人撸起袖子开始干活儿,阮存云这次揉面手法熟练了些,但揉一会儿手腕就有点酸,速度慢了下来。 秦方律深深看他一眼:“手酸了?”“酸!”阮存云抱怨道。 秦方律声音低了点,带着笑意,“那下次有的你酸。” 没头没尾的,说完就不说话了,阮存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耳朵尖一点点红起来。 “那我要……练练。” “不用。”秦方律嗓音低哑,“有技巧的。” 单身二十多年来,对付自己的技巧还是有的。 讲了会儿荤话,秦方律心情很好地揉面,把阮存云赶到一旁去休息。 阮存云逗了会儿猫,实在无事,只能刷刷手机。 群里消息爆炸多,阮存云百无聊赖地爬楼。 徐飞飞宛如消息播报员,叭叭叭传递了一堆漫展的消息,最后一句话吸引了阮存云的注意。 【主办方今天应该会建个嘉宾QQ群,你们记得去看一下。】 接着连着三条@阮存云,三个人一起呼叫阮存云:人呢?还不快去! 阮存云登上扣扣,列表上果然多了一个群,附带几十条消息。 一进去就看见徐飞飞活跃的身影,和几个Cser和画手聊得很开心。 QQ其实更受他们青睐。除了微博,白蔷薇在空间里也发了一份汉服正片,转发火热。 他们好像默认把微信当作三次元沟通工具,QQ则是二次元活动的基地。 阮存云线下去漫展的时候不敢和别的Cser集邮,徐飞飞就带着他扩列。 拜交际花所赐,阮存云列表里有挺多之间认识的Cser基友,有的渐渐淡了联系躺列,有的还会聊聊天。 阮存云的QQ昵称直接就是“虎牙”,头像是一个Q版动漫人物,空间里的内容比微信朋友圈丰富太多,里面充满之前出过的Cs、漫展场照、转发的基友的Csplay、各种漫展和新番的消息,稍微一划就知道这人是位活跃的二刺猿。 不懂的人会觉得花里胡哨,什么都看不懂,但这里就是阮存云的快乐老家。 在漫展嘉宾群里,阮存云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也有一些不认识的。 但反正不管熟不熟,徐飞飞都很熟,有他在的地方就不会冷场。 阮存云把群成员列表往下滑,划过一串Cser开头的成员名单,看到排在底下的画手列表。 按首字母排序,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 画手–BALLS 头像是张全白,空间里啥都没有,但扣扣号很短,能看出注册挺久了,只不过从来不发东西。 嗯,这很有蛋老师高冷的风格。 阮存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卧在旁边的小橘“嗷”地一下跑走。 秦方律正在调汤圆馅,闻声望过来:“怎么了?” 阮存云膝盖僵硬,缓缓坐回沙发,拿着手机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摆。 他牵出一个冷静淡然的笑:“没什么,小橘刚刚拿屁股蹭我。” “收敛点。”秦方律远远地指了一下橘猫。 阮存云表情平淡,转手回到四人群,手指颤抖,打下三百个“啊啊啊”。 存:【蛋老师在群里??!!??!!】 三个人一起回复他:你终于发现了(^-^)存:【卧槽卧槽啊哈哈哈哈哈】 存:【这是我离蛋老师最近的一次!!】 秦方律喊了他一声:“来看看你想吃什么馅?” “来了!”阮存云放下手机跑过去,步履轻快,脸蛋红润,语气中带着浓烈的快乐。 “这么开心?”秦方律笑着问,“遇到啥好事儿了?” 阮存云高兴起来就容易脱线,行为与平时差距很大。 他踮起脚在秦方律脸颊上啵唧亲了一口:“元宵节,开心!有汤圆吃,开心!跟你一起吃,更开心!嘿嘿嘿嘿。” 三个开心层层递进,秦方律从脸到身子都被亲甜了,心尖子阵阵酥麻。无法控制地绽开一个大笑容,用额头抵住阮存云的额头:“你怎么这么可爱?” 阮存云又亲他一口:“嘿嘿。” 秦方律抿着唇想,真是要命。 两人一起把汤圆捏好,阮存云自告奋勇地去厨房煮汤圆。 “包汤圆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你做的,所以我来煮!”阮存云举手。 秦方律想跟进厨房,还被阮存云给推了出来:“不不不你不许进来,你坐沙发休息去,我要展现高超的厨艺!” “行。” 秦方律笑意盈盈地听令,觉得小男朋友今天实在是可爱得过分。 坐进沙发,秦方律拿起手机,发现自己常年没有实际作用的QQ号被拉进了一个群,里面全是要参加那个漫展的嘉宾。 里面有画手、写手、Cser、唱见、舞见,还有一个配音演员。 他之所以分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每个人的圈名前面都标明了对应组别。 秦方律平时只画画,不关注别人,所以一个群友都不认识。 他对此并不在意,能和程开一起去漫展就行。 群里的Cser们正聊得热火朝天,应该都是相熟的基友,秦方律随便看了两眼就准备退出去。 Cser-小檬:【一直都好想见见牙妹本人呀!肯定特别可爱。】 Cser-飞飞:【哈哈哈,@Cser-虎牙,到时候来和檬姐面基!】 Cser-啾啾狗:【说起牙妹,呼叫牙妹,这个图里的是你吗?】 Cser-啾啾狗:【去年我朋友去山里玩,跟我说她拍到了超好看的一个汉服小姐姐,但只拍到了背影。我一看,诶这不是牙妹吗?但是不敢认hhhh】 Cser-飞飞:【发出来我鉴定鉴定哈哈哈。】 Cser-啾啾狗:【图片】 图上赫然是一片如火的枫林,溪水如缎带般淌过,溪边站着一位身着纯白广袖素袍的少女,乌黑长发坠至腰间,正微微低着头。 她背对着镜头,而且离得很远,但也能看出她气质如兰,画面很有氛围感。 Cser-小檬:【wc太好看了!!疯狂斯哈斯哈!】 Cser-小檬:【老婆什么时候和我面基呜呜呜!】 Cser-飞飞:【啊哈哈哈哈恭喜你答对了,这就是虎牙!!】 Cser-啾啾狗:【啊啊啊我认对了!】 Cser-啾啾狗:【但你们正片里面牙妹穿的不是鹅黄色的齐胸嘛?怎么这里面是白的?】 Cser-飞飞:【我们那天是踩点,虎牙试穿了两套,一套白的一套黄的,最后定的是黄色齐胸,你朋友拍的是试白色袍子的时候!】 Cser-啾啾狗:【原来如此,牙妹穿两套都很好看![流口水]】 大家聊了很多,秦方律却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就定住了目光,手心和背后瞬间涌出冷汗—— 虽然秦方律脑海中很久没浮现过这个身影,但他几乎是立刻就能认出,她就是自己曾经在枫溪谷看到过的那位白衣少女。 也是秦方律遇到的第一个引起自己生理反应的人类。 不仅让他硬,还让他回家后有点念念不忘,让他画出了白衣红绳少年的那张画。 由于是人生第一次,秦方律现在还能轻易回忆起那种浑身过电的冲动,像是从人间跃到云端。 原来她是一个叫虎牙的Cser,而且现在正和自己在一个群里! “汤圆煮好啦!” 阮存云端着两碗清香四溢的元宵,哼着小曲从厨房走出来。 秦方律拙劣地收起手机,应了声:“好香。” “嘶溜,我要等不及了。” 阮存云把勺子塞进秦方律手里,自己迫不及待地逮了一只软糯的团子塞进嘴里,脸瞬间皱了起来。 太烫了。 “小心烫。”秦方律无奈地压住他的手腕,递给他一杯冰牛奶。 在阮存云淅沥呼噜地大快朵颐时,秦方律细嚼慢咽,内心纠结地反省。 秦方律不得不承认,白衣少女在那个时间点对他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深刻到他可以立刻回想起那时的感受。 但他后来无法自拔地喜欢上阮存云,再也没对第二个人动过心。秦方律问心无愧,他是绝对专一的。 但那个白衣少女,秦方律觉得她像自己三次元恋爱史中唯一的污点。不显眼,但硌得他很不舒服。 秦方律本以为这一小团痕迹会在漫长的时间中渐渐褪色,但没想到命运弄人,她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和自己的生活产生了交叉。 秦方律默默咬牙,他一定要让两人的“孽缘”止步于此!一步都不能再多了! 其实他们一个是画手一个是Cser,虽然在一个群里,但没什么交集。 只要安稳度过这次漫展,两个人就会重新恢复成平行线。 两人吃完元宵,各自瘫在沙发的一角消食。 一人手边躺着一只猫,时不时伸手撸一把,十分惬意。 这样的生活很平淡,阮存云很喜欢。 阮存云歪在靠枕里刷手机,漫展群里@了他好几次,但话题已经被刷走了,他现在再回复会显得很奇怪,于是就没有管。 联系人那里多了一排小红点,很多群友申请加他为好友。 阮存云心跳蓦然提速,往下划了一遍,没看到BALLS。 正常,蛋老师怎么可能主动加别人为好友嘛! 但阮存云学不会放弃幻想,他每次仍然会期待,然后毫不意外地看着期待破灭。 阮存云一个个通过好友申请,有些是听过但没说过话的,有些是完全陌生的人。 在网上和陌生人打招呼总是让阮存云很苦恼,虽然同是坑中人,但一想到自己正在和一个人类聊天还是会让阮存云有些紧张,要处得很熟之后他才会完全放开。 好在都是别人来加阮存云为好友,他瞬间收到了好几条打招呼的消息。 【虎牙老师好!我是如盏!】 【哇啊牙老师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啦!开心![贴贴]】 【牙牙老师我超爱您的Cs!!真的好美好还原![流泪]】 阮存云和他们聊了会儿,约着漫展活动时一起面基集邮,谈话非常愉快。 此时,阮存云突然意识到,既然那么多人来加自己,他是不是也可以……去加蛋老师为好友? 这个想法让他立刻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阮存云冲进四人群问:【你们说,我能不能去加……蛋老师的……QQ好友?[哭]】 本以为群友会疯狂打击他,没想到大家的反应截然相反。 飞常帅:【A上去啊牙妹!用你还原度超高的Csplay和美貌征服蛋老师的心!】 蔷薇少奶奶:【是时候让蛋老师知道,她的脑残粉其实是个超厉害的Cser!】 齐畅:【去加。】 存:【……呜呜呜呜,谢谢大家鼓励!】 存:【但扩列真的很需要勇气!我怕蛋老师拒绝我……】 蔷薇少奶奶:【虽然蛋老师很高冷,但我觉得她三次元应该是个挺随和的人吧。】 飞常帅:【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一试对吧!没准你就成为蛋老师的第一个基友了呢!梦想美美成真。】 齐畅:【即使拒绝你也不会很严厉的。】 存:【好的。[握拳]】 存:【一般好友申请里怎么写自我介绍QAQ】 飞常帅:【这个简单啊,我教你。】 - 阮存云一直窝在沙发里敲手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秦方律被他迷住,随手拉过平板电脑开始画速写。 画到一半的时候,阮存云放下手机,晃了晃手腕,跑去冰箱拿了一杯牛奶喝。 “渴了吗。”秦方律问,“要不要点奶茶?” 阮存云摇摇头:“不用,牛奶就够了。” 喝完牛奶,阮存云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然后起身去书架拿了本书,回来翻了几页,又跑去上厕所,全过程中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眼,似乎有些焦虑。 那幅速写估计是画不完了,秦方律问他:“你哪里不舒服?” 阮存云被点到名,坐回沙发上:“中午元宵吃多了,到处走走,消食。” 秦方律笑了声,指了指远处一个房间:“那里是健身房,你可以去跑步机上走走。” 阮存云似乎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点头:“哦,好。” 健身房里响起跑步机慢慢运作的声音,秦方律拿出手机,准备看菜谱,给晚饭做准备。 这时他才发现QQ里多了条消息,点进去,发现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Cser-虎牙:【BALLS老师打扰你啦!我是cser虎牙,之后会和您一起参加漫展。我喜欢您的画很久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加您为好友呀?平时不会打扰您的,我就想夸夸您的画太好看了!!如果打扰了很抱歉,请忽略我TwT】 秦方律立刻警铃大作,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曾经只肖想过半刻的白衣少女,现在居然主动跑来找他了! 冷汗涔涔,秦方律望了健身房一眼,里面还均匀地响着跑步机的声音。 这好友能加吗?那当然是不能! 他现在可是有夫之夫、有主之草、有正牌男友的人,如果再和之前的“幻想对象”有丝毫瓜葛,那就是赤裸裸的不守男德! 更何况,这位虎牙还说她喜欢自己的画很久了,那就更不能加好友了啊!万一她经常找自己聊天,在漫展上找自己面基怎么办? 为了斩草除根,秦方律点了“通过”键。 虎牙几乎是立刻就给秦方律发了条消息:【哇啊啊蛋老师好!!![鞠躬]】 秦方律轻轻皱眉,她对自己太热情了。 正此时,他听到健身房里跑步机声音停了。 秦方律扬声喊道:“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 阮存云的声音听起来超级超级开心,尾音扬到天上去:“好!我休息一下再继续!” 秦方律带着笑,回到聊天界面,脸又垮了下去。 虎牙:【蛋老师好呀,我是虎牙~】 秦方律深呼吸,飞速打下一段字。 BALLS:【你好,我接受你的好友申请是想和你说清一件事。我个人不想接受你的好友申请,之后也请不要再加我了,我没有认识你的意愿。画的好看的画手有很多,你可以去认识他们。我要删掉你了,非常抱歉,但希望你能理解。】 发出这句话后,秦方律单方面删除了虎牙的好友,然后把她拖进了黑名单。 秦方律轻轻松了口气,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秦方律退出聊天软件,继续看晚上的菜谱。 过了半天才意识到,健身房里的声音一直没有再响起来。 秦方律走到健身房,看到阮存云生无可恋地躺在瑜伽垫上,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你怎么了!”秦方律被吓了一跳,膝盖一软差点跪在他面前。 阮存云缓慢地转过头,眼角耷拉着,声音有点哑。 “我难受……” 秦方律心疼地把他护进怀里:“发生什么了,跟我说说?” 阮存云闭了闭眼:“我现在不太想说话。” “好,不说。” 秦方律轻抚阮存云脊背,搜肠刮肚地思考所有可以安慰人的俏皮句子:“闭着眼休息一下,伤心的事情总会过去的。” 秦方律继续佯装恶狠狠道:“是有谁欺负你了吗?别让我逮到他,不然我左勾拳右勾拳回旋踢揍爆他!” 沉稳如秦总突然说出这番赌气的话,像个小屁孩,阮存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阮存云很好哄,很快就恢复了神采。 虽然秦方律不知道阮存云经历了什么,但如果他自己不愿说,秦方律也不会问。 - 晚上。 自从上周被秦方律挂了电话,程开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秦方律居然有胆子挂我电话了!真是翅膀硬了! 程开那时在网上看到四个人的汉服正片时,就觉得里面有个女生长得很像秦方律的男朋友,当即就打了个电话过去,却被秦方律语气很差地拒绝三连,气得程开直冒烟。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于是上网一查,找人一问,很轻易就知道了这个Cser叫虎牙,是个男生,经常扮演女生。 而这位虎牙的真名,叫做阮存云。 程开宛如得知天机的凡人,仰入椅子里仰天长啸三百声,不禁感叹我的老天啊,这是何等的刺激,这是何等的缘分!秦狗那个愣子,怎么修来的这么好的福气! 找的男朋友恰好也是个二次元,而且据说是他本人的粉丝。 这不是天造地设?这不是绝配? 结果线索被秦方律亲手拒之门外! 程开要笑死了。 程开的小恶魔挥舞着小叉子,哼哼,谁要秦狗挂他电话!他就应该自己闷着这个秘密,让秦狗最后才发现自己男朋友多么好,让他后悔去吧! 然而一只小天使飞到程开另一边,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还是帮帮你兄弟吧。 本着塑料兄弟的最后一丝友情,以及悲天悯人的仁慈,程开准备再提点秦方律一下。 程开给秦方律发消息。 鏡開寺緋櫻傀歌:【秦狗,话不多说,建议你去查一下“虎牙”这个Cser。】 秦方律刚和阮存云分别,回家便看到这条消息,立刻一个脑子两个大。 虎牙,怎么又是虎牙? 秦方律不想再看到任何关于她的东西了! 秦:【不查。】 鏡開寺緋櫻傀歌:【虎牙很好看的,你真的不去看看?】 秦:【不看。】 鏡開寺緋櫻傀歌:【看一眼都不行?不想查我可以给你发图。】 秦:【不准发。】 秦方律绷着唇角。 还看图?如果手机缓存里再多一张虎牙的图,那他就真的脏了! 鏡開寺緋櫻傀歌:【你确定?】 秦:【确定,我一点兴趣都没,真的别发了。】 秦:【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鏡開寺緋櫻傀歌:【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秦:【非常特别十分地确定。虎牙今天来加我好友了,我删了,没兴趣认识。】 鏡開寺緋櫻傀歌:【????你干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秦:【你不识字?】 鏡開寺緋櫻傀歌:【。。。。。。】 鏡開寺緋櫻傀歌:【好,秦方律,你牛逼,你最牛逼。】 鏡開寺緋櫻傀歌:【吾辈楷模。】 秦:【嗯,所以别发了。】 鏡開寺緋櫻傀歌:【我特么的就把话放在这儿了,一个月之内,你必会哭着回来找我,跪着说‘我当年怎么那么傻逼!’】 秦:【不可能。】 第60章 和秦方律作别,进家关门的那一刻起,阮存云浑身就软了力气,直接摔进卧室。 阮存云平躺在床上,眼睛呆望着天花板,心中不悲不喜,陷入一种完全沉寂的封闭状态。 手机屏幕上不停地有消息弹出来,全是其他三个人对他的安慰,阮存云却懒得抬手看一眼。 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没力气看,浑身一点劲儿都提不起来。 他撑了一下午,不想在秦方律面前表现出太多难过。 因为他不想要秦方律跟着他难过,在不知缘由的情况下哄他开心,会白白毁掉元宵节一天的好心情。 和秦方律呆在一起的下午,阮存云心情还算好,或者说他处于某种被麻痹的状态,自动把这件事过滤了出去。 现在他独自待在家中,情绪像活水一般涌上来,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很伤心。 阮存云把胳膊横在眼睛上,遮住灯光。 这件事说白了,是他咎由自取,他自己去加蛋老师好友,当时就应该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工作告诉他,投资必然伴随着风险,所以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不会难过才对。 让阮存云没想到的是,蛋老师最开始接受了他的好友申请,只是为了拒绝他。 不仅拒绝了他,还把他拖进了黑名单。 现在阮存云没法再给蛋老师发任何一条消息,也没法再发好友邀请。 奇怪,他是哪里惹到蛋老师了吗?罪过至此吗?阮存云百思不得其解。 阮存云理智上知道蛋老师一点错也没有。因为那是她自己的账号,她可以自由选择拒绝谁、拉黑谁,而且她拒绝得很有礼貌。 可阮存云心里头过不去,像被喜欢了很久的大大亲手甩了个巴掌,很痛,而且有点莫名其妙。 阮存云一边难过一边觉得自己有点作,在混沌的茫然中不安地睡去。 - 阮存云最近都很闷闷不乐,而且就是从元宵节那天开始的,秦方律轻易发现了这一点。 他知道阮存云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闷在心里自己伤心。 秦方律绝对做不出逼问阮存云的事情,但他也希望阮存云能快点开心起来,变着法子逗他开心。 带他吃大餐、去看电影、周末去游乐场坐自己最害怕的刺激项目,尝试那些正常情侣们都喜欢的活动。 能看出阮存云每次都真的很开心,但也仍能看出他笑容下的一丝阴翳,在秦方律心上印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阮存云也发现秦方律是有意想逗自己开心,他很感激。 秦方律总是可以敏锐地察觉出自己的情绪,但并不询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想方设法地帮助自己走出去。上次和父亲吵架时是这样,这次亦然。 阮存云心有愧疚,他从大摆锤上下来,笑着给秦方律顺气,敞开了对秦方律说:“谢谢你让我开心起来,有你陪着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但是对不起啊……我现在可能没法告诉你我发生了什么。” 其实即使告诉他,这件事也很无解。因为纯粹是阮存云自己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秦方律的心脏还在大摆锤上面飞,好不容易把气喘匀,才瞪了阮存云一眼:“你当然不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男朋友就跟感冒药一样,它可能不知道你为什么感冒,但是往你肚子里一滑,哎,你这感冒就好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破比喻!”阮存云笑得很大声。 “所以说,不用和感冒药说你为什么生病了。”秦方律看左右无人,唇轻轻碰了一下阮存云的额头,问他,“我是一颗有效的感冒药吗?” 阮存云笑了:“速效,飞速有效。我好了。” 心里头的乌云散开,阮存云这一瞬间顿悟。 说白了,蛋老师只是网络上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遥远的陌生人影响自己的心情呢? 阮存云身边就有这么好的男朋友,还有好几个那么棒的朋友,有自己的小屋,有忙碌但充实的工作,有猫可以撸,有新番看有新周边买,这还不够吗?这已经是多么完美的人生了啊! 至于蛋老师——哼,我还是会喜爱你的画,但我再也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或许本来这样才是对的,粉丝要离画手的作品近一点,离画手的生活远一点。 网络一线牵,互相甩甩裤衩子就够了,加好友反而多此一举。 阮存云在阳光下啃烤肠,心刹那如明镜。 开心的日子没过多久,阮存云和白蔷薇就一起接到了漫展主办方客气的开会邀请。 经过各种讨论,阮存云、白蔷薇和一个舞见彩虹熊会一起跳舞。 彩虹熊也住在深市,是个齐刘海甜酷风女孩,长得很可爱,却有一副性感烟嗓,贼有特点。 三个人选好曲目,马不停蹄的就开始找舞蹈练习室,找老师。 白蔷薇和阮存云不管怎么说都挺业余的,两人也很久没跳过舞了,四肢生疏,加上三个人要练习走位和配合,所以需要充分准备。 “虽然到漫展正式开幕还有挺长时间,但我们现在就开始练习是最好的!”彩虹熊说。 白蔷薇认同:“下周我就能开始练。虎牙呢,你工作忙不忙?” 阮存云想了一下:“周中的话我就只能晚上,周末整天都可以。” 彩虹熊撑着下巴,在日历上点点:“那暂定每周三晚上七点、周六上午十点?” 白蔷薇:“我OK。” 阮存云点头:“好。” 公司离练习室有些远,阮存云要六点准时下班,立即乘出租车过去,才能赶着在练习之前吃晚饭。 周三下班的时候,阮存云见秦方律正在和Kiki讲话,不方便过去跟他讲话,便拎着包先跑了,给他发了条消息,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秦方律过了会儿回复他“好,注意安全”,没有问自己是去干什么。 许久没有过这么大运动量。跳完一晚上,阮存云觉得自己腿都快废了,回家往床上一躺就想睡觉。 快睡着的时候,他收到秦方律的信息,问他周六上午有没有时间,最近有一个含金量很高的艺术展,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阮存云手指下意识打着“可以”,快发去的时候蓦然想起来他周六要去练习跳舞。 阮存云只能回复说:【抱歉,我周六上午有事。】 秦方律说:【没关系,等你有空我们再去。】 阮存云还没告诉秦方律自己的练舞安排,一是因为这两天太忙,没来得及说,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知道怎么说。 直接说他要去跳舞?秦方律感兴趣的话,会问他跳的什么舞。 难道阮存云要实话实说,回答他,跳的是一种二次元爱好者喜欢的舞蹈,他还要扮成女孩子和其他两个女生一起跳? 就连同是二次元爱好者的蛋老师都能直接拒绝自己的好友申请,他该怎么向秦方律坦白? 但阮存云不想瞒着,也不想说假话。 和秦方律处了这么久,他知道秦方律总是愿意包容他,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想了挺久,阮存云还是选择只对秦方律说:【我每周三晚上和周六上午都有事情呜呜,这两段时间可能没法陪你了。】 秦方律立刻就回复了他一个“好”字,什么也没多问。 剩下的天数里,两人一切照旧,下班一起吃饭回家,周末偶尔出门转转。 阮存云生活充实,连上网频率都变低了,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 下班后和秦方律逛超市的时候,刚进门就看到一个超大粉色的巧克力特惠专柜,阮存云愣了一下。 他才如梦方醒,啊,是情人节要到了。 秦方律微低下头说:“那天是周六,你想怎么过?” “我,我没什么经验。”阮存云说。 秦方律淡淡看他一眼:“我就很有经验?” 阮存云别过眼去:“反正我那天……中午之后都有时间。” 秦方律问:“随我安排?” 阮存云莫名地有点紧张:“随你安排。” “你周三和周六要去办的事情进展得顺利吗?”秦方律问。 阮存云说:“挺好的。” 秦方律把食材装进袋子里,神色淡然,阮存云却越看越没底,反常地在公共场合做出了稍微亲密的举动,攀住了秦方律的胳膊,真诚地望住他:“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那两天去干嘛,我是想慢慢告诉你……” “我知道,我知道的。”秦方律声音轻柔,似乎无奈地叹了一声,手心顺着阮存云的胳膊往下滑,摸到他的手掌,嵌进去十指相扣。 “谈恋爱又不是两个人直接把生活绑在一起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这很正常。” 秦方律怎么可能没察觉到阮存云有事不太想告诉自己。 这两天的神秘活动是最直接的信号,之前阮存云莫名的低落情绪恐怕也和这事儿有关。 其实再往前数,和阮存云的朋友们出去住时,秦方律也能轻易看出端倪。 围着笑的三个人说自己在炒股票,他们偶尔表现出的真实性格,还有阮存云异常开心的晚上。 秦方律不喜欢刨根问底,也不希望两人时时刻刻贴在一起。 他希望恋爱只是让两人变得更好,而不是迫使两人变得更透明。 情人节的日子一天天近了,阮存云的心也渐渐悬起来。 从中学到大学,每到情人节,阮存云都是一个旁观者。 他看过同桌偷偷往女生书桌里塞巧克力,看过班长和团支书在校外的奶茶店里挨得很近吃一份刨冰,知道大学室友会买一大束玫瑰花,然后和女朋友在外面过夜。 而阮存云的度过方式很简单,和徐飞飞一起打游戏或者看番。 这将是阮存云人生中第一个自己参与的情人节。 左思右想,阮存云还是到群上问:【@蔷薇少奶奶,@齐畅,你们情人节一般干什么?】 蔷薇少奶奶:【做-爱。】 存:【。。。】 飞常帅:【???】 蔷薇少奶奶:【好可惜!马上的情人节那天我们还要练舞呜呜呜呜,不能从早做到晚了!】 存:【这是可以说的吗?】 飞常帅:【真不把我们当外人。(好吧我们确实不是外人)】 齐畅:【可以顺延到第二天早晨。】 阮存云指尖有点抖,真的是这样吗,情人节果然还是要做一些情人做的事情吗? 最近很忙,他和秦方律太久没有长时间独处,上次一起睡觉还是在过年的别墅里。 他闭了闭眼,竟然能轻易回忆起氤氲的浴室里,他是如何失陷在秦方律的掌心,如何脏了一池清澈的浴缸水。 那时秦方律衣冠整齐,自己不着丝缕,强烈的差距让他浑身颤抖。 不得不说……有点,想了。 阮存云紧紧夹着被子,默默盘算秦方律说的“十个吻”,在心里拉出一个进度条。 锁骨、肚脐、胸前…… 到现在居然只吻过三个地方,阮存云有点等不及了。 从脊椎往下,到尾椎骨末端,从心脏深处,逐渐生出一股空虚的叫嚣,瑟缩地渴望着什么。 阮存云躺在床上,破罐子破摔地想,干脆直接邀请秦方律来他家里吧,完成许久前他就在这张床上幻想过的一件事。 情人节那天,阮存云跳得很卖力,边跳边跟着哼歌。 白蔷薇笑着睨他:“兴奋啊?” 彩虹熊笑出八颗白牙:“牙妹今天太亢奋了,等下要去约会是吧!” 阮存云被逮住,立刻止了歌声,大声说:“没!” 因为三人各自都有安排,他们特意早了些时间结束,结果练舞室的电子锁出了点问题,一起被锁在里面了。 阮存云隔着玻璃门望眼欲穿,频繁地看时间:“好慢啊,能不能快点放我出去?” 白蔷薇啧啧两声:“你和秦总今天什么安排?” 阮存云停止躁动,抿唇道:“他,他定的。我不太清楚。” “靠。”白蔷薇恨铁不成钢,“你就这样把自己送出去啦?之前给你的科普看了吗?” 阮存云睫毛扇动:“看了……” 白蔷薇“嗯”了声,叮嘱道:“他要是犯驴,来硬的,你就把他踹下床!” 阮存云哭笑不得:“他不会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白蔷薇苦口婆心,“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还剩什么理智?都跟饿狼似的。” 阮存云暗自心惊肉跳,这么凶的吗? 电子锁终于被修好,阮存云如离弦的箭冲出去,直奔之前订好的花店,转头出来时,手上便多了九朵红玫瑰。 花店坐落在城市文化区的小街里,一条街都是卖花的,馥郁芬芳萦绕鼻尖,摩肩接踵,人来人往都是抱着玫瑰的情人们。 和秦方律约好的见面地点就在花街尽头的喷泉,阮存云迎着阳光往前走,春风得意,觉得自己是正要去迎娶新娘的幸运男人。 阮存云顿然驻足,想起来一件大事。 他跑到一间橱窗前,对着暗色的玻璃检查自己的发型和衣着,把稍长的刘海别到耳后,整理好衣领,脸上清爽干净,没有一丝跳舞时流下的汗,手里捧着的玫瑰在最漂亮的角度,才终于满意地笑出来。 正准备满意离开,玻璃门突然被推开,一双修长的腿跨出来,接着是熟悉的脸,英气地挑着眉。 秦方律手里也捧着一束玫瑰,笑意盈盈地问:“先生,您挡在花店门口,请问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阮存云瞬间从脸红到耳朵,靠,合着他刚刚对着玻璃搔首弄姿半天,全被这狗男人看去了啊! 两人紧紧牵着手,没什么顾忌,在情侣如织的街道里毫不起眼。 虽然俗气,但是在今天、在每一天,他们也只是世界上万千爱侣中的其中一对。 不知道两人从哪来的默契,每个人都买了九只玫瑰,用不同颜色的纸包着。 他们充满仪式感地互相送了礼物,但看起来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别的情侣都是一个人拿花,只有他们俩,轴对称地捧着两把花,像组队兜售鲜花的花贩子。 “我们这也太逗了。”阮存云乐不可支。 秦方律倒是很开心:“说明我们有默契。” 阮存云觉得两个人都拿着花也不是个事儿,干脆提了个主意:“之前我看到有新闻说,有人在街边的放免费的玫瑰花,以供路人随便取用,要不我们也把花给散了吧。” 秦方律爽快地同意,觉得这主意很不错。 两人买了透明胶带和精美卡片,把十八支玫瑰贴在了大街小巷的墙壁上,附带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免费玫瑰:送给你,或者你爱的人。】 正当阮存云贴完离开,他就看到一对老爷爷老奶奶搀扶着经过,颤巍巍地在玫瑰花前驻足,扶着老花镜看卡片上面的字。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看了很久,左右望了望,似乎在犹豫。 最后是老奶奶抬手,一点点地撕开胶带,小心翼翼地把盛开的玫瑰花取了下来,然后放到了老头子手里。 高瘦的老人一下子就笑了,满脸深刻的笑纹。 干枯的手拿着那支新鲜的红玫瑰,又递回到老奶奶手里。 两位老人好像笑着耳语了一会儿,才踱着步往远去了。 躲在街角看完,阮存云吸了吸鼻子,闭了会儿眼睛在敢看向秦方律,看到他眼底也有些红。 手被温柔地牵住,秦方律拉了他一下:“走吧。” 重新变回两手空空,手心里却多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阮存云之前对情人节没兴趣,和其他很多人一样觉得这是个庸俗的节日。 但现在他觉得,这是多么好的一个节日,人类在这一天只为了庆祝爱。 晚上吃完饭,两人沿着江边散步,离停车场越来越近,阮存云以为这就是情人节的尾声,还有些舍不得。 “现在就回去吗?”阮存云问。 秦方律反问:“你想现在就回去吗?” 阮存云看了眼手表,小声道:“其实这一天还有两小时零五分钟才结束……” 秦方律扬起唇角:“今天晚上我们一起住,可以吗?” 阮存云喉咙干涩,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还是那句话。”秦方律道,“你永远有拒绝的权利。” 阮存云慌乱地摆了一下头:“我不拒绝。” “好。”秦方律的唇扬得更高。 阮存云跟着秦方律走,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于是心跳越来越快。 路过一个便利店的时候,阮存云扯了一下秦方律袖口:“我口渴。” “走,去买水。”秦方律抬腿迈进去。 阮存云喉结动了一下,跟着挤进小便利店。 看都没看,阮存云很快就挑好了一瓶水,然后在货架前逡巡,迟迟不肯去结账。 秦方律很自然地从阮存云手里把那瓶水抽了出来,准备排队付钱,却被阮存云拉了回来。 “怎么了?”秦方律问。 阮存云手心里全是汗,声音低到听不见,眼神往收银台下面的小货架上飘移。 “那些……那些东西,你,你买了吗?” 秦方律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货架上摆着花花绿绿的小盒子,小瓶子,是今天的热门产品,有些格子已经被拿完了。 看回来的时候,秦方律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 其实秦方律不是没打过这个主意,但他真没想过进展那么快。 因为阮存云每次反应都很大,不像是准备好了的样子,秦方律自己也没经验,怕搞砸,所以一步都不敢冒进。 他没想到阮存云会主动提出来。 秦方律低声问:“你打算用吗?” 阮存云这下被问愣了,原来是他来打算的吗? 只能结巴地回答:“不是不可以……” “是吗?” 秦方律声音里有惊有喜,细听,还有紧张。 秦方律咳嗽了一声,视线在货架上晃悠,迟疑。 他看了很多资料,但没有一本资料会教他如何镇定自若地在便利店买套。 便利店里人来人往,不少情侣轻车熟路地拿起一盒就结账走人,没有任何扭捏,像吃饭一样自然。 站在收银台附近的两只鹌鹑不知道,他们那瑟缩的身影,犹豫的双手,做贼般瞥向柜台的眼神,简直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布——我们俩是准备在情人节头一次开荤的处男! 最后还是秦方律这个使用者承担了购买的义务,眼睛一闭,抓了两盒和一瓶,视死如归地放上收银台,结果人家收银员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只冷漠地问;“微信还是支付宝。” 买完东西,感觉革命就胜利一半儿了。 阮存云心情轻松地跟着秦方律走,共同奔赴一个已知的夜晚。 他本以为会是酒店之类的地方,却没想到他们在江边的码头停下了。 岸边停靠着一艘中型游船,正在粼粼波光中上下起伏。 秦方律拉着目瞪口呆的阮存云走上船,走进五脏俱全的舱内。 卧室里烛光摇曳,琉璃灯光宛转,窗外是辽阔江景,高楼大厦的灯光逐渐在颠簸中褪去。 耳边充斥着江水波浪,小船上下荡漾,卧室舱顶有天窗,抬头能看到明亮的月。 阮存云兴奋地在舱里左瞅瞅右看看。 正低头看床头柜上的熏香蜡烛时,肩膀被温柔地掌住,接着就被按在了床头。 两人抵着鼻梁接吻,呼吸和晚风一样杂乱。 秦方律把便利店买的东西放到床头,手撑在阮存云身侧,低声问:“你可以吗。” 阮存云背靠在月光里,轻声说:“你才亲过三个地方,十分之三,进度太慢了。” 腿被抬起来的时候,小腿肚子都在颤。 秦方律立刻停住,无奈又紧张地问:“现在就这样了,等下怎么办。” 阮存云喘了口气,心思像月光一样透明,思绪脱口而出:“我早上去跳舞了,练了太久,是会这样。” 说完才发现,靠,好像不该说出来的。 本以为秦方律会问“那我能不能去看你演出”,或者“跳舞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或者“你跳的什么舞”之类的,阮存云紧张得汗都滴下来了。 没想到秦方律轻轻笑了一下,居然问:“那你腿酸吗?” 阮存云感受了一下,脸红道:“有一点,抬高了就会痛。” 接着整个人都被翻了过去,变成趴伏的样子。 阮存云神经一跳,不安地回头:“干嘛……” 秦方律亲了一下他的后颈软肉,道了声;“第四个地方。” 接着预告道:“等下我会顺着脊椎往下亲。” 阮存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贴在耳后,心脏随着水波一起战栗。 秦方律哑着嗓子,解释上一个问题:“因为这样,腿不会酸。” 琉璃灯盏被熄灭,只剩下床头随波摇曳的红烛。 小舟颠簸中阮存云脑海里响起古人的词,凌乱地拼凑成一句新的话—— 惟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此间之你我。 风月散去之时,秦方律温柔的吻落在阮存云耳侧。 从头到尾他都很温柔,慢得过分,没让阮存云有一点痛。 “还好吗?”秦方律撑起身,取来一条湿毛巾。 阮存云蜷在被窝里,呼吸仍然灼热:“……好。” 吻落在睫毛上,阮存云闭上眼,心里想的却是: 你太温柔了,能不能再凶一点。 第61章 地上和床上都被秦方律收拾干净了,阮存云平复下来后意识还挺清醒,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舒坦得像被水洗过,有点酸,但不累,甚至还想再来一次。 但秦方律给两人整整齐齐地穿好睡衣,展臂揽住阮存云的腰,替他掖好被子,在他眼尾安静地吻了一下。 “睡吧。”秦方律说。 熏香蜡烛燃至一半,月光温柔。 这样温馨浪漫的场景,确实适合情人依偎着睡去。 然而,这艘船上下轻晃,恰似前一个小时的频率,让阮存云心头火起。 睡个屁啊,阮存云想。 他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秦方律。 秦方律低笑:“看着我干嘛,还疼吗?” 疼个屁啊。 阮存云焦躁地用膝盖磨了磨秦方律的大腿。 “不疼。”阮存云轻轻摇头。 “抱歉。”秦方律用鼻子顶了他一下,“下次会轻点的。” 阮存云惊骇地睁大眼,还轻点? 白蔷薇不是说他们那些男的疯起来像狼一样没法控制自己吗,为什么秦方律全程都温柔体贴得像只大绵羊? 他们两人一向坦诚,但阮存云把“你凶一点”几个字放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半天,耳朵都憋红了,最后还是只憋出一句:“今天这样就好。” 阮存云舔舔嘴唇,有点没吃饱。 但被秦方律圈在怀里轻轻拍着,困意也逐渐涌了上来。 几小时前,秦方律从阮存云的后颈窝慢慢往下吻,肩胛骨,尾椎,腿根,吻一个地方报一个数,把进度拉到了十分之七。 阮存云已经挺满意,好像不必再奢求什么凶不凶,用不用力。 在微微起伏的船上入睡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亲密无间地被人抱在怀里入睡更是美妙的体验。 他们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靠近过彼此,阮存云仍能感受到从体内深处漫出的满足感,想到他们在月亮的注视下沉缓地嵌合,不知道月亮会不会不好意思。 第二天醒时船已经靠岸了,两人拖拖拉拉地起床,挤在狭窄的船舱里洗漱,手臂挨着手臂,腰抵着胯。 秦方律照例刮胡茬,随口问:“你每周练两次跳舞,是准备去表演?” 牙膏沫儿差点卡住喉咙,阮存云想起自己昨天在床上说漏嘴了,咳嗽道:“……是的。” “我能不能有幸拿到一张观众席的票?”秦方律笑着问。 阮存云目光躲闪地支吾:“啊…这……那个……” 秦方律试图解除阮存云的顾虑:“你上次在水上世界的台上跳得很好,这次肯定更牛。” 在秦方律鼓励的目光里,阮存云硬着头皮道:“好……” 秦方律觉得自己理解一切了,善解人意道:“你之前不告诉我你每周去跳舞,是不是担心自己跳得差,怕我去看?但你无论怎么跳都很好看,如果我能去现场看你的表演,我会很荣幸,我就当个普通观众,不会乱添麻烦。” 秦方律的理解和真相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阮存云在心里呐喊,哥,这真不是跳得好跳得差的问题,我是怕你看了之后犯心脏病啊! 阮存云莫名想到蛋老师冰冷地把自己拉黑的举动,寒意再次席卷全身。 最崇拜的人拒绝了他,现在他宁愿让最爱的人被蒙在鼓里,也不想再毁掉一段关系。 阮存云想好了,直直地望住秦方律。 语气里有歉意,但很坚定:“抱歉,我可能不太想你去看,可以吗?” 秦方律明显愣了,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或许是秦方律眼中的失望太明显,阮存云心瞬间就软了,无奈道:“你昨天刚跟我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秦方律叹了口气:“但我知道你喜欢跳舞,这是很好的事情,我以为自己至少可以支持你的爱好。” 阮存云瞳仁一缩,他好想说,这并不是我真正的爱好,二十几年来,鲜少有人真正支持我的爱好。 僵持片刻,阮存云还是稍微低头道:“对不起,我还是想自己跳。” 秦方律摩挲着他发顶,笑道:“好,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多大点儿事。” 这话题接着就被一笔带过,秦方律热络地开始张罗早餐去哪里吃,阮存云嘻嘻笑着挑剔,空气中的旖旎分明随风散去了些。 - 徐飞飞在群里问:【你们下周日有没有时间!!秘密基地下周日有个动漫主题的限量套餐供应,我买了代金券,但我们公司要加班,我没办法去呜呜呜呜呜,现在高价出售给你们!过时不候!】 白蔷薇和齐畅开始凶残的竞价,从一分钱开始叫,价格一路攀升到三块四毛钱,最终阮存云以五块钱的断层高价买下了徐飞飞两百块的代金券。 徐飞飞扬手挥挥,把自己透明的灵魂递给阮存云:【牙妹,记得替我去吃。】 因为家里什么都有,他们很少去秘密基地,但徐飞飞这次送他们免费的午餐,三个人肯定要去蹭一顿。 周五的时候,秦方律照例问阮存云周末的安排,阮存云直说周日会和朋友们出去吃饭。 秦方律问:“是和白蔷薇他们?” 阮存云说:“是的。” 秦方律笑笑:“玩得开心。” 看着阮存云走回家,秦方律坐在车里轻叹了口气。 他表面上云淡风轻,说了很多遍不喜欢干涉对方的私人空间,但安静下来之后,他心里还是隐隐地不舒服。 阮存云一直很坦诚,坦诚地告诉自己“有些事我不想让你知道”,秦方律喜欢这样的交流,但没想到阮存云藏着掖着的,居然是跳舞这样的事。 不知道的时候还好,知道了之后反而坏了。 秦方律思索又思索,不知道阮存云为什么不愿自己看他跳舞,明明已经看过一次。 加上之前阮存云在他朋友面前展现的另一面,秦方律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有缝隙。 之前他觉得无所谓,现在却越来越在意。 他有自信自己可以无条件地包容阮存云所有,但当阮存云不愿敞开自己时,秦方律才发现,他也只是个小心眼的凡人,无法包容恋人的退避。 那么多恋爱书,没有一本告诉他,该怎么解决感情里遇到的困难。 如此紧急关头,秦方律还是只能想到一个人。 他认命地点进和程开的聊天框,问道:【程狗,周末有无时间。】 程开很快回复:【无。店里有活动,我要在店里呆一整天。】 秦:【没什么活动,只是聊天。】 鏡開寺緋櫻傀歌:【啊哈哈哈哈哈哈,秦狗你终于知道了吗?】 秦:【?】 鏡開寺緋櫻傀歌:【……哦。那你要找我聊什么。】 秦:【情感问题。】 鏡開寺緋櫻傀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鏡開寺緋櫻傀歌:【好,周日来秘密基地找我,你负责带酒。】 周日,秦方律拿着瓶日本清酒,晃荡着走到秘密基地,在二楼老地方卡座找到了程开。 “主题联名限量套餐?”秦方律挑了挑眉,“程开你真的狗,凭兴趣开的店还这么急着赚钱?” 程开怒而拍桌:“你他妈自己去别的咖啡厅看看,就知道我这里便宜多少!我开店的目标就是不赔!” 秦方律坐下,诚恳点头:“对,确实,良心资本家。” 程开咬牙切齿:“我看你没资格说我。” 秦方律把酒开了,顺便拿着手机点了点,发出一声微博发送的“咻”声。 程开伸长脖子,看到秦方律发了一张画,只不过是一部国漫的同人图。 “哎哟哟。”程开眉毛夸张地耷拉着,“怎么不发原创了?感情真出问题了啊。” 秦方律抿了口酒,斟酌道:“算不上问题。” 他说话一向直接:“我们做了,但我却觉得,我们其实没那么近。” 程开神秘莫测地微笑:“确实没那么近。” 他想,秦方律真是傻狗,怎么到现在才发现有点问题? 你们俩都披着巨厚的马甲,都挨不到一起去,负距离有什么用啊! 秦方律继续道,语气愁苦:“我觉得阮存云有事瞒着我,他不太相信我可以包容他。” 程开竖起大拇指,循循善诱:“你的思路很对!你再想想,阮存云可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秦方律凝眉:“应该不是家庭,也不是感情,他不愿意让我看他跳舞,难道他……得了什么病?治不好?” 说完秦方律自己就慌了,程开快要吐血,恨不得把秦方律脑子拿出来看看里面装的什么牌子的浆糊。 秦方律平时看着挺精的,怎么到关键时刻就不中用呢! 程开最后尝试道:“你想想,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这次秦方律思索了更长时间,半晌才道:“比如我家的第二层楼……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阮存云这边!这个卡座是空的!” 白蔷薇的声音猝然响起,秦方律紧急切断了声音。 这里与其说是卡座,其实更像半开放的小房间。 桌椅外围着一圈细密的竹帘,视觉上私密性很好,两个相邻的卡座能互相听到声音,但是看不到对方。 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阮存云道:“来了!” 浑身一抖,秦方律想,阮存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遍地都是漫画、手办、是一个不太被大众承认的次元,阮存云怎么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也喜欢这些?秦方律惊诧时,看到坐在对面的程开以一种狰狞扭曲的笑容在无声狂笑,手一下下锤在自己肚子上。 咂摸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程开这家伙,恐怕早就知道些什么了。 邻座的声音接着响起来,齐畅说:“阮存云,蛋老师发新图了。” 秦方律瞠目结舌,差点捏碎酒杯。 出现一段空白,半分钟后阮存云说:“嗯,怎么是同人?画得挺好。” “天呐,这淡然的语气,这平静的目光!蛋老师发新图时阮存云居然不激动了!天要塌了啊。”白蔷薇疾呼。 “哎!蛋老师都不知道她失去了一个多么爱她的粉丝!加好友被拒绝真的是伤透我们牙妹的心了!” 阮存云笑着说:“也还好,我只是长大了。安静看图就行了。” 短短几句话,秦方律每个字都认识,但拼在一起,他什么也没听懂。 海量信息在两秒的停顿后蜂拥而至,秦方律精于逻辑的大脑此刻趋于暂停,破碎的信息一条条挤出来。 阮存云,秦方律之男朋友,是BALLS的粉丝,喜欢他的画,前些时候被拒绝了好友申请,他的朋友们叫他“牙妹”。 程开牢牢按住目光呆滞的秦方律,把手机屏幕塞到他眼前。 屏幕上是“虎牙”的微博主页,第一条微博就是四人的汉服正片,玉兔般的人儿穿着鹅黄色的汉服,半身没在枫溪谷清澈的溪水里,目光温柔,长发飘曳。 那五官略施粉黛,与阮存云一模一样。 只是更柔美,更多情。 阮存云身边,赫然是他的三位朋友。 程开杀人还要诛心,点了手机两下再次放到秦方律面前。 上面是两人的聊天记录,程开说“你去搜虎牙”,秦方律说“我不”,程开再说“我给你发照片”,秦方律说“不要”,程开说“你会后悔的”,秦方律说“不可能”。 秦方律绝望之时,隔壁的谈话在继续。 齐畅问:“虎牙你这真是……之前你想cos蛋老师画的魅魔,现在改主意了吗?” 秦方律心如炸雷—— 他说什么?说什么! 阮存云要cos他的画??!!还是那副浴缸里的小魅魔??? 邻座陷入沉寂,秦方律脆弱的心脏悬在三万米的高空,随时会被撕裂。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阮存云缓缓吐出三个字:“算了吧。” 嘶啦—— 地球不转了,太阳不亮了,时间不走了,秦方律在此刻切实经历着一个全盘崩溃的世界。 森林宇宙河流走兽过去未来无穷无尽,一切的一切,灰飞烟灭。 扑通一声,秦方律绝望地看着程开,无力出声,只有口型:“我真是个大,傻,逼。” 这下什么都清楚了,阮存云为什么要躲他,为什么练跳舞也要瞒着他。 因为他在群里看过一眼活动安排,coser虎牙会跳宅舞。 再想起,群里那张白衣少女的背影照也是在枫溪谷,虎牙的朋友圈名叫“飞飞”,他说虎牙那次试了两套汉服…… 靠,靠,靠,秦方律呼吸不畅。 合着那两个让他硬的人,分明全是阮存云……啊……啊…… 程开拼命憋笑,但又于心不忍,凑在他耳边无声怒吼:“你跪我面前有什么用??你去隔壁跪啊!!” 秦方律差点就要掀开帘子冲出去,但动作猛地一顿,他意识到,他怎么能用秦方律的身份请求阮存云的原谅? 阮存云如果知道了前因后果,肯定轻易就会原谅,没准哭笑不得还挺感动。 ——但那些被蛋老师伤的心,秦方律怎么能补? 秦方律手忙脚乱地把QQ打开,也不管什么会不会被发现了,直接把虎牙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手指颤抖地打下一串话,他隔着一层竹帘,给阮存云发去好友申请。 【虎牙你好,抱歉,上次是我这边误会了,十分抱歉我可能说了让你伤心的话,也不应该把你拉进黑名单。现在我可以加你为好友吗?】 发出这条之后,秦方律猛灌三口酒,程开已经憋笑憋得快要断气。 他们听到阮存云奇怪的声音:“啊?蛋老师怎么现在突然来加我?” 白蔷薇和齐畅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肯定是她一个粉丝都不想流失!!” “快加吧,这也太好笑了。” “这转折我是没想到的!” 阮存云却一直没说话,秦方律快要心肌梗塞了。 五分钟后,虎牙接受了他的好友邀请,但同时发来的还有一条消息:【蛋老师谢谢你,但很抱歉,我作为小粉丝,还是准备和偶像保持一定距离QWQ,以后我就安静地看您画画,好友就不加啦!】 秦方律争分夺秒地打了个“等一下”,才发出去就看到红色感叹号,消息被拒收了。 虎牙把他好友删了。 第62章 秦方律看着红色的感叹号,一时间哑口无言。 程开隔着桌子看见,忍笑到没法控制的地步,气流堵进气管里,打了个嗝。 隔壁桌白蔷薇大惊失色:“卧槽你真删蛋老师啊!那你接受她好友申请干嘛啊。” 阮存云有点委屈:“没办法啊,不接受好友就没法告诉对方拒绝好友的原因。” 白蔷薇嫌他笨:“你不知道群里可以直接和群友开小窗聊天吗?即使你们不是好友。” 阮存云张嘴无语:“啊,对哦。” 隔壁桌的秦方律猛然抬头,卧槽还能这样啊!他完全不知道。 “没事哈哈哈。”白蔷薇挑眉道,“活该你们蛋老师!无缘无故把友善粉丝拉黑,现在不挂她到微博都算好的,你都没拉黑回去,删她个好友怎么啦?” “算啦,就这样吧。”阮存云往椅子后一瘫,扯起嘴角。 “我觉得这才是最好的。太太画她的,我冲我的!共享性癖罢了,倒也没必要认识,互不打扰,互不相干。我还是她的粉头!但我们还是不要当朋友了。” 秦方律低头闭眼,啼笑皆非,又哭又笑。 世界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儿? “距离产生美,这是对的。”齐畅点头,“就像那些粉丝只知道白蔷薇好看,但他们如果知道她夏天懒的时候可以一星期不洗头,肯定早就脱粉了。” “我操——”白蔷薇骂骂咧咧,“我现在就上微博告诉你粉丝你在家是个抠脚大汉!” 隔壁的话题逐渐往私人方向去,秦方律站起身掀开竹帘,侧身往外走。 程开紧跟上去,气急声低,看戏的眼睛发亮:“蛋老师终于要登场了啊!” 程开都准备掏照相机了,结果秦方律握住他的胳膊一拽,直接把程开扯到了楼下。 “蛋老师,你在害怕什么?”程开刚刚一直憋笑,现在终于可以大声笑出来,“秦总是打算写个草稿演练几遍再上去坦白吗?” 秦方律直直地往秘密基地门外走:“我准备回家。” “你没事儿吧?”程开拿腔拿调。 “你现在直接在阮存云面前亮相,把微博主页往他面前一放,说哈哈,我就是你的蛋老师!这不是很帅吗?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他肯定直接原谅你,然后更喜欢你更崇拜你了啊!” 这不是很简单嘛! 秦方律稍微皱了下眉,接着拍了程开肩膀一下:“这不是关键问题。” 程开的脑子不足以跟上秦方律的奇葩思路:“秦狗说人话,听不懂。” “如果我今天没来呢?如果我没在群里看到阮存云穿白色衣服汉服的照片呢?”秦方律心平气和道,“这只是一个巧合的契机,让我看到了他的另一面,让我知道了问题到底出在哪。” 程开抱起手臂:“哪?” “我前些日子觉得阮存云不够信任我,不够坦诚。”秦方律缓缓道,“其实我才是那个不坦诚的人。” “我总想知道阮存云喜欢什么、探求他的生活、试图帮助他,想要他百分之百地信任我,但我却并没有把自己百分之百地交出去。” “你什么时候进化成恋爱大师了。”程开挑眉看他,耸了耸肩。“所以你什么都不打算做?继续看男朋友偷偷喜欢自己的号啊?” 秦方律随手从秘密基地的涂鸦墙边抽了张白纸,一笔下去一分为二。 “左边的我是秦方律,阮存云的男朋友,他犯的错是不够坦诚,至少不应该隐藏自己的二次元爱好。” 铅笔尖点了点右边:“这里的我是BALLS,他犯的错是加了粉丝的好友又拉黑了……我当时真没多想,但这行为确实傻逼。不管被拉黑的是不是阮存云我都错了,这做法太特么极端,真没必要,哎。” 程开看着饼状图逐渐在秦方律笔下成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秦方律移回左半边,在“问题”两个字底下标出“解决办法”,罗列道:“第一,秦方律从现在开始不再捂装,在程开面前怎样在阮存云面前就怎样。第二,不再催促阮存云交出完全的信任,因为秦方律自己要先做到这一点。” 程开看着越来越详细的图表,仿佛回到商业分析课上,有点抓狂:“我以为你已经进化成感性人群了,为什么还是这么理性狂魔!” 秦方律淡淡看他一眼,接着在属于蛋老师的右半边写道:“第一,要给粉丝道歉,之后和别的粉丝接触也要注意类似的问题,不要无缘无故伤害别人。第二,继续画画、产出,但不会再把投射自己幻想的画作发到网上。” “所以呢,你中间竖着的这根线啥意思?”程开用橡皮擦指了指“秦方律”和“BALLS”中间的那道线。 “你怎么这么中二呢?这俩都是你自己啊。”他锤了秦方律一拳。 秦方律难得露出犹疑的表情:“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办。” “就像班纳和浩克很难完美融合成理智的绿巨人,我现在不知道怎么把男朋友和BALLS的身份融合到一起。” 程开大翻白眼:“我不了解你们漫威。” “阮存云刚刚说自己想要远离画手的真实生活。如果我现在就告诉他我是BALLS,他甚至还不知道我看动漫,是不是也太他妈突然了……他会不会失望,我心里没底。” 秦方律阖上眼:“说实话我不敢。我担心我再也做不好BALLS,也做不好秦方律。” 程开懒得理解他们情侣之间的弯弯绕,听得有点困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告诉阮存云。” “不用了谢谢。”秦方律立刻道,“律巨人之后会自己告诉他的。” 程开恻恻阴笑:“反正,我今天最大的收获是听到了秦方律亲口说自己是傻逼!哈哈哈哈哈!” 秦方律大步迈出秘密基地,程开还在后头傻笑。 - 阮存云没想到,过了一天后他又收到了蛋老师的QQ消息,通过群聊建立的临时聊天窗口。 BALLS说:【打扰,还是想和你说一声抱歉。上次我把你拉黑的举动很不妥,我知道伤害是不可逆的,但还是希望我的道歉能弥补一点点。不求你的原谅,我之后会改正。】 第一反应,蛋老师果然还是高冷,即使道歉也有距离感,语句里很有商业气息。 莫名的,阮存云有点想念之前那个找自己寻求感情建议的蛋老师,但现在他完全没心思用这层关系套近乎。 他回复道:【没事的蛋老师,我没有太放在心上,之后还是会继续支持你的!】 BALLS:【谢谢,希望你生活开心。】 阮存云关了手机。 睡觉前,阮存云突然翻出手机,看了一遍蛋老师的消息,心头没有太大波澜。 没忍住,又看了一遍。 他翻身卷走被窝,望着天花板想,蛋老师真是把这事儿记得够久的。 翻身回来的时候,阮存云又想到跳舞的事,秦方律最近没再问他相关的事,让阮存云暂时喘了口气。 时间和心情一起变得宽松许多,阮存云独自在家的时候不怎么打游戏,现在闲下来,他盘着腿窝进靠垫里,逛游戏商城。 挺久没逛,阮存云发现有一款他期待很久的恐怖游戏周末上线,买实体卡带还有特典礼包送。 阮存云欣喜若狂,急叫徐飞飞:【飞!下周末有没有时间?我想去商圈买游戏卡带,顺便可以试玩一下嘿嘿。这次保证不逛街!】 徐飞飞问,什么游戏? 阮存云说了名字之后,徐飞飞连头发丝都在拒绝:【啊不不不不了您自己去吧!】 徐飞飞虽然是个游戏大师,看起来大大咧咧啥也不怕,但他其实很怕恐怖游戏。 阮存云正好相反,看起来是挺安静的白净男孩,实则喜欢刺激的东西,大摆锤、恐怖片、大飞虫,就没有他怕的。 阮存云发誓道:【我买了就回,不去试玩。】 徐飞飞发来一个哭脸:【那也不太行,我要加班。】 阮存云惊讶地说你最近加班也太多,徐飞飞继续发流泪表情。 正当阮存云打算自己去的时候,秦方律发消息问他周末安排。 阮存云还沉浸在和徐飞飞的聊天中,想也没想就说自己要去商圈。 秦方律问:【去商圈买什么东西吗?】 阮存云硬着头皮瞎扯:【在换季,准备去买新衣服。】 秦方律说:【行啊,我们可以顺便吃个饭。】 既然说了那就得去,阮存云在周末把自己打扮得清爽干净,来到商圈才开始后悔。 哎,他怎么总是手滑!今天没法买游戏,还得白白浪费时间体力逛街。 秦方律今天随意穿着宽松卫衣和休闲牛仔裤,与工作日的精英气质很不一样。 阮存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笑着说“好看”,秦方律说“那我以后多穿”。 做过最亲密事情的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是不一样的,不需要太多眼神交流,动作默契,很自然地牵住手。 在餐厅点两杯不一样的饮料,然后换着喝,不在乎对方的嘴唇碰过哪里。 桌下秦方律的腿有意无意地勾阮存云腿侧,阮存云不躲,反着勾回去,四条长腿交叠磨蹭,正大光明地做着隐秘勾缠的事。 有秦方律陪着,阮存云觉得逛街倒也没那么难熬,试穿新衣服虽然很不好意思,但看着秦方律眼里的惊喜,阮存云是很开心的。 热情过度的店员也不再难以招架,因为有秦方律替他应付。 最后还真买了两件衣服,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外走。 阮存云说得正起劲,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就是卖游戏卡带的实体店,目光一颤,慌忙移开,然后不受控制地往那边看。 哇,新游戏发售好酷,好大一张海报,好像还有优惠……救命,好想去狂买! 心中有些遗憾,阮存云打算明天自己再来一次,目不斜视地往前面走。 没想到秦方律突然拉了他一下,往游戏实体店递了个眼神:“我想进去看看,你去吗?” 阮存云浑身一激灵,确认道:“你说哪?” “游戏商店。”秦方律说,“我玩过这个恐怖游戏的旧作,刚刚才看到它出新了!你能陪我逛逛吗?” 阮存云脱口而出:“好啊。” 阮存云的注意力很快被游戏吸引过去,脸上压抑不住的兴奋,看得都忘记讲话。 排队等试玩的时候阮存云才如梦方醒,意识到身边站着的是秦方律而不是徐飞飞,脊骨窜上来一阵陌生的感觉。 他问:“秦方律,你之前玩过这个游戏?” “玩过啊。”秦方律笑道,掰着指头数,“除了这个,我还玩过好几个类似的。” “因为我操作很烂,所以就喜欢玩这种剧情为主的哈哈哈。” “靠。”阮存云睁大眼,“你居然玩恐怖游戏?我以为你会害怕!” 秦方律抱起手臂:“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永远不在乎任何牛鬼神蛇。而且我胆子很大。” 阮存云闷头笑了一阵,声音低了些:“其实我平时也玩游戏。这游戏我也很喜欢。”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秦方律大言不惭。 游戏试玩很快轮到他们,阮存云本着谦让精神把手柄递给了秦方律。 秦方律从容接过,对手柄各个按键和摇杆的操作十分熟悉,手指灵活地拨动,一看就是老手。 阮存云默默看着,震撼得无以复加。 什么东西啊!秦方律居然也打游戏? 阮存云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看到一团面容扭曲的人性血肉从屏幕里扑出来,秦方律瞬间喊了一声,充满恐惧。 “哈哈哈哈哈哈……”阮存云笑得不行,“唯物主义者你还好吗?” 秦方律扬起下巴:“好的很——啊啊啊啊别突脸啊这位骷髅女士!!” 阮存云看不下去,怜悯地拿过秦方律的手柄,一路穿过黑暗的房间,看到阴间画面也淡定自若。 “我都不知道你打游戏。”阮存云突然道。 “之前不太敢说。”秦方律从指缝中回答,带着笑意,“我记得你在公司活动里说自己喜欢成熟可靠的人,我怕你觉得打游戏的人不成熟。” “什么?”阮存云手上停了动作,诧异地看向秦方律。 阮存云有点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了,也不知道秦方律是这样想的。 “打游戏才不会让一个人变得不可靠。”阮存云说。 秦方律“嗯”了一声,“你就很可靠。” 阮存云慢慢道:“要早知道你也喜欢打游戏,我们周末就在家打游戏了。” “现在知道——啊!”秦方律的话被屏幕上的突脸男尸打断,换了口气才说,“现在知道也不太迟。” 看秦方律的视线一直在躲恐怖场景,阮存云哈哈笑着,换了个游戏。 ——是上次他们四个在家和陌生网友玩过的角色乱斗。 很轻松,操作难度不算大,又能轻易激起人的胜负欲。 “来不来?”阮存云歪了歪脑袋,“我很强的。” 秦方律立刻接受挑战:“我是战神,别害怕,我让你招。” 角色选择阶段,秦方律毫不犹豫,直接选了一只粉色球球状的星之卡比,阮存云本来在各种力量型选手之间犹豫,这么一看也乐了,抬手选了只胖丁。 游戏开始,两只圆滚滚的粉色圆球在地图中央疯狂互啄,招式很花,结果根本没给对方造成多少伤害。 本来挺紧张,以为是什么高端局,打了半天发现是菜鸡互啄。 阮存云笑死:“不管你了!我去底下吃道具了。” 秦方律操纵的小粉球跟着鼓咚咚跳下去:“我也要吃。” 这熟悉的画面,这熟悉的和谐氛围,让打斗游戏都能加上一层柔美的小提琴背景音乐。 阮存云边打边笑:“之前我匹配到一个网友,跟你一样用卡比,也不打我,我们俩就一起用胖丁的技能睡觉。” “笑,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个网友,正好选的胖丁……” 秦方律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声音。 阮存云也愣了,直直地转过头来:“不会吧?” “靠。” 秦方律和阮存云不敢置信地对视。 秦方律先回过神来,凑在阮存云耳边说:“嗯,今晚不用技能,我们也可以一起睡觉。” 第63章 秦方律打游戏这事儿,阮存云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就接受了,因为秦方律虽然对手柄的操纵很熟悉,但游戏技术实在很菜,阮存云只用出百分之九十的力就能和他打个平手。 阮存云平时和徐飞飞那种大佬打习惯了,突然和这么菜的人玩有点不习惯,轻轻松松就能赢下几局。 “我第一次感受到棋逢对手的感觉。”阮存云含蓄地说。 秦方律活动了一下手指,购物袋里装了好多卡带,礼貌欠身:“彼此彼此。” 两人慢慢往商圈外走,阮存云第一次希望可以晚一点走出去,这样他就能有多一些时间和秦方律讲话。 “你在家经常打游戏?”阮存云问。 秦方律掰着指头说:“我周末玩得比较多,平时有时间就看看主播的游戏实况。” 阮存云感慨道:“我之前去你家那么多次,都没看到你有游戏机啊!” “我藏起来了,我怕你不喜欢。”秦方律停下步子,诚恳地说,“以后都不会藏了,欢迎随时去我家用大屏幕打游戏。” “靠。”阮存云笑着说,“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 “是啊,所以我以后什么都说。”秦方律由衷地扬起嘴角,温柔地注视阮存云的眼睛,几乎重复了一遍,“我不说出来,怎么会知道你喜不喜欢?” 阮存云心头一跳,刹那间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但秦方律没再说别的,把阮存云挑的那些卡带递给他。 车停到阮存云家楼下,秦方律轻轻拉过阮存云的手腕,吻了一下他的嘴角:“晚安。” 刚刚玩游戏时说的什么“晚上一起睡觉”是开玩笑的,因为他们第二天就要上班,前一天不适合厮混。 阮存云坐在车上没下去,抱着收获满满的袋子,鼓起勇气说了句:“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就邀请你到我家来玩。” “什么意思。”秦方律逗他,“你要邀请自己的上司在夜晚去你家喝一杯?” 这是什么经典的职场桃色对话! 阮存云生气地推了他一把,扬手打开车门:“明天见,拜拜!” 秦方律舔舔嘴唇:“拜。” 看着阮存云走进楼道,秦方律才驱车离开。 秦方律在无意中知道阮存云是coser虎牙之后,还从没好好看过他的微博。 主要是程开那时突然放出的虎牙微博太让秦方律震惊了,每看到一次都会让秦方律陷入迷之后悔。 他当初为什么一眼都不想看呢?程开那家伙偶尔也是很厉害的,他如果听从程开,也不至于绕这么大的弯子! 虎牙的微博名就叫“Coser虎牙”,看上去更新频率并不高,最近一条微博就是四个人的汉服照片。 点开大图,仔细地一张张往后看,很快就入迷。 鹅黄色的裙摆铺在粗粝的石面上,阮存云微微弯着腰,指尖拨弄透明的溪水,长发在水面拂过。 胭脂点翠,唇红齿白,是一种超越性别的美。 秦方律闭上眼,轻易就把那两天的记忆翻了出来。 在枫溪谷,公司解散的第二天,秦方律在树林里画画的时候看到了穿白色汉服的阮存云,接着的后面一天下午,阮存云应该是刚刚拍完照,妆面半残,眼尾艳红,浑身都是落在溪里的水汽,就那样再次撞进秦方律心头。 他那时很慌,以为自己连着对两个人又反应,现在看来,一切正常得不能更正常。 虎牙的每条微博下评论都很多,甚至超过秦方律发画的评论数。 秦方律心里有点儿美,不愧是他的男朋友,就应该这么受欢迎。 他刚刚点开第一条微博的评论区,眼睛就被吵瞎了,满屏的“啊啊啊”。 随手往下一滑,秦方律的笑容逐渐消失,脸色越来越差。 这些人评论的都是什么东西! 【老婆!!我的老婆你终于发正片了!!!】 【老婆穿汉服好美好美!!!脸脸好红哦,抱起来狂亲么么哒!】 【我命中注定的汉服老婆!】 她们凭什么喊阮存云“老婆”?? 除了“老婆”,还有人喊“宝贝”,“亲爱的”,各种黏腻的称呼,秦方律平时压根都说不出口。 他觉得喊对方大名就是最好的,因为名字具有唯一性、确定性,不是随口乱叫的。 但现在他好生气,怎么已经有这么多人叫阮存云这些郑重的称呼! 秦方律深吸一口气,避免自己被气死,去客厅撸了一圈猫才回来继续看。 没想到下面的评论更露骨。 【牙妹的嘴唇好红嘿嘿,是我咬的!牙妹的脖子好白,我晚上就亲!牙妹的脚踝好细,我直接舔嘿嘿嘿!】 【牙牙的小虎牙太可爱了嗷,快来给姨姨亲亲。】 【老婆漂亮死了,想爆炒。。。(不是,瞎说的,别信)】 秦方律把手机一摔,无能狂怒。 他自虐式地往前翻,阮存云每一条照片底下都有类似的评论,而且是大片大片的,看得出阮存云本人都习以为常了。 秦方律把自己摔进床,手机可怜地蹦跶了两下,砸到了地板上。 他突然蹦起来,想到虎牙在QQ上说的,他喜欢蛋老师的画很久了。 秦方律仿佛望见梅子的渴水人,他突然意识到,虎牙既然那么喜欢自己的画,应该会在自己的微博下有评论吧! 他急于证明,虽然网上有很多人喊阮存云“老婆”,但他最喜欢的其实自己,这个叫BALLS的画手! 秦方律迫不及待地打开自己的微博,飞快略过各种评论。 几乎翻到底,也没看见任何评论是来自“Coser虎牙”的。 越看心里越沉下去,手臂卸了力气,秦方律瘫进大床。 说虎牙喜欢BALLS——这是假消息吧? - 春风渐暖,阮存云还没完全从各种假期里缓过来,新的工作就排山倒海地压在了他身上。 新年新气象,Rain姐交给了阮存云一个新的任务,他不仅只用做别人交给他的事,还要当一个小组的领导,组织其他部门的同事一起做项目。 阮存云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好了很多,至少和组内的同事相处都很愉快。 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他却又被一脚踹出了舒适区。 每天都要和素未谋面的同事们见面、组织大家一起开会,万一遇到了意见不统一的情况,阮存云还要硬着头皮解决。 一天下来,阮存云的电量直接变成负数。 他忙起来之后就会全身心投入,所以经常开完会回来之后,发现桌上多了一条巧克力,或者一包薯片,或者空掉的杯子被加满了水。 阮存云笑着偷瞄秦方律一眼,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阮存云很怀念之前无忧无虑地独占秦方律休息室的时候,那时他无知者无畏,在里面睡了好多个充足的午觉。 新年以来,阮存云都没有再去秦方律的休息室。 一是实在是不合适,虽说他之前也总是去,但现在两人关系不同了,在大中午的去老总私人休息室,让阮存云很心虚。 再就是最近休息室那里被围了起来,时不时传来噪声,似乎在装修。 小莓紧跟公司八卦,向阮存云解释道:“科技部最近整个好像都要翻新,我们要有船新版本的办公室了!” 这种事和商业机密无关,阮存云下班的时候顺嘴问了秦方律一下:“科技部要装修成什么样?” “不是什么大改动。”秦方律说,“大家的桌子用太久了,换一下,大的布局不会变。” “那你的休息室怎么在装修?”阮存云问,瞬间理解了,长长地“哦噢”了一声,“原来是老板打算借着翻新办公室的机会,把自己的休息室装修一遍!” 秦方律没解释,只笑着说:“等装修好你就知道了。” 阮存云没有等太久,在一个下午,秦方律休息室外的围布都拆开了,之前隐蔽的入口变成了一面大的玻璃门,门外挂着“休息室”三个字。 与此同时,一封正式邮件发到了科技部每个人的邮箱里,仔细地介绍了新开放的休息室。 里面有三个私密性很强的睡眠休息舱,旁边有一排带门帘的小房间,只能容纳一个人,适合那些喜欢自闭的员工。 休息室里有一个开放的柜子里放着毯子和靠枕,大家可以随意取用。 详细的介绍下写着一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充电方式,有人可以在聚会中获得能力,有人喜欢在独处中恢复。如果你想休息一会儿,欢迎享受这里。” 阮存云比其他人更欣喜,这简直是梦中情室!太适合他这种自闭患者了! 晚上的时候,秦方律问他:“喜欢新的休息室吗?” 阮存云即答“喜欢!”,突然意识到什么,表情凝重地问:“你不会是专门为我修的吧?太昏君了。我这么想是不是自作多情?” 秦方律道:“嗯,有点自作多情,但也不完全是。” “自从我见到你中午独自睡在我休息室,我就有这个想法了。”秦方律笑着说,“所以确实是为你建的,但更是为了其他那些和你类似的同事。” 阮存云抿抿唇:“难道有人和我一样自闭吗?我感觉全公司数我最拉胯。” 秦方律狠狠敲他一脑瓜崩:“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内向并不是缺陷吗?每个人的价值都那么不一样,我们要让外向和内向的人都感到舒适,而不是让所有人都变成社交达人。” 没过几天阮存云就发现秦方律是对的,因为他本以为休息室会无人问津,结果预订系统天天爆满,午睡时间更是要靠手速才能抢到一个自闭小房间。 有天中午小莓迈着神清气爽的步子从单人休息室里走出来,阮存云有些惊讶,因为平时小莓非常活跃,中午能自如地和各种同事聊很久的天。 “小莓姐,新休息室怎么样?”阮存云好奇地问。 小莓简练道:“爽!” 休息室装修完了,接着轮到工作区。 工作区的桌椅从一开始就没换过,确实到时间换新了。 为了最大程度降低对工作的打扰程度,科技部的安排是,大家下班时把桌子里的东西都装进盒子里,标上名字,放到一起。 下班后,工作人员来换桌子,大家第二天早上来上班就能看到自己的盒子放在新桌子上了。 因为工程量有些大,这天特意下班早了许多,整层楼都响动着收拾东西的声音。 小莓叽叽喳喳地和同事聊新的休息室,顺便憧憬新的办公桌。 阮存云才从跨组会议中归来,头脑昏沉,迫不及待地想赶紧收拾好东西回家睡觉。 在一片嘈杂中,阮存云麻木地把自己抽屉里的玩意儿清出来扔进纸盒里,突然一个花花绿绿的封面出现在视线里,他立刻清醒了大半,手忙脚乱地用东西把它给盖住了。 是之前徐飞飞送给他的那本有蛋老师参与的合志! 这可不能直接放纸盒里,被同事们看到了肯定会被问。 阮存云趁旁边没人注意他,手速飞快地把合志塞进自己包里,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清东西。 总算是把盒子收拾好,阮存云在上面贴好自己的名字,抱着它走到盒子堆放区。 人来人往,已经有很多盒子放在旁边。 阮存云挑了个人少的地方走过去,猛地顿住脚步,在一堆盒子中间看到了一摞花花绿绿的书。 最上面的那本,赫然就是和自己那本一模一样的合志! 难道这公司里还有另一个人也拥有这本合志吗?是谁? 震撼还没完,阮存云顺着这本往下看,底下压着两本漫画书,最下面是一本原画集。 头皮细细地发麻,从天灵盖噼里啪啦地麻到脚尖。 这是谁的东西?哪来的二次元?赶紧给我出来!! 阮存云还麻着,一大摞厚厚的文件突然被“砰”地堆在了合志上面。 阮存云眼睛都要瞪出来,这也太暴力了吧!蛋老师的合志怎么能被这样对待! 他愤怒地抬头,竟对上了秦方律木然的双眼。 两人无言对视,阮存云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定格,秦方律因为疲倦和疑惑而无语。 “你……你……” 阮存云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一句话。 秦方律叹了口气:“我的东西太多了,搬了三个盒子都没搬完,Kiki今天放假,只有我自己清了。” “不,我不是要问这个……我等下可以和你一起清,但我是想问!” 阮存云指着那堆文件下的合志书脊,声音渐渐低下去,充满了不确定:“这,这是你的吗?” 秦方律眨眨眼,半弯下腰去看,直接把书抽了出来。 辨认了半秒才想起来,哦,这是当时寄给他的样刊,他一直放在公司没带回去,都快忘记了。 秦方律这下也精神了,心想这本合志太懂事儿了,主动往阮存云眼睛里撞。 他大方承认:“嗯,是我的。” 阮存云这次眼睛真要瞪出来了:“我知道你玩游戏,但你还,还看同人?看漫画……?” 这几个词,阮存云居然对着秦方律说了出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有种穿着cospy衣服到公司跳舞的荒谬感。 秦方律干脆把剩下那两本漫画也抽了出来:“偶尔压力大了会翻两下,效果挺不错的。” 阮存云不知道该说啥了,理智还没完全接受,但脑子已经自动进入了“找到同好”的状态,把一切不合理与震惊都推到了后面。 他的语调都开心地扬起来:“你那本合志我也有一本。” 秦方律瞳孔一缩:“是吗?” 他蓦然心跳加速。 阮存云是因为自己买的这本合志吗?合志里有那么多老师,他喜欢的是谁? 阮存云当即拉开自己的包,露出里面合志封面的一角,悄悄展示给秦方律看:“是啊!” 他接着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是徐飞飞送给我的,当时下了大雨,我把这本书放衣服里搂着才没让它被淋湿。” 电光石火,秦方律很快回忆起去年那场大雨。 他在楼上看着阮存云和另一个男生举止亲近地冒雨走路,那时他以为阮存云怀里紧紧护着的东西是男生送的礼物,还莫名其妙吃了顿自作多情的飞醋。 当时秦方律问阮存云,是不是很喜欢这个礼物,阮存云笑得眉眼弯弯,斩钉截铁地说“很喜欢!” 现在才知道,那个男生是徐飞飞,而阮存云怀里护着的东西,是自己参与创作的作品。 秦方律喉咙干涩,大脑停运,紧巴巴地问:“为什么那么护着这本东西?” 阮存云羞涩一笑,十分不好意思,磨蹭了半天才说:“里面有个老师的作品,我很喜欢。” 秦方律觉得思绪和声音都不属于自己了,他几乎是靠着意志力,颤抖地问了一个字。 “……谁?” 其实他不应该问的,因为秦方律害怕听到别的答案,害怕是别的老师的名字。 阮存云几乎秒答:“BALLS。” “咚”地一声,余音阵阵,秦方律的心脏彻底不跳了。 接着阮存云如梦初醒,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对着谁在玩火。 阮存云急忙解释:“你别多想,我只是老师的一个无名小粉丝,对她没有一点非分之想!我是喜欢她的画,不是喜欢她的人!” 秦方律彻底宕机。 他该高兴吗?但好像也很伤心。 阮存云接着解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真的,蛋老师已经有男朋友了,她跟粉丝关系很纯洁的。” 秦方律麻了。 第64章 “小云,你还没放完东西呢!”小莓走过来拍了一下阮存云的肩膀。 阮存云兴致勃勃地打算继续介绍蛋老师,这下突然意识到他还在公司,旁边不远处就是同事们,他和秦方律也离得太近了。 秦方律看起来神情有些恍惚,阮存云心里沉了一下,先对小莓解释道:“秦总东西太多,我帮他搬。” “噢噢。”小莓恍然,笑着问秦方律:“秦总,我也能帮把手。” “谢谢,不用了。”秦方律很快道,“我自己再搬最后一趟就行了。” “好。”小莓转身挥手,“那秦总小云,下周见啦。” 同事们七七八八地离开了公司,阮存云默默地龟速收拾东西,秦方律在楼层里背着手转了一圈,剩下的大部分人也都立刻跑光了。 环境渐渐安静下来,刚刚上头的热血随着下班的人群一起冷静了,强烈的不真实感涌上来。 秦方律居然看漫画?秦方律居然和自己买过同一本合志? 简直像做梦一样。 秦方律走近,问了句废话:“一起下班?” 阮存云背着包往外走,小心翼翼地答非所问:“你真的看漫画啊?” “我真的看啊。”秦方律笑出六颗牙齿,“你很喜欢?” 阮存云扭过头去,两秒后转过来说:“我喜欢呀,很喜欢!” 得到肯定的确认,阮存云似乎还是不敢相信,随口问了一个秦方律看的那本漫画书后面的情节,秦方律对答如流。 “哎呀,我们怎么没有早点知道!”阮存云懊恼地哀嚎,好像要化身月下狼人。 秦方律笑出来:“嗯,是我没有早点说。” 阮存云一愣,慢慢道:“其实……我也没有说。” “别管了。”秦方律俯身替他系好安全带,“现在知道了不是很好嘛?”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动漫的?”阮存云坐直了身子,眼睛亮亮的。 秦方律随手把领带扯了,平稳地踩油门:“这我真不记得了……八九岁,十几岁?反正是小学的时候。” “这也太早了!”阮存云惊道,“你怎么接触到的?” 秦方律难得顿了一下,语气似乎有些模糊:“就在家里电脑……随便就看到了。” “我是同学安利的,当时刚好动画化的一部番,童年回忆!”阮存云笑道,“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哪部?”秦方律立刻问。 阮存云说了个名字,秦方律瞬间门长长地“哦”了一声:“我高中之后的暑假看的。” 阮存云笑着说他:“好老,我童年的时候你都高中了。” 秦方律反过头来倨傲道:“那些经典老番,你们这些小年轻看过吗?你甚至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说几部!”阮存云火气上来了,“如果有我没看过的,我就……我就不要这个月的奖金!” 秦方律被这充满社畜气息的赌注逗笑,认真地说了几部,还真有一部是阮存云没看过的。 实在是个偏门老番,他甚至都没听过。 “奖金就算了,人力资源部发,我管不了。”秦方律慢悠悠地笑。阮存云兴致勃勃地连珠炮弹问:“你看的第一部 是什么啊?最近看了那个新番没有?还有个老番居然要完结了!” 一部作品的名字说出口,两个人就能不停顿地聊十几分钟。 回家的路程从来没有这么短过,车子早早熄火,两人坐在车里聊天,好像怎么都聊不够。 舍不得再见,阮存云心想,邀请秦方律去自己家里玩玩吧,让他看看自己整面墙的漫画手办收藏,肯定能羡慕死他! 然而转念一想,还有两顶女性角色的假发放在客厅。 秦方律只是看纸片人,没准他对cospy不感冒,也说不准他说喜欢女装的男生有什么看法。 阮存云已经很满足了,秦方律喜欢二次元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事情。 秦方律伸长手臂,从车后座拽出一个抱枕,是之前有次阮存云摔倒后,垫在他身后的猫咪老师。 “这个抱枕,其实是我自己的。”秦方律咳了一声,“不是我表弟的。” 阮存云费劲地把这段回忆扒拉出来,顿时哭笑不得:“我当时说我表妹也喜欢……其实说的是我自己。” “我家有个一模一样的猫咪老师抱枕。” 秦方律“噗”地一声笑出来,望进阮存云眼中:“什么时候让两只抱枕见个面?” 这话是想上楼坐坐的意思了。 阮存云有点紧张地抓着猫咪老师的脸:“下次吧,好不好?你别急。” “我不急。”秦方律摇摇头,“一点都不。” 回到家后双腿还是漂浮的,阮存云望着桌边的两顶假发发呆。 一顶是漫展要用的,他慢慢地在修。 另一顶早就修好了,本来是为了cos蛋老师画的小魅魔。 后来蛋老师把他拉黑,阮存云决定和画手太太保持距离,不想再cos了。 但蛋老师后来又想把他加回来,道歉两次,阮存云立刻倒戈,蛋老师在他心中的形象越发高大,因为她虽然有的行为让人不爽,但挺真诚。 晚上,他一边给秦方律推最近看到的好番,一边看漫展群里的消息。 群里的coser在漫展上要么是要表演,要么是要办见面会。 为了活动的顺畅,节目单在群里是公开的。 因为心情好,阮存云罕见地在漫展群很活跃,接着别人的队形,说彩虹熊小姐姐是“coser里最会跳舞的,舞见里cos最还原的。” 阮存云刚现身,就被群友哇啦啦地围住了。 舞见-彩虹熊:【我愿把这个头衔让给牙妹!!】 Coser-啾啾狗:【捉住牙妹!好难得看到你发言。】 Coser-小檬:【嗷嗷虎牙!贴贴!=3=】 Coser-飞飞:【woc,这谁啊?】 阮存云有点被吓住,但在网上,他的社恐症状没那么严重。 他回复彩虹熊:【熊熊瞎说,我怎么可能有专业人士跳舞好!】 Coser-小檬:【我从没看过牙妹跳舞诶,好期待好期待!!】 Coser-啾啾狗:【我要坐在第一排录像,牙妹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练好表情管理。】Coser-虎牙:【靠。】 Coser-奇塔:【哈哈哈,话说,牙妹跳舞可以吸引蛋老师的注意力吧?】 Coser-啾啾狗:【啊哈哈哈哈哈,虎牙喜欢蛋老师这件事,竟然如此出名嘛!】 Coser-小檬:【笑死,还有谁不知道的吗→_→】 舞见-彩虹熊:【好可惜哦,蛋老师看过自己粉丝的cos吗?】 Coser-虎牙:【???】 阮存云就一下子没看手机,突然看到四条把自己和蛋老师的名字摆在一起的消息,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这群人在干什么! 他们有没有想过,蛋老师就在这个群里! 齐畅果然是好兄弟,阮存云还没来得及讲话,他就先说了。 Coser-畅:【。。。楼上的,你们知道蛋老师就在这个群里吗?这不是纯coser群。。。】 Coser-奇塔:【靠。对不起,撤回了。】 Coser-啾啾狗:【靠,我也撤回了。】 Coser-小檬:【靠。】 Coser-奇塔:【笑死,但我盲猜蛋老师不看QQ群消息。(呜呜这是可以猜的吗)】 Coser-啾啾狗:【确实,就像章鱼老师。大佬们从来都不在群里讲话TwT】 虽说蛋老师试图加自己QQ好友,但阮存云确实觉得蛋老师是不看群聊天的类型,所以也没有太在意。 然而下一秒,一条回复让全体人员都沉寂了。 画手-BALLS:【看过,很好看。】 阮存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他这才发现蛋老师回复的是彩虹熊问的那句“蛋老师看过自己粉丝的cos吗?” 阮存云呆望着屏幕,字正腔圆地爆出一句:“我操!” 蛋老师是夸自己了吗?蛋老师是夸自己了吗!这算不算被翻牌了! 几乎是同时,阮存云瞬间门收到好几条小窗消息,高度一致的“哈哈哈哈哈”,和“恭喜牙妹!” 徐飞飞动作最快,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兄弟这就帮你把蛋老师的句子截图打印下来,让你每天睡前都能看几遍!” 阮存云感激涕零:“谢谢你,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 蛋老师这句话可不得了,炸得群友刷了好多条消息,不仅有恭喜虎牙的coser,还有很多画手和写手也被炸了出来,因为他们吃过不少蛋老师做的香香饭。 蛋老师发了这条消息之后就消失了,只留下一池被搅乱的水。 阮存云在漩涡中心,一句话也没再在群上说,只是私聊问齐畅:“齐老师,之前做的小魅魔裙子半成品还在吗?[乖巧]” 齐畅立刻回复:【反悔啦?】 阮存云嘴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日子过得有点太开心,阮存云收到了蛋老师的表扬,还渐渐发现秦方律跟自己是真正的同道中人。 阮存云把假发收拾起来,刚拉开柜子,便看到挂满空间门的各种裙子。 他有很轻地叹了一声。 即使知道秦方律的兴趣,阮存云还是拿不准秦方律对这些的接受程度怎么样。 唯一确定的事情便是,阮存云比以往更想要秦方律知道自己的爱好,虽然有点怪,虽然可能不被大多数人接受,但他想要告诉秦方律—— 这才是真实的阮存云。 事情不能一蹴而就,阮存云打算慢慢来。 毕竟在二次元群体中间门还分很多程度,有人口味比较小清新,有人喜欢热血漫,有人只是随便看看。 但阮存云——他知道,自己是最变态的那一类。 一下子就展示自己最变态的那一面好像不太合适,他思忖。 自从知道秦方律也喜欢二次元,周末的安排便简单许多。 阮存云简单思索,便问秦方律:【我周末想带你去个地方,你有空吗?】 秦方律回答“非常有空,你想带我去哪呀”。 最合适的地方只有一个,那里有漫画有游戏有猫猫,摆出来的都是大众可以接受的作品,氛围轻松愉快,比家多了些新鲜感,比一般餐厅多了许多亲切感。 阮存云问:【你知道秘密基地吗?一个主题咖啡厅。我一定要带你去,你会很喜欢的!】 秦方律过了半分钟才说:【好啊!】 周末,两人约在街心花园见面,都穿得很休闲,一起往秘密基地走去。 见秦方律步伐很坚定,阮存云问:“你之前来过?” 秦方律诚实点头:“来过,就是程开的店。” 阮存云大惊:“你的那位朋友?他不是做投资的吗!” “他当时瞎扯呢。”秦方律三两下就把人卖了,“他其实是秘密基地的老板。” 阮存云:“我操。” 秦方律低眉顺眼:“现在不装了。” 快到秘密基地的时候,阮存云突然看到前面有两个熟悉的背影。 秦方律不够熟可能认不出来,但阮存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白蔷薇和齐畅。 阮存云暗道不好,救命啊,这两个人不会也要去秘密基地吧? 他还没完全想好怎么向朋友们介绍秦方律的属性,因为之前他们在别墅实在演得太拿腔拿调了。 然而眼睁睁的,他看着白蔷薇和齐畅推门走进了秘密基地。 走到门前时,阮存云有一瞬间门的犹豫,但秦方律已经推门而入,阮存云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一进屋就有猫猫在脚边乱窜,阮存云看到白蔷薇在书架后面挑书,便拉着秦方律往反方向走。 “那边有游戏机可以玩儿。”阮存云介绍着,接着意识到秦方律可能不需要介绍。 还没走到游戏机旁边,阮存云远远地就听到徐飞飞的声音:“我靠!我就说这一关很好过的,你偏不信!樱樱刀老师的游戏怎么可能有bug!” 接着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游戏做得真的一般,下一关也不太行,不信你试试。” 阮存云刹住脚步,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 徐飞飞坐在沙发里,眼睛冒火地打游戏,秦总的“合作伙伴”程开先生靠在沙发扶手边,对徐飞飞的操作指手画脚。 一人维护樱樱刀,一人贬低樱樱刀,吵得不可开交。 秦方律也停下了脚步,似乎在分析眼前的场景。还没等两人分析完,白蔷薇和齐畅迎面走来,白蔷薇说着“我就说是飞飞的声音吧你还不信!” 当他们俩看到秦方律和阮存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了。 阮存云看到白蔷薇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疑惑,接着仪态大方地走了过来。 “小云,好巧!秦总,最近生意怎么样?” 阮存云想说“别演了,秦方律是一路人”,但蔷薇姐气场太强,进了角色就容不得别人打断。 她继续道:“我和齐畅在街边看到这么个挺可爱的咖啡店就进来了,正好给我侄女买几本小人书。” 说着,白蔷薇举了举手里的书。 程开一听“秦总”就站起来了,眼前人数有点多,而且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他迅速判断出,这位女士是阮存云的朋友,而她叫秦方律“秦总”,自然是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程开骄傲地看了秦方律一眼:哈哈,看哥们儿的!我绝不会让你跌面儿! 程开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秦总的合作伙伴,约好了今天勘查一下这条街的客流情况。” 他转向阮存云:“你好啊,又见面了。” 白蔷薇矜持点头:“您好,秦总的朋友是吗?幸会幸会,鄙人姓白。” “你和小云见过面啊?” 程开笑了笑:“是的,之前偶然在街上遇到了秦总和阮先生。” ……阮存云要晕厥了。 他要离开这里!! 徐飞飞皱着眉站起来,指着程开:“你扯什么屁?特么的跟我打三小时游戏了!” 接着他转向白蔷薇:“你们怎么来了?能不能说人话?” 最后转向阮存云:“你们怎么也来了?秦总来干嘛?” 白蔷薇和程开还维持着礼貌的商业微笑,带着些许掩不住的困惑,看着衣冠笔挺的秦总,和旁边一脸崩溃的阮存云。 衣冠笔挺的秦总轻车熟路地从架子上拿下来一个盒子,云淡风轻、言简意赅:“出了新手办,我陪男朋友来进货。” 第65章 空气彻底凝滞,白蔷薇呆若木鸡,齐畅站在她身后打量众人,渐渐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程开眼睛都要瞪出来,直愣愣地问秦方律:“你不装了?” 白蔷薇跨到阮存云面前,眼神复杂地问他:“你也不装了?” 阮存云陪笑着挤出一个“是”,秦方律冷漠地点点头。 程开一把揪住秦方律的衣领,白蔷薇疯狂摇晃阮存云的肩膀,两人异口同声:“那你们特么的早说啊——!” 阮存云为自己辩解:“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秦方律笑着看程开:“我想看你尴尬。” “草!”程开汪了一声。 徐飞飞后知后觉地站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程长枪,你和秦总认识?” 秦方律高高挑起眉,玩味地重复了一遍:“程,长,枪?” 程开冷汗直冒,靠,他怎么忘了这茬!这是他起初瞎几把编的名字! 徐飞飞和秦方律神色各异地望着他,程开一时不知道该去捂谁的嘴。 情急之下,程开当机立断、以攻代守,指着徐飞飞喊:“徐一帅,我和谁认识关你什么事!” 话音刚落,徐飞飞脸都绿了,情急之下冲上去捂程开的嘴:“嗷——你快撤回刚刚那句话!” 很可惜说出去的话是不能撤回的,“徐一帅”三个字已经迅速传达到了其他几个人的耳朵里。 白蔷薇和阮存云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笑,泪花都笑出来了:“徐一帅啊哈哈哈哈哈哈!” 齐畅笑得很矜持:“嗯,确实是飞飞会给自己取的名字。” 程开终于意识到了:“草,你编了个假名字!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呢!” 徐飞飞不甘示弱地骂回去:“你也是啊!而且对着一个陌生大叔谁会说真名!” “你说谁是大叔——”程开震惊道,“我难道还不够风流倜傥年少有为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吗!” 白蔷薇和阮存云笑得要断气了,齐畅捂着嘴默笑,秦方律一脸淡然,举着手机录下程开的糗态。 “秦狗你干嘛呢!”程开捂住他的手机摄像头,咬牙切齿地瞪他,“你当时说自己傻逼的时候我都没录你!” 阮存云疑惑地看过来:“你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傻逼?” 秦方律脸色一变,低声威胁程开:“程长枪,闭嘴。我不录了,我现在就删。” 白蔷薇极富穿透力的大笑一直持续地在空中回荡,徐飞飞气急败坏道:“白蔷薇!有那么好笑吗?” “徐一帅哈哈哈哈哈……”白蔷薇用手背擦眼泪,笑得太开心,顺口就开始编排才认识的人:“还有程长枪哈哈哈哈!你们俩太搞笑了吧!程长枪先生本名叫什么啊?” 程开没想到自己还会被新朋友鞭尸,哧地一笑,回敬道:“白女士本名叫什么啊?” 齐畅有点不爽,立刻投身战局:“程先生,您不是来勘查街道流量的吗?” 阮存云想起之前的事:“哈哈哈,程先生以前还说自己在搞投资呢!” 秦方律勾着唇角揭短:“没记错的话,白女士还在美国人睡觉的时候观察到自己的美股大涨。”徐飞飞叉腰道:“那也比你把小云按在浴室里欺负到走不动道要好!” 阮存云慌乱把徐飞飞扯住:“卧槽徐一帅你别瞎说!” 程开促狭地看向秦方律:“哎哟,玩儿这么花啊?” 徐飞飞转头望向齐畅:“话说你们那晚玩什么了?为什么不让我下楼?” 七嘴八舌,炮火乱飞,乱七八糟,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阮存云青筋突突地跳,高高举起一个游戏手柄,大声宣布道:“休战——全部人看向我!” 吵成一团的人终于停住,疑惑地望向阮存云,几双眼睛里明晃晃的不耐烦,全都在说:你最好有正经事要说,不要打扰我们群殴! 阮存云晃了晃手中的游戏手柄:“君子动手不动口,如果一定要分个高下,我们就用公平的决斗来解决问题!” “好!”徐飞飞第一个答应,蛄蛹着从榻榻米上捞了一个手柄,“诸君,像暴风雨一样战斗吧!” 程开不甘落后,握着手柄喊道:“勇者,赌上最强之名,荣耀必将属于我!” 饶是浓度很高,白蔷薇还是被两个中二病晚期患者雷到了,一脸吃屎的表情。 她摸了两个手柄,递给齐畅一个,像看神经吧一样看着他们:“我看你俩缺一个变身的魔法棒。” 阮存云浑身发麻,颤抖着把手柄连上游戏机,心中默念,好尴尬,好中二,他们怎么做到当众大声喊出这种台词的! 下一秒,秦方律一屁股坐到阮存云身边,邪魅一笑:“哼哼,你们终于认真起来了吗,放马过来吧!” 阮存云吃惊地望向秦方律,宛如吃了个煮鸡蛋,嘴大大地张着。 秦方律看阮存云一脸震惊,没忍住,弯腰照着他的下嘴唇轻轻咬了一口,说的话十分离谱:“饿了?先打游戏,把他们赢了,晚上回卧室再给你吃。” 老色匹白蔷薇敏锐地转头,觉得自己耳朵脏了:“哈???” 阮存云慢一步反应过来,推了秦方律一把:“卧槽,你别乱说!我没吃过!不对,是你没给我吃过!啊靠……说不清了!” 齐畅深吸一口气,接着爆发出今天忍耐了一个小时后最狂放的笑声:“啊哈哈哈哈哈——” 坐在榻榻米远端的程开没听清这边在讲什么,和徐飞飞大声密谋:“我们先结盟,集火那两对臭情侣!” 徐飞飞操纵着角色,毫不客气地一脚飞踢在程开小人的胸口:“你离我最近,我先耗耗你!嘿嘿。” “靠!”程开咬牙切齿,“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大乱斗这种游戏,一挑一的时候还是挺考验操作的,三四个人一起玩的时候虽有点眼花,技术好的人仍可以占上风。 但当参战人数在六个人及以上,屏幕上挤满令人眼花缭乱的角色、道具、技能、地图动效,操作技术就没那么重要了。 能在乱七八糟的战场里找到自己的角色,就赢了一大半,不因为犯蠢掉出地图,就赢了另外一大半。 乱,这个字可能就是大乱斗游戏的精髓。 室内回荡着此起彼伏的猿猴叫,似乎比刚才更加混乱。 徐飞飞大叫:“谁刚刚把我打飞了啊!程长枪你有病吧!”程开怒道:“你看清楚再骂,刚刚打你的是阮存云!” 阮存云嘿嘿一笑:“我溜了哈哈!啊啊啊齐畅你别追我啊。” 秦方律身子后仰:“快跑快跑,齐畅大招蓄好了!” 过了会儿,齐畅崩溃哀嚎:“草——我大招空了——” 白蔷薇痛击她的老公:“啊哈,看我一招干死你!” 很大部份时间里,阮存云根本看不清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谁杀了自己,自己又杀了谁。 反正一通乱打,连笑声都淹没在别人的笑声中,快乐得不分彼此。 一场架打下来,居然是齐畅得了第一,其他人都不服气,纷纷说再来再来! 不知道打了多少局,也记不清战绩,到最后每个人笑得嗓子都哑了,才终于停下。 徐飞飞意犹未尽:“我们在游戏上加个好友吧!之后可以线上约。” “行啊。”程开先答道。 他们俩掏出自己的机子,输入好友编号,一起喊了声:“卧槽!” “我们之前加过好友了吗?”徐飞飞惊道。 程开也惊了:“你就是之前那个勉强能跟我过两招的那个人啊!” “那人居然是你?”徐飞飞反问,接着反应过来,眉毛一竖:“什么叫勉强能过两招?小爷我碾压你好吧!” “切。”程开哼了一声,“来来来,换个游戏,我们单独碰两下。” 白蔷薇和齐畅的游戏续航性很差,打到现在已经是极限,正好乐得机会休息,便去书架区挑漫画过来看。 阮存云乐了:“是不是我们上次线上打大乱斗的时候他俩认识的?” 秦方律点点头:“应该是。” 程开和徐飞飞很快开局,如果说之前六个人玩的时候是在休闲,现在他俩就是真的认真干上了。 不论阮存云和秦方律在旁边怎么打岔他们也置之不理,全神贯注地火拼。 “靠——就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赢了!!” 程开一声怒吼,把手柄狠狠摔在柔软的靠垫上。 徐飞飞仰天长笑,高举胜利的双手,发出一大串意义不明的声音:“啊哈哈呜呼呼呼咦嘻嘻嘻咩嚯嚯嚯嘿哈咩咩喵喵汪汪汪哼唧嗷呜——!” 秦方律惊异地看向徐飞飞,似乎惊讶于人类如何能发出这样外星人的声音,阮存云默默替他抠出三室一厅。 白蔷薇见怪不怪地朝徐飞飞看了一眼,继续喝齐畅的草莓奶昔。 程开震撼地战术后仰,伸手摸了一下徐飞飞的喉结:“你怎么发出这种似猫非狗、如猪似羊的声音的?你在地球一定活得很累吧。” 徐飞飞触电一样弹开,急得脸红脖子粗,大声嚷嚷道:“你你你碰我哪里啊?救命救命非礼啊!我是冰清玉洁的直男!!我脏了啊啊啊!” 阮存云别过眼去,他不认识这个傻狗。 程开急了:“谁特么想故意碰你啊!谁还不是个直男了?就你冰清玉洁?” 徐飞飞闹了会儿也就消停了,舔舔嘴唇,挑衅地看程开:“其实你游戏操作也可以的嘛,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 程开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到徐飞飞继续苦恼问道:“那你对游戏应该有点了解啊,怎么会觉得樱樱刀老师的作品不行?” 程开斩钉截铁:“就是不行啊!游戏逻辑有问题,物理引擎不专业,美工很差劲,配乐也不贴合气氛,反正哪哪都不行。” “啊啊啊不许你这样说樱老师!”徐飞飞扑上来没留力地揍了程开一拳,“你放尊重点!” 秦方律用玩味的眼神扫过程开,分明捕捉到程开眼底的狡黠和享受。 啧啧。秦方律眯了眯眼。 一群人玩到了晚饭时间,程开笑嘻嘻地:“大家留下来吃晚饭吧!我请客。” 徐飞飞把前面的不爽都忘了,立刻笑开了花:“这么大方啊!我要点最贵的!” 白蔷薇和齐畅客气地说“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一边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阮存云知道程开是这儿的老板,所以没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劲,自然和秦方律一起把菜点了。 徐飞飞真的点了最贵的牛排套餐,塞了满口,模糊地叹道:“我来秘密基地很多次了,还是第一次吃这么贵的。” 程开问:“你觉得好不好吃?” “好吃!”徐飞飞介绍道,“我跟你们说,秘密基地还有芒果沙冰和炸虾寿司超级好吃!我是秘密基地专家,啥都可以问我。” 白蔷薇接腔:“哦。秘密基地楼上有什么?我还没怎么去过。” 徐飞飞如数家珍:“有卡座、迷你电影区、单人房,有个地方超级难找,我保证你们都没去过!就是一间挂着帘子的小房间,里面有好多好多绝版手办和高达,超级牛逼!” 程开挑眉,挺惊讶的样子:“还有这种地方?” 秦方律又淡淡地看了程开一眼。 阮存云这会儿觉出味儿来了,徐飞飞不知道程开是秘密基地的老板,还搁那儿吹牛呢,那些绝版手办估计都是程老板自己的收藏。 徐飞飞故作惊讶地反问道:“程长枪,我每次来都看到你也在啊,你居然不知道这个地方吗?” 程开装模作样地摇头:“不知道诶。你也太熟秘密基地了吧。” 徐飞飞粗枝大叶,骄傲地翘尾巴:“那当然!这儿哪里我没去过啊?我保证,这桌上,我肯定是最了解秘密基地的人!店长都得喊我一声专业!” 阮存云艰难地控制着面部肌肉,他快要为徐飞飞抠出一座紫禁城了。 本着兄弟情义,他在桌子下踢了徐飞飞一脚,徐飞飞没反应,继续炫耀他对秘密基地有多么了解。 阮存云憋笑得忍不住,又在桌下踢了徐飞飞一脚。 大腿根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秦方律俯身低声道:“别踹我了,我知道你急着想回卧室吃东西。” ……阮存云倏然抬眼,被秦方律拢进视线里,脊背发颤。 阮存云缓了缓,垂着眼,认真地问:“其实我真的没懂,你说吃你的……到底说的是上面还是,下面啊……” 秦方律唇角要飞起来了,说:“什么上面下面的,听不懂。” 红晕慢慢爬上耳朵,阮存云闭上眼,嘴唇几乎贴在秦方律的耳边,说些害臊的悄悄话:“就是……你说的到底是胸肌,还是,那个,那个……嗯,啊?” 秦方律在桌下轻轻捏了一把阮存云的大腿肉,笑道:“你想吃哪个都行,接受点单。” “你俩悄悄摸摸地说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呢!”徐飞飞突然高声点名,“齐畅问秦总,平时除了看漫画打游戏还喜欢干嘛。” 秦方律还没讲话,程开倒先笑了,意有所指地看了阮存云一眼:“秦方律,他平时啊——” 刹那间,秦方律精准地踩了程开一脚,满意地看到程开猛地倒抽凉气,秦方律保持着笑容:“大概就这些,跟大家也差不多。” 东扯西拉地吃完饭,程开恶狠狠地把秦方律拽到角落,问他:“你刚刚踩我干嘛?他们都知道你是个二刺猿了,就不能顺便让阮存云知道你是BALLS?” 秦方律心平气和道:“我还没做好准备让他知道,准确来说我自己还不知道怎么统一这两个身份。” 程开翻白眼:“屁事多。” 秦方律直接打他七寸:“行啊,我现在就去告诉徐飞飞你是秘密基地的老板,而且你就是樱樱刀。” 程开立刻扯住他,惊恐道:“别啊!” 秦方律微笑着看他:“为什么呢?” 程开拍拍胸脯,理由充分:“难得在三次元遇到小粉丝,我想再听他多夸夸我。听着太爽了!” 第66章 秦:【周末来我家玩吗?】 存:【程老板去不去?要不要我带游戏卡带。】 秦:【他来干嘛,发光发热发亮?】 秦:【带卡带!带上次你新买的那个恐怖游戏吧。】 存:【笑死,是你玩还是我玩啊?】 秦:【我看你玩(o^^o)】 存:【人菜瘾大!】 阮存云倒在床上聊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扬到了天上,一直在开心地笑。 上次六个人莫名其妙地在秘密基地团了个圆,鸡飞狗跳地过了一下午。 伪装都被扯下了,面具都扔掉了,裤衩子也不要了。 以前阮存云和秦方律的聊天记录还是“一起吃晚饭吧”,“等我一下马上到”,“晚安,我睡了”,十分正常的情侣聊天内容。 现在两人的聊天量暴增三倍,满屏的“那个番最终季出新PV了快去看”,接着是一条视频分享,“那个游戏更新了新内容,新地图好难酷啊啊啊”,接着是一条截图分享。 晚上,阮存云说“晚安,我睡了”,秦方律一个电话打过来,声音不辨喜怒:“我看到你游戏账号还在线,不是说睡了吗?” 阮存云尬笑:“哈哈,我忘记我们是游戏好友了。” 秦方律干脆道:“那再跟我打一局再睡。” 阮存云最近常常想,他的高管男朋友居然和自己有一样的兴趣爱好,这是多大的幸运? 以前他们被纯粹的彼此吸引,没想到契合的不止是心,还有那些世俗的喜好。 这感觉怎么说呢,像是去万里黄沙里淘到了一块金子,慢慢地把尘土洗去,发现金子上竟然刻着自己的名字。 阮存云沉入睡梦,模模糊糊想着的居然是:我和秦方律简直就是天生一对,磕死我了。 周中,阮存云突然收到一条QQ消息,来自漫展主办方,对方说希望全体参与活动的coser们穿cos的衣服录一段视频,会做成漫展的先导片。 上群里一问,剩下三个人也都收到了,主办方帮他们安排好了化妆和摄影团队,时间就定在周日。 阮存云有点头秃,为什么这些活动总是和他的日程撞上? 周日那天,他约好了去秦方律家里打游戏。 这下肯定是打不成游戏了,问题是他要向秦方律解释原因,说什么好? 按理说两人属性一致,阮存云的coser身份没什么不可说的,说出去之后秦方律可能更开心。 但按照现在观察到的情况,既然秦方律是个从十岁就开始混二次元的人,就不可能不知道cospy这种东西。 Coser虎牙,不说很火,但曾经也是屠过微博和空间的人,在cospy圈有一些小小的名气。然而秦方律从一开始就没认出自己,到现在也没发现,只能说明他对cos没什么兴趣。 更何况,阮存云如果只是cos男生就算了,他最常cos的还是女生…… 阮存云知道自己迟早要告诉秦方律这件事,但他想不好最好的方式,总是迟疑。 思来想去,阮存云还是抱歉地对秦方律说“周日突然有急事,能不能改个时间再玩”,秦方律自然是很快地答应,还告诉他“如果需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 阮存云默默地想,那你估计是帮不上忙了。 拍摄前还有一些流程,比如主办方要和阮存云确认cos什么角色,到时候要说什么话,摆什么造型,会和哪些别的coser互动。 主办方问:“你想不想cos一个男性角色?能让大家耳目一新。” 这么想,阮存云确实很久没有出过男性角色,他自己也挺期待的,便答应了下来。 视频拍摄分两部分,一半在场馆内,一部分在室外。 阮存云和徐飞飞一起到达的时候,化妆间里已经有好几个coser在了。 只要有徐飞飞在,阮存云就不用担心社交困难的问题,因为徐飞飞会帮忙介绍所有人,阮存云只用站在一旁微笑。 阮存云cos的角色是一个白头发的不良少年,化妆师给他上妆,还笑了下:“嗷哟,这么乖的小男生cos不良少年啊?” 徐飞飞坐在旁边也在化妆,插嘴道:“别担心,牙妹的cos绝对贴合角色,肯定带感。” 阮存云直着身子笑:“你突然嘴甜,会让我觉得你是不是欠我钱。” 终于完妆,coser们换好衣服走到拍摄场地。 之前背着书包、搭乘地铁过来的普通人们神奇地消失了,改头换面成为一群来自各种世界的信使。 不同颜色的头发,或华丽或精致的衣服,虚构的角色拥有了真实的躯壳,不同世界的角色们笑着交谈。 场务高声组织大家按指示拍摄,喊了声:“虎牙老师来这边!” 阮存云本来在和白蔷薇聊天,被叫到名字,便走了过去。 刚到场景里阮存云就进入了角色。 一头桀骜不驯的白毛,琥珀色双眸不耐烦地眯着,侧脸上一道细疤。 身穿敞开的宽袖外套,吊裆裤,脚踩一双脏脏的白球鞋,左边耳朵上戴着三颗耳钉,手腕和脚踝上印着纹身,吊儿郎当地在肩上扛着一根棒球棍。 拽得不行。 “好!就保持这个眼神。”摄影师移动相机。 Cospy中的阮存云仿佛换了一个人,他总是能捕捉到角色最微妙的体态细节,有时或许长得不太像,但他表现出的气质总是非常贴合角色,让人一看就觉得,哎,是那个味儿! 摆了几个造型,拍了两段视频,阮存云室内的部分差不多就拍完了。 室内部分是各个coser分着拍着,等大家差不多都拍完了,策划大手一挥,说:“老师们麻烦移步外面,我们再拍一组合照!” 这下大家都聚到了一起,阮存云本来是就社恐加轻度脸盲,再加上大家都扮成了二次元角色的样子,更加认不清楚谁是谁。 徐飞飞cos的是一个热血战斗番的超能力男主角,他仿佛真的有超能力,精准而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鹿鹿姐今天好美!哈啰KK老师!哇,泊月哥今天很不一样诶!” 一个身材高挑的旗袍美女朝他们款款走过来,开口却是纯正的男声。 “飞飞,好久不见。”泊月和徐飞飞对了一下拳头,很man的打招呼方式,由旗袍美女做出来有点搞笑。 泊月笑着转向阮存云:“牙妹,我们今天调换了一下,哈哈哈。” 阮存云也和他撞了一下拳头,笑起来都痞痞的:“泊姐好。怎么想着cos女角色?” “其实老早就想试试了。”泊月笑起来有点腼腆,“正好有这次机会。” 阮存云扬扬下巴,肯定道:“很成功,特漂亮。” 泊月也欣赏地看着阮存云:“难怪他们都说你牛,真把神韵都cos出来了。” 徐飞飞嚷嚷着:“太久没见面,见面都成商业互吹了是吧?” 他们一起笑起来。 外景拍摄在场馆的大门口旁边的公园,从侧门出来要走一段距离,还有许多路人来来往往。 在场的各位都是身经百战的coser。 什么穿着coser的衣服上地铁、在人潮密集的街心拍照,大家多多少少都经历过,因此早就对路人探究的眼神习惯了。 泊月和徐飞飞聊天太嗨,他们掉在队伍的最侧边,时不时和路人擦肩而过。 Cospy的时候,阮存云可以借着妆容和衣服,把自己装进另一个灵魂,假装体验很多不同的生活。 他吊儿郎当地走在旁边,懒得讲话,白发吸引力了太多陌生人的视线。 阮存云只是偶尔冷酷地扫他们一眼,真挺有不良少年那个范儿。 他们不远处有一个拖着小推车的大娘,车里装满了各种蔬菜,大概是刚刚买完菜回来。 公交车慢慢在前面的车站停稳,大娘拖着小篮追上去,四个小轮子哐哐响,一下子没握紧,脱手砸在地上,土豆西红柿青椒什么的滚了一地。 “哎呦!”几个人一起喊了一声,连忙跑过去。 泊月身高腿长,跑得最快,第一个帮忙把散落一地的蔬菜装进大娘的车篮里。 “您小心。”泊月弯腰扶了她一把 “姑娘,谢谢你啊。”大娘笑着望向泊月,“正倒春寒呢,你穿太薄了。” 泊月下意识地摇头:“没事儿的,您没事就好。” 低沉的纯男性嗓音。 大娘“呀”地惊声一叫,见鬼似的打量泊月,看到他旗袍领口上的喉结痕迹,脸色立刻变了。 “你一男的干嘛穿女的衣服?神经啊!” 大娘尖声骂道,避瘟神似的拖着小车往旁边躲,一边不住地念叨着,“男不男女不女的像什么样子,好端端的一小伙子穿旗袍出来吓人。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 泊月愣在原地没动,阮存云来不及和大娘解释,只能苦笑着拍了一下泊月的肩膀。 泊月捂心口,笑不出来,但语气挺轻松地说:“我受伤了。” 徐飞飞瘪瘪嘴:“泊哥明明帮了她,还被骂了一顿。” “没办法,这种事儿其实还蛮正常的,所以我的经验是不要开口和陌生人讲话。”阮存云叹了口气,“毕竟大部分人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 泊月摇了摇扇子:“我只是想试一下女生的衣服。” 阮存云低着头嘟哝:“什么是女生的衣服什么又是男生的衣服呢?什么是男生该有的样子,什么是女生该有的样子……谁规定的只有女生可以穿裙子。” 第67章 阮存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的是地球上的小猫咪可以拥有的名字吗?很担心铲屎官的精神状况! 他问秦方律:“你再说一遍?” 秦方律面如土色:“你还要鞭尸我?!” 黑猫粘人,踏过来绕着阮存云的裤腿蹭,阮存云终于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得地崩山摧壮士死,墙壁似乎都摇晃得要掉渣。 秦方律赧然:“别笑了。” 横行霸道这么多年,秦总什么时候不是高高在上运筹帷幄。 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阮存云手里,第一次生理反应,第一次为人动心,第一次尴尬到恨不得离开这地球,统统交付于他。 但一想到是交到阮存云手里,倒也没什么可尴尬的了。 阮存云笑了一会儿就停了,只是唇角明显上扬着。 他问:“你平时叫五个字的名字,猫听得懂?” 秦方律硬邦邦地回答:“平时叫简称。” 阮存云懂了,笑着低头唤了黑猫一声:“摄魂怪。” 小黑摇摇尾巴往小花的方向走去,头都不回。 秦方律默默捂住脸,不忍直视。 阮存云加重声音再次尝试:“夜堕!” 黑猫立刻回头,冲着阮存云喵了一声。 “哈哈哈哈哈。”阮存云开怀大笑,诚恳道,“说实话,名字起得挺好的,蛮酷。” 秦方律立刻得意道:“那当然。” 一件事说完,轮到下一件。 秦方律这个下午给阮存云的惊喜太多了,多到他都忘了自己本来是想给秦方律展示csplay的。 “你家卧室——刚刚连通异世界啦?”阮存云握着棒球棍,点了点秦方律家的墙壁。 卧室的墙壁早已恢复原状,只有相对而立的两座黑曜石装饰。 完全看不出刚刚墙上有一道入口,通向未知的旋转扶梯,秦方律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阮存云记忆力好:“你上次喝醉了,就是想进来这里吧?” 秦方律终于可以说出来:“是啊,这才是我家。” “我本来想找个正式的时候向你介绍的。”秦方律笑了一下,一手搭在黑曜石装饰上,如执事优雅弯腰,“既然被你撞见,说明你天生就是这里的主人,请阮先生随我来。” 阮存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轻揍一拳过去:“中二病治不好了是吧?” 秦方律已经无所谓了,抓着阮存云的手腕把他的手掌放到右边的黑曜石上,指示道:“往后摸,有一个平滑的小凹槽,指纹解锁。” 阮存云感觉到了,讶道:“我的指纹可以进吗?” “这里和大门共享一套系统。”秦方律说,“但只有我们两个的指纹有这里的权限。” “先触右边再触左边,口中要念‘命运之门,为吾开启吧’,门才能开。”秦方律面不改色地解释。 阮存云一步步按要求来,下意识低声道:“命运之门……草!” 白发不良少年很快反应过来:“你休想拉我下水!” 秦方律哈哈大笑。 隐蔽的墙壁再次缓缓打开,魔法阵投影在半空中闪耀着淡蓝色的光芒,半掩住后面幽深的旋转楼梯。 “太炫了。” 没有哪个中二少年能抵挡住异世界的诱惑,阮存云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不用人催,双腿自己迈起来,卧室墙壁在身后缓缓自动合拢。 穿过恍若无物的魔法阵投影,阮存云看到白玉阶梯扶手上的花纹,一路旋转着通向上方,隐约洒下蜜色的阳光。 “秦方律,你太牛逼了。”阮存云拾级而上,觉得此刻他要披甲戴剑才合适。 秦方律在身后笑道:“你还什么都没看到呢。” 阮存云三两步冲到阶梯尽头,眼前倏然开阔,惊得他挪不开眼。 他站在最高处,眺望整层布局。 这里宛如一个世外小镇,地板不是平的,有低缓起伏的坡度,像是山间门小路。繁花般的装饰架交相掩映,将整片空间门划分成不同的区域。 近处便是一张云朵样式的浅蓝色沙发,上面堆满小朵的云彩抱枕,秦方律解释说:“因为爬上来够累了,就近一瘫就能休息。” 路边有不规则的隔断矮墙,墙面向内凹陷,空间门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不同主题的手办和场景,氛围灯光填充其中。 阮存云一个个细细看过去,全是他看过的动漫作品,中外都有,每个场景都布置得精巧还原,每个小龛都像一个奇异世界的微缩切片,仿佛身临其境。 “这也太强了!”阮存云倒抽一口凉气,有种泪目的冲动,“比外面店里还会摆。” 秦方律低调道:“毕竟是我家。” 再往里便是电子设备区,不是传统的现代感,反而有种古朴自然,电脑和机箱都像摆在室内庭院里。 更隐秘处摆着一张圆形的宽大水床,天穹处斜开一方玻璃窗格,四时的日光月影倾倒在床褥间门,映着床边摆满绝版摆件的半包围弧形矮桌,如青葱灌木。 阮存云本以为秦方律私人的秘密基地会很酷、现代感的那种花里胡哨的酷,或者是像任何二次元那样贴满海报的家,却没想到是这样具有设计感的布局。 这已经不能简单地称作是宅男快乐屋,秦方律简直是自己在家搭建了一个小世界。 逛完全层,阮存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只剩下:太有钱了,太有心了。 秦方律家一面墙,能抵首都半套房。 “我愿意死在这里。”阮存云悠悠叹道。 阮存云全程陶醉钦佩的目光都被秦方律尽收眼底,秦方律觉得自己也有点醉,开口说:“好啊,我和你一起。” 阮存云这时才开始不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整个家都做成这样?” “我也想啊。”秦方律叹了口气,“但偶尔还是会有秘书或者合作伙伴之类会登门拜访,总得留一层装样子。” “装,样,子。”阮存云用手指戳戳秦方律的胸口,“你以前也在我面前装样子。” 秦方律反问:“阮同学,你现在也不打算装了?” 耳垂被轻轻拨动,秦方律垂着头逼近,声音很低,不辨喜怒:“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气息刚拂过,阮存云的耳根子就红了,几乎能看见毛细血管,黑色耳钉幽暗闪光。 阮存云顷刻间门打了个寒战,他被一波波的震撼裹挟,完全忘了自己现在也十分打眼。 他穿着不良少年的csplay衣服,戴着白毛假发,耳朵上三颗耳钉,虽然是夹的,身上数个纹身,虽然是贴的。 神经过电,阮存云的心跳一点点提速,秦方律没怎么提这身装扮,他心里怎么想的? 阮存云微微别过头,躲过耳尖的酥麻:“没打耳洞。” “你今天去csplay了?”秦方律温声问道。 阮存云喉结滚动:“嗯。” 他心里紧张得七上八下,照秦方律这个走向,接下来他肯定就要问为什么突然csplay,和谁一起csplay,为什么穿着衣服到他家里,然后降下对阮存云的审判。 秦方律或许喜欢,或许会厌烦。 但阮存云一个都没猜中,秦方律问:“不良少年?” 阮存云稍怔,掀起眼皮瞪他:“你一见面就喊了角色名字,现在还问什么?” 语气很凶,但心里很紧张。 这幅破格的模样,不像那个很乖的阮存云。 “嗯。”秦方律却单音短促地首肯,“这才有点不良的样子。” “哈?”阮存云拧眉抬眼,他不知道秦方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方律穿着浅色线衫,轻薄贴身,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半框眼镜,莫名扑来一股书卷气。 两人正好走到了书房的区域,一张宽大的实木书桌摆在柔软的毛毯上,手边一堵茶色的玻璃展柜仿佛高耸入云的天柱,两人站在桌边,像违法乱纪的坏学生和端庄得体的好老师。 “阮同学,还记得校规吗?”秦方律负手而立,没什么表情,不怒自威。 阮存云疑惑:“什么东西——” “又忘了?”秦方律温柔地打断他,语气却分明是凉的,“不准染头,不准打耳钉,不准纹身,要穿校服。” 每说一条,他就朝阮存云逼近一步,阮存云无处可逃,后腰撞上书桌面。 阮存云慢慢敛去茫然,眸中玩味的兴致一点点浓起来。 心中的担忧一扫而空,秦方律的行为明确表明,他喜欢自己这样子,喜欢得不得了。 阮存云扬起下巴,吊儿郎当地回视秦方律:“秦老师,今天我穿成这样,你有什么想法?” “违规。”秦方律冷若冰霜,“要罚。” 双臂抄过阮存云的膝弯一提,就稳稳地把他放在了桌面上。 陡然悬到半空中,阮存云的呼吸刹那紊乱,挨到冰冷的桌面,身躯一抖。 桌上摆着钢笔和墨水,还有一个精致的地球仪,阮存云此刻也像个物件似的被摆在桌边。 “先检查一下纹身的情况。”秦方律刚正不阿,扶着阮存云的膝盖往上摁,让他细瘦的脚根堪堪踩在桌沿。 阮存云垂头,看到秦方律冷淡的唇角,骨感的手握着自己的脚踝。 阮存云极力稳定呼吸:“秦老师要怎么检查?” 指腹摩擦踝骨,宽大的手掌握住白皙足尖,秦方律缓缓俯身,在阮存云脚踝上落下一个吻,换来一阵轻颤。 “记住了,第八个地方。”秦方律道。 阮存云难耐地仰起脖子,坐在桌面发抖,呼吸仿佛被掐住。 他没想到秦方律会吻下来,完全猝不及防,太超出想象。 大掌顺着纹身线条缓慢往上移,滑进宽松的裤腿里。 秦方律像在审视一份试卷,冷漠道:“裤子也不合规定,脱下来换掉。” 阮存云气息一滞,紧咬的唇齿间门哼出半个气音。 秦方律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三两句话就说得他想要求饶。 “上次在秘密基地,你说你想吃东西。”秦方律淡淡地颠倒黑白,“还是按规矩,老师先教你一遍,你认真学着。” 坏学生被老师按倒在桌上,凉飕飕的风像老师的命令一样冷,冰凉地刮过腿根,接着季节变换,春风暖热地包裹上来。 阮存云慌了神,撑起身子去扶秦方律,手忙脚乱,一时忘记了所有称呼:“秦方律,别——” 阮存云紧接着又被狠狠按了回去,后脑勺磕住硬邦邦的桌面。 秦方律模糊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第九……” 阮存云难以承受地转过脖子,胸膛剧烈起伏,逐渐涣散的目光落在咖色的玻璃柜面上,如水面摇晃。 视线慢慢模糊又凝聚,终于看清,柜子里,竟安静地摆放着一个硕大的金属质感面具。 无论过去多久,阮存云都忘不掉的模样—— 尖利的三角形,锐角凶猛,像噩梦里爬出的魔鬼。 后腰猛地颤抖腾空,阮存云震惊地瞪大双眸,如折颈天鹅:“啊——你——” “……被吓到了吗?抱歉。”秦方律顿了一会儿才起身,声音里还含着新鲜浓稠的水汽,“那是我之前cs过的角色。” 阮存云慌乱地给秦方律递纸巾,声线和腿都颤得不成样子:“什么时候的事?” 秦方律没接纸巾,喉结上下滑动,模糊应道:“四、五年前,在一个漫展上。” 无侵无占,阮存云却浑身虚脱,泪水像失了禁一样流,从里到外都仍在长久的潮峰。 视线凝滞地与玻璃里的三角头面具对望,男人的身躯触手可及,与擦肩而过的回忆清晰重叠。 第68章 阮存云眼角通红,缩在桌面上打颤,宽松衣摆遮不住腿,看上去脆弱又可怜,哪还有半点不良少年的放肆桀骜。 “怎么哭了?”秦方律接了阮存云手中的纸巾,拭去他皮肤上的星星点点。 带着低哑地笑意:“这么舒服吗。” 五味杂陈的神魂沉回身躯,阮存云后知后觉地羞耻,蜷起双腿,把衣摆往下拉,企图遮掩。 他低着头,看到桌面上被自己弄脏的地方又慌忙别开目光:“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我今天的样子。” “你知道我在看到你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吗?”秦方律把阮存云的手拉开,不让他躲。 手臂相交,阮存云便看清了秦方律手腕上的那点红痣,和几年前角头男人手上的并无二致。 阮存云戚戚惶然,不知今夕何夕。 他怔怔地:“不知道……” 秦方律字字清晰地告诉他:“你在担心我不喜欢cospy吗?不会的,我自己也cos,虽然我只试过一次。其实只要是你喜欢的事情,我也会喜欢。” 他抚掌贴住阮存云颊边,俯身到他颈侧,呼吸低沉:“你今天非常帅,让我很想对你做不好的事情。” 阮存云闭了闭眼:“你已经做了。” 贴在侧脸的手摩挲着移到阮存云耳垂,秦方律即答:“还没做完。” 红痣近在眼前,阮存云眼眶霎时一红,身子往前一探,嘴唇便贴上了秦方律的手腕,温顺地把那点红痣含入唇间。 秦方律轻笑,托着他的下巴往上抬:“是不是亲错地方了。” 双目皆是水光摇晃,阮存云突然说:“我在五年前的漫展上见过你,我一直记得你。” 秦方律呆滞片刻:“什么?” “我见过你,你cos的角头,我记得你的红痣,在漫展上。”阮存云破碎地重复着关键词,不知道如何继续描述。 他喉头有些许哽咽:“之前我在水上世界里跟你说,我高中毕业的暑假差点被人骚扰,就是在漫展上。有个人救了我,那个人就是你,秦方律,就是你。” 秦方律怔忪道:“……我没印象。” 手掌下的肌肤明显地颤抖:“我当时被很多人围着拍照,有一个摄影师一直往我身边凑,是你过来把相机夺走,删了里面的照片。角头很可怕,把那人吓到了。” 轮到秦方律紧张又焦虑,艰难地翻出陈旧的记忆,他真的没有丝毫相关的线索。 那时阮存云应该比现在更水嫩,大眼睛尖下巴的少年,秦方律知道自己审美恒定,不会半分印象都无,但他确实想不起曾见过这样一个男孩。 “对不起。”秦方律懊恼道,“可能时间太久,我记不起来了。” “不是,因为我当时,当时——” 实话呼之欲出,阮存云徒劳地睁大双眼,企图从稀薄的空气中汲取勇气。 秦方律随着他心弦震颤,面上却不显露,手掌沉稳地包裹住阮存云冰凉的手:“慢慢说,我在听。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接受,你知道的,对不对。” 指尖传来的温度那么温暖,阮存云手心出汗,秦方律把他握得更紧。 阮存云紧紧闭上眼,试图逃离一部分的现实:“你记不起来很正常,因为我当时不是这样的。我那时……穿着女生的短裙,戴着假发,穿着高跟皮鞋。” 终于亲口说出来,现在许多年轻人见怪不怪的事情、仍然被许多长辈嗤之以鼻的行为,阮存云终于把自己抽皮又剥骨,毫无掩藏地袒露在爱人面前。 半晌没等到回音,阮存云惴惴不安地睁眼,紧接着就落入一个紧到让人窒息的怀抱。 秦方律一条手臂就足以把阮存云揽进怀中,此刻他用上了两条手臂,严丝合缝地箍着怀中的人。 “我想起来,你那时有一双紫色的眼睛。” 两段回忆清脆地撞上彼此,如飞鸽扇翅落地,如泉水叮咚入河,擦肩而过的时刻被盖章确认,阮存云在窒息中哽咽。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是男生,却穿女孩子的衣服。” “一点都不觉得,裤子裙子,不过是盖在人身体上遮羞的布料。” 秦方律说着,慢慢放开阮存云,侧身打开旁边的玻璃柜。 闪着金属光泽的面具重见日光,没想到是此情此景。 “人因为生理差异被分成了两类,被称为‘男’和‘女’,但男应该怎样,女应该怎样,每个人应该怎样,这不是自然准则,只是社会概念。” 秦方律从柜子里取出那副沉重的头盔,双手紧握,缓慢地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模糊的记忆被灌进鲜活的血液,阮存云呼吸凝滞,呆呆地望着秦方律。 手指一颗颗把扣子推开,角头先生把上衣脱下来,露出结实完美的光裸上身。 他从远处一步步地朝阮存云走来,身躯舒展,姿态从容,气势凛然。 恍然回到几年前的盛夏。 面具里的变声器早就被取下,秦方律原声清晰地传出来:“他们不喜欢男生穿女生的衣服,或许是不希望男性失去强硬、变得柔媚。但特质是不分性别的,女生可以很酷,男生也可以很美。” “所以你不仅没错,更不用羞耻,反而应该自豪,你尝试打破人造的边界,只去体验生命本质的形式。” 阮存云难得笑了:“哪有你说得那么高大上。” 尖锐的面具直指阮存云,庞然怪物近在咫尺,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谢谢你。”阮存云深呼吸,“谢谢你的这些话,也谢谢你几年前……救了我。” 角头先生欺身靠近,可怖的尖角擦着阮存云的胳膊过去。 他低缓道:“你道谢的心不诚。” 阮存云喉结震动:“为什么?” 秦方律单手轻松地把头盔摘下,咚地一声放到桌上。 另一只手圈住他刚刚唇齿吸舐的部位。 秦方律哑声带笑:“因为你又起兴了。” 命门被温柔地制住,阮存云艰涩地呼吸。 氧气经过肺泡好几轮,还是供氧不足,阮存云最终颤声问:“要吗。” 秦方律一个字都没答,但幽邃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捏着阮存云的下巴深吻下去。 实木书桌高大坚固,角头面具被推到地毯上,接着是地球仪。 复古设计的地球在经纬线间悠悠旋转,始终不停,地轴有节奏地磕在球体边缘,周边的空气都细微发颤。 午后的阳光从穹顶的玻璃窗格泄下,迈着沉默的小碎步,逐渐往西横斜。 木桌被沉力顶撞着,也一点点移动,追着太阳的脚步,在地毯上倾斜。 阮存云哭到嗓子全哑,后半段只剩推拒,嘶声求饶:“不要了不要了……” 惯性维持了一阵子,秦方律方才听话地暂停,骤然轻缓,强忍着抵住阮存云的额头:“快了。” 从下午到晚上,从温暖阳光到金乌西沉,足足过去两个钟头,稀薄到几乎透明的水液溅落到地球仪的太平洋里,漫溢而出,淌过耸立的山脉。 最后阮存云如愿以偿,获得一个温柔的结局。 从里到外都空旷了,但又从里到外都是满盈的。 这回是真的结结实实地吃饱了,阮存云浑身是汗,酣畅淋漓。 今天的份量正好,阮存云在心里默默打出五星好评。 秦方律在云雾端悠悠转过好几圈,轻飘飘地回到人间,神清气爽,只胃口大开,作为前菜刚刚好。 但阮存云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卧在自己身上喘气。 秦方律羞愧又懊悔,阮存云明明说了不要,他却还是没停下来。 “桌子都脏了。”阮存云嘶声道。 秦方律披衣起身,给阮存云拿了杯温水,接着打扫战场。 扶起地球仪的时候,秦方律猛然怔住,伸出指尖沾了点,发现是几乎透明的清液。 他一下了慌了神,没见过这种情况,阮存云不会被他弄伤了吧? 秦方律问阮存云:“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昏不昏,眼花不花?各个地方都痛不痛?” 阮存云被前半句搞得莫名其妙,又被后半句搞得脸红耳热。 他羞怒地说气话:“痛死了!” 秦方律表面镇定,心里却慌了阵脚。 他只有上次船里的一次经验。 那是人生第一遭,他时刻都注意着,从头到尾都温柔,享受,但也备受折磨。 今天难得稍微放开一点,结果竟是如此这般,让阮存云亲口说了“不要”和“痛死”。 秦方律心里懊悔,发现果然还是自己学艺不精,眼高手低,给人的体验感很差。 他思忖片刻,决定这段时间先闭关修炼,绝对不再做逾矩的事。 阮存云不知道秦方律心里的想法,自顾自闭目养神,双手一伸就抱到秦方律滚烫的身躯。 “我问你件事。”阮存云说。 秦方律回神:“你说。” 阮存云眨眨眼,语气轻松不少:“夏天在深市要办一场大漫展,你想去吗?” 秦方律心头一震:“我想去。” 接着改口道:“我去。” “我也会去……”阮存云缓缓试探道,“但我会站在台上,穿裙子的那种。” 阮存云顿了半晌:“你想去看我吗?” 秦方律定定地注视着他:“想去,我一定去。” - 阮存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自从敞开地开了次荤,满足感维持了一阵子就不满了,身子叫嚣着想尝试更多。但他很苦恼,没有办法解决这种困境。 阮存云本来就不擅长表达这种直白的需求,一句“要吗”已经是他的极限。 然而最近他几次番地向秦方律暗示,秦方律顶多单方面地让他舒服就不再继续了,两人的衣服甚至都是整齐的。 阮存云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是秦方律工作太累了吗?难道他要到了中年危机了吗?! 左思右想,阮存云返回在秦方律家那天的记忆,一点点拿出来琢磨。 在自己燥热到无法控制之前,阮存云灵光一闪,似乎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好像在他说“不要了”之后,秦方律就停下来了,然后一直没再凶起来。 是这个原因吗?他该怎么说。 这实在是没法说出口,阮存云光是想想就受不了,思来想去好像还是只能求助万能的网络。 这种私密的事情,阮存云做不到和朋友分享。 因为朋友离得太近了,问他们和问秦方律本人是同样等级的羞耻。这事儿阮存云做不来。 在搜索引擎上寻遍各大提问都无果,阮存云猛然想起一个绝妙的好地方。 那就是他的微博小号啊! 反正牙妹在那里的裤衩子早就掉光了,粉丝对他放飞自我的风格都见怪不怪了,不如就在那里问,没准他的粉丝们都很有经验,可以真切地帮他一把。 说做就做,阮存云登上微博,发了一条新动态。 @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今天认真地问大家一个问题:我说要男朋友停下来,男朋友就停下来了怎么办?如何才能委婉地告诉他:请不要管我,大力一点!】 阮存云不急,但他还是坐等回复。 如他所愿,回复很快就砸到他脑袋上,只不过和想象中的稍微有点出入。 【??????】 【我掉线了吗,我断网了吗??牙妹有男朋友了???】 【啊这,虎牙傻逼你是不是被盗号了啊?】 【傻逼你被盗号啦!!!快回来!!!老婆快跟我回家!!】 【醒醒,你哪来的男朋友?】 【认真答题。你就要直接说:“用力,没吃午饭吗?炒我,不要停。”(o^^o)亲测有效。】 【牙妹,老公来了!我腰好,我不停!!!】 阮存云看着一大堆震惊的评论,颇为不爽地回复:【怎么,我不能有男朋友吗?】 【我不信。】 【我不信!!!】 【别丢人了,老婆快跟我回家。】 【太惨了,太惨了!虎牙连男朋友都有了,却还没等到蛋老师的翻牌!】 【卧槽,真的诶。哈哈哈哈哈!】 【我属实没想到,在被蛋老师翻牌之前,牙妹居然能先嫁出去。】 阮存云看到这几条评论,心里没什么波澜,毕竟他已经想好了只做蛋老师沉默的小粉丝。 过几秒,他又回头读了好几遍这些评论,越想越气。 是啊!蛋老师为什么还不点赞评论回复他?他写了那么多东西,蛋老师一条都看不到吗,呜呜。 还有啊,齐畅还在替他做小魅魔的裙子呢,蛋老师是不是都快忘记给过自己授权了? 虽说蛋老师至今还没和任何人互动过,但阮存云仍然贪心地想成为那第一个幸运儿。 【虎牙,虽然不知道你具体是哪一天脱单的,但既然你今天才说。那么就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让我们最后任性一回吧!】 【@BALLS,蛋老师,您的粉头虎牙,脱!单!啦!】 【@BALLS,点赞虎牙的微博,即可为您的粉丝送上最简单的祝福![玫瑰]】 【早就说了不要@BALLS,你们非要@BALLS!不要再@BALLS了,再@BALLS就不礼貌了!】 阮存云在微博上待了半天,什么有用的方法也没找到,倒是和网友们插科打诨地掰扯了半天。 看着好几条@蛋老师的评论,阮存云撑着额头笑了。 算了,阮存云摆烂了,懒得管。 反正每天那么多人@蛋老师,那么多消息提醒,蛋老师肯定翻不到这几条。 而且确实是大喜的事,他就让网友们开心开心吧。 第69章 阮存云的生日在草长莺飞的暮春,还有一两个星期,秦方律就已经开始焦虑了。 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阮存云的第一个生日。 阮存云没有说过自己的生日日期,但他的入职资料就在公司档案里,秦方律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秦方律熟读恋爱宝典,知道伴侣的生日是不可错过的重要日子,必须要好好表现,好好度过。 所以秦方律很早就开始准备筹划,只不过毫无头绪。 要惊喜,要出其不意,还要投其所好,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需要用心去做。 秦方律在网上四处瞎逛,希望从别人的案例中获得灵感。 逛了半天,灵感没找到,倒是收到了一条QQ消息。 漫展主办方问:【BALLS老师,您愿意参加漫展的一个特殊活动吗?】 BALLS:【什么活动。】 【活动名叫“打破次元壁”,我们想邀请来自不同领域的嘉宾,比如一个画手和一个写手,在漫展舞台上聊聊天、做小游戏、合唱之类的,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兴趣参与?】 BALLS:【有参与活动的嘉宾名单吗?】 【不好意思啊蛋老师,暂时还没有全部联系完呢。不过这是我们拟定的名单,您可以看一下。】 秦方律打开对方发过来的表格,看到几个嘉宾分类,有写手、画手、coser、舞见、唱见,每个分类底下都有几个名字。 直奔coser那一栏,秦方律一眼就看到“虎牙(等待询问)”两个字,心思活泼地跳起来。 秦方律没什么犹豫地:【我有兴趣。】 发出去之后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便立刻追问道:【怎么决定哪两位嘉宾一组?】 工作人员很激动:【啊啊谢谢蛋老师!】 对方很快回复:【这个配对会由网友决定~确定名单之后,我们会发起一个投票,人气更高的配对就会一起出席。所以很抱歉,您现在是不知道自己和谁一组的。】 BALLS:【好,知道了。】 工作人员:【所以您确认参加了吗QWQ】 BALLS:【确认参加。】 秦方律其实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和阮存云分到一组,甚至没有考虑自己要亲身出面这件事。 在接到邀请的那一刻,他就想要抓住这个机会,能正大光明地和阮存云同台,用他们最骄傲最真实的那一面,这或许是一生一次的机会。 然而退开一步,秦方律也有些不自信。嘉宾有那么多人,虎牙会想和蛋老师一组吗? 虽然秦方律亲耳听到阮存云说自己喜欢BALLS,收到过虎牙发来的好友申请,但他其实并没有看到直观的线索,虎牙的账号从来没有在自己微博下出现过。 秦方律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便打开了微博,想再去细细欣赏一遍虎牙的cospy作品。 照例塞满很多未读消息,很多@他的人,秦方律动动食指点开,一目十行地往下滑。 叫他去看好笑的微博的、向蛋老师表白的、不知所云地发疯的、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找他吐槽的、虎牙脱单了、遇到开心事找他分享的…… 等等,刚刚是一堆什么划过去了! 秦方律惊诧地呆滞,手指飞快地把页面往前面翻。 他确实没看错,好几个@连在一起,里面都提到了“虎牙”。 【@BALLS,蛋老师快来!虎牙脱单啦!】 【蛋老师@BALLS,来看看你的粉头,他有男朋友了!能不能保佑我也能找一个?】 虎牙——是他想的那个虎牙吗? 秦方律毫不犹豫地点进去,被带到了某位用户的微博底下。 那用户名叫“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这是秦方律为数极少眼熟的粉丝。 这位粉丝每次都在自己的图底下留评,为自己解决了几个感情问题,还说想cos自己的画,只不过他们最近都没有再私聊。 等等,秦方律坐直身子。 他的粉丝,是个coser,别人都叫他虎牙,他有男朋友了—— 如果这两个虎牙不是一个人,那这巧合就离谱到可以补天了! 秦方律头昏脑胀,滚热的血泵进指尖末端,阵阵发麻。 他定了定神,仔细观看这条微博。 【今天认真地问大家一个问题:我说要男朋友停下来,男朋友就停下来了怎么办?如何才能委婉地告诉他:请不要管我,大力一点!】 秦方律看了一遍,无语住了,又看了一遍。 这应该不是阮存云吧?阮存云说不出这样的话。 但一看发送微博的日子,好像又正好是他们做之后的那一天。 秦方律抱着震撼又质疑的心情继续往下翻,看到这位粉丝每次都转发了自己的画,附带很长的彩虹屁。 之前秦方律就看过,现在连在一起看,格外有冲击力。 从北欧回来之后画的少年冰座那一幅,对方评论:【把老婆牢牢锁在自己的御座上……老婆虽然看起来很痛苦,但其实自己也很喜欢……】 猫耳少年在行李箱那一幅,他说:【不守猫德的小猫咪是会被爆炒的。】 少爷骑马的那一幅,他说:【……不急于享用,而是准备一点点玩弄,嘶咬,再吃掉……乖小孩其实也很兴奋吗?】 秦方律百感交集地往下看,越看越觉得这不可能是阮存云。 如此露骨,如此活色生香。 阮存云被说两句就脸红,气息稍微靠近就发抖,才两小时就一直喊“不行了”,他怎么可能豪放不羁至此? 虽然但是,这位粉丝写得真的挺不错的,秦方律一不小心就看得停不下来。 重温自己画的同时,秦方律还顺带想起了自己画画时的心情,每一张画里都藏着自己的幻想,以及对阮存云隐秘难言的沉沉欲念。一路往下看,差点给他看硬了。 这粉丝是老粉,几乎一幅不差地转发,持续到了几年前。 不知不觉秦方律就快翻到底了,正准备退出去,突然被对方的一条古早微博牢牢吸引了视线。 时间大概是年前,微博写道:【既然翻车了那我就不装了!!我特么承认了,我就是@Coser虎牙的小号,专门用来追蛋老师的号!!!只要你喜欢蛋老师我们就是朋友~让同好来得更猛烈些吧!】 浓浓的年代感,语气充满活泼稚嫩的痕迹。 秦方律惊愕地瞪着这几行字,不得不接受里面的信息。 啊……这粉丝居然就是虎牙啊,虎牙是谁来着?虎牙是阮存云啊,所以这个粉丝就是阮存云啊……这粉丝都发过什么东西来着……? 表情麻木,血液凝固,秦方律面无表情地把这人的微博从底往上翻。 每一句评论画作的涩涩言论,每一条被他甩掉的裤衩,争先恐后、大裤倾盆地砸向秦方律。 一点点玩弄……乖小孩…… ……被爆炒…… 牢牢锁在…… 秦方律几乎忘了呼吸,一口气看到最新的一条,缺氧的视野里只剩下四个大字:“大、力、一、点!” 他颤着手指点进自己和他的私信记录,满满的情感咨询,你来我往—— 以为是陌生网友,结果竟是攻略对象! 曾几何时,阮存云问:蛋老师,我可以cos猫耳少年吗? 傻逼的蛋老师说:不行。 阮存云又问:那我可以cos马背上的男孩吗? 愚蠢的蛋老师说:不行。 时至今日,秦方律终于知道,他一次又一次地,究竟错过了什么。 “啪”地一声手机被砸到桌上,秦方律浑身邪火无处发泄,疾步冲进卧室,两秒打开黑曜石大门,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来到他的秘密小镇,箭步跑到书桌前,看到被清理干净的地球仪,熊熊火焰一股脑地冲上天灵盖。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折返,冲下楼梯,紧接着再次冲上楼。 如此上下楼梯数十个来回,秦方律极速飞跳的心脏才终于有减速的趋势。 秦方律闭着眼咬牙,颈间青筋跳动。 真是要命,他现在就想让阮存云一套套地穿上他画的那些衣服,然后再一件件地撕碎。 - 阮存云接到了漫展主办方的消息,问他想不想参加“打破次元壁”的特殊活动,顺带发过来的还有一份嘉宾名单。 一眼就看到BALLS的名字,后面的括号里写着“确认参加”,阮存云毫无犹豫,即刻排版说自己要参加。 天呐,活的蛋老师!能见到面的蛋老师!能一起讲话做游戏的蛋老师! 他怎么可能会错过如此绝赞的好机会! 工作人员向他解释说,具体的分组要看网友投票,不确定阮存云能和谁分到一组。 阮存云仍不动摇,说他知道了。 既然交到网友手中,那阮存云就有办法。 他蹲守着主办方发投票的时间,几乎在第一时刻就用大号转发了这条投票微博,配字道:【投哪个组合不用我明说了吧?快点给我投!别让我求你QAQ】 别的嘉宾转发词都是“你想看我和谁打破次元壁呢!”,或者“我和谁能让你双厨狂喜!”之类很概括性的宣传语,只有阮存云万花丛中一点绿,把宣传整得像在拉票。 粉丝们狂笑不止,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她们都说虎牙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见偶像的机会,简直是追星典范,只要你追得够久,只要你不断变优秀,就有机会和偶像站在一个舞台上! BALLS&虎牙的选项涨得很快,阮存云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但很快就发现自己过于天真。 网友人数众多,各种配对都追得很快。 貌似很多人想看虎牙和另一个舞见一起登台,所以他们这一组也涨得飞快,眼看就要追上他和蛋老师的票数了。 但阮存云只能在自己的微博讲话,没办法管别人的粉丝,所以只好干着急。 阮存云给自己都做好心理安慰了,如果没法和蛋老师一起上台,至少他能在后台见到对方,当场要个签名合照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如果他穿着小魅魔的衣服去,直接给蛋老师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不成问题! 然而,阮存云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他和蛋老师的票数要被别的组合压下去的时候,蛋老师突然发了一条微博。 @BALLS:【BALLS在“你想看哪两位老师打破次元壁呢?”的投票中,投给了“BALLS&虎牙”,你也快投下宝贵的一票吧~】 阮存云垂死病中惊坐起,和震惊一起涌来的还有各路人的疯狂评论。 【卧槽卧槽!!!虎牙你最近是走狗屎运了吧分给我一点啊啊啊啊!】 【虽然不是点赞转发评论,但这也是被翻牌子了吧?!】 【嫉妒让我面目全非!!】 【我只能说一句牛逼。】 除了粉丝们的刷屏,还有数量众多的其他人。 【蛋粉前来围观,虎牙是谁[懵逼]】 【我来围观一下蛋老师第一次cue到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coser有什么作品吗?没见过。】 【啊?蛋老师为什么选这人啊?我以为蛋老师会和写手大大合作的,不理解!】 这些陌生的评论没给阮存云造成一点儿影响,他全身心都沉浸在被蛋老师选中的快乐中,即使最后投票结果不是这样,阮存云也知足了。 想想自己生日很快就要到了,阮存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礼物。 晚上他和秦方律约了出去吃饭,心情飞扬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面色红润地快乐赴宴。 心情好得太明显,秦方律果然问:“你今天特开心哈?” 语气有点调笑的意思。 但阮存云没听出秦方律微妙的语气,毫无芥蒂地点头:“是的,开心!” “为什么?”秦方律笑着问。 阮存云不顾人潮拥挤,放肆地攀上秦方律的手臂,笑容开怀:“因为和你出来吃饭啊!” 秦方律“噢”了一声,心想才不是这样,明明就是因为不久前蛋老师把票投给你们。 吃饭的时候,秦方律状似无意地提起:“你之前说自己很喜欢的那个画手——” 阮存云大剌剌的抢答:“BALLS!怎么啦?” 秦方律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方律这是撞到自己枪口上了,既然他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阮存云就会不遗余力地向他安利自己心爱的太太。 阮存云滔滔不绝:“太太画画很好看,每一张画后面好像都有一个故事。虽然很高冷,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但是人其实很可爱,会私下里和我分享情感困惑,应该是个外冷内软的大美女!” 秦方律知道很多网友都觉得自己是女性,但还是被“大美女”个字震撼了一下。 他试探地问:“要是太太和你想象中不一样呢?” 阮存云眨眨眼:“还能怎么不一样?” 秦方律说:“很不一样。”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影响我喜欢她的画。”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阮存云挑眉。 秦方律笑了笑没说话,肩背放松下来,心里有了打算。 吃完饭,夜幕低沉,两人走在路上消食。 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头抵在一起讲小话,十分惬意。 路边店铺林立,霓虹闪烁,两人不急着回家,看见有意思的小店就进去逛一圈再出来。 不急着买东西,只挂眼科也很快乐。 阮存云远远地便看到一间灯牌颜色别致的店铺,远远地指着说“我们去看看”。 直到走进,才看到橱窗里只穿着蕾丝紧身上衣和纤薄黑丝短裙的塑料模特,旁边摆满极富视觉冲击力、各种尺寸的器械,墙上挂着毛茸茸的耳朵、尾巴,一块深色的区域里放满了漆皮的鞭类制品,似有物件反射着金属的寒光,不知是链子还是手铐。 阮存云瞳孔地震,飞快地移开目光,脸颊通红,盯着天边的月亮装作无事发生。 秦方律低笑地扯了扯他:“不是想进去逛的吗?” “我没说过!”阮存云立刻道,“乱七八糟的,不太清楚这店在卖什么,没兴趣。” 秦方律忍着笑,认真地询问:“真的不想试试吗?” 阮存云严词拒绝:“不想!” “好。”秦方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默默记住店名,回家后立刻找到官网,对客服说出了最为经典霸总的一句话:“店里所有东西,都包一份送到我家里。” 第70章 阮存云的生日临近,粉丝们陆陆续续地在微博上给他发生贺。 心灵手巧、才华横溢的粉丝们做了很多东西,同人图、视频剪辑、棉花娃娃,阮存云每天都会收到好几条消息提醒。 阮存云虽然平时对粉丝爱搭不理的,但他一向很看重生日礼物,尤其是粉丝亲手制作的作品,那是她们满满的心意。 不论作品的水平如何,阮存云都会给每一条提到他的微博点赞留言。 生日周可能是阮存云和粉丝关系最好的时候,每年一度的,大家会收起“傻逼”、“臭妹妹”等词,正儿八经地给阮存云表白,会夸他的cos治愈了岁月,温柔了时光。 然而今年有点不一样,除了夸阮存云的cospy和祝他生日快乐,又多出了两种声音。 其中一种,祝牙妹彻底追星成功,和蛋老师同台互动,同框合影,直接达到人生巅峰! 阮存云回复:“谢谢!” 另外一种,祝牙妹的男朋友能成功雄起,把她们放浪不羁的牙妹炒晕在床上,让他彻底体会到生命的大和谐。 阮存云看得直乐,心想反正秦方律看不到,也大剌剌地回复说:“谢谢!” 虎牙每年这时候都很活跃,粉丝们便放心地在他的微博下撒欢。 【不久前蛋老师亲自投票要和虎牙一组出席漫展,是不是可以等一波蛋老师祝牙妹生日快乐?】 【卧槽,有道理,我押一波可以。】 【虎牙早上收到蛋老师的生日祝福,晚上被男朋友吃干抹净,这小日子是不是过得太美了点!】 收到蛋老师的生日祝福,这得是多幸运的事情啊,阮存云想都不敢想,美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他回复粉丝们:【别扯淡,不可能。咱们别蹭蛋老师热度!如果能在漫展上见到蛋老师我都谢天谢地了。】 其实说实话,阮存云自己也不知道蛋老师为什么突然想和自己一起参加活动。 这事儿发生得很突然,怎么想都没道理。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蛋老师曾经把自己拖进了QQ黑名单然后又后悔了,她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想补偿自己。 但事情已经过去很久,蛋老师一直记到现在,是不是太离谱了? 阮存云想了一会儿就不想了,就当是天上掉馅饼,铁树开红花,只要能成功面基,什么事情都能说清楚。 自从上次六个人在秘密基地阴差阳错地疯玩一下午后,他们就没再聚过。 之前去别墅是以阮存云的朋友们为主场,秦方律的身份是客人。 现在他们的关系不同往日,秦方律想自己做东,请阮存云的朋友们到家里玩一趟。 一是礼尚往来,二是正式地表达一下自己的衷心,三是可以偷偷打探一下阮存云喜欢什么类型的生日惊喜。 下班的时候秦方律提起这个想法,阮存云看起来挺开心,接着又微微皱起眉,问:“你不会想带他们看你的秘密之家吧?” 秦方律装听不懂:“你想吗,我随时欢迎他们来玩。” “你家楼下就够他们玩了。”阮存云嘟哝着。 秦方律暗自翘起嘴角,说阮存云“小气鬼”。听闻能一起打游戏还包吃喝,三个死宅立刻答应前来赴约。 犹记别墅那天,三个人硬着头皮早起准点到达,穿着装逼风骚的设计款套装。 现今全部原形毕露,本来约好的十二点到,硬是等到一点半才凑齐人。 唯一的缺憾是程开家里有事,没来。 程开不在,屋里的音量都小了一半,另一半由徐飞飞接管。 屋里的三只猫成功吸引了所有客人的视线,正好一人一只,抱在怀里不撒手。 果不其然,白蔷薇问了最常问、但也是秦方律最害怕的一个问题:“你家猫都叫什么啊?” 秦方律没来得及开口,阮存云先爆笑出声,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徐飞飞虽然不知道阮存云在笑什么,但被他感染,也跟着傻笑,一边笑一边问:“你个傻逼在笑什么?” 阮存云指着秦方律继续笑:“你自己说!” 完了又加了一句:“要说全名!” 事已至此,无路可逃,秦方律没想到自己死了一次后还能继续死。 他声音惨淡地报出三只猫的大名,每只猫五个字,一共十五个字。 五个字之后所有人就开始狂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说完十五个字的时候徐飞飞已经笑跪了。 白蔷薇伸大拇指:“牛逼。” 齐畅点头附和:“确实。” 徐飞飞笑到声嘶力竭:“阮存云你男人好中二啊哈哈哈哈哈我就没见过这么中二的人!” 秦方律面色不虞:“和徐先生比,我甘拜下风。” 气氛从一开始就十分轻松活泼,五个人横七竖八地瘫在客厅里打了半个下午的游戏。 中场休息时阮存云去洗手间门,徐飞飞和白蔷薇在吵点什么口味的奶茶,终于让秦方律逮到了机会,他打算问一下看上去最靠谱的齐畅。 秦方律状似无意地坐到齐畅身边,问:“我能问一下,以前阮存云的生日都是怎么过的吗?” 齐畅心思通透,不拐弯抹角,笑着眯眼:“把我们叫来其实是想打听这个?” “是的。”秦方律自然点头,大方地承认,“想好好准备一下,但不知道怎样最合适。” 齐畅心里暗暗欣赏,说:“以往都很简单,我们几个一起吃蛋糕,在家点个外卖,打一晚上游戏。” 秦方律一点都不惊讶,因为他和程开就是这样的。 秦方律想了想,问:“他最近有什么很想要的手办之类的吗?或者一直想要但都没得到的东西。” “手办就不用了……”齐畅摇摇头,“他想买就去买了。” 接着话锋一转,齐畅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倒是有些东西,阮存云想要很多年了……” “什么?”秦方律挺直了背。 齐畅看了他两眼:“但我估计你搞不到手。” 秦方律说:“没事,你说吧,我有钱。” “不是钱的问题。”齐畅笑了,诚恳道:“你早点问我就好了,现在离他生日没剩几天,除非你人脉广大,不然很难搞定。” 秦方律把面子全放下:“齐哥请明示。” “别扯,我比你年轻点。”齐畅挥挥手,总算说:“他非常喜欢一个画手,叫BALLS。” “如果你能弄到BALLS的签名,或者签绘,或者一句来自蛋老师的生日快乐,小云绝对感动到天崩地裂。” 顿了一会儿,秦方律问:“这么感动吗?” “可不是嘛!”齐畅抚掌,“小云是她最早的那批老粉丝了,直到现在都很喜欢。” 阮存云亲口说过,虎牙也亲笔写过,但现在再次从阮存云的朋友们嘴中听到这件事,秦方律再次确认,阮存云对蛋老师不是一般的喜欢。 秦方律渡过之前的欣喜,莫名有些压力山大。 他怕自己担不起这份喜欢,更害怕阮存云知道蛋老师的真实身份后会失望。 “好的,我知道了。”秦方律认真地点头。 “你真要去尝试吗?”齐畅说,“如果你真能弄到,我喊你一声哥。” 秦方律心虚地推辞:“不必了。” 最后,秦方律犹豫了之后还是说:“麻烦帮我保密。” 都是当男朋友的人,齐畅当然懂,笑着说:“放心。” 又打了会儿游戏,太阳渐渐下山,众人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看时间门差不多了,秦方律便去厨房做饭,他事先说好了要露一手。 客厅只剩下四个人,徐飞飞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撸猫,随口问:“牙妹你看见了吗?大家都祝你今年能收到蛋老师的生日祝福。” 白蔷薇笑出声:“她们不是每年都祝吗?” “但今年没准真的行呢!”徐飞飞做了做手势,“QQ上微博上都有互动了!” 阮存云安心躺下:“别说了。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齐畅突然开口:“万一成真了呢?” 左思右想,可能性还是很低。 阮存云放心地随口胡扯:“那我就给你们跳脱衣舞。” 徐飞飞大笑:“你自己说的!可别忘了!” 齐畅往厨房那边递了个眼神:“我们还想多活一会儿。” “怕什么!”阮存云口无遮拦,“我就跳了,他才不会把你们怎么样呢!” 说谁谁到,秦方律正好端着一盘香气扑鼻的红烧鱼出来,扬声问:“什么怎么样?” 三个人毫不留情狂笑,阮存云跟鹌鹑似地瞬间门怂了,慌不择路地找话题挡枪:“啊啊……我们在说BALLS呢,就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画手!” 歪打正着地找对了挡箭牌,秦方律立刻紧张起来,面上云淡风轻地问:“嗯,BALLS怎么了?” “就,就——”阮存云搜肠刮肚,掩饰地嘿嘿笑。 “就我最近好像获得了一个可能可以认识太太的机会。如果我真的有幸认识她了,就介绍给你认识,哈哈!正好你也画画,虽然不是一个流派的,但没准你们可以聊聊!” 秦方律百感交集,稳着表情点头:“好啊。” 没听到之前齐畅和秦方律对话的白蔷薇默默忍笑。 哈哈,秦方律还不知道BALLS是何方神圣吧?即使是死宅,蛋老师那么广泛的题材对普通宅来说还是很有冲击力的,期待秦方律震惊的表情。 自以为预知一切地齐畅心里笑得痒痒。牙妹啊牙妹,你现在还不知道你男朋友打算给你什么惊喜吧?没准他可以比你早好多认识蛋老师呢! 秦方律此前曾暗自立誓,希望自己从今往后对阮存云都能真诚坦率。 他此刻默默忏悔,求老天再宽限他几日,原谅他的自私和懦弱,至少让他能披着蛋老师的衣服,满足男朋友的一个愿望。 热热闹闹地酒足饭饱、疯狂称赞秦方律的厨艺之后,五个懒鬼鼓着肚子躺在客厅刷手机。 白蔷薇和齐畅很自然地靠在一起,脑袋挨着脑袋,头发缠着头发。 徐飞飞爬着远离他们,下意识地找阮存云哭诉:“云——他们俩又辣我眼睛——!” 话尾骤收,徐飞飞身躯静止,目光呆滞。 沙发上,秦方律坐着,阮存云躺着,头无比自然地枕在秦方律大腿上。 两人都在看手机,屏幕对着自己的方向,但他们的氛围十分亲密随意。 是只有做过最亲密的事的情侣才能拥有的状态。 徐飞飞就地倒下,觉得自己一瓣一瓣地破碎了。 阮存云正在津津有味地刷微博小号,分神稍微注意着屏幕不被别人看到,压根没注意徐飞飞在说什么。 小号上的闲聊消息比大号收到的多很多,很大一部分人都在赌,虎牙今年到底能不能收到蛋老师的生日祝福。 秦方律也在刷微博,逛完虎牙的大号就跑去他阳尾君的小号,没什么新内容,但看到了很多粉丝的生日祝福,比如祝虎牙生日的时候被炒晕在床上…… 更离谱的是,阮存云在底下回复“谢谢”。 秦方律头晕脑胀,不仅脑子胀,别的地方也有点胀。 他看了看枕在自己腿上的阮存云,忍了又忍,才忍住当场把评论给他念出来然后实践的冲动。 阮存云看到了太多类似的评论,都希望蛋老师能祝他生日快乐。 但这怎么看都像是句毒奶,阮存云越看越害怕,怕自己真的敢做这个梦了,到时候会很失望。 他准备自断念想,用微博小号随便转发了一条评论。 阮存云毛茸茸的脑袋在他大腿上无意识地磨了磨,秦方律呼吸一乱,心浮气躁地刷新微博,便看到阳尾君在一秒前发了一条新微博。 阳尾君转发的是一条粉丝评论。 粉丝说:【我赌一年的夜宵,今年蛋老师肯定会向牙妹@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送上诚挚的生日祝福!】 阳尾君的转发文案是:【谢谢你送出的毒奶。我话放这儿了,如果蛋老师能祝我生日快乐,我直播跳脱衣舞好吧(o^^o)】 阮存云耳边突然响起清脆的“咔嚓”一声,他敏锐地抬眼,问秦方律:“怎么了?” 秦方律居高临下地望向阮存云,脸笼罩在灯光的阴影里。 他淡然微笑:“没事。不小心把手机屏幕捏裂了。” 第71章 睁眼、上班、工作、下班、连着五天、休息一会儿、接着轮回。 打工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无穷无尽的枯燥,疲倦,望不到头。 但这样疲惫的日子总是会因为一个人而有趣起来,像彩灯点亮昏暗的枝桠。 工作很忙,阮存云和秦方律约好下班后去大排档吃串串,艰苦的工作都有了奔头。 阮存云事情少,秦方律更忙。 等秦方律忙完的时候公司空荡了半层,阮存云提着包,迫不及待地拉着秦方律往外走。 “饿死了饿死了!”阮存云嚎道。 秦方律顺手把他的包拎到自己手里,也嚎:“好饿好饿。” 两人吃得圆鼓鼓,满足地叹息。 大排档离阮存云家不远,两人便打算走回去,顺便消食。 春夜晚风微凉,行人斜斜,两人十指交扣着牵手,阮存云半倚在秦方律身上,分去半边重量,低笑着闲扯些无聊的絮语。 “诶,你要不要去我家看看?”阮存云问。 满柜子的裙子假发,满墙的海报和漫画,他终于不用藏着掖着。 秦方律蹭蹭他的鼻尖:“好啊。” 快到家的时候,阮存云手机响了,是他爸打来的。 阮存云一怔,滑开接听。 背景音有些嘈杂,阮父好像在外面,他问:“你现在在家吗?” 阮存云答“还没回”,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着秦方律的手腕晃动。 阮父似乎松了口气:“不急。我给你寄了一个包裹,你回家的时候记得拿……” “什么包裹?”阮存云问。 阮父顿了一下:“你生日快到了。礼物。” 阮存云手指一蜷,在秦方律手心里挠了一下,秦方律侧头看他。 他低低地说:“好,谢谢爸。” “但是你最好……”阮父的声音似乎很犹豫。 阮存云没听清,皱眉道:“你说什么?” 阮父咳嗽了一声:“你最好找你们小区的保安帮忙搬。” “什么东西啊。”阮存云哭笑不得,“有多大?我一个人搬不动吗?” 阮父说:“到时候你自己看。” 秦方律只能听见阮存云在说什么,但大致也听出来,有个很大的东西需要阮存云搬上楼。 他轻声向阮存云做口型:“我帮你搬。” 阮存云点点头,对着电话说:“好,我快到家了,一会儿就看。” 阮父又说了一遍:“不急。” “海城最近气温升高了吗?”阮存云声音温和,“你和老妈都还好吧?” 阮父顿了顿:“好。” 这是第一次收到父母邮寄的生日礼物。 自从阮存云成年,父母就没再给他送过礼物,原因是他们觉得“这是给小孩子的东西”。 步伐不由地变快,阮存云还挺期待这礼物是什么的,拉着秦方律几乎跑起来。 电话还通着,阮存云声音里有藏不住的雀跃:“我马上到楼下——爸,你到底送了什么啊?” 阮父吃惊:“这么快?” 阮存云还没来得及理解他爸话里的意思,就拽着秦方律猛地刹住了车,眼睛瞪得大大的。 单元楼下的路灯照亮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轮廓宽厚。 ……他爸怎么会在这儿?! 阮存云僵立,一时不知是惊还是惧,不知是该冲过去问他爸还是赶紧把秦方律藏起来。 但什么都迟了,阮父的视线已经从不远处看了过来,正好对上阮存云的目光,然后慢慢地往旁边一飘,移向秦方律。 两人皆是一颤,触电般地松开了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阮存云心道,完蛋了。 秦方律心想,好家伙。 事发突然,无处可躲,也不应该躲。 秦方律只是没想到随堂测试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走近了,阮父只平淡地喊了一声:“秦总。” 秦方律坦坦荡荡,肩正身直,不卑不亢地回:“阮总。” 阮父的气势是多年摸爬滚打淬炼出来的,秦方律高大沉稳,但站在阮父面前一比,还是嫩。 阮父不辨情绪地一笑:“没想到现在会见到秦总。” 秦方律恭敬道:“也没想到现在能见到您。” 阮存云回家过年的时候,阮父曾隐晦地表达过自己对阮存云和秦方律的事是知情的,但父子俩从没挑明说过。 现在突然见面,秦方律和自己爹至少没冷场没翻脸,阮存云暗自松了口气。 “我是来看我儿子的。”阮父说,“不知道秦总这是?” 秦方律强撑微笑:“关心下属。” 阮存云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气氛怪异的两人:“爸,你来深市干嘛,到我家楼下还不告诉我?” 阮父明显表情一滞。 阮存云继续问:“生日礼物在哪?门卫那边好像没有我的包裹。” 阮爸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指着大门边足有一人高的箱子说:“那里。” “这么大?”阮存云惊了,过去开始拆箱子。 秦方律也跟过去:“我帮你。” 阮父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干巴巴:“我来深市出差,本来行程很满,没打算见你,但是行程延期,多出了一个晚上,就买了礼物过来了。” 阮存云拆箱子拆得满头大汗:“到底是啥啊,忒大了吧?你是不是买了个座钟。” “不是。”阮父僵硬地说完,抬手看表,转身欲走,“你们慢慢拆吧,我秘书还在等我。” 秦方律双手捏住纸壳,发力往两边一扯,撕裂声沉闷而下。 “拆好了。”他说。 阮存云见怪不怪,毕竟这人前几天不小心徒手捏爆了一个手机屏幕。 倒是阮父惊诧地看了过来。 纸箱拆开,厚厚的泡泡纸把东西包裹着,两人继续拆,渐渐露出礼物的样子。 层层叠叠的遮蔽物拆完,阮存云目瞪口呆地站在礼物面前,全身都僵住了。 居然是一个足有成年人高的,超巨大,蜡笔小新,雕塑。 大头,贱兮兮的可爱笑容,欠揍地把裤子拉下了一半,撅着屁股,非常不雅。 “啊,这,您……” 阮存云惊叹,说不出话来。 秦方律和蜡笔小新对视,也无语凝噎。 这下轮到阮父尴尬,他硬着头皮叹了口气。 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举着手机解释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看这个,所以在网上搜了一下。你不是喜欢这种模型吗?我就选了个最贵的,没想到它这么大。” 阮存云没忍住哈哈大笑:“爸,那叫手办!” 阮父不解:“有什么区别。” “手办是摆在柜子里的。”阮存云笑得不行,“您买的这是摆商场里的!” “虽然也有一比一大小的啦,但是我家可没地方放……” “嗯,手办是吧。”阮父点头,“明年就知道了。” 阮存云渐渐停下了笑,安静地看着他爸。 阮父咳了声:“不好意思啊,今年没买到你喜欢的东西。你明年还是要提醒我一下,这词挺怪的。以前我不想听你说这些,现在听了也总是记不住……” 眼眶一红,阮存云冲动地抱住阮父:“谢谢爸。” 阮父呆愣住,这是他未曾预料的动作。 好像小孩第一次走路,阮父有点拿不定主意,僵硬地拍了拍阮存云的后背。 秦方律看了一眼就移开眼,沉默地退到旁边,默不作声地扛起光屁股的蜡笔小新雕塑,往电梯间走去。 阮存云跟他爸说了会儿话,突然发现身边连人带小新都消失了,回头才看到秦方律已经一个人把沉重的等身雕像扛到了电梯外面。 “我要回去了。”阮父抬眼望了一眼秦方律。 秦方律很懂:“我帮忙送到小云门口就下来。您不放心可以在楼下等我。” 阮父一个眼神没多给他,转身就走:“我没时间盯着你。” 阮存云偷笑,朝他爸挥挥手:“拜拜,注意安全。” 阮父回头盯了两个后辈一眼,重复道:“注意安全。” 这话听在耳朵里,好像总有点别的意思。 蜡笔小新最后被安置在阮存云家的阳台门边,这样每次出去呼吸新鲜空气都能看到小新欠揍又可爱的表情。 阮存云家里充满了二次元的浓厚气息,地方不大,但很干净。 秦方律帮忙摆好雕塑,往大门口走。 阮存云拉住他,瞪眼:“你真准备送完东西就走啊?” “没啊。”秦方律摸着他的额头亲了一口,“我是去锁门。” “神经。” 阮存云笑他,心情很好地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一次下大雨,你把我送到了家门口,浑身都是湿的。我当时特别怕你要进我家换衣服,看到那些东西我就完了。现在想起来,要是你那时进来了就好了,我们也不用耽误那么久。” 秦方律开玩笑:“早知道我就擅闯民宅了。” 阮存云比划比划:“当时我印象可深了,你站我家门口,靠,直接就把湿的上衣脱了。妈的,身材那么好,你知不知道后来我晚上喷鼻血?” “知道啊。”秦方律双手捏住阮存云的腰侧,让他无处可逃,挑着眉摊牌,“因为那天是我故意脱的。” 阮存云近在咫尺地盯着他,半晌蹦出来一声“靠”。 秦方律没头没尾地说:“你爸爸人其实还可以。”“也就是您提点之后才变好一点。”阮存云无奈地摇摇头,童年和青春期的经历是需要一生来越过的坎。 “我以前一点也不喜欢他。” 大门紧锁,春风拂夜。 两人挤在并不宽敞的床上,并不做激烈的事,只是肩并着肩聊天。 阮存云从未把父母的所作所为朝任何人倾诉过,这是他第一次,讲起那些被扔掉的漫画,被摔毁的模型,和被嘲笑蔑视的女生造型。 手被秦方律紧紧握住,他平静轻快地说着那些糟糕的过去,周身都是温暖的。 “没事了,现在什么都在变好。”秦方律抱着他说。 阮存云说了很久,说到疲倦,带着笑意“嗯”了一声,埋着秦方律的颈窝沉沉睡去。 黑夜里,秦方律却独自清醒了很长时间。 秦方律知道阮存云父亲的控制欲,却不知他小时候经历过这些。 虽说不是什么大恨大怨,但对于小孩子来说,这样的打压和伤害是不可逆的。 秦方律于是更加清楚二次元文化对于阮存云的意义,那不仅是他的兴趣爱好,更是他实现自我抗争的见证,是他永远的避难所。 秦方律不知道,在这样的过程中,BALLS处在怎样的位置呢? 阮存云对蛋老师有自己的幻想,觉得她是外冷内柔的女孩子。 在各种圈子,因为太过靠近偶像生活、发现偶像的真实形象后幻灭脱粉的例子数不胜数。 秦方律是握着水晶玫瑰的人,是走在山巅独木桥上的人。 正是因为他太爱,也得到了阮存云的爱,所以更加患得患失。 如果阮存云发现他心里想的那个形象和现实天差地别怎么办?如果发现遥远美好的画手老师就是天天跟自己亲嘴的臭屁老板怎么办? 他会不会对蛋老师脱粉,会不会对秦方律疏离? 无论是哪一种,秦方律都无法承受。 阮存云的生日只剩下倒数三天时间,秦方律愈发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他想要在那一天,完成阮存云的心愿,再让他的两个身份重合。 因为想把风险降到最低,秦方律需要进行充足的准备。 为了准备东西,秦方律这几天都没和阮存云一起吃晚饭,基本上刚下班就赶回家。 阮存云问他在干嘛,秦方律只说有点事。 阮存云对此倒也理解,毕竟他是隐瞒过很多的人,现在他对秦方律也应当宽容。 秦方律不陪着,阮存云就自己在家鼓捣,自娱自乐。 懒了多年的宅男终于动了起来,阮存云跟着美食博主做了简易版的雪媚娘,好几种口味码在冰箱里,好吃得他惊为天人,迫切地想和秦方律分享。 “我不管你晚上干嘛,吃一个我做的甜品的时间总有吧!”阮存云撅着嘴要求道。 秦方律眼睛里全是笑意:“好啊!” “那我晚上做好之后九点送去你家。”阮存云点了点手表。 秦方律美得不行:“还有送货上门服务啊?” 回到家,离男朋友送货上门的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足够秦方律画一大半。 秦方律此时觉得自己很无趣,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是画画,他只有这一种讨好阮存云的方法。 既然阮存云想要,那秦方律就多画一些,总有一幅是阮存云会喜欢的。 秦方律曾经画过很多的阮存云。 以他为灵感的插画、素描、速写,偷偷的、正大光明的,有时候梦醒时分,也会仓促记录下梦里阮存云的样子。 许多张纸,已经积累成了厚厚的一叠。 但既然他准备送画给阮存云,肯定不能送以阮存云为主角的,那很奇怪。 所以秦方律觉得,要送就送他自己。 站在镜子前,秦方律慢慢脱下了自己全身的衣服。 外套,裤子,衬衣,袜子,内裤……布料一层层落到地面。 接着,他拿起画笔,对着镜子,开始一点点描摹自己的身体。 秦方律发现他也从未这样认真地审视过自己。 他其实不是个好人,不风趣不幽默,有时候脑回路理性得不正常,阮存云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他不知道。 画着画着就入了迷,秦方律容易在创作中迷失时间观念,直到他听到大门口传来的声音,才如梦初醒。 秦方律紧急看了一眼手机,好几条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都来自阮存云。 “秦方律?你又在楼上吗?” 客厅传来阮存云的声音。 这次秦方律真不在楼上,因为只有他正常的卧室里有全身镜。 阮存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秦方律光着身子,慌忙火急地把半成品画和画笔一股脑塞进了抽屉里。 在阮存云拧开卧室门进来的那一刻,他只来得及匆匆披上睡袍。 “来吃东西啦——!” 阮存云推门而入,毫无防备地撞上秦方律,不由地一怔。 “我还以为你在楼上呢!”阮存云小小地埋怨道,“怎么又不接我电话?万一你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 秦方律手指麻利地给睡袍打上蝴蝶结,低眉顺目:“抱歉,不会再犯了。” “没有怪你啦,快来吃……” 阮存云正打算转身出去,突然停住了,目光盯在卧室地板上。 卧室地上乱糟糟地堆着秦方律今天穿的衣服,最下面是外套,接着是西裤。 面料上乘的白衬衣旁,赫然躺着他的黑色内裤。 阮存云呆滞地看着,目光慢慢往上移。 只见秦方律身披睡袍,袒露着半个胸膛,腰间潦草地系着一个结,下腹阴影若隐若现。 阮存云微微皱眉,露出奇怪的表情:“你刚刚……在干什么?” 秦方律要窒息了,无力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什么样?”阮存云似笑非笑。 秦方律高举双手:“它们是清白的。” 阮存云不信,真的感觉伤心,看着满地证据,忍不住道:“那你还能在干什么呢?我本人就在这里啊,是我对你没吸引力了还是怎么,为什么你宁愿自己弄……” 门铃适时地响起来,阮存云深深看了秦方律一眼,丢下一句“我去开门,你这样也没法去”,就转身离开了卧室。 秦方律一屁股坐到床上,满心苦涩。 他对自己说,忍一会儿,不能解释,被误会也不能解释,再忍几天就好。 秦方律当然不能让阮存云独自面对外面按门铃的人,他飞速穿好衣服,慢一步跑到门口。 门外站着快递员,阮存云正皱着眉,偏头问秦方律:“这几个大箱子,都是你买的东西吗?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送错了。” “我也不知……” 秦方律猛然顿住了,因为他想起来,这是他口出狂言,一时脑热,在网上订购的特殊商品。 店家甚至贴心地做了模糊处理,让别人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秦方律硬着头皮签收:“嗯,是我买的。” 阮存云拿了把裁纸刀过来,自然道:“我帮你一起拆。” 秦方律赶紧按住他的手腕,温柔地说:“不用。” 几个箱子硕大无比,阮存云语气半凉地开玩笑:“你买了什么好宝贝,我先回家帮你试用一下。” 秦方律差点笑出来,阮存云好像当着他的面儿给自己挖了不少坑。 “现在不太好试用。”秦方律委婉道,“还没消毒。” 阮存云闻言轻轻皱眉,凝视秦方律,目光很深。 “你到底怎么了?” 他缓慢地问:“你是不是生病了,出什么事了,不想让我知道?” 秦方律一凛,很快否认:“不是的,你别多想。我好好的。” 阮存云眉心松了点,短促地点头:“那就行。” 说着,阮存云把包装漂亮的雪媚娘放进冰箱里,神色淡然地准备换鞋:“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这感觉太难受了,秦方律再也忍不住,猝然拉紧阮存云的手腕,把他箍进怀里。 “干嘛?”阮存云问。 秦方律静了一会儿,没头没尾地说了句非常奇怪的话:“我不知道你想要怎样的我,我只能把每一种我,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你。” 第72章 离阮存云生日还剩两天的时候,秦方律像终于露出大尾巴的狼,问阮存云要不要邀请他的朋友们来他家里开生日聚会。 秦方律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因为他家里更宽敞、各种游戏设备齐全、有猫可以撸、还有免费的厨子,最后一个理由是,反正这里就是你的家。 别的理由都无所谓,但阮存云确实想一边过生日一边撸猫,于是欣然答应。 阮存云在四人群里通知说“我过生日那天去秦方律家打游戏”。 上次在秦方律家玩的体验很不错,他们也不计较去谁家,反正每年过生日都是找个借口一起玩,所以很快就同意了。 只有齐畅看到消息后,很快就找到秦方律,八卦兮兮地问他:【东西都准备好了?】 宛如特务接头。 秦方律桌上叠着好些东西,他打字回复:【准备好了。】 齐畅大惊:【太吊了!!!!准备在生日聚会上给他一个惊喜?】 秦方律心虚地说“是的”,恳求道:【所以还是请齐哥帮忙保守一下秘密。[抱拳]】 齐畅:【没问题。[握手]】 活了这么久,秦方律第一次这样用心地准备一场生日聚会。 他从未把任何人的生日过得如此庄重。 列好当天的菜谱,该买的食材全部提前买好,计划去接阮存云的时间,安排迎接其他几个人,游戏机都充好电,特地请保洁阿姨把楼下打扫得整整齐齐,最重要的,准备好送出惊喜的时机和方式。 秦方律的性子从小就稳,高考的时候心率都没什么波动。 现在迟了快十年,秦方律终于体验到这种考试前紧张又期待的折磨感。 明天就是阮存云的生日,秦方律睡不着觉,索性早早来到公司工作。 阮存云像往常一样提前十几分钟到,心情不错地和秦方律说“早安,你今天来得蛮早”。 对于生日这事儿,阮存云倒没什么太期待的。 反正每年都过得很开心,今年还收到了来自爸爸的特搞笑但真诚的礼物,阮存云就盼着能再吃吃秦方律做的菜。 至于秦方律那天晚上到底在家里干嘛,快递箱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阮存云没有太挂在心上,但仍隐隐地有点膈应。 他经历过类似的心情,所以打算给秦方律多些时间。 平静的办公室突然被一阵利落的高跟鞋声音打破,舒晚烛神色严肃地快步横穿办公区,长发带起一阵风。 她走到秦方律桌前,说了两个字:“有事。” 两人在会议室里说了快一个小时,出来时皆是神情紧绷,很快有其他高层围上来一起讨论。 阮存云跟着紧张,跑到Rain姐桌前小声问:“Rain姐,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Rain姐捏着笔盖:“好像是有个供应商那边出了点问题,不算严重,但很紧急。” 阮存云隐隐担忧:“喔。” “不会有事的。”Rain姐说,“秦总大概会去一趟。” 阮存云问:“出差吗?” Rain姐看了一眼正在讨论的高层们:“应该是。” 果不其然,其他高层走后,Kiki很快就忙起来,帮秦方律收拾东西。 秦方律把桌上的钢笔放进西装口袋,不远不近地喊了一声:“阮存云。” 阮存云立刻过去:“秦总。” 秦方律端坐桌前,神色淡然,像在正儿八经地给下属交代事情,说出口却是:“对不起。” “秦总,请您注意场合。”阮存云垂手站在桌边,不远处同事云集,可不敢生受上司的道歉。 “他们听不见的。”秦方律轻声道。 “公司有急事,我要去别的城市出差三天,怎么办。” 阮存云知道他指的是生日的事情,心中淡淡失落,但他自然能分得清轻重缓急。 他摇摇头:“没关系的,公司的事更重要,你去吧。” Kiki忙着订机票,高层们和舒总在楼下会议室,秦方律在偷偷向男朋友道歉。 “可我不能陪你过生日了。”秦方律遗憾道,“我回来补上。” “好,你回来给我补。”阮存云不想要他惦记,“现在先安心处理公司的事。” 秦方律眼巴巴地望着他:“我不想去。” 阮存云没想到秦总还有这种耍性子的时候,噗哧笑了,跟他讲道理:“生日每年都有,今年和明年没什么区别。还是说你以后都不陪我过生日了?” “当然陪。”没想到秦方律认真道:“但今年的不一样。” “为什么?”阮存云问。 Kiki来找秦方律,说可以出发了,秦方律便没有继续说。 临别时,秦方律深深地看了阮存云一眼,让他有种秦方律是要奔赴沙场的错觉。 风驰电掣,秦方律赶上飞机,屏幕上铺满文件和邮件。 他望着窗外的白云皱眉,是真的烦。 明天就是阮存云的生日,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却突然出来这么个事儿。 飞机刚落地就马不停蹄地去找供应商,现场情况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些,秦方律连轴转到晚上,总算稳住了事态,结束会议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一点。 秦方律从来没在意过什么仪式感,没想过自己会因为错过在零点祝福一个人生日快乐而感到难受。 轿车在陌生的城市里行驶,秦方律习惯了出差出国,现在却感到强烈的漂浮感,无处所依。 他给阮存云发消息,很平直的文字,祝他“生日快乐”。 阮存云还没睡,几乎秒回:【你才谈完事情?】 秦方律没回答,固执地问:【我是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吗?】 阮存云笑着回“是的。” 秦方律这才放心下来,回答上一个问题:【谈完了今天份的,明天还要继续。】 阮存云发过来一张哭哭的表情,要秦方律早点休息。 秦方律突然想到他紧急出差,原本的计划都被打乱,便问阮存云:【我才想起来,你和他们三个说了吗?我出差的事情。】 阮存云说:【下午说了,他们把你骂了八百楼,说你突然鸽人居然不亲自跟他们说。】 秦方律笑得不行,忏悔道:【忙傻了,我应该去群里说一声的。】 他们五人有个为了生日聚会临时建起来的小群,群里很安静。 作为攒局的人,秦方律不在群里说句话有点说不过去。 秦:【抱歉,公司临时有事所以明天没法一起玩了。下午真的太忙,没来得及告诉大家。】 蔷薇少奶奶:【呵呵,已阅。】 齐畅:【呵呵,已阅。】 飞常帅:【跟我们抱歉有什么用!你去给小云跪搓衣板吧!!】 秦方律还挺欣慰的,阮存云的朋友们舍得在自己面前“摆脸色”,这是挺熟了才会这么说,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存:【行,秦方律你回来给我跪榴莲。】 大家都是开玩笑,讲几句就过去了,还是关心秦方律的公司有没有什么大事,大概多久能处理好。 这个说真的秦方律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想越快越好。 秦方律问:【那你们明天怎么安排?】 存:【应该会换到我家。】 蔷薇少奶奶:【我家也行啊,比你家大点。】 秦:【要不你们还是去我家吧?我把吃的几乎都准备好了。冰箱里有很多饮料,很多菜我都做成半成品了,你们可以直接下锅。】 秦:【你们不去的话,放家里也没人吃。】 蔷薇少奶奶:【噢,行倒是行啊,但是云宝有你家钥匙吗?】 存:【我录了指纹。】 秦:【他录了指纹。】 蔷薇少奶奶:【……当我没问。】 飞常帅:【靠啊啊啊啊感觉又被秀到了!!】 群里在吵吵时,齐畅又找秦方律私聊。 齐畅:【这位老哥你打算咋样啊?】 齐畅:【要不要我们帮你给他。】 秦:【多谢,但我还是准备自己回来之后给他[无奈]】 齐畅:【也是,亲自送效果好一些。】 齐畅:【哎,但正好错过生日,是挺伤的。】 秦方律怎么会不知道挺伤的,他心里窝着团无处发泄的难受,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给他们使绊子,好像从五年前他和阮存云在漫展擦肩而过开始,他们总是莫名其妙地错过。 现在仔细想想,他们曾躺在北欧的同一间酒店里给对方的微博发消息,却完全不知情;阮存云送喝醉的自己回家,恰好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收到了楼上…… 而秦方律本人,居然阴差阳错地拒绝了阮存云的好友邀请,要不是偶然在秘密基地撞见他们在隔壁,他还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真相。 ——说起秘密基地那一次,秦方律突然想起,那时齐畅问阮存云,你还要不要cos蛋老师画的小魅魔,阮存云说不要。 再加上蛋老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拒绝了两次粉丝的cospy申请…… 上天本来给了秦方律无数次机会,他却凭借一己之力全都作没了! 秦方律从头想到尾,在深夜咀嚼着累积的遗憾,心想等他真情告白后,一定要把授权统统给阮存云,蛋老师求你cos可以吗? 再经不起一点犹豫了,秦方律给阮存云发消息:【等我回来之后,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 一觉睡到中午醒来,阮存云收到了好多生日祝福。 先是父母的祝福,一家三口隔着网线聊了天,接着阮存云登上微博,被生日祝福淹没。 收到的粉丝祝福大概是前一周的两倍,各种才高八斗的技艺,天花乱坠的彩虹屁,让阮存云看得耳红面热。 他没时间一条条看完,只能发了条微博说,生日祝福都收到了,谢谢大家。 评论区比平时更加鸡飞狗跳,大致分为三类。 一类是自以为夫的粉丝们: 【老婆不谢。】 【牙妹不谢=3=】 【跟老公还说谢谢呐,见外了见外了!】 接下来是颇有道德,但并不完全有道德的人: 【楼上的都注意点,我们牙妹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哈哈,牙妹今天准备怎么和男朋友度过生日啊?】 【坐等牙妹今晚被超晕~我想在床边看~】 再接下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赌徒: 【离这天结束还有十一个小时,蛋老师会不会给牙妹送上生日祝福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下注下注,我是认真的,我觉得不可能。】 【虽然我很期待牙妹收到祝福,但我也觉得不可能!】 【大家都好不给面子哦,心疼牙妹QAQ我赌蛋老师今天连动态都不会发!】 最后一类评论看得阮存云牙痒痒,问:“你们的心呢?” 【如果蛋老师给你祝福了,你就要给我们直播脱衣舞哦~老婆别忘了!=w=】 【懂了,传下去,虎牙只是想直播跳脱衣舞。】 阮存云在网上和各路不省心的粉丝们开心地大战三百回合,才悠闲地出发去秦方律家。 毕竟是特殊的日子,阮存云宴请宾客,给三只猫开了大份罐头,趁着剩下三个人还没到,独自把猫吸爽了。 不出意料,三个人姗姗来迟,进屋时一人给了阮存云一个大拥抱,就当是生日礼物了。 白蔷薇拉开冰箱:“秦总还真是准备了好多东西,可惜了他没法来。” 徐飞飞不管,把水果沙拉往外拿:“开吃开吃!” 齐畅用胳膊肘顶了顶阮存云:“你男朋友不在,难受不?” “不怎么难受。”阮存云眨眨眼,“但着实有点遗憾。” 齐畅心想那何止是一点遗憾,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什么是更大的遗憾了。 下午如往常一样打游戏,白蔷薇照了一张四个手柄的照片,旁边还有夜堕的尾巴入镜。 白蔷薇把这张照片发上微博,没@人,直接说:【生日那个快乐吼吼吼!】 徐飞飞不甘示弱,连图都没法,只发了一句:【热烈庆祝大傻逼又长大了一岁!】 齐畅转发了白蔷薇的微博,说:【吼吼吼!】 因为他们四个人关系好,每年都这样发,大家都知道这祝福是给虎牙的。 有人跑到白蔷薇微博下问:【虎牙真的谈恋爱了吗?他男朋友帅不帅!怎么图里只有四个手柄?】 白蔷薇知道虎牙公开了情感状态,于是大胆回复:【真的,帅的。他暂时有事。】 在一众八卦的评论中,有一条角度清奇:【少奶奶养猫啦?快给我们吸吸!】 白蔷薇说:【不是我养的。】 阮存云正在逛他们几个人的微博,顺手回复说:【我养的。】 “啧啧,看你那得意的嘴脸。有男朋友了不起?”白蔷薇难得也有被秀到的时候,抱着黑猫说:“夜堕君,有人窜谋你家铲屎官的位置!” “铲屎官的男朋友就是铲屎官本官。”阮存云义正严辞。 四个人玩闹到晚上,终于进行到和平时不一样的部分。 吃晚饭、吃蛋糕。 阮存云以为他不会有什么遗憾的感觉,因为以往的生日都是他们四个人一起过的,今年也一样。 但在切蛋糕许愿的时候,阮存云还是想,要是秦方律也在这里就好了,他们就可以在烛光里接个吻。 生日这天,真的很需要一个吻。 秦方律大半天都没消息,阮存云不敢打电话去打扰他,一直憋着。 现在蜡烛一点,生日歌一唱,他就有点抓心挠肝地想。 阮存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拨下秦方律的号码。 他给自己定下规则,如果响了两声秦方律还不接电话,那阮存云就挂掉不再打。 电话拨出去,阮存云却没想到迎接他的是“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的机械音。 秦方律可能是在什么封闭会议,没法接电话。 阮存云有点遗憾地把手机关上了。 吃完蛋糕,一天的活动差不多就结束了,几个人瘫着看手机。 徐飞飞使劲拍阮存云肩膀:“喂你快去看,漫展嘉宾群里都在祝你生日快乐诶!” 阮存云换到QQ,果然看到好多@他的消息。 舞见-彩虹熊:【牙妹生快啦!】 Coser-小檬:【快生快生!我就默默等一个事情……QWQ】 Coser-啾啾狗:【嘿嘿,我也就悄悄地等一件事情……我赌牙妹可以收到!】 阮存云知道他们又在悄咪咪地暗示蛋老师那机会渺茫的生日祝福,快刀斩乱麻地回复道:【那是不可能的,大家早睡吧=3=】 “那我们差不多也要回去啦。”白蔷薇站起身,最后抱了阮存云一下。 阮存云穿上外套:“我送你们下去。” 第73章 所有观众的屏幕上漆黑一片,接着出现了一个表示直播已结束的动画小人,底下飘起一句话:【主播正在摸鱼,下次开播再来看看吧~】 【???怎么突然就没了!!没了!!】 【蛋老师你给我回来啊啊啊啊!你给我们解释清楚!!】 【刚刚屏幕好像亮了一下,特别特别快,好像是蛋老师手机掉地上了,有人看清发生什么了嘛!!】 【我录屏了,等我看看。】 【啊啊啊救命啊,蛋老师的告白对象到底是谁!是谁在今天过生日?!】 漆黑寂静的直播间页面上,狂躁的弹幕密密麻麻地飞过,然而回答他们的只有孤独舞蹈着的动画小人,和沉默不语的黑夜。 与网上的喧嚣相反,宽敞的浴室里装着五个人,灯光大亮,却像坟地一样寂静。 居然是徐飞飞先开口,他缩着脖子讪讪一笑:“那个秦……蛋总,啊不,秦老师……你直播断了。” 秦方律目光深不见底,定在阮存云身上不动,没什么语气地问:“你cos的角色是谁。” 小魅魔凄惶可怜的媚态在灯光下无处遁形,阮存云下意识交叉了双腿,泛粉的白嫩脚跟紧张地并拢在一起。 他艰难出声:“BALLS老师的……一幅画。” “嗯。”秦方律略一点头,漆黑的皮鞋向前一步。 “那怎么不好好穿衣服?”秦方律问。 “没……” 阮存云急于申辩,低头一看才发现,为了还原画面被拉下去的蕾丝吊带还滑落在肩膀之下,直播夺去他所有注意力,完全忘了把它拉回来。 而肩带掉得太低,让领口也往下滑,胸前半遮不掩地露着半粒樱粉。 阮存云脸色一白,赶紧把吊带拉回来,整理好领口。 秦方律面色平静:“你这样子让他们看了多久。” 他眼神越安静、语气越平稳,阮存云心里就越紧张,心脏咚咚地震。 “没多久。”阮存云喉结颤动。 狭小空间中危险的气息浓郁到无法忽视,被点到名的三个“他们”警觉地抬眼。 白蔷薇和齐畅飞快地对视,默契地得出结论:此地不宜久留。 徐飞飞无知者无畏,嗖地一下站起来,指着秦方律:“你你你,还不是因为你画成这样吗?小云这也是为了还原你的图!” 秦方律挑眉:“你们已经拍了吗?” “拍了几张。” 齐畅度过最初的不可置信,此刻尽是玩味。 或许是因为他和秦方律还没有那么熟悉,震惊的情绪如旋风刮过,接着被巨大的激动淹没,像个偶遇世界奇观的渺小观测者。 他现在只觉得世事巧妙难料,阮存云原来早就和他崇拜的蛋老师喜结良缘,只是事到如今才发现。 这天造地设的程度,都不敢这么写! 秦方律垂眸看着相机,语气恭敬,却让人听出几分攻击性:“齐先生,请问我能看看照片吗?” 齐畅想看戏,把球抛给阮存云:“照片属于阮存云,我只是个摄影师,秦先生问错人了。” 闻言,秦方律又向阮存云靠近半步:“能看吗?” 阮存云不知道秦方律打的什么主意,心情还没缓过来,张了张嘴唇:“你看吧。” 秦方律单手拿起相机,动作与几年前漫展上一样。 只不过他这次没说“删掉”,而是绷起唇角,漠然道:“还不够还原。” 原画手站在coser面前说他的作品不还原,阮存云从没受过这么大的打击,更何况这人是他最心尖上的恋人。 阮存云喉头干涩,胃酸上涌。 还没来得及讲话,就看到秦方律又向自己逼近了一步:“但原作者可以提供现场指导,要不要?” BALLS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说要指导自己cospy。 阮存云颤抖地想,他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吗,有任何拒绝的想法吗,有任何拒绝的权利吗? 他没有。 阮存云轻声说:“……好。” 秦方律回头扫了剩下三个人一眼,淡道:“齐先生,麻烦借用下你的相机,白女士,麻烦借用下你的化妆品。” 齐先生和白女士轻易听出秦方律话里逐客令的意思。 白蔷薇也端着架子回复他,话里明显带笑:“请便,蛋老师。” 自此,秦方律没再看他们一眼。 秦方律两步上前,展臂把小魅魔搂进怀里,另一只手穿过他膝弯,打横一抱,轻松地把阮存云放上了宽敞的大理石洗漱台面。 丝袜包裹的小腿无助地垂在半空中,黑色的翅膀抵住镜面。 原作者拥有绝对的权威,BALLS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的coser,掐着他的下巴,挑剔道:“首先,嘴唇不够红。” 阮存云无法动弹,被迫乖乖仰起脸,呼吸紊乱,睫毛潮湿忽扇,喉结缓慢地滚动。 白蔷薇在心里“卧槽”一声,敏锐地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徐飞飞对浴室中暧昧的气氛浑然不觉,气愤道:“哪里不够红?明明用了蔷薇的新口红……唔!” 齐畅一把捂住徐飞飞的小狗嘴,白蔷薇一手遮住他的狗狗眼,夫妻俩一起使劲,把徐飞飞连拖带拽地扯出了浴室,用力关上了浴室门。 在质感沉重的门合拢的那一刻,浴室里传来激烈黏腻的吻声,还有身体撞在镜子上的响动,和压抑的闷哼。 徐飞飞瞪大双眼,一声大喊被齐畅紧紧闷住,白蔷薇眼疾手快,捂住了徐飞飞的耳朵。 直到三人趔趄地撞到遥远的大门口,才放开满脸通红的徐飞飞。 徐飞飞一双狗眼瞪得像铜铃,指着浴室的方向语无伦次:“他……他们……他……!” 齐畅叹了口气:“小孩子不能看这些。” 白蔷薇拍了拍徐飞飞的狗头:“走,我们该回家了。” “不行!我的天!”徐飞飞叫道,满面愁容,“蛋老师那么生气,是不是因为小云其实没找他要授权?” “授……”饶是白蔷薇都被噎了一下,差点笑到死,“授个屁的权啊!” 徐飞飞还是挺害怕:“阮存云细胳膊细腿的,不会因为cos得不像而被揍晕吧?” 白蔷薇把小屁孩徐飞飞提溜出门,说:“不会被揍晕,但应该也会晕。”齐畅贴心地把大门关上,顺口和白蔷薇打赌:“你觉得阮存云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回我们消息?我赌明天晚上。” “不可能。”白蔷薇狞笑一声,“秦方律那眼神你没看见?我赌后天中午。” - 阮存云被摁在镜子上,一段呼吸断成三截。 饱经蹂躏的嘴唇终于被放开,殷红湿润。 指腹缓慢刮过柔软的唇,秦方律呼吸沉重,刚才端着的冷漠早就消失殆尽,毫不收敛一身爆棚的雄性气息,幽深的黑眸仿佛要把阮存云吞没。 阮存云从腰到腿都是酸软的,被秦方律紧紧压着发抖。 秦方律嗓子太哑:“嗯,现在才算红。” “BALLS……”阮存云喃喃地喊,失神地仰头望着秦方律,“你怎么会是BALLS?” “是我。” 秦方律微微退开半步,微凉的空气冲散热意。 “我本来想一回来就把礼物送给你,但现在看来是不行。” 秦方律说着,衣冠整齐地走到浴室另一端,坐到椅子上,双腿敞开,很大佬的坐姿。 “据我所知,Cospy不仅要还原外表和衣着,更重要的是要还原角色的神韵和性格。这话对不对,虎牙老师?”秦方律问。 三个人一走,宽敞的浴室立刻变得更空旷,甚至能产生回音。 阮存云还孤零零地坐在高高的洗手台上,被迫接受着灼热目光的洗礼。 他听到BALLS老师亲口叫自己“虎牙”,浑身应激地一颤,从尾椎窜起一阵酥麻。 “对的……” 阮存云弱声回答,求救般地看着秦方律,似乎希望他停止这种羞耻的视奸。 秦方律不予理会,继续提问:“虎牙老师的cos以还原神韵而出名,那你说说,魅魔的神态、动作,应该是怎样的?” 阮存云紧张地并拢膝盖,耳根通红,说不出话来。 “著名coser就是这种水平吗?”秦方律轻笑,“还是说,牙妹想要蛋老师亲自教教他?” 阮存云受不了秦方律直白激烈的眼神,缩起双腿,整个人完全坐上洗手台,似乎这样可以多一些安全感。 他不答话,秦方律就用那种眼神深长地看着他。 实在受不住,阮存云凭空喘了口气:“你教教我……” “行,那先检查一下基础设定。” 原作者岿然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令道:“把裙子掀起来。” “啊?”阮存云瞪大眼,这下连脖子都红了。 秦方律微微笑着看他:“你不给我看,我怎么知道你里面穿的对不对?” 阮存云红着眼提高声音:“你画上可没画裙子里面什么样!” “但蛋老师是个精益求精的人。”秦方律抱歉道,“既然你找BALLS要了cospy授权,又接受了他的现场指导,就要允许原作者对自己的作品负责。” 阮存云憋了半天,手指紧揪着裙边。 最亲密的事情做过两次,该看的都看过了,按理说掀个裙子不是什么高难度的动作。 但此刻秦方律不仅是他的男友,更是他喜欢了太多年的画手老师。 遥远的身份在他身上重合,仍然带着陌生而奇幻的气息,让阮存云倍感羞耻。 在炽热眼神的无声催促下,阮存云深呼吸,闭上眼,慢慢提起了裙摆。 凉气立刻拂上腿根,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阮存云脑子缓慢转动,突然一愣,睁开眼:“你知道我找你要过授权?” 秦方律目光晦暗地看他,白皙的大腿富有浅浅肉感,黑色的蕾丝腿环上方,是一条保守正常的白色平角裤。 秦方律微挑眉,流畅地报出他的小号名字:“BALLS老师治好了我的阳尾,你这名字取得不怎么样,因为你其实不阳尾。” “……” 阮存云呼吸猛地一滞,手指松开,裙摆回落到腿上。 “幸好我检查了一遍。”秦方律说,“里面穿的不对,和原作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又没画出来……!”阮存云瞪他,“那你说要穿什么?” 食指一勾,秦方律悠闲地拉开身边的柜子,拿出一片白色蕾丝的布料。 “这个。” 阮存云往后缩:“不可能。” 秦方律耸耸肩:“原作设定如此,coser尊重原作是基本要求的吧。” “你……”阮存云咬住下唇。 “而且。”秦方律严肃道,“魅魔怎么会没有尾巴?” 阮存云闭了闭眼:“你没画……” “魅魔都有尾巴,这是常识。”秦方律目不斜视,伸手一勾,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细长的小恶魔尾巴。 阮存云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玩意儿怎么用,浑身热血冲上头顶,最后一丝理智也要燃尽。 他深吸一口气:“……你都是从哪弄来的?” 秦方律说:“那天你看到的三个快递箱子。” 呆滞许久,阮存云茫然道:“有三箱……?” 秦方律没再继续回答,随意地往椅背里一靠。 蕾丝布料和尾巴被放在他旁边的矮桌上,秦方律空着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阮存云徒劳地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秦方律的意思。 但是秦方律西装革履地坐着,他对面正是浴室里的全身镜,会清晰无遗地映出所有画面。 阮存云坐在洗手台上不动,装作看不懂,无助地负隅顽抗。 秦方律今晚给了他太多时间适应,不打算继续宽容。 气势压制而下,手掌松弛地放在腿上,眉宇凌厉。 秦方律简短令道:“趴上来。” - 三只猫围在浴室外兜圈子,猫粮吃完了,它们犹豫着要不要喵喵叫。 因为墙上的分针走过三圈,浴室里隐约传来高低起伏的声响,接着响起淋浴水声,水声结束,浴室门依旧没动静。 火鳞踏着猫步,准备挠门时,里面又一轮声音响起,只是更嘶哑些,更无助些。 搭在门边的爪子最终放下,聪慧的猫们领悟到,它们只是饿一会儿肚子,但有人吃撑了还不能停下。 分针又走了一圈半,猫盆里的水都喝光了,浴室门终于打开,湿热的雾气混合着海腥气扑出来。 三只猫围在高大的铲屎官脚边讨吃的,却被他忽视。 他光着脚走向卧室,在地板上留下一串脚印,旁边落下不止是他身上的水。 小魅魔在男人怀里缩成一团,额头埋进胸口,仍在应激地发颤。 吊带可怜地挂在臂弯,梅花印般的痕迹延伸进领口深处,裙摆湿漉漉地滴着水,稀疏的蕾丝布料垂挂在无力的白皙脚踝上。 秦方律进卧室时顿了一下脚步,那片小小的布料便被甩到了地面上。 阮存云被放上床,嗓音暗哑,泪眼模糊。 他胡乱地找转移话题:“唔,生日礼物呢?你还没给我……” 秦方律在阮存云脸侧落下轻柔一吻:“签名啊,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不是那个……”阮存云拖着哭腔道。 秦方律重新压上来,单手一颗颗解开衬衣纽扣,微笑道:“不急,等我吃饱饭就给你。” 颤抖的大腿被再次拉开,洁白如玉的腿根上,赫然被人用赤红色的口红签了一个潇洒的名字—— BALLS。 第74章 夜幕早已幽深,整座城市都在安静沉睡。 艳红的口红签名被拇指揉过,蹭花了一些,曳出一道妖冶的红渍。 阮存云无力地把秦方律往外推,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窗,说:“好晚,该睡觉了。” 秦方律真的停了动作,淡然地问:“你真的困了?不要立刻回答我,考虑好了再说。” 阮存云稍微撑起身子,以为自己可以被放过,正打算脱口而出“困了”,接着却颤然闭上了唇。 因为分针转了四圈,其实只合成一回。 严格来说,刚刚在浴室里,他们大半时间是真的在拍cospy的照片—— 阮存云被迫趴在秦方律腿上,被换上了符合小魅魔设定的内饰,闭着眼以为会迎来什么大动作,却感到身子一轻,然后就被抱进了空荡的浴缸。 小魅魔坐在浴缸里,原画手坐在他对面,垂着眼冷淡地调节相机参数。 “你要照相?”阮存云扒拉在浴缸边,睁大眼睛望着神情认真的秦方律。 秦方律轻瞥他一眼:“不然呢?你们拍的都不过关。” 小魅魔不说话了,可怜兮兮地缩回浴缸里,半跪着摆了摆腰,双腿并拢,试图缓解陌生的尾巴带来的强烈不适感。 画手老师真的很严格,因为他不仅对那张画的所有细节烂熟于心,而且熟知每一处没有被画出来的细节。 秦方律端坐在相机前指挥,精确到腿摆放的角度,和脸仰起时的表情。 补光灯照在自己身上,所有细节展露无遗。 阮存云从未试过这样直白暴露地被恋人端详,秦方律的目光很冷淡,反而愈发刺激着阮存云的神经。 “还是不够好。”秦方律稍稍皱眉,站起身,说出一个认真的问句,“既然照不出满意的照片,我就开录像吧,虎牙老师同意吗?” 阮存云张了张嘴,听到秦方律笑道:“你掌握决定权,录像也可以只留在你手里。” 阮存云手指蜷缩,几乎抓不住光滑的浴缸壁,干涩道:“行,行啊。” 听到秦方律一声玩味的轻笑,阮存云丢脸地闭眼。 秦方律按下录像键,踩着纯黑皮鞋,一步步朝他走过来的时候,阮存云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狂跳着几乎要蹦出胸腔。 阮存云从未尝试过这样奇异的经历,从未如此还原地cos过任何角色,好像他真的成了画中的小恶魔,顺着原创作者的意思,演绎出画面的内容,和画面背后的整个故事。 秦方律抱着阮存云走出浴室时,他顺手取走了相机的内存卡,恶魔的尾巴落在墙角,一支开着盖子的口红倒在浴缸里。 卧室里,两人身子都被擦干,秦方律说不碰就不碰了,稳稳地坐在床边。 阮存云纠结得咬被角,他知道自己食量大,还能再吃一顿,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困了就算了。”秦方律出声,装模作样地把被子撩到阮存云身上,“睡觉吧。” 阮存云捏紧被子,小拇指像羽毛一样勾了一下秦方律的胳膊。 他犹豫几番,还是细声道发出一个单音。 明明面前只有一个人,阮存云的“再来一回”却比他在众目睽睽下回答问题还要声音小。 秦方律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撑着床面问:“虎牙老师应该很清楚魅魔这个种族的习性吧?他们难道会让人类主动吗。” 假发太重,拍完照之后就被取下来了,小翅膀也不知道折在了浴室的哪个角落。 褪去了一半魔的样子,魅却更深。 阮存云受蛊惑般地直起上半身,在柔软的床褥上朝秦方律膝行过去。 身子向前倾,阮存云哆嗦着揽上男人的脖子,跨坐到他腿上。 “秦方律……” 小魅魔初到人间,口齿不利索,笨笨的,唯一学会了的就是男人的名字。 他试探着吻上男人的唇,青涩不已,只稍一触,接着就被夺去了主动权。 三只猫转移阵地,从浴室门换到卧室门口,立体环绕声喵喵叫,试图唤醒它们的昏君主人。 然而猫叫声被屋里传出来的声音盖住,门内门外都不安宁。 深夜过去一半,秦方律松散地披着睡袍,从卧室里走出来,顺手带上门,掩去一室暖光。 他被猫叫声环绕,终于想起给猫加粮加水,三只猫立刻围到食盆边,稀里呼噜一顿狂吃。 秦方律看着它们猴急的模样,本想教训一下这几只胖猫,却突然停住了手。 仔细一想,在过去几小时,他和饿猫也没什么两样。 秦方律喂完猫,走去厨房,几分钟后端着温水和点心出门,顷刻间又消失在卧室的门后。 阮存云整个人埋在松软的被窝里,呼吸仍然带颤,鼻尖通红地磨着被面。 见秦方律进来了,阮存云蜷缩得更紧,往被窝更深处埋了埋,眼梢通红地瞪他,有气无力地哑声吐出三个字:“你疯子。” 秦方律眼怀歉意,端着水喂到阮存云唇边:“喝点。” 阮存云连吞咽都有点费劲,嗓子仍隐隐作痛。 “……” 阮存云失水严重,手都抬不起来,就着秦方律的手灌下去大半杯水,声音终于恢复了些。 “我明明说了停。”阮存云缩回被窝里,很委屈地埋怨,“你怎么不停?” “抱歉。”秦方律立刻道歉,但他也委屈道,“你明明在微博上写的,一喊停男朋友就停了怎么办?我这不是在改进吗?” “你……!”阮存云双目含情,瞪起来丝毫不凶。 一想到他那裤衩乱甩的小号被秦方律看了个遍,阮存云就尴尬又羞耻得想要离开这美丽的世界。 阮存云咬牙熬过这阵子尴尬的眩晕,终于想起他才是占理的那个。 磨了磨一口小尖牙,拾起气势,秋后算账道:“秦方律,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虎牙的?” 秦方律前半夜占尽便宜,此时无所不答,诚实道:“我和你们四个到别墅玩之后,无意中在秘密基地和你们坐了隔壁桌,就听到了……” “那么久之前?”阮存云惊得坐起来,又被酸疼的劲儿拽回床上。 秦方律替他揉腰,低眉顺眼:“是的,对不起。” “你瞒了我太久了吧!”阮存云不满。 “是我做错了。”秦方律承认错误。 “但我还是想稍微辩解一下。最开始我也很震惊,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两种身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后来你快过生日,我知道你想要蛋老师送的祝福,想用BALLS的身份完成你的愿望,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你,你直播……”阮存云一时混乱,看直播时震撼无言的心情又回到心头,让他不知怎么说。 总之太震惊了,太超过了。 “嗯,我这样直播既可以落实我的身份,又可以不让网友确定我在祝你生日快乐。”秦方律炫耀自己的小巧思。 阮存云觉得有点绕,想了想,又感到气愤:“为什么不想要网友知道蛋老师在祝虎牙生日快乐?你明知道虎牙很想要蛋老师的祝福!” “因为你在微博说如果蛋老师给你祝福了,你就会直播跳脱衣舞。”秦方律垮着脸,“我不想要你跳给他们看。” “我开玩笑的啊。”阮存云笑得被子直抖,“如果我说今晚小魅魔录像的截图我也要发呢?” 秦方律脸色骤变,按住阮存云的腰:“不行!” 阮存云笑得更大声:“怎么可能发!” 秦方律站起身,从带回来的包里拿出了一叠东西。 “生日礼物。”秦方律坐回床边,把礼物放到阮存云腿上。 “很简陋,我不会别的东西,所以都是画,虎牙老师见谅。” 阮存云拿起这叠画纸,仍觉得在梦里。 他居然从男朋友手里收到了BALLS老师的画,他的男朋友居然就是蛋老师。 秦方律画了很多张,每张的风格都不同,从素描到水彩,也有阮存云最熟悉的BALLS老师的板绘插画风明信片,每一张的右下角都签着一个BALLS。 每一张阮存云都看了很久,每一张都爱不释手。 好像直到此刻,他终于把BALLS和秦方律两个人统一到了同一个身体里,男朋友和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画手老师是同一个人。 翻到最后一张画时,阮存云稍稍一愣。 画上是两个裸着身子的人,他们纯粹地拥抱在一起,胸膛贴着胸膛。 阮存云从画中看到了秦方律,也看到了自己。 与其说这是一幅画,不如说是艺术更合适。 秦方律靠过来,像画中那样抱住阮存云。 画被放到一边,两人胸膛紧贴。 秦方律温柔地碰了碰阮存云微肿的嘴唇,:“宝贝,生日快乐,我很爱你。” 阮存云好不容易收干的眼眶又湿润起来,他抬手勾住秦方律的脖子,动情到深处:“秦方律,我也爱你。” 双唇轻缓地触碰着,阮存云沉迷其中,突然感受到一只大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探进了被窝。 阮存云蓦然一喘,反手按住秦方律,眨着眼睛,无辜可怜:“不行,都快要早上了。” “你现在能说能笑,还有精力给我告白。”秦方律十足的资本家嘴脸,鼓励属下道,“你其实比自己想象中更厉害,至少还可以再来两次,要相信自己。” 阮存云欲哭无泪:“我腿累。” 秦方律放开他,从床头柜端起他刚刚拿进来的点心:“那就吃点早餐,补充一点体力。” 他眼中直白袒露着重燃的火光,阮存云徒劳地往被窝里藏,接着被挖了出来,认命地咽下酥香可口的小点心。 被窝被完全掀开,床上空了,温度渐渐凉下去。 卧室的另一边,温度骤升。 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膝盖和手掌都不怎么痛,但阮存云还是哭着想逃。 眼前是书桌紧挨着地面的那一个抽屉,精致的铜质拉环在阮存云眼前有节奏地晃动,像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阮存云伸长手臂去够那个抽屉拉环,手却被牢牢抓了回来。 背后一热,秦方律俯身,从背后叼住阮存云的耳垂,暗声道:“今天暂时别开那个抽屉。” 阮存云理智全无,全凭本能反问:“里面是什么……” 秦方律呼吸沉重地答:“留给今后慢慢实践的方案。” 晨光熹微,三只猫都沉沉地睡了,人类还纠缠地醒着。 阮存云早就记不清他哭了多久求了多久,现在只剩下潜意识的口齿不清:“蛋老师是个大混蛋……” 一滴汗珠从秦方律颈侧滴到阮存云脊背,他混账地不停歇,回答道:“那就让我用混蛋画手BALLS的身份再追你一次好不好?” - 遮光窗帘把正午的太阳严实地挡在窗外,室内终于归于安静。 阮存云昏迷地卧在被窝里,手脚沉到连梦颤都打不起来。 秦方律也累,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超越了一切身体上的劳累。他靠坐在阮存云身边,长久地端详他的睡颜,怎么也挪不开眼。 看了太久,秦方律终于慢吞吞地拿出手机开始看消息。 卧在床上回完邮件,秦方律手指一动,懒洋洋地登上被冷落许久的微博。 鲜红的消息提醒数量惊人,秦方律随便看了一眼,果然一片兵荒马乱。 【您醒着吗??能不能回来管一下被八卦吊死的可怜粉丝!!!】 【蛋老师你到底在给谁送生日祝福啊??是你三次元的恋人对不对?!】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的生贺对象是coser虎牙吗?蛋老师请务必回答我这对我很重要!!】 【不管你们了,我先浅浅磕一下蛋牙。(虽然也没看到他们有啥互动,但我就是磕了!)】 【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和虎牙没关系呢?问太多的话对虎牙和蛋老师都是打扰吧。】 【反正我觉得是不太可能。他们俩在网上都没什么关系,怎么可能突然谈恋爱?】 说什么的都有,他顺手一滑,看到底下转发的漫展投票,一夜之间,“BALLS&虎牙”的搭配组合居然就遥遥领先地冲到了第一名。 嗯,秦方律轻轻笑了一下,看来直播一下也不是全无作用。 秦方律又滑了两下就准备关掉屏幕,目光瞥到身边的阮存云,改了主意。 他点进阮存云的微博,评论里竟是另一番景象。 【老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老婆?你男朋友居然是BALLS吗??我肯定在做梦!!】 【我第一个不相信!!牙妹和蛋老师顶多就是网友啊,你们不要再拉郎了喂!】 【虎牙,你快出来说句话吧,抓心挠肝的,呜呜呜——】 【啊啊啊啊老婆你快点出来,这个直播截图到底是不是你啊!!太糊了![图]】 秦方律点进最后一条,是网友发的一条微博,提到了BALLS。 微博里放着昨天BALLS直播间的截图,手机在空中瞬间镜头被截了出来。 画面很模糊,但能隐约看出两条纤细的腿和蓬松的裙摆,还有背景里更加模糊的浴缸。 【我用十年牙妹老公的身份担保——这绝对是虎牙本牙啊!!】 【呜呜呜我也觉得这就是牙妹老婆[尖叫]!!】 【这就是老婆的腿!别说高糊,就算打码我都能认出来!!】 【你们别瞎猜了,为什么不问问@BALLS,直播里是谁!】 无数条评论如水流过,秦方律紧盯着屏幕,眼里只能看见两个无比扎眼的字。 原微博写的是:【@BALLS,不抱希望地问问蛋老师,你直播间里出现的人是谁啊!!你就是在给他/她祝贺生日对不对?】 秦方律面色深沉,动动手指转发了这条微博。 转发配词言简意赅,就三个大字—— 【我老婆。】 第75章 阮存云在床上恍惚地睁开眼,手脚都抬不起劲,是卧床太久后的副作用。 厚厚的窗帘隔绝光线,屋内漆黑一片,像一场大梦做尽,没有落点,不知今夕何夕。 一团温热霎时间将自己笼罩,阮存云落入一个踏实真切的怀抱。 真实得不能再真实,因为他感受到紧实饱满的胸肌挤压着自己光裸的后背,一只手搭在自己侧腰上。 阮存云瞬间清醒了一半,下腹应激地窜起一股酥麻,下意识就想把秦方律往后推。 手被捉住,秦方律在身后熟练地哄他:“我不弄你。” 阮存云顺着秦方律的力道去摸手机,闭着眼问:“几点了……” “你醒啦?”秦方律骤然松手,声音欣喜。 阮存云艰难地翻身,回嘴道:“我不该醒?” “没,我以为你还在说梦话。”秦方律说,“醒了就好。” 手机在床头柜上充电,阮存云没有余力理解秦方律的意思,把手机勾到手心里。 屏幕亮起,被未读消息的通知框占得满满当当。 阮存云先看时间,晚上十一点。 “我才睡了小半天啊……”阮存云打个哈欠,重新窝进秦方律怀里,“那我要继续睡……” 哈欠打到一半,阮存云泪眼朦胧地怔住了,目光定在日期上。 阮存云的生日在周六,现在已经周一了。 秦方律目移:“抱歉……现在是后天晚上。” 社畜之魂熊熊燃烧,阮存云推了秦方律一下:“啊啊我今天居然没去上班!狗老板你赔我工资!” “我找人帮你请假了。”秦方律顺从地低头,“病假,带薪的。” “病假……”阮存云捂脸,反手一巴掌拍上秦方律腹肌,“我是因为谁生病的?” “抱歉。”秦方律垂头蹭蹭他,有点委屈,“但我也是按照你的指示在行动。” 阮存云反应了一会儿,不由地红了脸,羞恼道:“强词夺理!” 情动时,因为阮存云一直喊停,但秦方律又没法判断阮存云是不是真的想停,所以临时想到一个办法,忍耐着和他商量。 秦方律紧急刹车:“那你换一个词,不常说的词。你喊这个词的时候我一定停。” 阮存云下意识地喊停,其实是因为在坠落边缘,太刺激。 进退不得,也根本不想停,神经中枢都在痉挛,阮存云短促屏息:“什么词,不常说的……” “哥,哥哥……行不行?”阮存云胡乱道,泪眼闪动。 秦方律本来就忍得辛苦,这两个带喘的字儿一进耳朵就差点让他炸了。 阮存云实在是不会选,偏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听这词怎么可能停得住,分明和火上浇油一个效果。 “嗯。”秦方律改了主意,哑声引导,“你再喊两遍。” “哥哥。”阮存云声音变小,然后又听话地补了一次,“哥哥……” “快点啊。”他红着眼说。 这个字一出,秦方律就无法违反,直接奉为最高行动宗旨,把后来各种表示暂停意思的指令都自动排到了后面。这事儿不能回想,阮存云好不容易安生地睡了一整天,乱七八糟的回忆被勾起,立刻引起反射性的酸麻。 阮存云逃跑般地翻身下床,留下半片未消的红云。 “我要去洗手间。” 秦方律紧跟着下床:“你这次自己去?” 阮存云顿住动作,半片红云彻底变成整片。 “你好烦,我自己去!” 气咻咻地走去卧室的洗手间,阮存云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发烫。 床单已经被换过,地毯也被撤走了。 “砰”地一声,阮存云受不了地关上洗手间的门。 阮存云低头,膝盖还微微颤,不敢抬头看镜子,屋里到处都会引发他的应激反应。 “你现在应该不太痛吧?”秦方律的声音隔着厕所门传进来,还补充道,“前后都。” 阮存云不懂他怎么能大声问这种问题,咬着牙:“还好。” “好。”秦方律表功,“你睡着的时候,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帮你涂药检查一下,情况应该还不错。” 阮存云一拳砸在墙上:“大蛋,闭嘴。” “等下出来之后吃晚饭!”秦方律在门外喊,带着明显的笑意。 阮存云闭着眼应:“知道了。” 虽然被填满过,但现在肚子瘪得不行,阮存云坐在桌边大快朵颐,补充丧失太久的能量。 阮存云一边吃一边看手机,消息乱得他头痛。 四人群里叠了几百楼,阮存云没时间爬楼,只看到徐飞飞二十分钟前问:“啾啾狗他们打算提前来玩一会儿再参加漫展,我们几个coser一起出去玩吧!你们有没有时间?” 白蔷薇说“有”,然后说“但阮存云可不一定”。 阮存云打着哈欠,顺手回复了一句:“什么时候?” 手机立刻催命似的震动起来。 飞常帅:【!!!你总算是活了!!!】 齐畅:【晕过去了吧?可怜的孩子。】 蔷薇少奶奶:【啧啧啧,没眼看……要不要我帮你叫个医生?】 阮存云红着脸打字:【我好得很。】 蔷薇少奶奶:【行,我现在就转发给秦方律告诉他你还能继续。】 阮存云告饶:【别别别别!】 飞常帅:【你终于特么的消失那么久!憋死我了你知道吗?虎牙您老人家自己上微博去平静一下疯狂的网友吧!】 阮存云从人间蒸发两天时间,只留下一锅被八卦急得团团转的粉丝。 联系不到阮存云,大家就只能找他的好朋友们问。 徐飞飞几次番地忍不住,想大声告诉全世界:是的,你们的牙妹和你们的蛋老师是一对,他们现在正在上床! 但每次都被白蔷薇拦了下来,说这种事情要让他们自己说。 阮存云的微博一片兵荒马乱,满屏都是问号和感叹号。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cos小魅魔的样子被直播出去了一瞬间,虽然画面非常模糊而且没拍到脸,但他的很多粉丝都觉得就是虎牙。 阮存云还在思考怎么恢复,突然看到“特别关注”那一栏有一个惹眼的更新提醒。 阮存云习惯性地心头一跳,是每次蛋老师更新都会产生的激动,现在又混进五分悸动。 秦方律发微博了?他发什么了? 是不是在解释他们的关系,或者否认直播里的人是虎牙? 或者,秦方律新发了一张画? 阮存云点进去,看到蛋老师转发了一个陌生网友的微博,配了直播里的截图,问此人是谁。 秦方律很霸道地说:“我老婆”。 阮存云热血涌上头,唰地站起来,拿着手机两步迈到坐在沙发上的秦方律跟前,质问道:“你第一次转发怎么不留给我?” 没料到阮存云在乎这个,秦方律微愣,认真地拿起手机:“我现在就去删。” 阮存云噗地一笑,扯他袖子:“小学生!” “反正我那么多第一次都是你的。”秦方律仰头看他,“包括第一次叫老婆。” 阮存云被反将一军,急切又结巴:“你,你这人,怎么乱占我便宜?” “没有。”秦方律拉过阮存云,让他坐到自己腿上,有点委屈,“网上那么多人,她们怎么每天都占你便宜?” “她们那是口嗨呢,大家都这样说。”阮存云哭笑不得,拍秦方律的背,“她们开玩笑的。” 秦方律搂紧他:“但我是认真的。” 阮存云心脏重重一跳,酸胀难言。 “你想不想见见我妈?”秦方律缓慢地问。 阮存云没想到突然认真到这地步,他这才发现自己对秦方律的家庭所知甚少,只觉得秦方律好像从未与他的家庭联系过。 “好啊。”阮存云郑重地点头。 虽说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但人们仍然希望自己的亲人能接受并祝福孩子的爱。 阮存云发现,秦方律或许也不能免俗。 “那我找时间和她说一声。”秦方律显得很高兴,“她暑假应该会回国一趟。” “阿姨在国外吗?”阮存云问。 秦方律点点头:“不常回来。” 或许是不善表达和家庭相关的东西,秦方律没再继续说,阮存云便也不问了,窝在他怀里刷手机。 随手往下滑,阮存云看到蛋老师之前转发的那个漫展活动投票,虎牙和蛋老师的组合已经冲到了第一名,阮存云一下子绷紧身体,紧张起来。 还有这茬事儿。 阮存云此前很想和蛋老师同台登场,那时他还不知道秦方律就是BALLS,所以非常期待亲自见蛋老师一面。 但现在…… 他发现秦方律转发这条微博时,秦方律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是虎牙了,这说明他是想和自己一起上台的。 阮存云组织语言,犹豫着问:“秦方律,你想和我一起在漫展上露面啊?” “嗯。”秦方律答得很快,紧接着看到阮存云的神情,发现他不是很欣喜的样子。 秦方律敏锐道:“我好像不应该直接在网上转发的。你想吗?不想的话我可以找主办方取消。” “不是不想……”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很奇特。 在知道真相之前,阮存云对蛋老师只有崇敬和脱裤网友之间的嗨皮,正因为心思单纯,如果蛋老师真的是个陌生的大姐姐,现场怎么互动都没问题,阮存云会觉得生有幸。 但问题是,阮存云他和蛋老师的关系可不是单纯的网友啊!他们是那种能在床上厮磨一天一夜的恋人,若真是在众目睽睽下接受访谈和做游戏,阮存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会露馅。 比如莫名其妙地脸红,比如不敢看蛋老师,比如和他表现出过多的默契。 他可能连怎么说话都要忘记。 阮存云不是个外放的人,不喜欢炫耀,也不喜欢向很多人展示感情生活的细节。 要他昭告天下说“嘻嘻,蛋老师就是我男朋友”这种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阮存云思索一番,认真地问秦方律:“你会想和大家公开吗?蛋老师和虎牙在一起了。” 秦方律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说:“我不介意。但如果你在意的话,我们就不说了。” 阮存云没说话,似乎还在思考。 “没什么关系。”秦方律严肃道,“虎牙和蛋老师可以继续当网友,反正阮存云一直是我的老婆。” 认真的表情配上这两个字,直接让阮存云红着脸笑了。 “但我们在网上能不能稍微不那么陌生?”秦方律眼巴巴地问,“我想关注你,可以吗?” 阮存云一时心悸,有点头晕。 以前的虎牙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BALLS老师在他面前,低眉敛目地请求关注他的微博。 这难道可以拒绝吗? 阮存云无法拒绝地点了点头。 曾经反复观看过无数遍的BALLS老师主页,此刻就在自己面前被打开,只不过是微博号拥有者的视角。 阮存云亲眼看到BALLS老师熟练地点进coser虎牙的主页,然后按下了“关注”。 BALLS老师的关注列表,从数字0变成了1。 秦方律用腿把阮存云圈进自己地盘,乐呵呵地抱着他炫耀:“你看,我们互相关注了诶,双箭头。” 不知道网友是不是都不睡觉,阮存云这边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了一堆消息。 【哇啊啊虎牙快去看,蛋老师关注你了!!】 【呜呜,所以蛋老师真的是祝你生日快乐吗?你怎么还不出来说句话!】 【天哪,有生之年啊,居然真的被我等到了,普天同庆,奔走相告,蛋老师今天关注牙牙了!!】 【我靠我靠我靠,牙妹老婆快来看啊啊啊。】 阮存云抱着手机,看着消息直笑。 秦方律喃喃地说了句“好可爱”,就抵着阮存云轻柔地吻了过来。 在吻势变得激烈、手机掉出手掌之前,阮存云只来得及给广大前来报喜的网友发出去一个冷淡的、不带标点的回应—— 【哦】 第76章 阮存云头一次在秦方律家连着留宿两晚上,两人从一个被窝里相拥着醒来,皆带着一身夜痕,却一睁眼就要去上班。 秦方律的重灾区集中在胸肌和后背,被云小猫抓过咬过,留下一道道淡红的痕迹,和几圈细小的牙印。 对比之下,阮存云身上更加触目惊心。斑驳星点的红痕,从脖子绵延往下。 口红签名在无数次的摩擦后,早就晕成一片深红。清水洗干净口红染料,却怎么也洗不掉从皮肤里透出来的层叠桃色。 两人各自穿上衬衣西裤,站在镜前,严肃的衣料把两具身体严密地裹起来,掩去那些暧昧又私密的痕迹。 阮存云开罐头喂好猫,秦方律做早餐喂好阮存云,两人头一次一起从家出发去上班。 没叫司机,秦方律亲自开车,阮存云在副驾驶调收音机电台,早晨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等红绿灯的时候,秦方律突然笑了声:“要是我们住一起,就可以天天一起上班了。” 阮存云正专心跟着电台哼歌,没听清秦方律说的什么,顿住声音问:“嗯?” “没什么。”绿灯亮了,秦方律转回头,缓缓踩下油门。 回到公司,他们又变成精英老板和勤奋员工,分别坐在桌前,对着自己的电脑,偶尔视线相碰,顷刻即分,掩不去唇角的笑。 工作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难熬,阮存云结束一天的任务,关上电脑,哼着小调准备等秦方律一起回家。 阮存云顺便看了眼手机,突然身子一僵。 他忘了今天是宅舞排练的日子。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秦方律还在视频会议上,阮存云没法和他当面说,拎包就跑,微信发去一条“我去排练了,一般会练到晚上十点”。 秦方律过了会儿才回话:“好,我今天要加班。” 接着小心翼翼地发来第二条:“我能知道练舞室地址吗?” 阮存云不假思索地就给他发过去了。 因为离漫展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的练习也更加紧张。 白蔷薇和彩虹熊已经练了一遍,阮存云满头大汗地推门而入,只是下车后跑了两步,身体某些部位就扯着酸痛。 他突然觉得今晚自己可能没法跳舞了。 “牙妹来啦?”彩虹熊停下动作,扬起手给阮存云打招呼。 白蔷薇有个动作一直改不过来,正对着镜子死磕,随手问好道:“牙啊,晚好!” “晚上好!”阮存云笑着应,“我先去换个衣服,马上来。” 阮存云身上还穿着上班的衬衣,舒展不开,飞快地跑去更衣室换上了宽松短袖短裤,准备立刻加入练舞的队伍。 “我来了我来了!”阮存云忍着身体不适,拉伸着做准备运动,打算以毒攻毒。 结果大腿小腿的筋脉连成一片地酸,是前两天被仰面压太久的结果,让他忍不住皱眉,心里暗骂秦方律是头不知餍足的怪物。 本来在各自练习的两个女生慢慢停了下来,视线聚焦到阮存云身上。 彩虹熊眼神暧昧,抿着唇笑出两个酒窝,白蔷薇跟阮存云熟,毫不顾忌地疯狂大笑起来,还一边拍巴掌:“猛,实在是太猛了。” “怎么了?” 正在专心拉伸的阮存云疑惑地抬头。 白蔷薇关切又真诚地问:“你今天能跳吗?” “你这话问得很奇……” 阮存云不知道白蔷薇何出此言,直到他抬起头,从练舞室整面墙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T恤领口宽松,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以及上面层叠的吻痕。 有前两天旧的暗红色,还有昨晚新咬出的鲜红,雾状地点缀在白皙的皮肤上,不难想象出阮存云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脸色骤然通红,阮存云揪着领口掌心一紧,拙劣慌乱地把痕迹遮住。 “哎呀,算了,都是过来人。”彩虹熊吃吃地笑,“牙妹好幸福呀。” 倒是白蔷薇语带惊讶:“你他妈两天没上线,是真的没停过啊?我还以为你只是懒得回我们消息。” 阮存云稀薄的脸皮都丢尽了,铁证就在眼前,他毫无解释的余地,只能生无可恋地胡乱搪塞:“啊,这,其实……” 这两天大家都挺热衷于猜虎牙和蛋老师的事,彩虹熊冲浪达人,也挺好奇的。 既然八卦中心就在眼前,彩虹熊也不想再憋,笑眯眯地指了指阮存云的脖子:“虎牙老师,你男朋友弄的啊?” 虎牙有男朋友是他自己说的,不是什么秘密,阮存云红着脸点了点头。 “为了庆祝你生日吗?”彩虹熊继续问。 白蔷薇乐得看戏,作为知情人有种神奇的优越感,故意托腮在旁边附和道:“为了庆祝你的生日吗?” 阮存云抓着自己衣领,眼神乱飘:“算,算是吧。” 彩虹熊哈哈地笑,抓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给阮存云:“这个领子高,版型很大,你能穿,借你遮一下。” “谢谢。”阮存云接过,笑了一下,飞快地披到身上。 白蔷薇把彩虹熊一搂,笑道:“这么急着给我们牙妹献殷勤?我知道你想八卦什么问题,虎牙你要不要坦白从宽。” 阮存云也清楚,从粉丝到基友,大家都挺好奇,蛋老师神秘的三次元伴侣是何方神圣,跟阮存云到底有没有关系。 现在面前只有彩虹熊,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阮存云就打算说了:“其实吧,确实……” 手机的嗡嗡震动声打断了阮存云的话。 “诶,卧槽?”彩虹熊惊讶地盯着自己手机屏幕,“啾啾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彩虹熊接起电话,热络地说干啥,然后慢慢慢慢地睁大了眼。 “我靠——不能吧——你们有毒!”彩虹熊笑着惊呼出声,在阮存云和白蔷薇疑惑的目光中拔地站起,冲过去拉开练习室的门。 “啦啦啦!”门口出现了一个阳光大男孩,手里提着两大袋子奶茶,“牙妹蔷薇熊熊,大家好!练舞辛苦啦,啾啾狗来也!” 啾啾狗身后跟着一个辫麻花辫的小女孩,看上去像个高中生,开心地和白蔷薇抱在一起。 “小檬啊,你们怎么突然来了?”白蔷薇惊喜道。 “因为快漫展了,所以提前过来玩一个星期。”小檬笑得很甜,“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意不意外?” 队伍的最末尾是泊月和奇塔,他们一人手里抓着一个人质。 徐飞飞只哇乱叫:“呜呜,我飞大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屈辱,竟被当成老马识途!” 齐畅拉住白蔷薇:“老婆,不是我不提前告诉你,是他们封了我的口。” 几个外地的coser约好了提前来深市玩,飞机到达时正好是午后,找徐飞飞一聊就知道阮存云他们晚上在练舞,一帮人干脆买好了奶茶,绑架了两个地头蛇,突袭式地探班来个惊喜。 阮存云好久没置身于这么多网上好基友之间了,有些是之前认识的,有些是只在网上聊得很开心的,突然热闹地见面,竟是半分尴尬都没有,一人一杯奶茶边喝边聊天。 小檬捧着奶茶吸了一口,感受了几秒,秀眉一皱:“咦,他们给我送错了。” 阮存云建议道:“打电话要他们再送一杯。” “哎,只能这样了。” 小檬利落地打完电话,想起什么来,激动道,“对了对了,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我在舞室外面看到一个好帅的大帅哥!西装制服,很高,可惜太黑了看不清脸,但气质贼好!” “谁啊?”奇塔凑过来,“我怎么没看见?” 徐飞飞也凑热闹:“谁啊谁啊,我也没看见。” 啾啾狗优雅啜饮奶茶,自恋道:“能有我帅?” 一大堆coser凑在一起,话题多得聊不完。 说这次漫展各自的节目、最新的番剧、准备在漫展上买什么东西、大家共同的基友,练舞室变得像个茶话会广场,充斥着笑闹声。 “你们知不知道,有个巨大的劲爆消息,我刚刚才知道。” 徐飞飞往前俯身,压低声音道,“据说这次漫展临时加了一个嘉宾,超级无敌重量级,一百年都见不到面那种。” 徐飞飞就是小灵通,其他人立刻把耳朵竖得高高的,纷纷好奇地问:“谁啊。” “一个画手,神级的。”徐飞飞卖关子,意有所指地看了小檬一眼,“而且你们小年轻可能不认识。” 小檬不服:“你说来听听!” 徐飞飞在一众人催促的目光中,终于说:“是‘鬼王’。” 阮存云一愣,重复道:“靠,鬼王?” 连不怎么看画的白蔷薇都惊了:“是我想的那个鬼王吗?曾经十个人里面有八个都在用这位的画当头像的鬼王老师。” 徐飞飞微笑点头:“是的。” 鬼王大概是最早混二次元的那一批人,在国内的动漫动画产业刚刚兴起时,鬼王就混迹于各大圈子,画出的同人图广受网友喜爱,在那个厨子稀少的年代,给为数不多的爱好者们提供米其林级别的饭饭。 后来鬼王不知为什么突然隐退,真的像鬼魂一样销声匿迹,自此成为神一般的传说。 此后,热爱二次元的人越来越多,新的血液们或许没有听过鬼王的名字,但他们一定在各种贴吧签名档、QQ空间背景和考古微博里看过鬼王老师的画作,每一张都是经典。 鬼王虽然早已消失于江湖,但江湖仍留有鬼王的传说。 谁也没想到,这个夏天,鬼王还能重出江湖。 奇塔是所有人里面年龄最大的老二次元,差点当场给跪了,捉着徐飞飞的手,颤声问:“鬼王老师会亲自露面吗?” 徐飞飞遗憾道:“应该不会,但场内最大幅的海报好像就是鬼王老师画的。” 阮存云抚掌长叹:“牛啊,今年的漫展也太精彩了,大佬云集……” “哈哈哈哈,确实精彩!”啾啾狗没忍住笑出来,插嘴道,“比如BALLS老师和虎牙老师的双人访谈。” 其实这么一大堆人来这儿,多少都对这话题很好奇,但现实里见面总是羞涩礼貌些,不像网上那么不在乎,所以一直没有人敢直接找阮存云八卦。 现在啾啾狗这么一提,众人探究的目光就都投到了阮存云身上,一个二个地等着吃瓜。 有人友善试探性地开口,从无关紧要的问题开始问:“那个,牙妹啊,所以你……是很喜欢蛋老师吧?” 白蔷薇拼命憋笑,徐飞飞差点笑出声,被齐畅捂了回去。 虎牙喜欢蛋老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阮存云点点头,只不过多了点心虚的感觉。 他现在喜欢的可不止是蛋老师了,还有秦老师。 小檬晃动着手机,上面显示着投票第一的结果:“你和蛋老师真的要一起出席呀?你们见过面了吗?” “要一起出席的。”阮存云说,“见面……主办方还没安排我们见面。” “意思是你们私下里见过了?”啾啾狗很会抓重点。 阮存云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再这么下去底裤都要被扒光了。 “好啦,我看出了。”泊月眨眨眼睛,“牙妹这明显是追星成功了,和喜欢的画手老师说上了话,还互相关注了。但三次元里还不熟吧,只是从陌生网友变成了陌生基友。” 阮存云快刀斩乱麻,把未来的麻烦留给未来:“反正漫展上见啦。” 啾啾狗小声逼逼:“我之前还和有些人一样以为虎牙真的和蛋老师在一起了呢,应该就是巧合吧。” “是啊。”奇塔也笑着说,“不然他们就应该和蔷薇畅哥一样上情侣专属节目!” 一开始八卦就停不下来,矛头很快被转移到白蔷薇和齐畅那边,阮存云暂时脱险。 小檬的奶茶到了,她蹦跳地出去拿奶茶,然后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飞快地窜了回来,尖细的声音极有穿透力地划破嘈杂的聊天声。 “卧槽卧槽卧槽……”小檬喊道,“刚刚门口那个大帅哥还在啊!而且他他他手机屏保居然是虎牙的照片——我拿奶茶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 “我没忍住就随口问了他一句,你知道虎牙?那个帅比说自己是虎牙的粉丝。” 小檬拉着阮存云的胳膊:“你要不要出去看看,帅哥粉丝诶,没准比你现在的男朋友还帅呢?” “靠。”阮存云笑着,由衷道,“应该不会比我男朋友帅。” “救命。”小檬真的要变身成柠檬,“你要不要这么守男德?” 阮存云一直关注着手机信息,秦方律没给他发消息,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加班,阮存云也不敢打扰他,准备晚点再问问。 “我看今天你们没法练舞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啾啾狗提议说,“要不我们干脆一起散散步?可以一起走回酒店。” “行啊!”白蔷薇答应,“走,转移阵地。” 阮存云也觉得非常好,因为他今天身体不适合舞蹈。 他想了想还是给秦方律发消息,告诉他要换地方了,如果秦方律下班了就自己回家,不要扑个空。 小檬拉了拉阮存云的袖子:“要是那个帅哥还在门口,我就指给你看看。” 阮存云哭笑不得。 一群人浩浩荡荡吵吵闹闹地走出门,进入黑夜,视野一下子暗下来。 小檬低声对阮存云说:“喏,喏,就是他。够帅吧?” 阮存云顺着小檬指的方向望过去,赫然看到秦方律遥遥地站在街角边缘,正低头看手机。 与此同时,阮存云收到秦方律发来的消息,他说:“好,那我先回去了。” 阮存云心里一麻,秦方律就是小檬说的那个人,那他从什么时候就站在外面等了?怎么不和自己说一声? “哎!他好像要走了!”小檬着急地扯了一下阮存云的袖子。 这声儿有点大,旁边几个爱凑热闹的coser都围过来问:“谁谁谁?” 小檬小声说:“就是我刚在外面偶遇的牙妹粉丝,是不是特帅。” 眼见着秦方律要走,身影快融入黑夜,阮存云来不及多想,发力跑过去,挡在了秦方律面前。 “阮存云?”秦方律愣了一下,很快笑起来,“我以为你过一会儿才会出来。” 阮存云埋怨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站在外面等,还站那么远?” “没多久,没发消息是怕打扰你跳舞。”秦方律云淡风轻道,“而且你们一起跳舞的还有别的coser吧?不太方便让他们见到我。” 阮存云微怔:“为什么。” “你不是不太想公开吗?”秦方律轻笑着拂去阮存云额边的汗珠,“他们如果见过我的面,到时候一上台就曝光了呀。” 阮存云怔愣地看着他,一时无语。 他没想到秦方律如此心细如发,连最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考虑到,而且认真地记住自己的每一句话。 “其实我也没那么不想……”阮存云心口酸涩,只觉得刚刚秦方律远远地站在黑暗里的样子让他莫名心酸,一时哽咽。 阮存云收住后半句,才发现身边不远不近地围了一圈吃瓜群众。 一众的八卦脸,除了最后排站着三个看戏的。 心思立定,阮存云转过身,面朝基友们,移步往秦方律身边,紧紧靠住他。 他先对秦方律介绍:“这是我的朋友们,他们都是coser。” 突然冒出这么多阮存云的基友,秦方律暗自慌神,接着就感到阮存云拉紧了自己的手,在众目睽睽下十指相扣。 阮存云面向其他人,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笑道:“介绍下,我男朋友。” 没想到路人粉丝就是男友本人,一群人惊讶过后立刻活络起来,热情地和秦方律打招呼。 但或许是因为秦方律一身正装太有精英范,大家的语气不由自主变得恭敬。 小檬握着奶茶:“喔喔,原来是牙妹夫本人啊!刚才冒犯了,抱歉啊哈哈哈。” 泊月挥手:“妹夫您好,妹夫幸会。” 啾啾狗震惊脸:“敲,妹夫好帅,我自愧不如。” 奇塔问:“哇哦,所以牙妹夫是来等牙老师跳完舞的呀?可惜现在挺晚了,我们之后没准能找时间一起玩!” 秦方律拿不定主意,不知怎么回答。 倒是听见阮存云大大方方地说:“我的夫也要去漫展的,到时候漫展见。” 第77章 夜晚很短,分别时,大家约好漫展前再玩一次,徐飞飞摩拳擦掌:“我要带你们去一个超酷的地方,你们一定喜欢,那是我的秘密基地。” 白蔷薇笑着扶额:“秘密基地的老板给了你多少回扣?” 把几位客人送回酒店,其他人也各回各家。 秦方律把阮存云送回楼下,却没有解锁车门。 阮存云坐着没动。 他在昏暗的月光里看着秦方律笑:“蛋老师不放我回家?” 秦方律探身,长臂抵住阮存云那边的车门,另一手摁紧了阮存云的安全带,气息在方寸之间变沉:“你刚刚说我是你的什么?” 那其实是阮存云顺着基友们的话顺嘴说的,没想太多,没想到秦方律会把这种细枝末节拎出来问。 阮存云大庭广众下能说,现在面对一个人反而说不出口,憋得脸红,试图反将一军:“那你说你在网上叫我什么?” 秦方律理所应当地说:“老婆啊。” 知道秦方律敢说,但也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阮存云噎了一下。 “那你该叫我什么?”秦方律好心地提醒他,“你刚刚说得太拗口,差点以为你是古人。现代口语该怎么说?” 阮存云瞪他一眼,作势就要气恼地下车。 秦方律便放开他,不闹了,轻轻吻他的脖颈,说:“晚安,明天见。” 阮存云打开车门,一条腿跨出去,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秦方律,觉得他不够聪明。 “秦总要不要上楼坐坐。” 阮存云仰着下巴问,没有一点潜规则老板的自觉。 秦方律顿了一下,才笑开:“这一坐可能就是一晚上,小阮可以吗?” 阮存云也学习资本家,算计道:“房费加倍。” 上次秦方律帮忙搬蜡笔小新塑像的时候去过阮存云家,匆忙待过一晚上,没怎么仔细看。 两人亲密到不怎么需要讲究的地步,阮存云给秦方律随意倒了杯牛奶,抱着毛巾睡衣去浴室:“我浑身是汗,先洗澡去了。” 秦方律坐在沙发上点点头。 浴室里很快传出水声,秦方律坐在沙发上看到阮存云满面墙的手办收藏和漫画,旁边摆着一只猫咪老师的抱枕,不自觉地勾画出阮存云平时呆在家的样子。 他大概只穿着宽松的睡衣,放松地趴在沙发里,翘着两条细白的腿看漫画,怀里抱着猫咪老师。 再自恋一点,他或许会躺在榻榻米上看蛋老师的更新,因为和蛋老师私聊讲话了而兴奋不已,开心地在地上打滚。 每一种日常模样的阮存云,都一定非常、非常可爱。 阮存云洗完澡出来,浑身带着沐浴露的清香水汽,用柔软的毛巾揉乱一头湿发。 秦方律接着进去洗,洗完才发现这不是自己家,没有睡衣,把毛巾随意往腰间一围就走了出去。 “哦,忘记给你拿睡衣了!”阮存云从沙发上弹起来,眼神黏住秦方律结实漂亮的上身曲线,直着眼睛往卧室走,“我给你找一件。” 秦方律说好,一大只湿淋淋的,很乖地跟在阮存云身后,进了他的卧室。 阮存云卧室的一次元浓度更高,也更加私人化。 秦方律看了眼阮存云书桌,勾着手指拿起一张相机内存卡,笑着问:“你看了吗?” 储存卡里是那晚小魅魔和秦方律在浴缸里的录像和照片,阮存云手指一滞,急道:“我没看!” “那我们找时间一起看。”秦方律把小方块放回阮存云手心。 阮存云手心发烫,拉开书柜门,逃也似的把内存卡放了进去。 小柜子的门大大敞开,两人一起看到里面摆着的东西,阮存云臊得想立刻关门,被秦方律眼疾手快地截住了。 书柜里摆满了BALLS以前出过的所有画集、本子和周边,从第一本生涩的作品到最后的合志,一本都没拉下。 秦方律的手指划过那一排书脊,不知作何心情。 他怎么值得被这样喜欢着?怎么想都像是老天爷把大餐砸在了他头上。 阮存云面色不稳地遮住他的视线,故意冷着脸:“喂,有什么好看的,你没看过?” 这样子太可爱了,秦方律食指一勾,抽了一本出来,是他几年前出的第一本画集。 画风还留有稚嫩的痕迹,好几年的纸页被保存得非常完好,但从书侧能看出它被人翻看过很多遍。 翻开扉页,整洁空荡。 阮存云凶道:“我从没抽到过你的签名版。” 秦方律从阮存云桌上拿了支笔,手指轻轻擦过阮存云的睡裤下摆,淡笑道:“牙老师净瞎说,前些日子明明给你签了一个。” “靠,闭嘴。”阮存云红着脖子打断他,不敢回想秦方律拉开他的腿,占有欲爆棚地签名的性感模样。 那时秦方律摩挲着他腿内侧的小块皮肤,问:“你cos小魅魔的正片,是不是准备发出去?” 阮存云被架着腿,神志一片混乱,只能下意识地点头说“是”,又说“主要是想要蛋老师看到”。 心中的执念还很深,阮存云半阖着眼低哼:“我还要把照片寄给蛋老师签名。” 秦方律顿住,接着弯起唇,从旁边拿过一支口红,单手开盖,膏体触到皮肤,说:“蛋老师已经看到了,不许再给别人看。” “想要签名啊,可以。”秦方律笔力遒劲,把细嫩的皮肤当作画纸,声音低哑地宣示主权:“你是我的。” 阮存云在酥痒的笔触中大脑空白,腰腿酸软,听到秦方律低笑:“它刚刚缩了一下,是因为喜欢我的签名吗?” 前些日子的记忆仍然像刀刻一样深,阮存云臊着脸去开衣柜,骂骂咧咧:“你赶紧签,签完就来穿衣服。” 秦方律腆着脸跟过来,立即哄人:“签好了,你以后要多少我都给你签,想在哪签都行。” 阮存云瞪他:“你还说!” 衣柜里挂满衣服,一小半是上班穿的职业装,一大半是各种cos服。 阮存云已经不在乎这些衣服被秦方律看到,专心地翻找大号短袖:“我给你找一件你穿得上的。” 衣柜中,两套汉服却吸引了秦方律所有的视线。 一套鹅黄色的,一套纯白色的,此刻安安静静地并排挂在衣柜里。 “这件应该可以,你试试……” 阮存云拿着衣服转过身,被一片纯白色的柔软布料兜头罩住。 秦方律抽开阮存云的睡衣带,把他杨柳般的身子剥出来,白色汉服披到他光裸的肩头,低声询问:“穿给我看看吧?” “啊?”阮存云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力道把汉服穿上了,还介绍道,“这是我们当时拍汉服时否掉的一套衣服,试了一天,觉得太素了。” 白衣飘然,身轻玉立。 没了长及腰间的假发,没有丝毫妆容的修饰,阮存云此刻只带着半身沐浴后的清新。 比起枫溪谷那惊鸿一瞥的背影,少了几分柔美空灵,多了几分不加雕琢的少年英气,和秦方律那时的私人幻想完美重合。 阮存云神色茫然,不知道秦方律的目光为什么突然变得深沉。 秦方律伸手一揽,稳当当地把阮存云端抱起来,像捧着一握洁白的雪,怕融化了似的,小心地放到床边。 令阮存云没想到的是,秦方律屈膝矮身,竟在他身前半跪下来,捉住阮存云一只细白的脚踝,把修长骨感的脚搁到自己膝头。 “你干什么。”阮存云捏着汉服飘逸的袖口,莫名有点紧张。 “系在这里的红绳子呢?”秦方律点了点他的脚踝。 阮存云一愣,圆润的脚趾反射性地蜷缩,惊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当时脚上有红绳?” 试衣服那天,只有啾啾狗的朋友拍到了阮存云一张模糊的背影照片,连身型都看不清,更别提掩在裙摆下的脚链。 秦方律竟然开口就问红绳的去处,这么看来只有一种可能性…… “你当时看到了?”阮存云问。 秦方律突然问:“你知道BALLS为什么拒绝你的QQ好友申请吗?” 话题跳得太快,阮存云反应了一会儿,那些逝去的委屈和难过又被勾了起来,立刻提高声音道:“对啊,你当时为什么拒绝我好友?还特地把我拉黑!” “对不起。”秦方律顺从地再次道歉,嘴角带笑,粗糙的指腹磨过透着粉的脚趾。 “没记错的话,你穿白色汉服的时候是在公司结束枫溪谷假期的第一天,那天我恰好在山上画画。” 久远的记忆缓慢地转起来,阮存云突然想到:“我那天在山里看到一副没画完的枫林水彩,那人不会是你吧……” 秦方律的淡笑说明了一切:“我洗完笔回来,看到画架旁边站着一个穿白色汉服的长发女孩,漂亮得像神仙,脚上却缠着一条鲜红的绳子。” 原来那么早就被秦方律看到过,阮存云不由地头皮发麻。 “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样了吗?”秦方律顺着阮存云的小腿,缓慢地往上揉。 阮存云心跳加速:“你怎么了。” “人生第一次。”秦方律近在咫尺地望住阮存云,“我起了反应。” 他多加一句:“因为你。” 心跳疾速到顶点,蓦然漏了一拍,泵出一阵酥麻。 “在群里我看到有人发了你在枫溪谷的白衣照片,以为虎牙是个女coser,而且曾经勾起过我的兴致,我怕节外生枝,就把虎牙拒绝了。”秦方律陈述原因,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无奈又好笑。 “你……这……” 饶时阮存云再天马行空地想,也猜不出他被偶像拒绝的理由竟是如此的乌龙。 阮存云翻来覆去地想了会儿,忍不住笑出来:“秦方律,你好菜,秦小一比你还会认人。” 秦方律眯着眼,眸光漆黑:“随堂测试一下你对蛋老师的作品有多了解,还记得枫溪谷之后蛋老师发过什么画吗?” 只不过是去年的事,阮存云顺着一想,很快就想到了,信心满满地答题:“是一幅穿着白衣服的男孩,跪在地上,身上捆着红绳……” 说到一半便停住了,阮存云瞳孔紧缩,惶然地看向秦方律。 “你现在知道,那时蛋老师画的是谁了吗?”秦方律伸手,温柔地把阮存云垂下的发丝别到他耳后。 唯一的答案轰然落地,阮存云浑身发麻,感到有危险的气息靠近,想把被人控制住的腿收回来,却发现已经被秦方律牢牢箍紧。 “嗯,秦小一是挺会认人的。” 秦方律控制着他的脚,让阮存云轻轻踩住自己。 他仰起脖颈,青筋跳动,喉结性感地一滚,哑声问:“感觉到了吗?” 顺着小腿潜入汉服下摆的手继续往上滑,从敏感的脚趾炸起一串酥意,直窜上阮存云的后脑勺。 阮存云低喘着按住秦方律,颤着声音:“今天不行……快要漫展了,我要跳舞的……做了之后,跳不开。” 秦方律闻言停住,温柔地看他,低笑一声:“那什么时候行?” 阮存云小声道:“漫展之后,漫展之后行不行?” “行。”秦方律很爽快地答应。 然而资本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薅羊毛的机会,狡猾地问小白羊:“你欠着可以,但那都是好多天之后了,你得付利息。” “什么利息……”小白羊怯怯地问。 “你觉得呢?”秦方律挑眉问。 阮存云不说话了,支吾半天吭不出声儿。 秦方律等不及,身体爆炸着热。 他本想说,我要你脚上系那条铃铛红绳,却接着就听阮存云小声道:“那,那就按你画上画的那样做,够利息吗?” 第78章 作为东道主,阮存云四个人带着远道而来的啾啾狗等基友玩遍了深市的大街小巷。 最后一站是徐飞飞心心念念的秘密基地,说一定要带外地人来看看他们城市里的二次元天堂。 约的正好是下班时间,秦方律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央求的模样往阮存云面前一站,阮存云立刻缴械投降。 反正大家也都见过妹夫先生了,一起玩一晚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秘密基地里,徐飞飞就是最熟练的地头蛇,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把秘密基地逛了一大圈,满意地收获了大家艳羡的赞叹。 啾啾狗呜呜道:“为什么我们城市不能开一家这样的店?” 小檬一直在“卧槽”,沉浸在这快乐的氛围里无法自拔。 徐飞飞自豪地笑:“嘿嘿,很厉害吧!你们远道而来,今天我请客!” 但这语气无限猖狂,仿佛这是他开的店子。 “砰”地一声,徐飞飞后背突然撞上一个人,回头一看,是程开。 阮存云一愣,扯了扯秦方律的袖子:“程老板也在啊?” “嗯,他一般晚上都在。”秦方律点头。 程开在第一时间吃到了蛋老师大张旗鼓地直播告白的瓜,然后狂骂秦狗太招摇,不过还是恭喜他终于和男朋友彻底坦诚相见,就差开两瓶可乐庆祝一番。 最近秦方律忙着用新身份和男朋友谈恋爱,程开忙着准备游戏工作室在漫展上的展位,所以两人一直没机会见面。 现在在秘密基地里相遇,秦方律抬高手臂,想遥遥地给程开打个招呼,才发现程开居然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手臂心酸地僵在了半空中。 徐飞飞瞪圆眼睛:“怎么又是你啊!” 程开一噎:“什么叫又是我?” “我每次来秘密基地你都在这里,你没有工作吗?”徐飞飞真的疑惑。 程开气得头晕:“靠,我告诉你这家店就是我——” 啾啾狗伸头插话道:“飞飞,是你的朋友吗?要不和我们一起?” “程长枪,要来一起玩吗?”徐飞飞压根不管程开刚刚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俨然一副东道主的样子,瞥了一眼菜单,豪爽道,“我请你吃一份蛋包饭。” 程开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要吃那个加了猪排的升级版。” “行吧。”徐飞飞心情好地一挥手,“算你运气好,今天我请客!你点吧。” 程开笑的时候有点狐狸眼,乐道:“这么多人你都请啊?” “是啊。”徐飞飞叉腰,嘿嘿笑,“我是秘密基地的尊贵会员,你是吗?” 程开遗憾摇头,语气却分明是高高扬起的:“我不是。” 徐飞飞幼稚地喊:“哈哈,那这局是我赢了!” 乱七八糟中,白蔷薇和齐畅也凑了过来,笑着和程开打招呼:“哟,好久不见。” 秦方律终于挤过来,语气平淡:“程开,好久不见。” 六个人很久没凑齐过,再次见面又惦记起上次大混战的快乐。 奈何今天店里人太多,还有客人们在场,游戏容不下那么多人,只能两拨人交替着轮换玩,换下来之后就去吃甜品或者撸猫,倒也是乐趣横生。 徐飞飞和程开打得太尽兴,被阮存云扒拉下来:“让小檬玩两局,你没看她眼巴巴地等了好久了吗?” “哦哦,檬老师,对不起对不起。”徐飞飞笑着赔罪,把手柄递给她,坐到阮存云身边聊天。 程开瞥了徐飞飞一下,豪迈地把自己的手柄也让了出去:“谁要谁要?我打累了。” 啾啾狗接过手柄:“谢啦。” 程开摆摆手,一屁股坐到秦方律旁边,加入了聊天的队伍。 席间再无秘密,徐飞飞问阮存云:“你们跳舞练得怎么样啦?” 阮存云放下可乐:“顺利。就等彩排了。” 程开朝徐飞飞抬了一点下巴:“徐一帅表演什么?” “唱歌。”徐飞飞说,“牛吧!” 程开也炫耀:“我也要去漫展的。” “你去干嘛?”徐飞飞问,“找我要签名吗?不给。” 程开提高声音:“谁稀罕你的签名?” 两只菜鸡啄起来了,阮存云笑着看他们,好像看着幼儿园的两个小朋友。 徐飞飞叹了口气:“本来我妈还打算来现场看我的,但她那天有工作安排,可惜。” 阮存云知道飞飞妈很支持他的爱好,立刻笑道:“我录视频给阿姨发过去。” “说到这个。”秦方律悄悄拉了一下阮存云的袖子,对他说,“我妈回国了。” 阮存云一下子紧张起来:“啊,那我,我什么时候登门拜访比较方便?” 秦方律认真地问:“你想见见她吗?不想也没关系。” “当然想啊。”阮存云说,“阿姨难得回国。什么时候方便?” “我也不清楚。”秦方律说,“我要和她预约。” 阮存云笑出来:“还要预约啊?” 秦方律点头:“因为我不清楚她的行程和时间安排。” “感觉你们并不经常联系。”阮存云不假思索地说。 “嗯,因为我们有各自的事业,平时各过各的,只有重要的节日会见面。”秦方律说。 “好神奇。”阮存云仰起脸,“感觉这种家长不常见,不像我的父母……恨不得我天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她确实比较特别。”秦方律笑了一下,“从小她就说我们俩是平等独立的,要我上寄宿中学,选择自己喜欢的科目,过自己的人生。我小时候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直到看到一些同学的家长才发现我妈好像管我太少,但我无所谓,因为她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 秦方律很少提到他的家庭,让阮存云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养出他这样神奇的孩子,表面上是理性优秀、独当一面的创业者,私下里却是个画技很好的宅男。 之前是纯粹好奇,现在多了份压力,因为阮存云要去见家长了。 阮存云准备先从简单的问题入手:“你妈妈为什么在国外?因为工作吗。” “嗯,因为这几年她的雕塑作品在国外展览。”秦方律回答道。 阮存云瞪大眼:“哇,是艺术家啊!” “算是吧。但她自己总是不这么认为,说自己就是个雕东西的。” 秦方律笑了下,继续道:“她在国外也不全是工作原因,还因为她最近几个男朋友都是欧洲人。” 阮存云有一瞬间的呆滞:“你妈妈的…男朋友…最近几个……? 那秦方律的父亲呢?阮存云想问。 秦方律好像知道阮存云在想什么,没什么遮掩,很平静地叙述,没什么情绪波动:“从小就是我妈把我带大的。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是个商人,在她怀孕的时候出轨了,我妈就离了婚。我妈告诉过我父亲的所有信息,也不阻止我去找他,但我一点也不想去。” “……” 阮存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秘密基地里还洋溢着各种欢笑声,他却在这快乐的气氛里感到冷。 两手捧住秦方律的手,阮存云蹭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秦方律一板一眼地回答,“我很感激我妈那时能决绝地做出选择,那个男人的行为直接说明他没资格做一个父亲,如果他参与我的成长,我可能会长得很坏。” 阮存云抿抿唇:“那你妈妈辛苦了。” “嗯,她辛苦了。”秦方律轻描淡写的一句,掩去许多不值一提的过往。 “所以现在她能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我很开心。” 阮存云笑了:“阿姨这几任男友应该都很帅吧。” 秦方律沉默,翻出相册给阮存云看:“她向我炫耀过最新一任,比他小十六岁,一个意大利模特。” 凑过去一看,眼窝深邃,很有男人味,是很帅的。 阮存云笑了一会儿,觉得这实在是个自由先锋的女性,突然想到:“那你妈妈肯定也不会反对你喜欢二次元吧?” “不仅不反对……”秦方律难得一顿,“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九、十岁的时候就会开始看漫画?” 阮存云反应了会儿,突然笑出来:“你可别告诉我二次元是你的胎教吧?” “也没那么夸张。”秦方律说,“我妈兴趣很杂,什么都愿意尝试,家里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书,漫画是我最喜欢的。” 阮存云莫名地感概:“这样看来,你其实运气也不差……” 如果把秦方律、阮存云和徐飞飞的家庭摆在一起,那将是三种完全不同的模样,相同点是,它们都是苦甜参半,一部分好的,和一部分不好的混在一起。 有的家庭是沃土,有的家庭是磐石,但无论如何,每一株从里面抽芽长大的树苗,都值得被祝福。 “那我什么时候能和阿姨见面?”阮存云问。 他现在竟然丝毫不慌,甚至有点期待。 秦方律给他看自己和妈妈的聊天记录,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不好说,她两天没理我了,可能又自己出去玩了。” “噗。”阮存云怜爱地抚摸秦方律的脑袋,“孤寡老儿。” 秦方律抬眼看他,把人往怀里一圈:“我明明美人在怀,一点都不孤寡。” “哎呀啧啧啧!”徐飞飞又和程开占了一个游戏机,用余光看到两个叠在一起的身影,大声抗议,“秘密基地禁止公开秀恩爱!” 徐飞飞毫无威慑力,阮存云仍窝在秦方律怀里不动,秦方律挑眼微笑,一派安然。 “草。”徐飞飞真的受伤了,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一群帅哥美女在任何地方都会很引人注目,尤其是当他们都是coser,并且出现在二次元咖啡厅里的时候。 两个挽着手走过去的女孩突然停下脚步,面色红润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捂着嘴说悄悄话,表情兴奋。 她们窃窃私语了一阵,高马尾女孩抿唇笑着去旁边叫人,很快跟过来另外三个男生。 阮存云感到莫名的危机感,默默从秦方律怀里站了起来,稍微往旁边移了些。 下一刻,他就听到一个男孩儿小声说:“是的没错!那个就是虎牙吧!虽然没化妆没戴假发,但我应该没看错!” “啊啊牙妹,是你吗?”一个女生几乎是跳着到了阮存云面前,兴奋地挥舞着手机。 阮存云感到秦方律往远处站了一些,把空间留给他们。 “嗯,是我。”阮存云点头,“你好你好。” “我我我想问个问题!”女孩激动得有点结巴,“牙妹你真的会和蛋老师一起出席漫展吗?” 阮存云下意识地往秦方律的方向看了一眼,点头道:“嗯,会的。” 女孩顺着阮存云的视线也望了过去,视线在秦方律身上定了一下又转回来,似乎在惊讶这种职业装大佬样子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二次元场所。 听到虎牙的回答,女孩很高兴:“狠狠期待住了!牙妹你就是我的追星典范,呜呜呜。” 粉丝们问能不能合照,阮存云不希望自己的素颜被发到网上,便说“可以照,但麻烦不要发”,女生点头保证说一定不会发的,她就自己留纪念。 快门按下的时候,阮存云看到照片的右上角入镜了秦方律的半张侧脸,轮廓清晰。 阮存云想提议说重新再照一张,女生却像获得宝藏似的收起了手机,转头跳到了徐飞飞身边,跳脱地问:“哈喽,飞飞,是飞飞吗?” 徐飞飞正专注地往程开身上挥拳,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叫他。 倒是程开松开了手柄,往女孩那边看了一眼。 “喂,你怎么不动了!”徐飞飞喊道。 程开努努嘴:“有女生叫你。” 徐飞飞还盯着屏幕,战斗之魂正熊熊燃烧:“我不认识什么女生啊,诶程长枪你快点儿的,给我把刀拿起来战斗!” 女生站在一边,捂着嘴笑:“没事儿,我等飞飞老师。” 听到“老师”两个字,徐飞飞终于抬起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孩儿,愣了:“啊,你好。” 女生很开心:“是不是coser飞飞呀?我能和你合影一张吗?” 徐飞飞立刻绽开明亮的笑容,看到女生身边还有别的朋友,瞬间就和他们聊起来:“可以呀!你们是本地人吗?” “我们是来逛漫展的,提前过来玩几天,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这么多coser老师!”男生兴奋道,“秘密基地不愧是二次元天堂,真的能逮到宝!” 徐飞飞这时还不忘夸赞:“秘密基地真的很赞对吧!我经常来。” 不远处,程开的唇角高高扬起。 另外有个男生也凑过来,对徐飞飞说:“飞飞,你真人比照片上更帅诶,真的好元气!” 徐飞飞不经夸,两句话直接把他吹上天了:“嘿嘿嘿,您慧眼识珠!” 徐飞飞能说会道,三两句就把大家逗得大笑。 女生从包里摸出一杯没开封的奶茶,递给徐飞飞,脸蛋有点红:“飞老师,偶遇得太突然了,礼物都没带在身上,我刚买的奶茶,送给你!” 她接着吐了吐舌头:“虽然你的cos总是透着二逼的气质……但你的性格真的好可爱!很喜欢你,加油!” 徐飞飞的心情都表现在脸上,从开心到难过再到开心,最后还是快乐地接过了奶茶,委屈地据理力争:“我的cos很二逼?你肯定在骗我,明明都很智慧啊!” 程开不远不近地看着,嘴角有点僵。 店里生意兴隆,程老板看起来却有点不太高兴。 这里宛如小型粉丝见面会,徐飞飞一个激动,把几张桌子的订单都捏在手里,捧着粉丝们送的礼物,去前台买单。 “这些我一起买了!记我会员号上,谢谢小姐姐。”徐飞飞眨着眼睛,接着顺溜地报出一大串号码。 一只手按在收银台上,徐飞飞扭头一看,是程开。 程开说:“徐一帅,你别付了,今天我乐意,我请客。” 徐飞飞连连摆手:“你这就没意思了。而且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秘密基地的尊贵会员,最常来这里玩的人!” 程开忍无可忍:“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这里的店主、老板、头儿!这里是我建的,我说请客那就是能请客!” 徐飞飞一下子安静了,盯着程开,狗狗眼充满震惊,一眨不眨。 程开被他这副表情取悦,正准备耍个帅,就听到身边爆发出一阵大笑。 徐飞飞拍着程开的肩膀,笑得不行:“你怎么吹牛都不打草稿啊!你哪有店主这么好的装修品味?” 程开目瞪口呆,不懂这家伙脑子是怎么长的! 总觉得被表扬了,但他没有证据,处处听来好像也是在骂自己。 老板风度全无,急切地希望店员帮自己证明他高贵的身份。 程开问收银小姐姐:“我就是店长啊!你帮我作证。” 小姐姐捂着嘴笑,对徐飞飞说:“啊,对呀。这是我们程老板。” 徐飞飞结了账往外走,羡慕地对程开说:“小姐姐太配合你了!难道是因为你长得比我帅?” 晚上回家后,程开又气又想笑。 他程老板潇洒半生,还从未如此被人误解过! 他从没给徐飞飞发过消息,此前他们的交流仅限于游戏联机。 程开翻箱倒柜,找出了秘密基地的营业执照副本,上面写着大大的“程开”两字。 他拍了张照片,直接甩到徐飞飞微信里。 过了会儿,徐飞飞回过来四个字:【卧槽,牛逼。】 简短有力的赞叹,程开舒爽极了。 “叮”地一声,徐飞飞继续道:【顾客就是上帝,那我岂不是你的上帝!哦吼吼吼!】 程开差点被噎死:【?】 徐飞飞颐指气使:【上帝叫你现在来陪他打游戏。上号上号!】 第79章 蝉鸣骤起,日晖燃烧,夏天好像一下子就到了。 距离漫展只剩两天,主办方准备了一场彩排。 秦方律因为工作安排,没法去现场,反正他只用参加一场访谈和后面的签售,所以去不去都没关系。 让秦方律不爽的是,阮存云要在彩排上跳舞,自己却看不到。 “你们要带妆彩排吗?”秦方律问。 阮存云点点头:“应该要。这次规模很大,主办方希望尽善尽美。” 秦方律瘪瘪嘴:“那我没法提前看到你的表演了。” 阮存云笑着安慰他:“到时候现场给你第一排的座位!” 工作没法推掉,无可奈何。 彩排当天秦方律很早就出去开会了,甚至没法送阮存云去场馆,连三只猫都感受到主人的低气压。 阮存云一个人坐地铁去场馆,靠在门边刷微博,扎进另一个热闹非凡的世界。 漫展主办方发布了宣传视频和最后的预告,大咖云集,高高地调动起大家的期待。 在“跨越次元壁”的宣传微博里,虎牙和BALLS的名字紧紧挨在一起,底下的评论堆成山。 【卧槽蛋老师真的要露脸啊!继直播出男声和向三次元伴侣告白之后,蛋老师再出大举动!】 【蛋老师,你最好长得够帅!(没事,即使不帅我也会继续喜欢你的画的。)】 【虎牙或成最大赢家!】 【牙妹应该会把这条微博转发评论点赞然后置顶吧2333】 【上面的你猜错了,牙妹现在变得超级高冷!】 阮存云确实转发了这条微博,但转发词只有官方无聊的一句:“大家不见不散哦~” 没有点赞,更没有置顶。 路人或许不清楚,但虎牙的网友粉丝们都是一路看着他喜欢蛋老师过来的,从几年前虎牙那个专门用来追蛋老师的小号暴露开始,虎牙从来没断过转评赞蛋老师的作品。 按道理来说,小舔狗虎牙终于得到了他喜爱已久的蛋老师的回应,应该欣喜若狂,在微博疯狂“啊啊啊啊啊”才对。 但在粉丝告诉虎牙蛋老师关注了他的时候,虎牙只冷淡地回复了一个“哦”字。 似乎在虎牙得到了蛋老师的回应后,他整个人就冷酷了、不在乎了,像是换了一个人。 评论区全是问号。 【虎牙,你睁眼看看清楚啊!这可是蛋老师啊!是你最爱的太太BALLS!!】 【原来这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吗?】 【姐妹们我懂了,因为虎牙想在蛋老师面前表现出自己矜持的一面!】 【啊哈哈哈好有道理!虎牙在网上:“哦。”,虎牙现实中:“啊啊啊啊……”】 【好,虎牙同志,你就保持你的高冷,有本事你漫展现场见到蛋老师之后也这么高冷!】 【坐等虎牙现场激动到说不清话。】 阮存云看着这一大串评论,心中有些窃喜,有些得意:哈哈,你们只知道蛋老师和我一起去漫展,却不知道他其实还和我一起睡觉吧! 由于虎牙和BALLS都没有对直播事件做出什么明确回应,懂事的网友们猜了一阵就没再猜了。 毕竟这俩人连续好几年在网上都不熟,要说他们真的在三次元是情侣,连营销号都不敢这么编。 他们俩最后做出的决定是在漫展上顺其自然,反正阮存云的coser朋友们那时肯定会知道秦方律就是BALLS,观众们知道这消息也只是时间问题。 阮存云在地铁上百无聊赖,带着点有恃无恐的小骄傲,乐得和粉丝们嘴贫:【我一直都很冷静吧(o^^o)。有本事就来赌,我在台上见到蛋老师绝对不会激动。】 阮存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早就知道蛋老师长什么样子,天天见面的枕边人,会激动才怪了。 【行,你说的。】 【如果你输了就给我们半年出三套cos,如果你赢了我就尊称你一声牙爸爸^-^】 【坐等牙妹的三套cos!】 “叮”的一声,地铁到站了。 阮存云唇角勾起,锁屏手机走出车厢。 他自信满满,像一个早就把答案背得滚瓜烂熟的考生。 场馆很气派,入口处有一张巨幅海报,非常独特的画风,细节没得挑,张力爆棚,构图用色颇具艺术性,充满经典古早的大神风范。 阮存云一看,角落里写着“绘师:鬼王”,心中感叹,果然是大漫展,居然真能请得动早期大神重出江湖,不知道多少老二次元都要在这张海报前挥泪打卡。 现场人不多,场馆空旷,工作人员和嘉宾们零星点点,彩排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阮存云穿上了跳舞的裙子和崭新的小皮鞋,化好妆,和其他两个女生一起站上了舞台。 站在高高的舞台上和在练习室里的区别是很大的,现在场下空旷,但表演那天,底下会坐满站满观众,会有不少镜头对准他们,其中应该还会有一个属于秦方律。 “快开始了。”彩虹熊拍了拍手,笑眯眯地,“不紧张吧?” 白蔷薇说“还行”,阮存云抿唇摇摇头,其实心脏咚咚地敲。 好在歌曲一响起,练习许久的动作和节奏便自然地流淌出来,紧张感渐渐消失在投入的舞蹈中。 一曲舞毕,台下的工作人员和齐畅欢呼鼓掌,说他们的表演十分完美。 三人笑着击掌,说说笑笑地走下台,共同希望现场表演时也能像彩排一样顺利。 白蔷薇揽住阮存云:“小云,我和齐畅要赶着去我爸妈家吃饭,我们现在就得走了,你怎么回去?” 阮存云点点头:“我先去卸妆,然后地铁直接就到家门口了。” “注意安全。”白蔷薇说,“那我们先拜拜了!” 他们挥手分别,阮存云整理了一下裙摆,回头往化妆间走去。 舞台上令人兴奋的肾上腺素水平缓缓下降,阮存云的心跳终于恢复正常值,四肢轻快起来。 一步小跑,阮存云突然感到右脚跟腱处传来一点针扎似的刺痛。 “嘶。” 疼痛有少许难忍,阮存云原地停住,提起脚跟,回颈往下看。 过膝黑色丝袜透薄轻盈,小皮鞋崭新,这是阮存云第一次穿。 脚跟处的皮质发硬,隔着薄丝袜磨破了跟腱处的皮肤。 阮存云稍稍皱眉,试着动了动脚,伤口磨着粗糙的丝袜纤维和皮鞋边,生疼。 过两天就要上台,他怕伤口恶化,不敢再妄动一步,便站在原地,脱了半边皮鞋,打算给彩虹熊打电话求助,请她送一片创口贴过来。 “你需要帮忙吗?” 一位路过的女士停下脚步,问阮存云。 女士穿着一身海蓝色吊带连衣裙,水波纹卷发长及腰间,蓬松随性,挑染了几绺和裙子搭配的蓝绿色,不施粉黛,难辨年龄,只让人觉得气质独特且出挑,拥有童话雨林的深邃氛围。 阮存云不愿麻烦陌生人,而且自己正穿着女装,他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讲男声,怕遭遇之前泊月遇到的厌恶,便只是举着电话笑了一下,轻轻摇头。 女士问:“你是脚后跟磨破了吗?我这里有创口贴。” 他被看出来了,只是一个创可贴的事儿,阮存云便也不再推辞,清清嗓子,“嗯”了一声。 女士从包里取出一盒创可贴,抽出三片递给阮存云,笑着说:“你是虎牙吗?跳舞很好看,我刚刚看到了。” 阮存云微惊,这意味着这位女士是漫展的内部人员,并且还认识自己。 他的粉丝多半是年轻人,很难见到这样气质出众的女士知道虎牙。 阮存云便开口,感激道:“谢谢,其实还要继续努力。” 果然,女士没有对他是男生这件事展露出任何惊讶,而是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你坐着处理一下伤口吧。” 阮存云坐下,解开固定在大腿中央的黑色腿环,褪下过膝丝袜,看到脚后跟被磨破的小块皮肤,露出淡淡的粉色。 女士一看就说:“挺疼的吧。跳舞的时候没感觉?” “在台上没空想别的。”阮存云笑了一下,“这是第一次穿这双鞋,跟它还不熟。” 女士笑起来,笑声轻盈,语速和缓:“你伤口比较小,应该很快就能恢复。鞋跟用锤子敲一敲会松一些,别再伤到自己。” “好,我会的,谢谢您。”阮存云乍然收到陌生人的关怀,有些不适应,埋头撕开创可贴,才发现上面印着可爱的哆啦A梦图案。 “这个好可爱。”阮存云指了指创可贴说。 女士把长发撩到颈边,回礼般地指了指阮存云解下来放在椅子上的黑色腿环,赞扬道:“你这个腿环也很色。” 阮存云猛然抬头,掩不去眼中惊讶。 怎么说呢,从一位优雅女士口中听到“腿环很色”着实让阮存云小小吃了一惊。 但很快他就平复了,因为这是在漫展的场地里,不论男女老少,谁不爱这些呢? 阮存云笑着说:“是的,我也很喜欢!你头发挑染得蛮好看的。” “是吧,我也觉得还行。” 女士拨弄了一下头发,思考道,“我正考虑把头发剪短,剪成那种公主切短发,你觉得怎么样?” 大概是“腿环很色”的称赞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让女士从热心路人变成了萍水知音,阮存云不假思索,直接给出一套方案:“我觉得会很合适!或许可以挑染那种淡金色,穿改良版日式羽织,短裤,戴一对手工耳坠,就很酷,有点不良少女的感觉。” 女士咯咯笑:“我还少女啊?” “少女啊!”阮存云拍掌道,“你现在这个装扮稍微有点显成熟,但剪个公主切就能立刻变成女校霸。” 说着,阮存云又礼貌地看了女士一眼,突然觉得她的五官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温柔中其实带着攻击性,很有味道的长相。 预备役女校霸哈哈笑起来,长发摇曳,对阮存云说:“不愧是虎牙老师,有眼光。” 和优雅女校霸讲话很有意思,也很亲切,有种让社恐不再社恐的超能力。 阮存云来了兴趣,问她:“你怎么认识我的呀?” 女士说:“我有个儿子,他是你粉丝,他跟我安利过你。我一看——哎呦,真特么的好看。就把你的cos都看完了。” 一句话信息量还挺大,阮存云说出第一想法:“哇,你儿子好幸福,你也好幸福,可以一起交流这些诶。” “偶尔交流一下。”女士说。 阮存云愈发好奇:“能不能问下你在漫展彩排是做什么呀?我好像没在嘉宾群里见过你。” 女士轻松道:“过来帮点小忙。主要是因为可以带着工作人员的牌牌,不排队直接进场逛,方便。” 阮存云哈哈笑,想来她是来帮忙组织活动的,顺便图个方便,觉得这位女士实在是有意思,心态和爱好都很年轻。 还想继续聊下去,阮存云的手机却响了,屏幕上显示着“秦大蛋”三个字。 阮存云对女士低声说了句“抱歉,我接个电话”,余光似乎看到她绽开好大一个笑容。 “喂。”阮存云稍微偏过头去,听到秦方律问他“彩排结束了没有”。 “嗯,我弄完了。你也结束了吗?”阮存云问。 “我好了。过来接你,晚上去我家吃饭?”秦方律说,“你那边一切顺利吗?” “好,晚上一起吃饭。”阮存云低头看了看脚后跟的哆啦A梦创可贴,下意识点头:“很顺利。” 秦方律低笑:“我现在就过来,很快,你等我十分钟。” “没事,不急。”阮存云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女士,还想再和她聊聊天,便对秦方律说,“你慢一点儿也行。” 挂了电话,女士笑眯眯地问阮存云:“你有事情吗?” 阮存云点点头,又摇头:“我朋……男朋友要来接我,但大概还有十几分钟。” “那我不打扰了。”女士拎包站起来,“和你聊天很开心,希望漫展那天我们还能碰上。” 既然女士要走,阮存云便不会硬留。 他笑道:“好啊,漫展那天有缘再见。” 女士隔空点了一下阮存云的皮鞋,半开玩笑的语气:“回家后可以让男朋友帮忙敲一下鞋跟。” 阮存云被逗笑,答应道:“好的没问题。” 女士走后,阮存云把丝袜和腿环穿好,秦方律很快就到了,一路顺畅地回了家。 开门进屋,脱下皮鞋,身体轻松一截。 阮存云刚踩到地板上,腰间一紧,秦方律摁着他急迫地吻了上来,阮存云猝不及防地被夺去呼吸,心跳霎那间紊乱。 黑色丝袜包裹的双足颤巍巍地踮起来,被秦方律牢牢圈着才勉强站稳。 阮存云喘气道:“你怎么突然……” 秦方律语气平淡,直接有力道:“你这身太好看了。好可惜,没看到你跳舞。” 阮存云今天心情好,有点飘飘然,勾唇开口道:“我现在就可以跳给你看。” 圈在腰间的手臂瞬间收紧,秦方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几乎不敢呼吸:“……真的?” 阮存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填补一下男朋友的遗憾,顺便可以再巩固一遍。 “真的啊。”阮存云说着,连音箱准备放音乐。 秦方律坐到沙发上,一天的工作压力被瞬间治愈,神魂出窍,明明坐着帝王的位置,却感觉自己像古代被皇帝翻牌子临幸的幸运妃子。 音乐响起,只穿着黑色丝袜的双足踩在木质地板上,阳光洒在漂亮灵动的年轻身体上,白皙大腿间的腿环在摇摆的短裙下若隐若现,勒出一点肉感十足的绝对领域。 秦方律喉结滑动,食指一蜷,难耐地靠进沙发里。 半首都没跳完,秦方律自控力全无,难以抑制地起身,把阮存云打横抱起,从舞蹈中劫走,直接端进卧室。 阮存云突然被抱到空中,吓了一跳,敏锐的腰侧感受到秦方律身上有东西抵着自己,更慌了,不明白是为什么发生这种事情。 不就是跳个舞吗?什么都没露的,要是真有这种效果,那全场观众看了还得了? “秦方律你你你……”阮存云锤了一下他结实的肩膀,“我过两天要正式上台!” “我知道。”秦方律把他搁到桌上,额头抵住额头,目不斜视地从一个抽屉里抽出一条黑色的带状物。 秦方律弯腰低头,食指搭上阮存云腿上的黑色皮质腿环,把另一条放进阮存云手里:“你后天穿这条上台好不好?” 阮存云想说这俩有什么区别……定睛一看,秦方律给的那条上面印着几个细小的金属字母:QIN。 这下什么都懂了,阮存云脸色一红,根本不敢摸那凸起的三个金属小字。 “你哪来这么多的乱七八糟……” 秦方律说:“那三箱买太多了,店家送了一些私人订制的。” 见阮存云埋着脸不讲话,秦方律声音一软,祈求道:“可以吗?” 阮存云捏着私人订制的腿环带子,飞快地塞进秦方律手里:“……上面刻着你的名字,难道要我自己来穿?” 两人的呼吸又乱着纠缠起来,秦方律指尖一挑,把刻着自己名字的腿环扣到了阮存云腿上。 像占领地盘的标记。 秦方律蹙着眉闭眼,呼吸沉重:“啧,你过两天要表演。” 冰凉的皮质环带在腿上发烫,阮存云难耐地扭了两下腰:“快了……” 顺着腿部线条,秦方律慢慢褪下阮存云的过膝丝袜,征询道:“今天就用手,行不行。” 阮存云还没讲话,秦方律的手指一僵,然后握住阮存云的脚踝抬起来。 白嫩的脚后跟赫然贴着一个小叮当的创可贴。 秦方律的声音一下子降温:“这是怎么了?” 阮存云晃了晃膝盖:“没事,新的皮鞋有点磨脚。遇到了一个好心路人给我的可爱创可贴,她儿子还是我粉丝呢。” 秦方律自动忽略后半句话,问:“你的新皮鞋呢?” “在玄关。”阮存云说。 - 两小时后,阮存云窝在被窝里平复呼吸,厨房里炖着咕嘟冒泡的热汤,秦方律蹲在客厅地上,一锤锤地把小皮鞋的后跟敲软。 第80章 秦方律把阮存云的鞋子整理得柔软,确认不会再磨脚,厨房里的汤正好炖好。 他进卧室敲了一下门:“吃晚饭了。” 阮存云正坐在床上穿衣服,应了声:“好,我来端菜!” 两人三猫,月灯一盏,电视里播着动画电影,饭香扑鼻。 阮存云刚刚被秦方律一只手折腾得流汗又痉挛,弄得他腹中空空,现在饿急了,狼吞虎咽,腮帮子鼓囊囊的,企图补回来一些能量。 “慢点吃。”秦方律看得想笑。 “唔。”阮存云塞着饭哼了一声,好不容易咽下去,用光溜溜的脚尖勾了一下秦方律的小腿,有点紧张地问:“阿姨回你了吗?我啥时候可以去拜访她。” “回了,但跟没回一样。”秦方律木着脸说,“她说:‘夏天。’” “啊?”阮存云哭笑不得,“阿姨好有意思,这不已经是夏天了吗?” 秦方律早已习惯了:“我妈是这样讲话的,比较难以捉摸一点。” 虽然感觉秦方律的母亲是个平易近人、包容孩子的人,但阮存云在长辈面前还是会下意识地紧张,这是经年累月刻在他骨子里的反应。 “你说我到时候应该带什么东西去拜访阿姨?”阮存云扒了口饭。 秦方律感觉出阮存云的紧张和郑重,放下碗笑道:“什么都可以不用带,她真的不在乎这些。” 阮存云摇摇头:“那怎么行!你都送了我爸一个机器人呢。” 秦方律噗嗤笑出声:“我这是大反例!” “你妈妈是艺术家,她会喜欢雕刻刀之类的吗?” 阮存云认真地问道,接着立刻否定了自己,“不不不,她那么专业,我送这些反而是外行,会闹笑话的。” “好啦,见她很轻松的,我反而比较害怕你不能接受她。”秦方律揉揉阮存云的发顶,“而且我们先好好享受漫展,见我妈的事之后再说。” 即使秦方律再三说他妈妈真的不需要任何礼物,阮存云还是默默地决定要好好准备给秦妈妈的见面礼。 回到自己家,由于漫展将至,阮存云又到了重大事情发生前的亢奋期,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起床练舞。 跳了会儿舞,阮存云把自己扔进沙发,漫无目的地揉猫咪老师的脸。 他突发奇想地给齐畅发了条消息:【齐同学,你当时第一次见蔷薇地爸妈,给他们带了什么礼物啊?】 齐畅过了会儿回复道:【都是很正常很保险的礼物。我给蔷薇爸带了白酒和茶砖,给蔷薇妈妈送了鲜花和一个按摩仪。】 齐畅:【牛啊虎牙,都进展到见家长了?】 阮存云撑着下巴回复:【快了,先了解一下。虎牙不打无准备的仗。】 齐畅:【哈哈哈哈。话说回来,我当时可是准备了一长条礼物清单,囊括了所有我觉得适合送给长辈的礼物,发给你参考一下。】 阮存云很开心:【好啊好啊!】 齐畅发来的清单十分详细,精确到每种礼物的价位、品牌和优劣,可谓是本宝典书。 虽然秦方律说他妈妈很随性,甚至也看动漫,但阮存云还是觉得,第一次见长辈最好还是矜持得体一些,该有的礼数都不能少。 两天时间门过得飞快,阮存云白天兢兢业业上班,晚上勤勤恳恳练舞,睡前雷打不动地逛一下长辈礼物专区,眼睛一闭一睁,转头就来到了漫展的当天。 盛夏清晨还有一丝带着露水的清凉,阮存云收拾好东西下楼的时候,秦方律的车已经在花园边等着了。 “今天我一定要坐第一排看表演!”秦方律两根手指搭住方向盘,声音有点委屈。 阮存云笑道:“早就给你留好了,你和齐畅一起坐超级前排。” 离漫展场地越来越近,阮存云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他紧张,但也兴奋。 这将是他第一次在台上表演舞蹈,向大家展示他热爱却许久没拾起的兴趣。 画好妆、穿好衣服之后,游客们已经排队进场。 许多穿着缤纷的青少年们涌入会场,背包上挂满喜爱的角色,在各个摊位前流连驻足,开心地互相合影。 好熟悉的画面,阮存云曾无数次地是他们中的一员,和同好们度过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 其他的coser们也都装扮完成,在后台休息室窜来窜去,打招呼聊天,好不热闹。 秦方律没用嘉宾证,用亲友的身份一直陪在阮存云身边,看着他的小男友从一个白净的男孩儿慢慢变成黑长直酷妹妹,默默地心跳过速。 奈何大庭广众,他只能强抑悸动。 Coser们热闹地串门,徐飞飞跳过来和阮存云打招呼:“我的牙妹,你好漂亮哦!” 小檬cos的是一个异世界魔女,画着亮晶晶的眼妆,远远地就朝秦方律一笑:“哎呀,妹夫也来啦?” 啾啾狗也跟过来了,看着秦方律和阮存云:“哇呜呜,妹夫好贴心啊,我感觉被秀了!” 因为阮存云画好了妆,所有随身物品都转移到了秦方律身上。 秦方律拎着一个包,里面装着水壶,外套,各种化妆品,纸巾,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高大英俊的男人拎着东西安静地待在阮存云身边,像个尽职尽责的保安。 啾啾狗打趣道:“妹夫,你知道虎牙下午要和他最喜欢的画手大大见面吗,一起上台的那种哦!你会不会吃醋啊?” 阮存云偏过头去忍笑,秦方律毫不心虚地说实话:“我不吃醋。” 小檬跺了下脚:“别说虎牙了,我都好期待蛋老师真容啊!虎牙你下午就要和偶像一起上台了,激动不?” 阮存云淡定微笑:“还好。” 徐飞飞在旁边听到,表情揶揄,长长地“哦——”了一声。 上午的表演即将开始,各个嘉宾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等上台通知。 离阮存云的表演还有很久,趁着人流嘈杂,秦方律握着阮存云的手腕轻轻一勾,把他带进了一个私密空荡的化妆间门。 阮存云被推到转椅里坐下,笑着问:“秦方律,你干什么?” 秦方律从包里抽出早就准备好的定制腿环,手贴着阮存云的小腿往上摸,随意地问:“鞋还磨脚吗?” 阮存云往后靠,眯着眼摇摇头。小腿被秦方律握着折起来,耳根瞬间门红了。 “说好的。” 秦方律说着,取下了阮存云腿上那个素黑的腿环,扣上了刻着自己名字的那个,小小的金属字母在灯下反光。 裙摆正好落到腿环处,随着摆动若隐若现,暴露出某人隐秘的占有欲。 “祝你享受舞台。”秦方律轻吻他唇角,低声道,“晚上我们一起回家。” 阮存云腰侧一软,心中阳光万丈,又轻微颤栗。 台上的表演正式拉开帷幕,秦方律不方便继续在后台待着碍事,最后吻了阮存云一下,就出去坐到了观众席。 阮存云和白蔷薇彩虹熊坐在休息室里聊天,一边津津有味地看漫展表演现场的直播。 今年的漫展紧跟科技潮流,采用了线下表演线上直播的形式,来不了现场的观众可以购买线上票,现场观众也可以在直播间门发实时弹幕,一次性满足多种需求。 正好轮到徐飞飞唱歌,主持人还在报幕,弹幕上就出现了“飞飞勇敢飞,二逼永相随”的慈祥弹幕,等到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台,弹幕彻底变成了“哈哈哈哈哈,怎么唱歌都有一种二二的气质在啊!” 三个人像看儿子似的,一边笑,一边夸飞飞这孩子唱歌其实挺不错的。 阮存云登上直播间门,用漫展给的虎牙大号给徐飞飞刷了一个礼物,白蔷薇和彩虹熊也跟着刷了俩。 钱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图个热闹。 弹幕瞬间门多了许多,跟着刷“老板们大气”,然后继续给飞飞打call。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一个含笑的声音传过来:“三位准备一下,还有三个节目,大概二十分钟后会轮到你们。” 竟然是前两天碰到的那个女士的声音! 阮存云惊诧地抬头,更加惊讶地发现这位女士居然真的听从自己的建议,剪成了日式风格的公主切短发,挑染淡金色,配一身图案精致的羽织,耳环很有设计感,整个人充满了古灵精怪的奇思妙想。 不像一位中年女士,倒像是永葆童心的林间门精灵。 “太美了吧!”阮存云脱口而出,“又见到你了!你是后台的工作人员吗?” 女士笑眯眯地和阮存云打招呼,给他看挂在自己胸前的牌牌:“是啊!我就知道今天会再次遇到你。” 阮存云真的惊讶,一个劲儿地夸:“你造型换太快了,真的很好看。” “因为你设计得好嘛,深得我心。”女士拨了一下夸张的耳坠,眨眨眼,“我等不及,就把造型换了。” 阮存云真心叹道:“是因为你能驾驭很多风格。” 女士开心地笑了会儿,眼睛一亮,指着他们桌面上的一沓东西问:“虎牙老师,那是你的cospy明信片吗?” 那是他们给之后的签售准备的,阮存云印了一些自己原来的cospy照片,各种造型的都有。 阮存云忙不迭地点点头,脸稍微有点红,问她:“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些!如果更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签个名。”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王婆卖瓜的感觉,但女士看起来很兴奋,立刻说:“好啊好啊,我要一张就行,麻烦虎牙老师了。” “没,一点都不麻烦。”阮存云急着摇头。 他把各种明信片都挑了一张出来,问女士:“你喜欢哪一张?” 不同的造型风格各异,有温婉的汉服照,也有性感的辣妹风。 “要不我帮你选,这张怎么样!”阮存云自信道,眉梢带着小骄傲地看着女士,“我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就要这种色色的对不对?” 阮存云笑着挑出一张,那是里面最火辣的一套造型,高开衩的裙子,香肩半露,目光清冷,独有一番诱人的韵味。 女士哈哈大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张!” “那当然。”阮存云得意一笑,拿过笔,乖巧地在明信片上写下“虎牙”两个字,后面加上一对虎牙的小图案。 “希望你不嫌弃啦。”阮存云吐吐舌头,“两天都能碰到你真的很有缘分。” “是很有缘分。”女士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指了指阮存云因坐姿露出的腿环,“换了一个?和上次那个不一样。” 阮存云一个激灵,不动声色地把腿收进去了一些,揉了揉充血的耳垂:“嗯,换了一个。” 女士只是笑,没再继续问。 女士把明信片握在手心,开心道“我很久没收到礼物了”,接着祝他们“表演顺利”。 阮存云站起身,最后问:“那个,能冒昧问下怎么称呼你吗?” “因为和你讲话很开心,没准以后还能再相遇。”阮存云解释道。 “啊,会相遇的。”女士笃定道,轻松道,“你可以叫我小琴。” 阮存云挥挥手:“再见小琴!” 第81章 琴女士带着三人来到台后,轻声道:“下一个节目就是你们。” 时间飞快地溜走,阮存云脑中有些空白,听到主持人在台上报幕:“下面欢迎蔷薇少奶奶、彩虹熊和虎牙三位老师带来宅舞表演!” 三人笑着对了一下拳:“上了!” 琴女士用口型对他们说了一句“加油”,阮存云朝她笑了一下。 刚上台,全场便被热情的尖叫声淹没,许多人举着手机对准舞台,喊三个人的名字。 舞台上灯光璀璨,台下满是激动的观众。场面比想象中更大,阮存云感到浅浅的眩晕,心跳快得要飞出胸膛。 台下第一排侧边,秦方律端正坐着,阮存云的目光与他遥遥一碰,看到他眼底的鼓励和喜爱,阮存云霎时就心定了。 很元气的一首歌,轻快抓耳的节奏响起来,蓬松的裙摆跟着摇晃,台上三人摆出开场姿势,掀起一阵声浪。 直播间里的弹幕铺天盖地。 【彩虹熊是我的!抱走我的熊熊老婆!!】 【蔷薇姐姐你好飒啊呜呜呜,坐我脸上嘿嘿嘿——】 【妈的,这是虎牙第一次跳舞吧?怎么跳得这么好啊?!老婆别跳了快跟我回家!】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流口水]】 三个人风格不同,在一起跳舞却十分和谐。 彩虹熊是元气甜妹,卷卷的双马尾可爱地跳动,白蔷薇眼神睥睨,浓浓的御姐气息,阮存云长发黑丝,浅勾唇角,活脱脱一个腹黑少女。 在观众们高举手机,激动地喊“好美好美”的时候,第一排的侧边,两个男人安静地仰头看着舞台,皆是青筋鼓起,喉头滚动。 齐畅看得有点浑然忘我,跟旁边的人叹了句:“我老婆好漂亮。” 秦方律眼珠子都黏在台上,耳朵处理了一会儿才听出齐畅在说什么。 他唇角锋利,抿了抿,侧身道:“我老婆也漂亮。” 齐畅看他一眼:“我老婆更帅。” 秦方律目不斜视:“我老婆更美。” 齐畅气定神闲:“我老婆带的项链是我送的周年纪念礼物。” 秦方律顿了一下:“我老婆穿的腿环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身边安静了一瞬,秦方律听到齐畅骂了声“草。” “要论变态,还得是蛋老师。”齐畅说。 秦方律淡笑承让:“不敢。” 齐畅说出必杀技:“我跟我老婆领证了。” 秦方律沉默了。 齐畅舒服地扳回一城,安慰道:“蛋老师,再加加油。” 歌曲进行到高潮部分,经典的舞蹈动作点燃所有观众的神经末梢,直播间里的弹幕密集到看不清人。 一眼望去,除了感叹号就是“老婆”两个字。 刚刚还在攀比老婆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齐畅盯着台上,手指一动,在直播间送出去五个大礼包,弹幕立刻变了一小片风向。 【哈哈哈哈,蔷薇姐夫来了!】 【畅哥,你醋味好大哦!我在东北都闻到了。[捏鼻子]】 【妈的,我又磕到了!真情侣就是最吊的!!】 漫展直播收到的所有礼物都会统一捐出去,不存在给特定某人刷礼物的意思,但齐畅顶着漫展给的官方号出现,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他是在给白蔷薇送。 刷最大的礼物会有震动提醒,秦方律的手机连震五下,他勉为其难地从舞台上挪开眼,争分夺秒地看了直播间一眼。 看着满屏“姐夫”的弹幕,秦方律面无表情,送了六个大礼包。 【哈???我眼花了吗,这是蛋老师吗??】 【还能是谁啊肯定是送虎牙的啊啊啊!!】 【你信不信如果我现在把手机给虎牙看,他直接从台上蹦下来。】 【我好嫉妒牙妹,追星之神虎牙妹!】 啾啾狗和小檬他们也跟着凑热闹,在弹幕里发“追星之神虎牙妹”,只有看破一切的徐飞飞发了一大串“哈哈哈”。 “追星之神”和“蔷薇姐夫”的弹幕混在一起,对比强烈。 秦方律木着脸地把手机熄屏,不想再多看直播间一眼。 一曲舞毕,三人定格谢幕,掌声和叫声掀翻天顶。 阮存云的呼吸因为跳舞而急促,面色红润地笑着,下意识地找台下的身影。 秦方律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凝望他,食指按在唇边,抛去半个飞吻。 无需言语,太多情感都包含在这一个对视中。 退场后,阮存云终于长舒一口气,挽着白蔷薇和彩虹熊:“我们跳得好完美!” “是的!你们太棒了。” 琴女士等在后台,笑眯眯地给他们递了三个精致的小甜品:“辛苦啦。” “哇。”彩虹熊没想到还有吃的,惊喜地接过,“谢谢您。” 白蔷薇也惊讶道:“您自己准备的吗?” 琴女士点点头,弯着眼睛:“所有人都有的,表演很好看。” 阮存云双手接过:“谢谢小琴,太贴心了。” 琴女士轻轻拦下他:“虎牙,你下午是不是要去‘打破次元壁’访谈?” 阮存云点点头,欣喜道:“您会去看吗?” “下午我就不用工作了,我可以去当观众吗?”琴女士问。 “可以呀!”阮存云笑道。 秦女士嘻嘻一笑,耳环跟着晃动,眼角显出淡淡的纹路,但仍让人觉得年轻。 “那虎牙老师我们下午见!” 阮存云告别秦女士,回到热闹的后台,白蔷薇她们正和徐飞飞啾啾狗一起唠嗑。 啾啾狗指着白蔷薇手里的小甜点:“对对,接待我们上台的那个超级酷的阿姨也送了我一个甜品,我还没舍得吃。” 徐飞飞举手:“我也有!感觉她真的很喜欢看漫展的节目,还喜欢和我们聊天哈哈哈。比我妈还能融入二次元。” 阮存云跳舞跳饿了,拆开手里精致的小饼干,塞进嘴里:“彩排那天她还借了我一个创可贴,人可好了……唔,好好吃啊。” 几个人分着把饼干吃完,阮存云正准备把包装纸扔掉,定睛一看,发现饼干包装底部印着一个二维码。 哪个现代人看到二维码会不想扫呢?阮存云下意识地就拿起手机,扫了一下二维码。 本来以为是店铺广告之类的,然而手机屏幕一闪,出现了一个信封模样的界面,上面写着一句话:“给虎牙的见面礼~礼物被暂时封印了,封印将在下午四点时自动解除。记得回来收礼物哦!” 阮存云一愣,试探地戳了戳屏幕,那行字像魔法一样,碎成片之后消失了,然后界面再无反应。 “卧槽!”阮存云挺直腰杆,伸长脑袋问旁边的人,“你们快看看甜品袋子,有没有印二维码?” 白蔷薇刚把琴女士给她的马卡龙吃完,包装盒干干净净,她抖了一下:“什么二维码?没有啊。” 阮存云看了一圈,别人的袋子上都没有。 “奇了怪了……”阮存云喃喃自语。 看来这真的是琴女士单独给自己的礼物。 阮存云看着那神奇的、魔法般的网页界面,不禁肃然起敬:他居然拥有技术力如此之高的粉丝,太牛了!好期待四点之后能收到什么礼物! 上午的表演圆满收官,几个人一出后台就看到守在外面的秦方律和齐畅,像旱季草原里的两株猴面包树。 齐畅凑过去揽住白蔷薇的肩膀:“超级好看。” 秦方律垂眼牵住阮存云的手:“特别牛逼。” 徐飞飞口吐白沫:“来人啊,救命啊!” 啾啾狗哈哈笑:“妹夫也这么护老婆啊!下午牙妹要去见他偶像噢,妹夫要不要先做一下心理准备?” 阮存云不忍卒听,秦方律诚恳道:“啾啾狗老师可以先做一下心理准备。” “打破次元壁”活动在规模稍小的一个舞台举办,观众和舞台坐得更近,突出互动性和零距离感。 离活动开始还有半小时,台下已经坐满了人,直播间里也响彻着嗷嗷待哺的嚎叫声。 【第一对就是牙妹和蛋老师对不对!好期待!】 【我现在就要看到蛋老师真容!!】 【坐等虎牙激动到不行然后直接给我们出三套cos。】 【坐等+1】 阮存云关上屏幕,咳了一声,手心默默出汗。 “诶。”阮存云用胳膊肘戳了戳秦方律,小声道,“我有点紧张。” 秦方律低头笑了一下:“顺其自然。” 啾啾狗和一位写手会在第三对上场,两人正坐在一旁笑着聊天。 啾啾狗闻言,探头打趣秦方律道:“妹夫还陪着呢?这么舍不得啊。” 秦方律一本正经:“是啊。” “但是很奇怪哎。”啾啾狗环顾一圈,“还有十几分钟节目就要开始了,蛋老师还没来吗?” 阮存云微笑道:“他来了。” 啾啾狗“哦哦”两声:“来了就行。” 接着露出八卦的表情:“牙妹,蛋老师是男的对吧,帅不帅?” 阮存云握着秦方律的手紧了一下,他说:“帅。” 啾啾狗啧了一下,怜爱地看向秦方律,开玩笑地叹了一声:“哎。” 秦方律只是淡然地笑。 舞台上的主持人开始报幕,在休息室里都能听到外面雷动的呼声。 “从网上投票的结果来看,大家对这两位的期待可谓是相当之高啊——那么,就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邀请coser虎牙,画手balls——闪亮登场!” 幕后,啾啾狗急得站了起来:“哈?蛋老师怎么还没来……” 只见秦方律不慌不忙地站直,抬手戴了一个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眸。 阮存云笑了一下:“走吧,蛋老师。” 秦方律绅士地半弯腰:“虎牙老师先请。” 在啾啾狗惊骇愕然天崩地裂的目光中,阮存云和秦方律一前一后,踏着潮水般的尖叫声走上舞台。 虎牙换了一身男装,白衬衫配短裤,外面披着一件精致的斗篷,黑色皮靴,上午穿的腿环仍扣在腿间,固定住长袜,cos的是一个贵族小少爷。 balls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和长裤,很高,衣服掩不住他优越的身型比例,口罩也遮不住他从容的姿态,有点冷,是一款走在街上回头率百分百的帅哥,很带感的那种英俊。 【我日啊啊啊啊我猜蛋老师会帅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帅啊啊啊啊!!】 【靠,我死了……】 【给大家介绍一下,台上的两位是我的老婆和老公。】 【靠,牙妹你不对劲!你怎么都不看蛋老师啊?】 【牙妹是不是害羞了2333】 在网友们纷乱的弹幕里,几个披着官号的coser异军突起。 啾啾狗:【我靠???我特么的???】 小檬:【啊????啊?!!??】 彩虹熊:【谁来给我一刀。。。。。】 网友们纷纷大笑,不明白coser们这是集体怎么了。 主持人笑着请两位嘉宾坐下,让他们分别简单做一下自我介绍。 阮存云上过很多台子,从学生时代糟糕的演讲,到公司里的选拔比赛,但他从未像这样和秦方律肩并肩坐在一起,台下都是喜欢他们的人们。 阮存云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秦方律气息,手指有点颤,湿滑地捏不住话筒。 ——他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冷静。 他听到秦方律先说道:“大家好,我是画手balls。” 听过千万遍的嗓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引起一阵尖叫,阮存云听到几个尖细的嗓子激动地喊“蛋老师好帅!” 秦方律侧头看着阮存云,温柔地注视着他,继续道:“很感谢漫展的邀请,也谢谢大家的投票,让我有幸和虎牙老师一起坐在这个舞台上,我特别幸运。” 【??蛋老师你怎么这么舔狗啊!】 【怎么回事啊!我感觉这段话要虎牙来说才对吧?】 轮到阮存云,他脑海中有些许空白,不敢看黑压压的观众们,更不敢看秦方律,努力维持着声线稳定,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家好,我是虎牙,一个coser。嗯。” 【草,虎牙你装什么冷漠!!!】 【不不不,你仔细看,虎牙这是在紧张啊!哈哈哈哈。】 【呃,我怎么觉得他们的氛围有点奇怪呢……蛋老师看虎牙的眼神,怎么说呢……】 主持人挺会讲话:“两位嘉宾好像都有点儿紧张,这很正常,毕竟两位现在还有次元壁嘛!在正式访谈之前,让我们先从一个热场小游戏,怎么样?”阮存云稍松一口气,做游戏比纯讲话要好。 “我们想邀请四位幸运观众上台和两位老师一起完成这个游戏。” 主持人话音刚落,观众们就热情地举高了手。 “两位老师要分别和两位观众组队,三人一组,分别担任做动作、画画、猜词的职责,题目都是动漫名字。十分钟内猜中更多的组就赢了!赢的老师可以获得一个特权哦,这个特权我们等下再揭晓。” 主持人笑着看他们:“请两位老师每人选两个观众上来成为你们的队友吧!” 这活动说是要打破两个嘉宾之间的次元壁,其实更是想打破嘉宾和观众之间的次元壁,所以互动性很强,观众们都兴奋得不得了。 秦方律速度很快,随机挑了两个观众,随意站在一旁,风度稳重。 阮存云有选择困难症,在一众高举的手和“牙牙选我的尖叫声”中犹豫不决。 眼睛一亮,阮存云骤然看到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小琴! 仿佛老乡见老乡,阮存云立刻不困难症了,扬手挑中她:“这位剪短发的女士,谢谢!” 阮存云顺手挑了她不远处的一个男生,两人一起从人群中走上台。 身边的空气骤然一滞,站在身边的秦方律突然疯狂咳嗽起来,阮存云吓了一跳,把话筒挪开,小声问他:“怎么了?” 秦方律紧紧盯着阮存云挑上台的两个人,目光惊惶,吭哧半天,终于吐出一句:“我完了。” 阮存云从没见过秦方律如此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刻,十分想笑:“游戏还没开始你就打算向我们认输了?” 秦方律定了定神,声线却罕见地有点破音:“……我不会输的。” 两位观众走上台,自觉站到阮存云身后,和秦方律的队伍划清界限。 阮存云开心地打招呼:“小琴!又见面了!” 琴女士也开心道:“谢谢你选我上来。” 秦方律霎时间目瞪口呆,震撼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数次,哑口无言。 阮存云感受到秦方律的反常,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秦方律只觉得呼吸困难,艰难地摇了摇头。 趁着阮存云转回头的功夫,秦方律惊愣交加地盯住琴女士,却只收到一个挑衅的目光。 游戏规则很简单,两队的小白板上会出现题目,都是动漫名字。 第一个人负责做动作,第二个人要猜出动漫名,然后画画,第三个人根据画上的内容猜答案。 至于每个人负责什么位置,由队伍内部自己商量。 画画这个位置明显就是给蛋老师设置的,所以秦方律当之无愧拿了第二棒。 做动作这个位置明显是给虎牙设置的,因为他是个coser,最擅长模仿角色。 然而,阮存云组里谁画画便成了个难题。 男生抱歉地挠挠头:“我真不会画画,但猜词应该可以!我看过很多很多动漫。” 倒是琴女士笑眯眯地自告奋勇:“我画画还行,我来当第二个人吧。” 阮存云感激道:“好!那就这样了,加油!” 两支队伍各自定好阵容,一一对应地坐在台上。直播屏幕里,蛋老师戴着口罩,眼神低敛,看上去一派从容。 他身边坐着阮存云挑上来的观众,正专心研究手里的画板,看起来不太会画画的样子。 【牙妹做动作应该稳赢吧!】 【蛋老师画画肯定也秒杀呀——真说不好哪一队会赢哈哈哈哈!】 比赛正式开始,第一题是“名侦探柯南”。 做动作挺简单的,阮存云直接摆出柯南的招牌姿势,推推眼镜,然后食指指向前方,意思是“真相只有一个”。 琴女士点点头,意思是自己懂了。 秦方律那边也很迅速,两队几乎是同时开始画画。 两张画板上的内容也同步被直播出来,观众们惊讶地发现,虎牙他随便挑的观众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蛋老师画得很还原,挑不出毛病,但他旁边那位女士画得明显更顺滑,更有神韵,速度也稍快一些,完全不带犹豫的。 【卧槽,我还以为蛋老师稳赢呢!!】 【惊了,高手在民间!】 【哈哈哈哈哈,蛋老师你振作起来啊!总感觉你有点手抖呢?】 琴女士先画完,阮存云这队率先拿到第一分。 争分夺秒的空隙,秦方律关掉话筒,偏头望着身边的女士,一瞬间似乎变回了许多年前的小男孩,招架不住道:“妈,您牛逼。” 秦女士淡淡地嗯了一声,眼角带笑,在舞台上和儿子偷偷讲小话,压低声音道:“漫展真好玩,挺久没来了。” 秦方律顿了一下,自顾自地把自己的话说完:“您画画牛逼,背着我勾搭上儿媳妇这件事更牛逼。” 第82章 【啊呜呜呜,虎牙做动作好可爱!】 【这就是coser的实力吗,穿着小少爷的衣服完美演绎甜美魔法少女。】 【不是,蛋老师你怎么隔着挡板看虎牙那边啊?!你能不能弄清楚自己是哪一队的!】 随着题目越来越难,两个队伍都花费了一些时间,分数你追我赶,紧咬着不放松。 主持人实时播报道:“虽然这几题都比较难,但能看出虎牙和他的队友配合得越来越有默契了!而且没想到这位短发姐姐如此大触,和蛋老师简直不相上下诶!哇,蛋老师开始加速了,线条精练了很多——!” 秦方律满脸木然,奋笔疾画,突然听到身边秦女士发出一声带笑的低语:“牙老师的腿环上面怎么印着我的姓?” 马克笔咔地一声,在画板上拖出一道长痕。 秦方律咬牙切齿:“那是我的姓!” 秦女士画笔不停,轻声叹息:“玩太花了。小云被你玩走了该怎么办?” 秦方律直冒青烟,头昏眼花,极力自证清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没实践过。” 主持人语速急切:“哎呀,蛋老师的笔速慢下来了,是不知道怎么画了吗?虎牙队立刻拉开了差距,又猜对了一个词!” 秦方律稍一愣神,终于反应过来:“秦女士,你不讲武德!” 十分钟时间到,主持人宣布道:“恭喜虎牙队以领先两分的成绩获得胜利!虎牙老师将在访谈的结尾拥有一个特殊权利~谢谢上台参加游戏的观众朋友们!” 虎牙和两名队友开心地抱了一下,他对秦女士感叹道:“小琴你画画真的太厉害了!在网上有号吗,我立刻去关注。” 秦女士笑道:“画的一般!主要是我们很默契。” 工作人员给上台的观众一人发了一份礼物,阮存云和秦女士仍聊得热火朝天。 秦方律抿着唇,把礼物往秦女士手里一塞,语气平直:“这位观众,您可以下台了。” 碍于节目,阮存云确实也不方便再多讲,和秦女士挥挥手:“小琴拜拜,下次见。” 秦女士接过礼物,笑眯眯地回复:“等你节目结束后我们再聊。” 阮存云敏锐地察觉出秦方律的不对劲,以为是秦方律输了画画的环节,心里不高兴。 “笑一笑,开心点。”在相机死角,阮存云碰了一下秦方律的胳膊:“你画画是最厉害的,只是刚刚没发挥好。” 秦方律盯着他“嗯”了一声。 阮存云继续道:“她是我无意中认识的朋友,叫小琴,很可爱的姐姐。她画画也很好看诶,等下介绍给你认识哈哈。” 秦方律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变了几变,最后没忍住笑出来:“好,等下你给我介绍这个姐姐。” 他加重了“姐姐”两个字。 观众们走回座位,热闹繁杂的舞台一下子安静下来。 秦方律和阮存云飞速讲完小话,一触即分。 主持人邀请他们俩并排在沙发入座,甜甜一笑:“谢谢两位老师,那我们就开始正式的访谈部分啦。” 舞台中央摆着一张浅蓝色的柔软沙发,主持人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二次元社恐也要谈恋爱!》,牢记网址:m1阮存云先靠近扶手坐下,秦方律神色淡淡,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 【两位老师都好矜持哦233】 【你们俩看起来不太熟的样子。】 【牙妹并着腿的坐姿好乖巧=3=】 访谈的第一句就直入主题,主持人笑着问:“来到这里的大部分观众应该都有所耳闻,我们的虎牙老师非常喜欢balls老师!甚至有一个公开小号是专门用来转发蛋老师作品的,是蛋老师的著名‘粉头’啊——那请问虎牙老师,今天在现场见到了蛋老师,你是什么心情呢?” 阮存云握着话筒,往秦方律身上看了一眼,接着立刻转开了。 他有些紧张,一半因为在台上,另一半因为不知怎么答。 吞了口唾沫,阮存云真心道:“其实有点说不清,心情很复杂。” 主持人问:“怎么个复杂法儿呢?是开心,激动,还是怎样?” 阮存云点头:“三分开心,两分激动……” 剩下的全都是爱。 他们在镜头前短暂地对视,只有秦方律看懂阮存云的眼神。 主持人笑着:“看起来牙妹在偶像面前还是有点紧张啊!那我们问一下蛋老师,您之前知道虎牙这位很喜欢你的coser吗?” 秦方律实话实说:“以前不知道是虎牙老师,但每次发图我都能认出他小号的评论,很眼熟。” 台下扬起一片笑声。 【哈哈哈哈哈,公开处刑!求求了给孩子留条裤衩子吧!】 【咱虎牙真的是靠实力让蛋老师眼熟的,活该他追星成功。】 【快看快看虎牙笑得好尴尬哈哈哈哈,但我笑得好大声!】 只要谈到虎牙的粉丝行为,就没法绕过他那个让人脸红的小号。 但在许多观众面前,它被秦方律亲口说出来,阮存云还是觉得好羞耻啊啊啊。 主持人扬着唇角:“牙妹和蛋老师看起来还是不太熟的样子,连看都不敢看对方呢?我们现在来玩一个默契游戏,看看谁对谁更了解,观众们也可以一起参与!” 游戏规则出现在大屏幕上。 节目组事先收集了一些两位嘉宾的资料和爱好,整理出了二十道选择题。两个人一起在电子屏上回答,答对更多的人获胜。 如果有观众的正确率比某位嘉宾更高,那么观众获胜,可以指定两位嘉宾做一件事。 阮存云歪着头看了眼秦方律,用眼神说:我们控制一下正确率吧? 秦方律看回来:好,别让观众赢就行了。 俗话说,差生考低分,优生考满分,真正的大佬才能精准控分。 主持人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平板。 两人均是姿势悠闲地坐着,准备表现出对彼此陌生但又有些了解的样子。 阮存云握着平板,随口一问:“那如果观众没赢呢?” 主持人笑出两个酒窝:“那就是两位老师的比拼了呀!赢的老师可以指定另一个人画画或者出一套cos。” 两人同时身子一凛,目光短暂相碰,撞出一片火花。 阮存云心想:虽说平时也可以做到,但这是赌上尊严的战斗!秦方律暗道:这一仗,我必须赢! 几秒前的友好同盟顷刻间瓦解。 “准备好了吗——开始!” 第一题很简单:请问对方的微博名称是什么? 不仅是台上的两个人,观众们也都举着手机,答得很快。 直播间里的观众没法答题,于是疯狂在弹幕里押注。 【我猜虎牙完胜吧!毕竟是粉头,肯定多了解偶像一些啊。】 【这波我也赌是虎牙~】 后面连着几题都挺简单,大屏幕上显示着两人的实时正确率,到现在两人都是全对。 渐渐有人说:“没准观众能赢呢?然后让他们俩现场合唱一曲!” 直到第五题出现在屏幕上,全场寂静了一瞬。 “请问对方到现在为止,大号上发了多少条微博?” 【笑死,这谁知道啊?只能瞎猜了。】 【现场观众表示:立刻打开手机开始搜,但是台上的两个人没法作弊哈哈哈。】 就在台下观众吵闹成一团,互相喊“快翻他们微博”的时候,台上的两人居然已经气定神闲地选完,坐着等答案公布了。 这题对阮存云来说太过轻松,毕竟他几年来随时都关注着蛋老师微博,但让他没想到的时候,秦方律居然也飞速答完。 阮存云有瞬间的呆滞,原来秦方律真的关注虎牙到这种地步吗? 答案揭晓,两人都是对的,台下响起一片呼声。 接下来一道题问:“对方最爱玩的游戏类型是?” 两人迅速回答完,睥睨众生地看着观众们在台下抓耳挠腮地乱猜。 【他们是猜的吧,这么快就选好了?】 【上一题他们猜对我可以理解,这一题是私人兴趣爱好诶,他们都没说过,这怎么可能答对?】 然而结果一出,双方都回答正确,直播间里滑过许多问号。 接下来的问题越来越难,关于私人主观兴趣的问题也越来越多,如果不是很熟的三次元朋友,几乎不可能知道。 比如对方最喜欢的动漫集数、最爱的动物、最害怕的昆虫、尝试过什么运动、最喜欢几分甜的奶茶,诸如此类。 眼看着问题越来越刁钻,满场观众都似没头苍蝇,屏幕上两人的结果却仍然一路绿灯,正确率高得不可思议。 观众们无心答题,全都瞪着眼看两人中门对狙。 【???我不理解!!】 【你们这是还不熟吗?】 【节目组是不是给他们透露答案了!!】 【说实话,姐妹们,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们还记得蛋老师直播表白的三次元恋人吗?那天正好是牙妹生日啊。】 【不瞒你说,我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连主持人都被他们的正确率惊到,连忙澄清道:“我们节目组绝对没有透露任何题目!信息是分别找两位老师收集的,我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啊!” 意思是即使有透露答案的行为,那也是两位老师私下里自己悄咪咪交流的! 二十题答完,观众席最高的正确率是55,台上二人一骑绝尘,互相得到了100的满分。阮存云急着问主持人:“我们打了平手,这该怎么算?” 【草,牙妹你居然只关心打平手吗??】 【感觉台上两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多逆天。】 【我麻了,他们俩肯定事先串通好了……】 主持人和弹幕一样震惊,直接忽略了阮存云的问题,问:“百分之百的正确率是不是太离谱了!你们怎么做到的?” 秦方律淡淡地说:“碰巧都知道。” 话筒移向阮存云,他猝然回神,才意识到他们俩控分大失败,支吾道:“呃,我运气好,乱猜的。” 【啊哈哈哈哈骗鬼呢!!】 【我大胆开麦:这俩人如果不是作弊了,那就是睡过了。】 【黑色的字越看越黄。】 【啊啊啊救救我,我不管了我先嗑一口!】 两个人都惜字如金,主持人不好再纠缠,带头鼓掌:“两位太牛了!” 台下呼声鼎沸,全都在喊“救命”和“你俩有问题”。 气氛意想不到地有点炸裂,主持人笑容洋溢,拍拍手道:“我感觉大家现在都有很多问题,那不妨让我们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吧——观众提问!” 这是流程里早就写好的环节,本来阮存云觉得没什么,现在不小心被他俩玩过了头,不知道会收到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线上线下的观众们都可以在自己的客户端输入问题,由系统随机抽取,再显示在大屏幕上。 第一个问题还算正常,问题是:“虎牙老师最喜欢蛋老师的哪张画?” 阮存云坐在沙发上,脑子里雪片般地飞过秦方律的许多画作,左挑右选也找不出一张最喜欢的。 他歪着头,想了想说:“因为都很喜欢……所以我最喜欢的永远是下一张。” 秦方律挑眉看了他一眼,有些被取悦到。 【蛋老师,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你们真的只是纯洁的网友关系吗?】 【靠,我恨不得拿放大镜看直播。】 【呜呜,虎牙好会说,怎么这么浪漫啊!】 大概是因为问的人太多,第二个问题便是:“你俩凭良心回答,对天发誓,你们上一轮真的没有串通答案吗??” 秦方律先说:“真的没有。” 阮存云跟着说:“我发誓没有。” 【ok,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你们俩睡过了!】 【真相只有一个——蛋老师的三次元男友就是虎牙!】 【我有点头晕,我觉得在做梦。】 【看他们俩坐在台上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你们说的有点道理。】 第三个问题是:“蛋老师,如果你可以命令虎牙做一件事情,你想要他做什么?” 这问题问得巧妙。有点擦边,有点小暧昧,但又无比纯洁,全看个人怎么理解。 现场的观众一片安静,伸长脖子和耳朵等着蛋老师回答。 秦方律握着话筒,侧头淡淡看了阮存云一眼,说:“在我眼前就可以了。” 阮存云抿紧唇角,嘴唇却还是克制不住地扬起来,默默地捂住了自己半张脸。 全场静默两秒,接着掀起一片嘈杂的“啊啊啊我先磕死”和“你俩真的很不对劲”。 好像从这个问题开始,观众们就开始放飞自我,问问题的水平直线上升。 第四个问题是:“蛋老师之前在网上给三次元恋人深情告白,想必你们感情很好……想问下蛋老师,你的恋人喜欢你的身材吗?” 秦方律这次忍着没回头,脑中闪过许多阮存云盯着自己腹肌看、小心翼翼往自己胸肌上摸的画面。 一直冷静的他也有点面热,回答道:“应该吧。” 秦方律没回头,所以也没看到阮存云在刚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红了脸,一片红晕从耳后漫上来,雪白的耳垂都变了颜色。 【哈哈哈哈好像有个人不打自招了!!】 【问的是蛋老师恋人啊!牙妹你脸红个什么劲儿?(狗头)】 【靠,本来我还挺犹豫的,现在我不犹豫了!嗑!】 聪明的网友们好像发现了一个绝妙的提问方式。 下一个问题问道:“请蛋老师用一句话形容一下你的恋人?” 秦方律怕露馅,不敢看阮存云,但真心实意又没法作假,只能目不斜视地看着台下,手心出汗。 他答道:“……在我眼里,世间万物都没他美丽。” 阮存云突然抄手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猛地灌了一口,连脖子都红了。 【哈哈哈哈哈牙妹你!!!!】 【没眼看了,你们俩简直是自爆卡车!】 【哇啊啊啊这是什么神奇的现场表白啊我要崩溃了呜呜呜。】 【怎么这么纯情啊两个笨蛋……】 在满场喧嚣中,屏幕上出现下一个问题:“balls大蛋老师您好,所以请问,您的蛋真的很大吗?” 这问题白底黑字地打在屏幕上,让全场人都愣了一下,接着爆发出疯狂的笑声。 【我靠哈哈哈哈哈哪个人才啊??】 【前面氛围好纯情好唯美,现在突然给我整笑了!】 【小脸通黄qwq】 【哈哈哈这真的是可以问的吗?】 连主持人都有点没眼看:“那个,蛋老师,如果不方便可以不回答的……” 却没想到蛋老师已经麻木了,云淡风轻地回答:“够用就行。” 坐在旁边的虎牙突然呛了一下,手里还拿着半瓶水,整张脸通红。 【牙妹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不懂就问,观众问的是蛋老师,明明应该是蛋老师尴尬呀,牙妹你为什么脸红呢?(oo)】 【是呀是呀,蛋老师的蛋关你牙妹什么事呢?】 【牙妹好像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变白过。(允悲)】 阮存云呛得有点喘不过气,秦方律发现自己好像惹了祸,顾不得其他的,立刻把话筒关了,挪到阮存云旁边帮他顺气。 两人动作十分自然,好像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 台下的尖叫声高得压不住,秦方律全身心都在阮存云身上,问他:“好点了吗?” 阮存云连眼角都绯红,蓄满来路不明的水光,他梗着脖子喊了声:“好个屁!” 秦方律有点无奈:“是我回答得不对吗?” 阮存云真的没法更红了,整个人像一只被蒸熟透的小笼包。 小笼包气闷地想,那还不是因为…… 它们不仅大,而且每次都会拍在自己腿心,磨出一片深红的痕迹。 第83章 秦方律靠过来帮他顺气,阮存云反而呛得更严重,弯着腰红着脸,把秦方律往外推。 【笑死了,一时间分不清谁更自曝卡车。】 【牙妹:“保持距离!”蛋老师:“老婆你要呛死啦qaq”】 【牙妹这推开蛋老师的姿势,一看就是受不了的时候推过很多次了吧;)】 【前面的你在说什么!我居然秒懂了…】 阮存云终于缓过来了点,低着头拿过话筒打开,刘海投下一片阴影。 红晕难褪,他咳嗽一声说:“抱歉,喝水呛到了。” 观众们一阵大笑,直播间屏幕被“哈哈哈”淹没。 【你确定是因为喝水吗哈哈哈哈!】 【上一次我听到这么敷衍的借口还是“运气好,恰好都猜对了。”】 阮存云恢复过来,掩在身后的手轻轻敲了一下秦方律的手背。 秦方律短促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挪远了一些,默默坐回了沙发的另一端。 【蛋老师怎么坐回去了哈哈哈哈!】 【我好像看到牙妹的小动作了,蛋老师好听话喔。】 【笑死了。我见过不少在舞台上努力营造cp感的嘉宾,但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急着撇清关系的。】 小插曲过去了,提问环节还没结束。 屏幕上显示出下一条问题:“牙妹之前在小号上公开了自己有男朋友,那牙妹可以用几个词描述一下自己的男朋友吗?” 和前面的问题作对比,这个问题都变得正常了许多。 阮存云眼角还带着红,不自在地笑了下:“嗯,我想想啊……” 蛋老师坐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神色不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秦方律心想,他毕竟是公司高管,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成年人,不会因为短短几个词就失去表情管理。 刚刚阮存云在舞台上推开他,明显是不想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互动太亲密的意思。 虽说这群观众太会搞事,但秦方律只要不露出什么马脚,就不会继续给阮存云添麻烦。 【装起来了,装起来了。】 【蛋老师表面:与我无关。蛋老师内心:夸我夸我夸我!】 虎牙双手握着话筒,视线在观众席里乱飘,缓缓细数道:“他很帅,能力强,很可靠……” 秦方律嘴唇一抿,猛地低头,刘海落下一绺,表情被藏进阴影里。 阮存云回答得很认真,继续说:“看上去很严肃,但偶尔也很像小孩,有点幼稚,很可爱。” 秦方律倏然闭眼,一手撑着额头,扭过头去,只留给镜头一个颤动的后脑勺。 【阿哈哈哈哈哈,我以为只有虎牙会脸红,原来蛋老师你也半斤八两啊(-)】 【蛋老师你笑得太明显啦,嘴角都扬到天上去了!用手遮住有用吗??】 【蛋老师,你应该不知道自己的破绽有多明显吧……你这反应,简直就是在脑门上贴着“虎牙男朋友”五个大字。】 阮存云还想继续说,说出一个音才发现话筒没电了,“喂喂……” 拍了拍话筒,没有声音传出来。主持人反应很快,从台边走过来:“虎牙老师,我再给你拿一个。” 然而有人的反应更快,秦方律抬起头,很自然地拿起自己的话筒,长臂一伸,递到了阮存云唇边。 阮存云下意识地就着秦方律的话筒,说完他对男朋友的最后一句描述:“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他总是在我身边帮助我。” 秦方律握着话筒的手一抖,和阮存云对上视线。 阮存云顺着秦方律的脸往下看,移动到他递话筒的手上,停住,倏然抬脸,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草。 【靠哈哈哈哈,当场演示什么叫“男朋友总在身边帮我”!】 【我受不了了。十分钟前,我想看他们多秀一会儿,现在我想说,你们能不能收敛一点!】 【好笨蛋……我没见过这么笨蛋的情侣。】 只有一个话筒总归是不方便,主持人带着满脸笑意,把新话筒递给阮存云。 阮存云说“谢谢”,飞速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刚才谢谢蛋老师。” 现场观众和弹幕都笑得不行了。 所幸,下一个问题很正常,问:“两位老师之后会有合作吗?比如一起画画或者出cos之类的~” 阮存云看了眼秦方律,没说话,秦方律便也回头看他,举起话筒说:“那要看虎牙老师愿不愿意赏光。” 阮存云立刻道:“我,我可以的啊。” 秦方律点点头,面向观众回答道:“那就是会合作。” 坐在第一排的一位观众大声喊了句:“两位老师具体怎么合作呀?在婚礼上合作嘛?” 安静半秒,女孩没想到自己声音那么大,捂着脸说:“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然而大半个场子都听到了,观众们立刻笑倒,响起超大的起哄声。 阮存云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虽然有点小翻车,但他们俩在台上表现得应该没那么明显吧? 阮存云又把他们俩在台上的表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除了他们俩答题正确率100实在是逆天之外,后来他们一直隔着一个位置坐着,自己脸红也只是因为呛了水。 虽然看起来有些可疑,但实际上没什么证据证明他们俩真就是一对儿。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阮存云底气足起来,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下。 秦方律本来打算等观众笑完就浑水摸鱼地糊弄过去,这种问题本来就不需要回答,更何况女孩自己也说了是在开玩笑。 却没想到阮存云拿起话筒,认真道:“就是画手和coser之间的合作呀,正经的。” 另一个男生中气十足地喊道:“所以你和蛋老师就是纯洁的网友关系是吗?” 阮存云这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避重就轻道:“嗯,我们是网友。” 【嗯,是网友,但不纯洁。】 【看样子牙妹还不知道他们暴露得多么彻底……】 【你们俩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几斤几两的吗?】 【你们努力撇清关系的样子真的很狼狈qwq】 主持人噙着笑,看了眼手表,说:“我知道大家的提问热情都非常高涨,但由于时间关系,大家还可以再提最后一个问题。” 阮存云和秦方律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这令人折磨的环节终于快要结束了。 屏幕闪动,出现最后一条问题:“牙妹能用几个词形容一下蛋老师吗?” 阮存云看到问题,轻微地一愣。 整场观众都安静地望着台上,有人掩着唇低笑。 【哈哈哈妙啊,上面有人问“用几个词形容一下你男朋友”,牙妹这次会不会掉坑里。】 【牙妹呆了哈哈哈哈。】 【我盲猜一波,牙妹随口回答“很帅,能力强,可靠”,然后一看,哎呦,这可不就和前面那道题的答案一样吗!】 【牙妹:请参考前面的答案。】 阮存云不知道观众们都在想什么。 他盯着屏幕,坐直了身子,看向主持人,不确定地问:“那个,系统出问题了吗,这题之前不是问过了吗?” 身边的秦方律突然“噗”了一声,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台下观众笑得要疯了,直播间被密密麻麻的“哈哈哈哈”叠满。 主持人没忍住也跟着笑起来,缓了一会儿才憋笑着回答道:“那个,虎牙老师……之前的题目是要你描述一下自己的男朋友……” 阮存云慢慢接收主持人的意思,脸色血色褪尽,变成一片纸白,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我超哈哈哈哈x200】 【我以为前面已经自爆卡车得够厉害了,没想到牙妹你还能更爆……】 【打脸来得太快了吧?!!】 【五分钟前:嗯,我们是网友。五分钟后:啊,蛋老师和我男朋友有什么区别吗?[挠头]】 【牙妹,这座梦幻城堡是我的脚趾送给你的。】 太尴尬了,阮存云手足无措地坐在沙发里,后脑勺直发麻,冷汗涔涔。 翻大车了啊啊啊啊! 全场观众还在笑,阮存云在聚光灯和镜头下,避无可避,很想去死一死。 秦方律往阮存云身边挪了一些,膝盖斜过来,若无其事地贴住阮存云的大腿,像是无声安抚。 “咳。”突然听到音响里传来秦方律的声音。 秦方律对着话筒,云淡风轻地说:“嗯,你们问了两个重复的问题,所以浪费了最后的提问机会。没得问了啊。” 【哇啊啊啊啊啊】 【好,这下连蛋老师都亲口承认了,我安详去世升天。】 【没有浪费!!这个问题虽然没得到回答,但比任何回答都有力哈哈哈!】 【蛋老师怕牙妹一个人在台上尴尬,所以靠过去了诶,谁又磕到了qwq】 【大蛋老师,你护妻的样子好帅。】 气氛太热烈,主持人说了好几句话都压不下来,好几分钟后才安静一点。 主持人笑道:“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开场时玩的游戏,虎牙老师的小队赢得了猜词的比赛,所以虎牙得到了一个惩罚蛋老师的机会!” 舞台旁边摆着一个七彩的转盘,每一个格子里都写着一个指令,内容各异。 内容包括:“当场做50个俯卧撑”,“表演唱一首歌”,“送出300张签名明信片”,“由对方指定出一套cos”,“由对方指定画一张画”,和最幸运的“饶你一次”。 主持人介绍道:“很简单,虎牙老师转动这个转盘,停在哪一格,蛋老师就要接受什么挑战。” 阮存云站起身,揉了揉耳朵,轻声说了个“哦”。 从刚刚翻车开始,阮存云就有点手脚不协调,只想赶紧躲下台。 “虎牙老师一直手气都很好。”主持人打趣道,“万一这次抽中了不用惩罚,那蛋老师就舒服了。” 阮存云恢复了些神志,说:“不会那么好的。” 主持人笑笑:“看来虎牙老师也很期待啊。” 【虎牙是不是想看俯卧撑哈哈哈哈。】 【万一真抽到了,蛋老师俯卧撑的时候能不能让牙妹躺在底下嘿嘿。】 【其实很想看蛋老师cos诶!肌肉猛男cospy,应该很劲吧。】 【实不相瞒,我也想看。】 阮存云拨动转盘,转盘眼花缭乱地转起来。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速度越变越慢,最后停在了“由对方指定出一套cos”上面。 观众们响起欢呼,拜虎牙所赐,他们居然能看到蛋老师出cos了! 主持人鼓掌道:“虎牙老师果然手气好!蛋老师接受这个挑战吗?” 秦方律点点头,毫无犹豫道:“接受。虎牙老师想看什么?” 阮存云没料到秦方律接受得如此迅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回头再想想。” 主持人抱歉道:“那恐怕不太行,虎牙老师就要在今天的台上说出来,然后按照游戏规则,蛋老师要在半个月之内把成品发在微博上。” 阮存云眯了眯眼,带着股彻底翻车后无所畏惧的坦然。 “半个月?我想看的东西,蛋老师应该两天之内就能准备好。” 秦方律眉眼弯弯:“悉听尊便。” 阮存云说:“我要你cos寂静岭里的三角头,在漫展上。” 秦方律一怔,转瞬笑起来:“没问题。” 【啧啧,牙妹直接说“我要你cos”,好霸道!】 【牙妹:我不装了。】 【搜了一下这是什么角色,更想看到蛋老师的作品了!!这是我可以看的吗?】 【好。说好的在两天内的漫展上,你们最好给我信守承诺!!!】 自此,活动的所有环节全部结束,现场气氛热闹翻天,节目效果极佳,观众们心满意足。 主持人挥挥手:“谢谢虎牙老师和balls老师,我们下次再见!不要忘记完成惩罚哦,我们会帮忙监督的!” 观众们发出意犹未尽的声音,但这欢送词在阮存云耳朵里听来,简直和小时候的下课铃声一样悦耳动听。 在台上的最后几秒,阮存云仍强撑着稳定自信的步伐,刚走到帷幕后面,他就猛地扶到墙面,面条泪哗哗流。 秦方律从后面扶住他的腰,揉揉头发,安慰道:“没事的,他们迟早要知道的,现在知道了也挺好。” 阮存云崩溃道:“我真的没意识到我男朋友和蛋老师是两个人,啊啊啊……” “嗯。”秦方律笑容灿烂。 阮存云手软脚软地挂在秦方律身上,舞台后遗症加尴尬癌压得他动弹不得,一步也挪不动。 这小模样太可爱了,秦方律伸手一揽,把阮存云从地上捞起来,稳稳地端入自己怀中,信步往后台走去。 后台休息室门口围满了人,全都伸长脖子翘首以盼,希望赶紧见到八卦中心的两位男主角。 阮存云扒拉着秦方律的脖子,埋在他颈窝碎碎念:“啊救命啊我以后在我粉丝面前脸往哪里搁……我的威信我的形象……” 秦方律抱起阮存云,拐弯走向休息室,迎面撞上一圈八卦群众。 啾啾狗伸着脖子,突然面色一僵:“我操。” 小檬捂住眼睛:“啊啊,蛋老师你们刚下节目就这么秀啊……” 徐飞飞哈哈笑:“你们趁早习惯习惯!” 阮存云的碎碎念突然顿住,挣扎着从秦方律怀里跳下来,支吾着:“咳,大家好。” 啾啾狗不敢对蛋老师造次,只敢腰晃阮存云的肩膀,问:“妹夫就是蛋老师?妹夫就是蛋老师!你之前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阮存云礼貌微笑:“你们现在这不是知道了吗……” 小檬胆子大一点,对秦方律鞠了半个躬:“啊哈哈,原来妹夫就是蛋老师啊。久仰久仰,幸会幸会,您能不能内部价送我一张签绘?” 泊月抱着手,淡笑道:“而且你们在舞台上可真是,太秀了。” 一听到“舞台”两个字阮存云就应激地想要遁地,虚弱地试图挽回一丁点儿颜面:“但其实,也就最后翻了一点车吧……前面应该还好。” 徐飞飞眉毛挑高,提高音量:“你确定那叫还好——?” 他把手机打开,举到阮存云眼前:“你自己看看。” 微博话题里,充满了两人上台时的直播截图,满屏的“啊啊啊”和“嗑死我了”。 阮存云看了一眼就道:“就是截图而已嘛……” 突然不讲话了,因为他终于清晰地看到图片上——自己的脸有多红,秦方律别过脸去时表情有多别扭,他们自以为隐蔽的眼神交流有多暴露,自己推开秦方律时姿势是多么的暧昧。 连秦方律都变了脸色,迟疑道:“……我们在台上,是这个样子的?” 小檬使劲点头:“是、的、啊。难道你们还骄傲地觉得自己暗渡陈仓得很成功?” 两人不说话了。 啾啾狗哈哈大笑:“我们又不瞎!” 这下不止阮存云丢脸,秦方律也有点七窍生烟。 他这么多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装蒜经验都化成了乌有,还没出过这么眼高手低的篓子。 被一堆人围在中心让人有些受不了,秦方律的脸上难得透出红色,他把阮存云半护在怀里,找借口逃出去。 “我先回去准备cospy了。”秦方律说,“顺便带牙老师回去指导我。” 一群人哄笑着,又调侃了他们几句,就宽容地放两人走了。毕竟参加了一整天活动应该挺累的。 两人在后台七拐八弯,总算走出游客密集的位置,窗外闪耀着炎热的午后阳光。 隔着场馆的玻璃,热浪蒸腾,阮存云和秦方律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告诉所有人他们是恋人这件事,虽然过程很乌龙,但感受并不坏。 场馆角落里游人稀少,两人站在玻璃窗边,一起看显微镜网友们发在微博上的直播截图,回忆下午乱七八糟的节目现场,互相骂对方“你这表现得也太明显了”。 阮存云正仰头笑着,稳住身子,定睛一看,发现琴女士正从不远处走来。 阮存云欣喜地举高手臂:“嗨,小琴!我们又见面了!” 秦方律浑身一抖,瞪着眼抬起脸,向前进了半步,欲言又止。 可阮存云已经迎了上去,真心称赞道:“你画画真的好厉害,连超厉害的画手都比不过你诶!” 琴女士偏头看了后方的秦方律一眼,阮存云蓦地紧张,以为琴女士会像其他人一样八卦地问“所以balls是你的男朋友吗”,但所幸琴女士完全没有乱问,只是淡淡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琴女士自信地笑:“是呀,所以我在台上说让我来画画嘛,幸好派上了点用场。” 阮存云笑着说了几句,轻轻拉了一下后方秦方律的袖子,仰头向他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之前遇到的琴姐姐,人很好,今天在台上画画也很厉害!” 琴姐姐乐得不行,配合地打招呼:“哈喽。” 秦方律看着他妈妈得意忘形的样子,差点翻白眼:“你特么……” 话还没说完,一个穿着正式的陌生男人疾步走了过来,在三人身旁站定,有点气喘吁吁。 阮存云差点被吓到,问他:“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秦方律也盯着男人,表情阴晴不定。 琴女士却仍乐呵呵地露着笑模样。 男人摇了摇头,定定地注视着琴女士,语气官方恳切:“鬼王老师,可让我找了您好半天……钟女士等候您多时了,距离你们约好的四点的下午茶已经过去了半个钟头,您可否现在移驾到餐厅?” 男人说了一长段话,阮存云的脑海里却只留下了最开头的四个字。 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地深深刻入他的耳膜。 他叫琴女士什么……? 鬼,王? 阮存云震撼地张嘴,无语凝噎。 难怪琴女士画画那么厉害,合着她是古早大神啊?!他到底是怎么无意中结识的此方神圣! 琴女士淡淡地“啧”了一声:“我和她说了会晚些到,她不看手机吗?” 男人有点为难地叹了口气:“抱歉,钟女士一个人等得很无聊。” 琴女士整齐的短发晃了晃:“我很快就过去,等我说两句话。” 男人退到一边,琴女士回过头,似乎看着秦方律,简单解释道:“钟子是我的好朋友,这次漫展的牵头人,她要我来我就来了,没想到惊喜这么多,真的玩得很开心。” 阮存云飞速理清思绪,声音激动得有点破音:“您,您您是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画画的那位鬼王老师吗?” 琴女士大方点头:“我叫鬼王,但可以不用叫我老师。” “卧槽卧槽卧槽!”阮存云有点语无伦次,“我上初中的时候在网上看过很多您的画,但那时候您已经不画画了——我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见到本尊——哇啊啊啊!”阮存云激动地拉秦方律的胳膊:“这是鬼王老师诶!你以前肯定看过鬼王老师的画吧?我真的超超超喜欢她!简直是我的二次元启蒙画手!这这这……天呐!” 秦方律的表情有些扭曲,颈边的青筋都憋得鼓了出来,处于一种十分想笑,但是又十分不爽的情绪中。 琴女士开心地大笑:“我竟然地位这么高吗?话说回来,其实我也算是蛋老师的二次元启蒙吧。” 阮存云觉出一丝微妙,他立刻转头,眼睛发亮地看着秦方律:“你和鬼王老师认识啊?” 秦方律攥着拳头,实在是忍无可忍。 在阮存云闪亮的眼神和秦女士豪放的笑意中,秦方律深呼吸,闭了闭眼,面朝琴女士,喊出了一个让阮存云无法理解的字—— “妈。” 阮存云愣了两秒,茫然道:“啊……?你刚刚说啥?” 秦方律无奈地说完剩下半句:“妈,别闹了。” 短短四个字,把阮存云连人带动作地钉在了原地。 脑中一片空白,声带无法震动,宛如被拔掉电源线的劣质机器人。 唯有眼珠子能动,阮存云缓慢地看向琴女士。 眼尾有些下敛,五官端正,除去那层柔美的气质,能看到她隐藏的攻击性。 越看越像,越看越觉得熟悉。 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琴女士”,而是“秦女士”! 脑中的空白被慢慢填满,阮存云那记忆里超群的脑子开始自动播放此前种种。 刚见面就给秦女士的造型出谋划策;紧接着送了一张自己的性感cos照片当礼物;然后请她上台,让她和自己的亲生儿子同台竞技…… 而且一口一个地,毫无礼数地喊她“小琴”。 阮存云双膝一软,差点跪了。 被秦方律眼疾手快地搂了起来。 秦女士“哎呀”了一声,充满歉意地半蹲下来,仰脸看着阮存云:“抱歉啊,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你是秦方律的男朋友,没说出来是怕你有压力,而且我也想用二次元爱好者的身份和你认识,虎牙老师可以原谅我吗?” “啊没没没——” 阮存云受宠若惊地也往下蹲,手忙脚乱地把秦女士扶起来。 “我不介意我不生气,阿姨您您您别这样,我才该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秦方律的母亲,抱歉抱歉,跟您说话没大没小的——” “你看吧,我就是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秦女士柔和地笑了,“我们就保持之前的相处模式吧?你还是叫我小琴,我只是把秦方律生出来了而已,不会因此高他一等。” 秦方律声音柔软地喊了一声她老妈的大名:“秦树女士,你少煽情。” 秦树朝阮存云眨眨眼:“没错,直接喊我秦树也可以,这是我的名字。” 阮存云从没见过这个款式的妈,大受震撼,连怎么讲话都快忘了。 在震撼中,阮存云突然想来一件事,从包里掏出琴女士早上送给他的小甜点,包装背面印有一个二维码。 “那个,秦,秦女士……”阮存云艰难尝试,还是没能直呼秦妈妈的大名。 他努力捋顺舌头:“这个是你送给我的什么东西吗?好像下午四点之后才能看。” “没错,是送给你的。”秦女士看了看时间,“现在正好!快看快看。” 秦树笑着望了秦方律一眼,目光落回阮存云身上:“一个小见面礼,之后有别的。” 她接着说:“你之前送给我的那张明信片,我很喜欢!非常漂亮。” 阮存云正在扫二维码的手一抖,弱小无助但开心:“您,您喜欢就好。” 网页正在加载中,站在一旁的秦方律突然冲过来,大手捂住了阮存云的手机屏幕。 秦方律露出万年难见的惊慌,瞳孔地震地看着秦树:“不会是那些玩意儿吧?妈,你不会还记得吧?” 秦树悠然地点头,拖长音调:“是啊——你自己承诺过的事情还能反悔?” 手机屏幕被秦方律死死盖住,阮存云好奇地问秦方律:“什么东西啊?你穿开裆裤时候的照片吗?快让我看看呗。” “我倒是宁愿给你看开裆裤照片。”秦方律硬邦邦地说,“让我现在穿开裆裤都行。” 这么一说,阮存云愈发好奇,徒劳地想掰开秦方律的大手:“快让我康康!” 秦树晃了晃头发,娓娓道来:“秦方律青春期的时候跟我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活人,要跟纸片人过一辈子。我跟他说,可以,但话不能说得太死,万一你真的能遇到这么个人呢?” “秦方律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有本事就来赌。我问他想赌什么,他说,如果他真的和真人谈恋爱了,就允许我把这些送给他未来的伴侣——” 阮存云要叫了:“啊啊啊我想看!”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秦方律现在只想冲回青春期把那时中二狂放的自己打晕。 秦方律强忍泪意,慢慢松开了盖住手机屏幕的手。 等看清细节,秦方律自己也愣了,抬头看向秦树,双目里真的有泪意上涌。 是一个相册,里面堆满了笔触稚嫩的画作。 从幼儿园的瞎涂乱画,到中二爆棚时期剧情尴尬的漫画。人体比例不堪入目,阴影上色乱七八糟。 成百上千张图片,每一张画都被详细地标上了年份日期,和秦方律那时的年龄。 图片底下写满小小的字,全是秦树的吐槽,比如“终于把五官比例画对了,教得我想死”,或者“这个用色我只有一个评价,那就是连屎都不如”。 阮存云一张张翻下去,偶尔和秦方律一起大笑出声。 秦方律笑着擦干眼角的泪,碰了一下妈妈的头发,声音已然哽咽:“秦树你有病?如果我真的一辈子都跟纸片人过呢,你永远不会给我看到这些?” 秦树双手交叉,神情仍年轻如少女。 她满不在乎地吹了下刘海:“那就不给你看呗,反正都是我的私人收藏。” 满满一整个相册,全是绘画大触蛋老师小时候的黑历史。 也映着每一位母亲,始终注视着自己孩子的沉默目光。 第84章 秦女士已经耽误了太久,再不去赴约怕不是就要被好友拉黑。 她潇洒抬手:“吃饭去了,拜拜。” 阮存云还在专心看秦方律的黑历史,笑容咧到耳根。 一听秦女士要离开,他立刻抬起头来:“阿姨要走了吗?” “嗯。”秦女士歪了歪头,“小云,我们回头见。” 秦方律硬邦邦道:“不见我?” 秦女士看他一眼:“顺便见你。” 奉命来催秦女士的男秘书急吼吼地带着秦女士离开了,阮存云仰脸羡慕道:“你妈妈也太好了!” 秦方律睨着他:“以后也可以是你的。” 阮存云有点面热,尴尬的劲儿延后许多翻涌上来:“可我前不久还在叫她姐姐。” 秦方律挑眉:“我还听说你送给姐姐的见面礼是自己的性感cos照片,挺新潮的礼物哈。” 这事儿不能提,阮存云捂住秦方律的嘴阻止他:“我会正式给阿姨补礼物的!” 笑意浓重的鼻息喷在阮存云手心,热乎乎软绵绵的,让阮存云手心发痒。 秦方律弯着眼睛笑个不停,阮存云有点恼羞成怒,举起手中趁手的武器,翘起嘴角还击道:“蛋老师,你以前的画真的很有特色!” 黑历史比性感照片更让人羞臊,秦方律从不往前翻自己的画稿,方才突然看到这满满一个文件夹的烂画,几乎不忍直视。 阮存云指着一张画,惊道:“你那时候才十五岁,居然就开始画两个人……嗯,做运动了?” 秦方律眯着眼看了一眼,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张画怎么了?”阮存云极敏锐地捕捉到秦方律的表情,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企业家在自己的这张画前丢盔弃甲,勾起了阮存云十二万分的兴趣。 “初三,我第一次尝试画两个人做爱。” 秦方律说得很直白,语气客观平直,但他苍茫的神色让人觉得,他此刻正坐在马路牙子上抽烟。 “我提前写完了数学卷子,闲得没事做,就在草稿纸上随便涂了一张。考完之后就把草稿纸夹在本子里放进抽屉里了,之后忘了这件事。” 秦方律一顿,神色遥远,继续说:“考完之后开家长会,家长都坐在学生旁边。老师要大家准备一个本子记笔记,我妈随便拿了一个本子出来,翻开,一张草稿纸飘出来,正好落在老师脚边。” 说到这里,阮存云已经笑得有点想死了,攥着秦方律结实的胳膊笑得直抖:“然后呢然后呢?” 秦方律面瘫道:“老师捡起来放到我桌上。然后老师低头,我妈也低头,我也低头,三个人一起看清楚了纸上画的是什么东西。” “我妈当时就怒了。” “啊哈哈哈哈……”阮存云毫不客气地仰头大笑。 “赶紧遮起来呗,告诉老师和妈妈,说您们看错了,别生气了!” “没。” 秦方律已经麻了,语气悲哀地陈述:“我妈拿红笔在纸上框了三个圈,说了三句话:空间关系不对,透视有问题,器官比例太离谱。” “草!”阮存云笑到气都喘不上来,“求老师的心里阴影面积!”秦方律淡声叹了口气:“还好没过几个月就毕业了,毕业典礼上我都不敢看那个老师。” 阮存云嗓子都笑哑了:“阿姨真的太开明了。” “效果也很好。”秦方律无情道,“我后来回去狂练,再也没犯过这三个问题。” 阮存云乐不可支:“大家只看到蛋老师的牛逼,不知道蛋老师背后的心酸。” 他现在知道秦秦方律画上那样做行不行,承诺说漫展跳完舞后就能兑现。 那画上的白衣少年被红绳寸寸勒紧,不是普通的玩法。 秦方律怕阮存云吃不消,更怕时间不够用,光适应起来大概就需要许久。 阳光灿烂的下午不应该被消磨在无聊的大街上。 秦方律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稍微捏紧了阮存云的胳膊,准备想办法把他拐回自己家。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心思都放在对方身上,没注意到他们已经从漫展场馆角落走到了人多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真的是虎牙和蛋老师啊!!”女孩声音尖细,呼朋引伴地带着一串好基友狂奔而来。 这里是漫展,不像大街上认人要半天时间还不敢认,这里遍地都是二次元爱好者,对阮存云和秦方律的热情也要直接得多。 两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转瞬间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热情的青少年们激动不已,纷纷举着手机问:“两位老师能一起照相集邮吗?能不能扩列?可不可以签名呀?” 好友肯定加不过来,但照相还是可以的。 秦方律脸上的口罩没脱,阮存云画着cospy的妆容,和大家合影算是比较安全。 大概是因为访谈的节目效果太出众,照相的时候,大家叽叽喳喳地就没停过讲话。 “虎牙老师今天好可爱!” “你们在台上好可爱噢~” “啊,蛋老师……好高啊。” 蛋老师今天第一次公开露面,在台上虽然也脸红翻车,但他身材高大,五官本就生得冷峻,真到了台下,强势的气场变越发强烈,一般人不敢靠近,更不敢随便搭话。 于是阮存云和蛋老师站在一起,两人的人气有了明显差异。 更多人找平易近人的牙妹照相聊天,秦方律身姿高大地立在旁边,戴着黑色口罩,只露一双冷眸,周身仿佛有一圈透明无形的空气墙,所有人自动离他半米远。 有个女生上来就直扑阮存云,激动喊道:“牙牙老婆!我终于见到真的你了啊啊啊!好近啊我要晕了,你真的太可爱了呜呜呜!” “能不能帮我在你的写真明信片上签个名呀!然后写To我朋友的名字可以吗?她也很喜欢你但是没法过来。” 阮存云见过的粉丝不算少,在线下见面,敢面对面喊他老婆的人占三成,他曾经还遇到过拿着打印下来的结婚证封面找他要合影的,写个To签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四周都是人,嘈杂喧闹,于是阮存云压根没注意到,在女生喊出“老婆”两个字的时候,秦方律就瞬间沉了脸色。 女生第一个喊出“老婆”这个词,像是为广大害羞的人民群众开了个先河,立刻从人群的四面八方传来声音,高低错杂地喊“虎,所有人自动离他半米远。 秦方律面色更沉,浑身散发冷气,大家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地离他更远了。 他有点无法理解,自己那么大一个虎牙男朋友站在旁边,这些人全都看不见?还一口一个地叫虎牙“老婆”! 下午的访谈那么精彩,尖叫声排山倒海,现在却见不到哪怕一个蛋牙的CP粉? 终于有个小男生站到秦方律身边,望了望两人,叹道:“你们真的好甜哦!” 秦方律总算是舒坦了:“我也觉得……” 却紧接着就听到男生说出下一句:“所以蛋老师,你们真是情侣啊?三次元里的那种,不是二次元CP?” 秦方律难以理解:“当然是真的!” 小男生捂住嘴:“哇啊啊啊居然是货真价实百分百纯K金的真情侣啊!” “要不然呢?”秦方律语气有点凉。 小男生挠挠头:“因为挺多互动好嗑的都是二次元CP,还有一些纯属是好基友。我三百年没嗑过真情侣了!有点不敢相信。” 秦方律恨铁不成钢地再次官方盖章:“我是虎牙男朋友。” 小男生眼泪汪汪,一边说“好甜”,一边说“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阮存云身边严严实实地围着一大圈人,还在老婆长妹妹短地叫,秦方律才好起来的心情瞬间跌回谷底。 正准备冲进人群里把自己的男朋友藏回家里,保安大叔就风驰电掣地赶到了现场,举着告示牌疏散人群,让他们赶快解散,路都快被堵住了。 临时小型见面会只好停止,阮存云歉意地笑笑,说下次有机会再见。 笑容还未收起,阮存云就感到手腕一紧,秦方律强硬地把自己搂进怀里,半护着他往停车场走。 大半粉丝还在旁边,这一幕引起一小片尖叫。 阮存云羞臊顿起,红着脸把秦方律往外推了一点。 秦方律动作一僵,嘴唇紧抿。 车停得有些偏,这里行人罕至,四周终于空旷下来。 “回家吧。”阮存云拉了一下秦方律的手,“今天累了。” 秦方律语气有点冷:“回谁家?” 阮存云的耳边似乎仍有粉丝们的吵闹,没觉出秦方律语气中微妙的情绪,自然地回答:“你不是要虎牙老师指导你cospy么。” “所以当然是去你家啊!”阮存云理所当然地说出结论。 秦方律心情雀跃寸许,但始终憋着一股劲儿。 他单手打方向盘,一脚油门在空旷的大街上冲出去。 因为惦记着阮存云承诺的红绳白衣少女,秦方律早早地在家准备好了所需物品,消好毒,整齐干净地放在床头柜里。 本就十分期待,秦方律脆弱的神经方才被狠狠扎了一下,愈发变本加厉地难抑冲动。 阮存云这大半天太累,系好安全带,窝在宽敞的副驾驶里刷微博,悠闲地跟着收音机小声哼唱。 微博消息铺天盖地,阮存云一眼望去,全是“啊啊啊”和“嗑死我算了”。 广场里有许多他们直播时的截图,阮存云之前觉得尴尬,看不下去,现在再看,更觉得他和秦方律在台上的样子实在太明显了。 既然翻车到这地步,也没什么多余的可以解释,阮存云反而放飞自我,打算看看网友们怎么祝福他们。 点进话题,阮存云往下滑,嘴角越翘越高,然后突然凝固了。 有这么一条微博,所有配图都是秦方律在台上的截图。 霸气翘着二郎腿的样子,冷漠平视前方的样子,低头微笑的模样。 而且……每一张都截掉了阮存云。 博主写着:【我真的要死了!!蛋老师太帅了啊啊啊啊,从身材到脸再到气质,全都戳在我的审美点上啊啊啊!会画画还长得这么帅,怎么这人能这么完美啊!!】 全是夸奖秦方律的话,阮存云本该觉得骄傲才对,但那些被截掉一半的图让阮存云心头一酸。 蛋老师在台上那些温柔的眼神,明明就是给自己的。 阮存云突然心生悔意,他真是脑子生锈了才在台上说要秦方律cos三角头! 这人只露了半张脸就让网友们五迷三道,等后天裸露半身流畅的肌肉,那还得了? 阮存云紧紧咬住下唇,自虐般地往下翻。 果然,被蛋老师的颜值迷住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人胆大包天地口嗨:【虎牙能不能把蛋老师让给我一天呜呜呜!】 底下有人评论:【笑死,虎牙和蛋老师应该只是网上的CP吧?他们看起来挺真的,但这年头真情侣太少了。他们应该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氛围有点暧昧的基友?】 阮存云瞪着屏幕,心里头比溜溜梅还酸,一寸火苗当即窜上八尺高。 他和秦方律在台上都那样了,这还关系纯洁的基友呢? 阮存云噼里啪啦地打字,也不管自己用的是微博大号,亲自回复:【不让。虎牙和蛋老师是真情侣!】 一圈微博逛下来,逛出一肚子火,阮存云撅着嘴,盯住秦方律冷硬的侧脸线条,满腔酸涩不知如何化解。 秦方律专注开车,想着别人围在阮存云身边叫“老婆”的场景。 阮存云闷头看手机,满脑子都是网友们给蛋老师俊脸的彩虹屁。 两人各自沉默着,狭小的车厢空气泛满酸意。 停车到家,阮存云先下车,垂着眸等秦方律。 秦方律迎面走来,一语不发,直接把阮存云打横抱起裹进怀里,像占有欲极强的兽类,一眼也不容许别人窥探。 阮存云脑袋撞在富有弹性的胸肌上,有点懵,心中淤塞散去一半,硬邦邦地问:“你怎么了?” 秦方律不答话。 高档社区电梯直通家门口,一路无人。 开门进屋,秦方律仍不松手,目不斜视地路过三只胖猫,抱着阮存云踏进卧室,“嘭”地一声关了房门。 阮存云被扔进软床,还没来得及适应,紧接着就被秦方律火烫的身躯狠狠压实。 深看出虎牙尖尖。 “蛋老师是虎牙的。” 第85章 阮存云牙尖齿利,舌尖粗暴地压在秦方律充血的胸肌上。 尖锐且持续地疼痛。 秦方律鼻息粗重,低头便看到一枚完整的牙印深刻地印在皮肤肌理上。 心脏被浓稠的温度填满,积累了大半天的醋劲儿全没了。 阮存云对自己的占有欲让秦方律非常满足。 阮存云松口,盯着眼前那枚咬痕发愣,理智终于回来了点。 印记那么深,应该会很痛。 一阵心疼卷上心头,阮存云呆呆地问:“疼,疼吗?” 秦方律衣襟凌乱,肌群起伏,牙印给雄性的躯体平添十足的野性氛围。 他眯起眼,比草原上的猎豹更野,双手发力,把阮存云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面对面跨坐的姿势。 阮存云问他疼不疼,秦方律却答非所问地回复:“一般。” 秦方律坐在床边,阮存云跨坐在他大腿上,被迫分开双膝,难以保持平衡,只能手臂向上圈住秦方律的脖子。 “什么一般?”阮存云出口伤人,此刻乖乖地坐在人怀里不敢挣扎,小心翼翼地又问一遍,“你疼不疼啊。” 秦方律似笑非笑:“上次做得狠了,你咬我的痕迹留了一天就消掉了。我后天去漫展,要让大家看清的话,得再用点力才行。” 两人体质不同,阮存云皮肤白,稍微掐重一点,青淡的淤痕在三四天后仍然显眼。 秦方律身强体壮,恢复能力强,阮存云咬一口,不出两天痕迹就消失了。 阮存云一听前半句整个人就不行了,羞愤地瞪着秦方律,扭着腰想从他腿上逃开,却被紧紧固定住。 秦方律自然不给他逃,轻易把阮存云在自己腿上摁实,哑着嗓子问:“牙老师不是说好了要教我cospy的吗?老师什么时候有时间。” 既然秦方律自己转移话题,阮存云立刻道:“现在就行,你放我下来。” 秦方律没松手,反而就着面对面的姿势把阮存云抱了起来,信步走到墙边,伸手打开了黑曜石暗门。 “以前cos的东西都在上面。”秦方律淡道。 最近被抱起来的频率出奇地高,阮存云熟练地趴进秦方律颈窝,小拳拳捶他后背,无力地反抗:“我自己会走路。” 秦方律一级台阶都不让他走,温柔地说:“你现在要保存体力。” 阮存云被旋转楼梯晃得有点迷糊:“教你cos又不会累。” 三角头的头盔被秦方律当成收藏放在玻璃橱窗里,服装和大刀道具都完好地存放在柜子里。 粗布下装因长时间的放置而变得粗硬,泛黄旧迹让衣服更加还原。 “是不是太旧了。”秦方律冷静评价,“要不还是扔了重新买一套吧。” 阮存云护崽似的把衣服按住,立刻道:“不许!” 几年前,秦方律就是穿着这件下装,拖着这把长刀,横刀立马地在阮存云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越过数以千计的日夜,他们越过时间重逢。 阮存云有私心,舍不得让秦方律换新的。 秦方律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心满意足地翘起嘴角。“你先换衣服吧,我找几张原图。”阮存云低着头,掩去刚才的急迫。 等下载好高清图片,阮存云抬头,发现秦方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还穿着正常人的衣服,衣领大剌剌地低敞,在阮存云面前张开双臂,一副任人摆弄的模样。 阮存云有点无语:“连脱衣服也要教?” 秦方律乖巧点头:“要。” 这简直是明着撒娇。 秦方律动了动喉结:“虎牙老师的手不一样。” 心尖一麻,阮存云摸到冰凉的皮带,深刻流畅的人鱼线近在眼前,秦方律身上的雄性气息浓烈。 皮带“咔嚓”一声被抽走,接着解开金属纽扣,拉链一格格往下,阮存云的心脏一下下狂跳。 长裤往下滑,露出健硕的长腿,秦方律若无其事地往前跨了一步,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块布料。 “你从什么时候……”阮存云瞪着眼。 那布料绷得很紧,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出那份沉甸热意。 即使到现在,阮存云仍无法直视,飞快地羞红了脸,往旁边侧过头。 没办法,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强。 秦方律低笑:“又不是没见过。” 阮存云百米冲刺地把三角头的长布裙拿过来,塞进秦方律怀里,大声道:“快点穿上!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知道某人脸皮薄,阮存云肯定死也不会在秦方律这种状态的时候帮他穿下装,秦方律便草草一围,把沾满血迹装饰的粗糙长裙穿到了胯间。 阮存云强迫自己专心看照片,用老师般的专业语气道:“你身材很还原,气质也很贴,几乎不需要多余的修饰。功夫主要花在造型上就行,比如手臂上可以缠几圈绷带。” “好。”秦方律伸出胳膊,安静地让阮存云帮他缠绷带。 阮存云低着头,睫毛一颤一颤地,很认真地帮自己弄造型的样子实在太乖。 秦方律心里痒痒,希望这个过程久一点,再久一点。 秦方律搜肠刮肚:“我觉得上半身也要化妆,才有那种粗野恐怖的感觉。” “是的。”阮存云赞许道,拿出上色工具,面色平静地站在秦方律面前,往他贲张的上半身肌肉上涂抹出血痕。 秦方律无比享受,继续加码:“是不是要再加点伤口之类的,不仅还原,而且性感。” 心脏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阮存云立即想到网上那些喊着蛋老师好帅的网友们。 秦方律自己也在想怎么在观众们面前展现出自己最有魅力的一面。 虽说这确实是一个coser该有的态度,阮存云作为另一个更亲密的身份,还是小肚鸡肠地醋了。 阮存云撇撇嘴,语气有点冷:“谁不喜欢性感猛男呢。” 化妆笔轻轻挠在身上,秦方律心思都放在阮存云手上,嗓音微哑:“你觉得我要不要在cos之前先去健身房练一个小时,充血隆起的肌肉更好看。” 笔锋一顿,阮存云面沉如水:“随你。” 秦方律望着阮存云在自己身上冷静握笔的白皙双手,有点上头,得寸进尺道:“我那天还想往身上抹点油,你帮我涂一点试试效果?”阮存云撇撇嘴,语气有点冷:“谁不喜欢性感猛男呢。” 化妆笔轻轻挠在身上,秦方律心思都放在阮存云手上,嗓音微哑:“你觉得我要不要在cos之前先去健身房练一个小时,充血隆起的肌肉更好看。” 笔锋一顿,阮存云面沉如水:“随你。” 秦方律望着阮存云在自己身上冷静握笔的白皙双手,有点上头,得寸进尺道:“我那天还想往身上抹点油,你帮我涂一点试试效果?” 阮存云手臂停住,问:“现在就试?你挺心急的。” 秦方律隐约捕捉到什么,但色令智昏,他此刻是只急于吃肉的大狗,甩着尾巴迫切道:“现在就试!” “行。”阮存云丢下颜料,问,“身体油在哪?” 家里没有外用的身体油,内用的倒是有很多。 秦方律苦思冥想,隐约记得他妈给过他一盒什么精油,大约可以用。 他走向书柜,不确定道:“可能在某个抽屉里。” 阮存云说“行”,抿着唇,抬手就准备拉开一个抽屉。 秦方律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笑道:“这里面没有。” 阮存云顿住手,慢慢望向秦方律:“我记得你之前也不让我开抽屉,里面有什么宝贝?” “确实是宝贝。”秦方律问,“你真的想知道?” 阮存云点点头。 秦方律好言相劝:“你还欠我一个白衣红绳少女,现在就开这个抽屉对你不好。” 阮存云没听懂他的意思,并不打算理解,急火攻心道:“我想知道。” “抽屉里全都是画。”秦方律说。 阮存云“哦”了一声:“什么画这么神秘?” 秦方律坦言:“画的都是粉丝,也打算送给粉丝。” 阮存云浑身一凛,如遭重击。 粉丝们喜欢蛋老师很正常,有颜粉也理所应当,但阮存云没想到秦方律这么把粉丝们放在心上,珍之重之地把给粉丝们的画都藏在抽屉里。 阮存云咬了咬下唇,问:“你打算后天cos的时候送?” “是个不错的建议。”秦方律淡笑。 阮存云心脏下坠,手脚冰凉,自虐般地问:“你的粉丝……是不是觉得你很帅,身材很好,很喜欢你?” 秦方律毫无停顿,嘴角上扬:“是啊!喜欢死我了。” “刷”地一下站起身,阮存云像被抽干了力气,软着身子靠在桌沿,说了句“哦”。 原来网上的那些夸夸秦方律都知道,蛋老师不像阮存云想的那样冷漠,他其实很宠粉,只不过之前那些年没宠到虎牙头上。 秦方律终于把精油翻出来了,打开盖子,清新的冷杉木香。 他递给阮存云:“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阮存云接过精油,清冷气息萦绕鼻尖。 他看到秦方律赤裸上身,粗粝的血痕划过他荷尔蒙爆棚的肌肉,摆在一边的三角头泛着寒光,长刀霸气。 把秦方律放到人潮如织的漫展中央,不知道多少人会为他疯狂。 见阮存云一直低着头,秦方律又碰了他一下,声音低沉:“帮我抹?” 精油玻璃瓶被“砰”地放到桌上,阮存云抬起头,眼睛通红,把秦方律吓了一跳。 秦方律手足无措地把阮存云揽进怀里:“怎么……” 阮存云猝然抱紧秦方律,张口就在刚才那个牙印旁边又咬下一口。 这次用了狠劲儿,连头发丝都在颤抖。 秦方律疼得直抽气,没有推开他。 阮存云红着眼抬头,委屈又蛮横:“秦方律,我后悔了!我不想要你去漫展上cos三角头,我只想一个人看。” 秦方律终于抓住刚才那些被他忽略的线索,阮存云今天冷淡得有点反常,原来是在独自纠结这件事。 “那就不cos这个了。”秦方律迅速冷静下来,安抚道,“反正是你命令我cos角色,决定权在你手里。” 阮存云索性全说了,瘪着嘴低声道:“而且你还给粉丝们画了画。” 秦方律精准捕捉到关键词,不由地一笑:“谁说是给粉丝‘们’?” “什么意思。”阮存云还没懂。 秦方律意识到现在全说清楚比较好,便不打算再等了,抬手准备打开抽屉:“我给你看。” 阮存云抱起手臂:“我没兴趣看你给别人画的画。” “别人……”秦方律含满笑意地重复这个词,“哗”地一下把抽屉打开。 阮存云继续道:“你应该知道吧,今天露面之后,微博上很多人都觉得你很帅,身材很好,我——” 话说到一半就被掐断,阮存云瞪大眼睛看着抽屉里的纸页,再说不出来半个字。 秦方律面色坦诚,把画一张张地摊开放在桌上。 阮存云后知后觉地脸色爆红,慌乱地把那些纸拢到一起收到,语无伦次地喊:“……啊啊啊啊别放出来了!!!” 厚厚一摞画纸,每张纸上都画着同一个男生。 大眼睛,白皮肤,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不同的姿势,或站或趴,不同的表情,或泪或喘。 身上穿戴着花样百出的服饰和小玩意儿,泫然欲泣地求饶。 阮存云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你他妈,你,我操!” 秦方律严肃地纠正他:“是我操。” 阮存云想立刻晕倒。 “这些画,在你兑现汉服红绳的承诺之后,我们再慢慢实现吧,如何?”秦方律贴心地做好安排。 阮存云扶着腰,似乎已经提前开始隐隐作痛:“……滚!” “你说的微博上那些粉丝,我都不知道。”秦方律说,“今天我就没上微博。” 阮存云一愣:“……喔。” 旖旎的心思散去大半,秦方律轻叹着,把满脸绯红的人儿搂进怀里,认真道:“我喜欢看到你为我吃醋,但你不能自己个儿在那里纠结。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就要跟我说,别憋着。” “小醋怡情,大醋伤身,嗯?” 阮存云蚊呐着哼了声:“知道了。” 秦方律严丝合缝地把阮存云抱紧,低声道:“所以我也应该告诉你,今天散场的时候,很多粉丝把你围在中间,叫你老婆,我气得要疯了。” “他们……”阮存云眨眨眼,“我说了他们只是嘴上说说。” “我知道。”秦方律说,“但我还是生气。” 阮存云抿抿唇:“好像有些人还不知道我们真的就是三次元情侣。” 秦方律点点头:“我也发现了,他们以为我们是一次元CP。” “那我们要说点什么吗?”阮存云问。 讨论完这件事,秦方律想起更重要的:“你不想要我cos三角头,那就换一个。” 阮存云摇摇头:“我想通了,没事的。” “我觉得有事。”秦方律拿出手机翻翻找找,把一个角色放到阮存云面前。 是个斯文败类气质的纨绔大佬,裸身穿着西装,露出隐约的胸肌轮廓,身上其他地方都遮得很严实。 “可以倒是可以……”阮存云琢磨了一下,“但是为什么选他?” “因为他衣着暴露,但不完全暴露。”秦方律笑了下,“暴露得刚刚好。” 阮存云不解:“此话怎讲?” 秦方律笑着:“因为正好可以让别人看到你留的牙印。” - 当天夜晚,虎牙发了一条微博,语气很官方,平静地指定蛋老师换一个角色cos。 底下呼号一片,都在问:“啊啊啊为什么!!我想看猛男蛋老师的肌肉!!!” 虎牙高冷不答。 也是在当天夜晚,蛋老师转发了虎牙的这条微博,转发词是:“遵命。” 只见一向高冷、从未换过昵称的BALLS老师,赫然顶着一个崭新的微博昵称。 然而与其说是昵称,不如说更像一行名词解释。 冰冷无情、客观有理地写道—— 【牙妹的男朋友:BALLS】 第86章 转发词就两个字,外加一个句号,这非常符合BALLS一贯的风格。 冷漠,简练,懒得打字。 然而,这两个字的内容是“遵命”。 顺从,卑微,垂首低眉。 ——非常的不是BALLS的风格。 但看着蛋老师崭新的微博名字,一切风格巨变都有了解释。 BALLS的前面加了一个前缀,无比显眼、大张旗鼓地注明自己的身份。 本来网友们还在为蛋老师和虎牙是不是真情侣而争论不休,这下全停了,全国各地的粉丝们瞪着BALLS前面的“牙妹的男朋友”几个字。 说实话,不少人都对蛋老师虎牙会以什么方式正式公开进行过猜测,比如像许多公众人物那样各自发一条微博,然后互相@对方,又或者像很多圈内太太一样,把对方的名字写在置顶微博或者个人简介里。 但是千猜万想,他们也没有料到,那沉默寡言多年的蛋老师,居然直接把虎牙的名字加到了自己名字前面。 BALLS微博的评论区几乎一下子就炸了。 【卧槽啊啊啊啊嗑死我了!】 【家人们发现了吗,现在蛋老师名字的开头是“牙妹”诶,他跟着男朋友姓牙了哈哈哈。】 【我真是第一次见到用昵称官宣的……不愧是你蛋老师。】 【我特么真的谢谢你在cospy的前两天公开,我这就给你们准备新婚礼物。】 【妈的,虽然这名字非常直接,毫无修饰,但我从中看出了蛋老师疯狂的炫耀是怎么回事?!!】 【大蛋老师,劝你把名字改回去,这样对我不好。】 【噢不——我的虎牙妹妹——你真的被拱走了啊?!】 秦方律陷在沙发里,得意地把手机递到阮存云面前:“看他们羡慕嫉妒恨的样子,好可怜,嘿嘿。” 阮存云摸着白焰的后颈毛,微微挑眉:“出息。” 公开的感觉实在太爽,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舒畅到极致,秦方律幼稚地推卸责任:“那怎么办?我就这么点出息,全都怪你。” 虎牙的粉丝狂喊:【我不相信!!虎牙老婆快出来说你被绑架了QAQ】 蛋老师的粉丝叫:【大蛋,你的高冷形象呢??】 两人的双厨最为疯狂:【就在今晚,我同时失去了一个老婆和一个老公。你们两个赶紧带着我的祝福滚蛋!!】 阮存云看着蛋老师的评论区,怜悯道:“他们确实好可怜。” 说罢,阮存云就登陆虎牙的大号,来到秦方律这条微博底下,回复了一句:【平身。】 从来不回复评论的蛋老师理所当然地打破原则—— 他给虎牙回复了一个“亲亲”的表情。 圆圆的黄豆人,嘴巴撅成3的形状,表情是(o^3^o)这样的。 【????虎牙你也没有心!!】 【救命啊啊啊蛋老师居然发表情了!!他还亲亲,他亲亲!!】 【妈的杀狗了啊啊啊啊你们两个能不能收敛一点??】 【臭情侣!!!】 阮存云看着秦方律回给他的“亲亲”,噗嗤一笑,遗憾道:“完了啊!蛋老师高冷霸道的人设大崩塌!要变成小甜心了。” “没崩塌啊。” 秦方律淡淡地说,没有停顿地倾身,托着阮存云的下巴用力吻住他。 两只手机从手中跌落到柔软的地毯上,吻声黏腻。 可怜的粉丝们不知道,蛋老师在网上发出表情的时候,他也在亲身实践。 一个吻的功夫,底下的评论多了三百条。 【我突然好期待后天的cospy[流口水]】 【我命令你们两个在我们面前表演现场啵嘴,不啵不许走:)】 【等等,本来只有蛋老师会出cos的,所以虎牙也会一起出吗!!】 【卧槽我可以期待一个甜甜的夫妻档吗?!】 这话问到点子上去了,两人之前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 秦方律满脸期待地问:“所以虎牙老师会和我一起去吗?这个角色正好有一个官配。” 说来也巧,秦方律打算cos的这个角色是一部大热新番的人气角色,番里有一个腹黑少年和他是官配。 骚气强攻和腹黑受的组合,带点相爱相杀的意思,这对CP的人气在众多配对中一骑绝尘。 阮存云反问:“你说我要不要去?” 秦方律直接笑了:“主办方要开心死了。明明只用BALLS一个人接受惩罚出cos,现在还免费搭上了一个虎牙老师。” “反正主办人你妈妈的朋友啊。”阮存云啧啧摇头,“横竖不亏。” 两人又在网上和粉丝闹了一阵,把广大吃粮群众喂到饱,才丢下一群嗷嗷生气的粉丝飘然离去。 时间已经很晚,阮存云伸了个懒腰:“我回家啦。” 秦方律一愣:“你要走了吗?” “都十一点多了诶!”阮存云看着表。 “嗯。”秦方律抓了一下沙发布,站起身淡道,“我送你回去。” 阮存云低头换鞋,声音雀跃:“明天你去我那里准备cos!” 秦方律一把撑住门,把阮存云圈在身前,垂眼看着他:“总是这么来回跑,太累了。” 阮存云没听懂,懂事地说:“没事的,多运动也挺好。” 第二天两人在阮存云家做了一天准备,网上充满了粉丝们期待的呼声。 正式出cos的日子很快到来,两人早早来到会场,提前化妆穿衣服。 主办方专门给他们安排了上午的场次,让粉丝们有充足的时间和他们合影互动。 阮存云激动地跳了两下:“你看到下午的安排了吗?有coser之神,章鱼老师的见面会诶!!我cos完之后就想去!” 秦方律正在换衣服,沉下脸:“我们在cos一对情侣,你怎么在你男人面前提别的男人的名字?” 阮存云咯咯笑,突然看到秦方律胸前的痕迹,瞬间笑不出来了。 他前两天在秦方律胸肌上狠狠啃了两口,其中一个的印子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另一个还有些显眼。 两次下嘴的力气其实差不多,但阮存云第二次的时候还狠狠地吮了一口,现在牙印旁边还留着一圈暧昧的淤红。 秦方律换上敞领西装,肌线微鼓,冷感闷骚。 隆起的肌肉上明晃晃盖着一个戳,直接把闷骚变成了超级明骚。 好在西装遮住了一半,其实没那么夸张。 化妆师看了一眼,笑着挑起眉:“蛋老师,你这……要遮一下吗?” 阮存云装作认真检查妆容,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遮。”秦方律笑笑,“家里新养了小猫。” “哦哦。” 化妆师不关心coser们之间的八卦,若有所思道,“但看着不像猫咬的。” 秦方律拢了拢衣服,问:“是吗。” 化妆师认真建议:“蛋老师还是要注意点,有时间去医院打个疫苗。” 秦方律轻飘飘地看了阮存云一眼,阮存云恨不得把自己就地掩埋。 终于画好妆,两人在化妆室里做最后的调整。 阮存云几乎贴在秦方律身旁,咬牙切齿:“你说谁是小猫?” “你不是?”秦方律反问,“轻轻一撸就喵喵叫。” 这人明目张胆说荤话的境界日臻精进,阮存云一口气堵在胸腔,脸蛋憋得通红,暗自安慰自己—— 化妆师也不确定这就是人的牙印,所以应该没那么明显,至少粉丝们不会直接问出来。 在全场嗷嗷的尖叫声中,阮存云和秦方律并肩出场。 灯光炽眼,观众如潮,众人高声欢呼。 有些神奇的观众们甚至拉着大红横幅,上面用粗体白字吼着:“带着我们的祝福滚蛋!!!” 虽然语气暴躁,但让阮存云忍不住笑场了。 阮存云有些恍惚,这样的场景真的好像新婚典礼,而他们就是收到祝福的两位新郎。 周围摄影师很多,有几个镜头离得有点近。 习惯使然,秦方律下意识地护了一下阮存云,意识到这里很安全,又放开了。 只是一个很微小的动作,却带起一片尖叫。 阮存云拿过话筒,欠揍道:“别叫哑了,等下排队到了你说不出话了怎么办。我跟你打手语?” 粉丝们群情激跃:“啵嘴——啵嘴——!” 阮存云应付不了这种场面,手上一空,秦方律把话筒拿走了。 秦方律淡淡扫视众人一眼,说:“我们的亲法,这里不让播。” ……可怜的粉丝们要疯了。 秦方律和阮存云在小舞台中央,观众们排队和他们合影。 阮存云之前也一个人做过类似的活动,每次都会收到很多礼物,大部分粉丝会喊他“虎牙”或者“老婆”,和他甜甜地讲话。 但这次明显不同。 大家叫他们“牙妹”和“妹夫”,送的贺卡上从一个人的名字变成了两个,画也变成了两个人一起,祝福语从“虎牙好棒”变成了“注意身体”。 两位女生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台,短发女生甜甜一笑,霸气开口:“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长发女生礼貌地把画集和明信片递给他们签名,眼波流转,抿唇微笑:“蛋老师胸前怎么回事?虎牙你牙口真的挺好的。” 正在签名的阮存云笔锋一顿,冷汗直冒。他没想到,才刚开始就被轻易认出来了。 血色顺着脖颈迅速蔓延到脸颊,阮存云提高音量狡辩:“你你你别胡说八道!” 短发女生也看到了,粗犷地哈哈大笑:“蛋老师应该很幸福吧!” 秦方律也是一愣,抬手不自然地抓了一下领子,稳声说:“嗯,性福。” 预期是乐观的,现实是残酷的。 两人在网上秀恩爱,粉丝们便在线下反击。 “虎牙你好猛!!看不出来呀~” “好了好了,知道你在圈地盘了!” “哎呦,啧啧。羞羞诶。” “虎牙的牙印太好认了,因为很整齐,然后两个尖尖的小圆格外深。” “牙妹,你用这种方法让大家都去看你老公的胸吗?好大方。” “我靠,你俩是什么活的Alpha和Omega,互相用信息素标记是吧?” 暧昧玩味的视线太多,被看的人是秦方律,脸红的人却是阮存云。 “啊啊啊啊!”在休息的间隙,阮存云欲哭无泪,“早知道我就不咬那么深了!” 秦方律摸着下巴:“我倒觉得很好。” 阮存云不觉得很好,翻包找出来一盒创可贴,在秦方律胸前贴了个十字。 心想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却没想到后面的观众直接大笑着尖叫道:“啊哈哈哈哈贴起来之后更色了!!你们好会玩!!” 原来许多合照已经被不省心的现场观众们截图发到了网上,虎牙留下的那个牙印被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地研究了一遍。 大家得出的结论是:虎牙不愧叫虎牙! 这下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阮存云恨不得一头创死,秦方律还不知死活地安慰他:“挺好的,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了。” 唯一的好事,见面会的时间就快到了,阮存云度秒如年地熬。 在见观众到有点头晕的时候,一位短发女士款款踏上台阶,笑道:“嗨,我来啦!” 秦方律立刻拉下脸:“妈,怎么哪里都有你?” 阮存云吓得十二万分地清醒:“秦……秦树老师。” “我本来不想来的,免得占用一个排队名额。”秦树笑笑,“我在网上看到图了,我怕再不来给虎牙送东西就来不及了。” 阮存云摆摆手:“不用送了吧……” 粉丝们已经送了很多,各种画、贺卡、棉花娃娃、吊坠、手工艺品、零食,堆了满满一桌子。 秦树把盒子放到桌上,然后塞了一个小东西到阮存云的手心。 她神秘莞尔:“你会需要的。” 阮存云摊开掌心,发现居然是一把小钥匙。 知母莫如子,秦方律无语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黑色奢华的盒子打开,只见丝绒布面上,放着一个止咬器。 本来是用来固定住恶犬的嘴,让它们无法咬人,但渐渐的衍生出别的用途。 银色金属的口笼,如条栏枷锁,充斥着禁欲却疯狂的血性。 纯黑皮带,用来把止咬器固定在脑后,而锁的钥匙,被放到了阮存云手里。 阮存云是精神上的变态,只消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东西,本就红的脸这下彻底红透。 卧槽,被亲妈看到自己咬他儿子的牙印了,这是要来直接封他的口? 秦树哈哈笑:“看把孩子吓得。牙啊,这又不是给你用的!” 阮存云眨眨眼:“……啊。” 秦方律拖长音调:“喂,我说——” 秦树娓娓道:“如果秦方律要报复你、不听话,你就把他嘴铐住。” 只见阮存云瞪愣半晌,慢慢抬头,和秦方律视线交错。 秦方律眼睁睁地,看着阮小猫眼睛发亮,逐渐露出了兴奋至极的目光。 第87章 秦树送完礼物就下去了,只留下一个黑色的方盒子静静地躺在堆成小山的礼物里。 在最后的见面会时间里,虎牙一直如沐春风地微笑着,开心地和观众们讲话。蛋老师默默觑着他,觉得可爱。 一个止咬器就让阮存云高兴成这样,看来他也应该刷新对阮存云的认识。 虽然阮存云总是脸红害羞,秦方律一碰他就抖,看起来是被动的那一方,但其实他的掌控欲一点也不比秦方律少。 热闹且辛苦的见面会总算结束,工作人员看着满桌的礼物笑着说:“两位老师真是满载而归,我帮老师们搬到车上?” “好,麻烦了。”秦方律琢磨着两个人搬确实有点困难,便答应道。 在工作人员上手之前,阮存云眼疾手快地把那个黑盒子先挑出来,大宝贝似的抱紧在自己怀里。 察觉到秦方律的目光,阮存云鼓着腮帮子,大大咧咧道:“看什么看,这是阿姨送我的礼物!” 秦方律噗嗤笑出声,突然有点期待被阮存云亲手戴上止咬器,只要他会开心。 白蔷薇三人和阮存云两人在餐厅碰头,打算吃完午饭之后一起惬意地逛逛漫展,再去章鱼老师的场子底下凑个热闹。 漫展下午场有coser章鱼老师的见面会,观众们从早上就开始排队,人声鼎沸。 排队阵仗十分夸张,人数大概是阮存云他们的几倍。 阮存云惊呼:“我的妈啊。” “我好像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徐飞飞也喊。 白蔷薇说:“哎,毕竟是章鱼大大退圈前最后一个活动了,这机会肯定得抓紧啊。” 齐畅微微挑眉:“即使不是最后一次,章鱼老师的观众人数也能碾压很多人。” 即使秦方律对cos圈所知甚少,也听过章鱼老师的名字,在他开始正式在网上发画之前,章鱼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coser了。 秦方律问:“章鱼为什么退圈?” 徐飞飞是个小灵通:“因为他要结婚了,准备退圈回归三次元生活。” 齐畅带着笑,顺嘴问了句:“那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阮存云被“结婚”两个字砸得有点懵,脸立刻就红了,视线乱飘,结巴道:“还,还没考虑过……” 秦方律望住阮存云,语气很平稳,像是讨论晚上吃什么一样普通,提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考虑一下,准备一下。” 阮存云紧张地抓着衣角,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 谈恋爱毕竟和结婚是两件事情,是人生的两个阶段。 如果结婚,他们会成为彼此的丈夫,会住到一起,会互相见家长,会一起为未来考虑,会成为最浪漫的那种终生契约的缔结者。 阮存云才二十岁出头,“结婚”从来不是纳入他考虑范围的人生课题,这个话题突然被提起,让他不由地有些迷茫。 他想,真的吗,他会和秦方律结婚?和他喜欢了很久的画手老师结婚?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阮存云呆了挺长时间,秦方律轻笑:“开玩笑的,我们又不用着急。” 众人接着聊起别的事,结婚这个话题就被带过去了,阮存云不好意思再提。 他只是之前没想过,现在想一想,答案其实非常简单。 阮存云其实有点想说,秦方律,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就这样一起过一辈子。 章鱼老师的见面会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开始,他们准备先随便逛逛。 才商量出计划,五人就在场馆门口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徐飞飞遥指熟人:“诶!那家伙是不是程长枪啊?” 刚见面就挨呛,程开差点动手揪他的领子,反击道:“你这家伙,是不是徐一笨啊?” 两人一见面就打架,从游戏打到线下,大家早就习惯了,全都津津有味地看戏,没人去拉架。 徐飞飞扬高语气:“小程子,我上次订的那个手办到货没有?” 程开没好气地说:“都说了最近物流速度慢,还没出货呢,天天问不累啊!” “顾客就是上帝!”徐飞飞有理有据地指责道,“你怎么对上帝这么不耐烦?” 程开瞪着他:“顾客是上帝,你是阎王爷。” 自从上次徐飞飞终于相信程开就是秘密基地的老板之后,他去秘密基地的频率不减反增,几乎跟程开这个老板不相上下。 程开每天一进秘密基地就能看到徐飞飞在用餐区吃饭,一边看着桌上的动漫咯咯笑,简直把这儿当成了食堂。 徐飞飞去得勤,在秘密基地的消费便直线上升,常常买些小玩意儿回去,从黄金会员升级到了钻石会员。 连程开都担心徐飞飞这个小社畜天天这么花钱,不出一个月就能把攒的工资都花光。 程开问他:“你怎么天天来?” 徐飞飞正在往嘴里塞肉酱千层面,腮帮子鼓鼓囊囊,口齿不清又理所应当地说:“来找你啊!” 程开觉得心脏重重一跳,像是被路边一只快乐的小狗用舌头洗了顿脸。 他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徐飞飞继续摇头晃脑地说:“哎,蔷薇和齐畅婚后甜甜蜜蜜,小云和秦总恋爱后蜜里调油,只剩我一个孤家寡人,我不来找你玩还能找谁?” “合着你是因为没人陪你玩了才来找我?”程开翻了个白眼,“建议你也去找个对象。” 徐飞飞摇头摇得像拨浪鼓:“切,小爷我眼光可高着呢!凡人难入我法眼。” 两人几乎天天见面,本来就很熟,现在变得更熟了。 徐飞飞看中了一款新手办,请程老板帮忙进个货。 徐飞飞有事没事就去问问程开到货没有,程开总是显得很不耐烦,问他“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个手办”。 徐飞飞震惊地问程开:“你难道会不懂一个手办对宅男来说有多重要吗?!” 程开回他一个单字“懂”。 漫展前几天,徐飞飞都在搞活动,没什么时间逛,现在终于得了空,和好朋友们浩浩荡荡一起,最适合其乐融融地逛漫展。 徐飞飞看着游览图眼睛发亮:“我想去樱樱刀老师的工作室展位!!” 阮存云立刻说:“好啊,陪你一起去。” 白蔷薇舔了口冰淇淋,笑道:“没准能碰到樱樱刀老师本人呢?” 徐飞飞开始做白日梦:“真假?那我要给樱樱刀老师一个巨大的拥抱!” 秦方律意味深长地看了程开一眼,说:“可能真能碰到。” 程开看向别处,假装没听到。 然而徐飞飞精准点名道:“程老板,你等下可以试玩一下他们新出的游戏,你真的会爱上!” 樱樱刀的工作室展位不大,但五脏俱全,布置得很漂亮,充满他们游戏里探秘悬疑的风格。 徐飞飞一进去就仿佛回到了快乐老家,如数家珍地介绍工作室之前出过的各款游戏,拉着程开想要他和自己一起排队等试玩。 “你之前不是说了很多樱樱刀老师游戏里的缺点吗?”徐飞飞说,“新作对这些方面全都进行了改进!所以你可以试试!” 程开哈哈一笑:“行。” 见程开接受良好,徐飞飞接着滔滔不绝起来,把樱樱刀的新作上天入地地夸了一通,五分钟内说了十个“超级牛逼”。 程开从小到大都是个粗线条厚脸皮,现在居然觉得耳朵有点热。 秦方律在不远处站着,稀奇道:“程狗居然会脸红。” 阮存云有点不解:“飞飞夸的是他樱老师,程老板脸红什么?” 秦方律掩饰地咳了一声:“他可能跟我学了些坏习惯。” 阮存云更不解了。 樱樱刀老师的游戏确实不错,白蔷薇和齐畅已经在旁边玩入了迷。 程开和徐飞飞刚坐下,就有三个商务打扮的人走进店里,环顾几秒,带着微笑径直朝程开走来。 徐飞飞盯着屏幕,用手肘戳了戳程开:“开始了开始了!这是个合作游戏,给我认真起来!我在家打过几遍,有点难。但没关系,我会提前提醒你的!” 程开闭着眼睛都能打过关,趾高气扬道:“我才不用你提醒咧!哥凭实力carry你。” 徐飞飞“哈”了一声:“来,有本事来比谁失误更少!我带你一次通关。” 他俩大概有种把合作游戏玩成对抗游戏的能力。 下一秒,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问:“请问是樱樱刀程开先生吗?” 手柄摔到地上,徐飞飞浑身剧震,抬头看到来人,惊惶地东张西望:“程开,为什么有人找你和樱老师啊?你认识他吗?” 程开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先看了徐飞飞一眼,然后又抬头望了一眼商务男士,问:“这局游戏开始了,能不能劳烦您先等我们打完?” 徐飞飞有点大脑过载,大胆对男人发问:“啊那个,抱歉,你们是来找程开的吗?” 商务男士点点头,礼貌微笑:“我们觉得樱樱刀老师的游戏作品有良好的市场效益和发展潜力,想来讨论一下投资合作的事情。” 这段话有点长,徐飞飞只听见了前面几个字。 程开偏过头问:“你肯定懂一局游戏对宅男的重要性,所以要不要樱哥和你一起先把这局游戏打完?” 徐飞飞呆滞地看着程开,瞳孔扩大,嘴唇颤抖,他猛地深吸一口气,看上去准备放声尖叫。 “你特么的是樱樱刀?”徐飞飞直接站了起来,音量有点失控。 程开慌道:“我是——哎!一帅,你要挂了!” 说罢,他抓过徐飞飞的手柄,帮他的人物操作。 这一声直接喊来了阮存云和白蔷薇,两人皆是面露诧异。 程开还在打游戏,徐飞飞怒了:“樱樱刀,现在有甲方爸爸来了,你居然就想着玩游戏!没有投资你怎么做下一个游戏,没有下一个游戏我怎么玩?我玩不了新游戏你还怎么让本阎王爷满意?” 程开似乎惊醒,拧眉汪叫:“靠,不是你说想一次通关的吗?” 徐飞飞汪回去:“靠,你看清楚眼前是什么东西,是钱!嘛尼!这局游戏我不要了。” 程开说:“行,那你等我谈完出来。” 商务男士笑笑:“哈哈,樱老师真的很喜欢自己的游戏呢。” 程开跟着几位客人往里面的静室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徐飞飞说:“没时间解释了,我就是樱樱刀。你别晕倒了。” 谈了半个多小时,度秒如年,程开谈完之后就冲了出来,真怕有人晕在他店里。 刚出来,就几乎被迎面扑上来的徐飞飞撞了个人仰马翻。 秦方律站在一旁,不怎么真诚地道歉:“多有得罪,程狗。我都说了。” 徐飞飞嘴皮子不停,眼睛里冒爱心:“啊啊啊樱老师程长枪你真的是樱樱刀啊!我很久就喜欢你们工作室出的游戏了真的很好玩很有创意很良心而且越来越牛逼!难怪你平时总是骂樱樱刀原来你就是本人啊!呜呜樱老师你真的不要把自己逼太紧了你们已经做得很棒了,我可以一直夸你一直夸你三千万字都可以,老师你想听多少彩虹屁都可以——” 秦方律艰难地见缝插针,说完后面半句:“我都告诉他们了。包括你隐瞒身份的原因是想多听点粉丝的彩虹屁这件事……” 徐飞飞浑身似乎都散发着星星亮光,激动地问:“樱老师,偶像!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程开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猝然被一团热浪裹住了,徐飞飞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像抱着一只大号麻袋。 徐飞飞比程开矮一点,头发有点自然卷,像小太阳一样炸开,扫在程开耳朵旁边。 程开觉得似乎有一颗活泼跳动的巨型心脏紧贴着他,叽里呱啦地往他身上跳,炙热无比。 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莫名其妙地发麻,程开一动不动地石化了。 徐飞飞抱了会儿就松开了,转而捧住程开的手:“啊,就是这双手,敲下了世界上最优美的代码,设计出了最惊天地泣鬼神的游戏,这是怎样的一双神之手……” 阮存云在旁边笑得要岔气。 程开不动声色地缩回手,问:“游戏不打了?” 徐飞飞精神亢奋:“打啊!打!” 与此同时,章鱼老师那边的活动也开始了。 徐飞飞和程开明显不可能去,剩下四个人走出程开的工作室展位。 阮存云看着秦方律,幽幽地说:“程老板居然是樱樱刀,本来我是挺惊讶的,但因为你的事儿发生在前面,我现在已经平静了。” “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有点想笑。”齐畅接话道。 白蔷薇挑眉道:“秦总和程老板真不愧是好兄弟,都挺喜欢披马甲哈?” 秦方律笑道:“我们错了。” “飞飞那兴奋劲儿。”齐畅预估道,“估计他这三天都得缠着樱老师了。” 白蔷薇摇摇头:“只能说你们隐藏身份都太大佬,看来我只有坦白自己是蜘蛛侠,才能战胜你们了。” 四人说笑着走到章鱼老师的见面会会场,立刻被人山人海淹没,耳旁充斥着尖叫声。 “靠,啥都看不见。”阮存云抱怨了一句。 秦方律说:“没关系,等下等活动完了去后台找找他?” 阮存云苦着脸:“只有飞飞和章鱼大大熟一点,但他现在对这个应该已经没兴趣了。而且没事的,我们也只是过来凑个热闹。” 这热闹一凑就有点太热闹,站在阮存云身边的几个小姑娘把他和秦方律认出来了,挺惊喜。 “牙妹蛋老师!你们也来看章鱼老师啊?”卷发女生问。 阮存云说:“这毕竟是章鱼老师!” 另一个姑娘哭丧着脸,泪光闪闪的,害怕道:“章鱼老师因为结婚要退圈,你们,你们不会也要淡出吧……” 阮存云看了秦方律一眼,摆摆手道:“不会不会。” 秦方律也说:“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热爱的东西。” “呜那真是太好了——” 卷发女生捂心口,接着一笑:“你们也会结婚吗?会不会直播?能不能让我们在直播间随点份子钱!” 秦方律记得中午时阮存云的犹疑,知道结婚对于阮存云来说是件太早的事情。 他才二十出头,刚工作一年多,生活对于阮存云来说才刚刚展开缤纷的页脚,还有很多广阔的世界等着他探索,有很多选择在未来向他招手。 ……他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 秦方律知道,这些人里,或许有人比自己更适合阮存云。 他不是对两人的感情有质疑,只不过他比阮存云多吃了几年的大米饭,好歹多见过一些活生生的例子,包括自己那出轨的父亲。 人性总是渴望着无限的可能性,而不是固守一隅到天荒地老。 他们在婚礼上说着长厢厮守,却在时间的锉磨下轻易劳燕分飞。 反正他和阮存云在谈恋爱,和结了婚也没啥区别。 秦方律对粉丝柔和道:“别催,这事儿不急。” 没想到倒是阮存云认真回答道:“婚礼直播啊?那要是我在台上摔了一跤,岂不是会被你们嘲笑很久!” 秦方律没想到他在担忧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差点笑出声。 姑娘们也哈哈大笑,角度刁钻地问:“所以你和蛋老师决定要结婚了?!” 阮存云有点羞涩地看了秦方律一眼,语气却很坚定:“要的吧。” 姑娘们低声欢呼起来,纷纷提前送祝福,秦方律却呆住了,和阮存云一起被祝福声包围,心脏不规律地咚咚跳。 明明已经在一起挺久,秦方律仍像在树林中初次起反应一样悸动,压低声音问阮存云:“想什么时候回家?” 阮存云还在考虑粉丝刚刚说的婚礼直播的事情,觉得有点太高调,不太适合他们俩。 加上章鱼老师的场子太多人,阮存云拎起领口扇了扇冷风,说:“现在就可以回家,还有时间睡个午觉。” 告别了白蔷薇和齐畅,回家路上,秦方律几乎把车开到飞起来,很稳,但速度也很快。 阮存云开着窗户吹风,眼睛都快被吹到后脑勺了。 “你有急事吗?”阮存云问。他张嘴喝了满口风,把车窗升起来开空调。 秦方律说“没有”,车速不减,若无其事地提起:“你和粉丝说我们要结婚?” 阮存云正在调收音机的歌,闻言一顿,紧张道:“啊,难道不要吗……”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方律立刻说,有点难以组织语言,搜肠刮肚道,“……我是想问,你,你愿意吗?” 妈呀,刚说出口秦方律就觉得自己傻逼了。 他们俩现在坐在车上,准备回家,风尘仆仆,怎么能在这么不合时宜的场合问出个类似求婚的问题! 好在阮存云对婚礼流程没有太多研究,情绪被秦方律带着更紧张:“愿,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 秦方律抿着唇,努力不让嘴角翘高,但扬起的尾音泄露了他的快乐。 “因为你早上犹豫着没讲话,我以为你暂时没这个打算。” 阮存云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只是说慢了一点。” 他转过头,紧张地问:“你呢,那你愿意吗?”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 趁着红灯,秦方律俯身过来,摸了一下阮存云耳鬓的发丝,低喃:“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年轻,该有大把的时间体验不同的人生,你有无数种未来的可能性。我见过很多人,婚姻是他们的牢笼而非殿堂,比如我父母。” 阮存云心头一阵疼痛。 秦树给了秦方律最理想的母爱,但家庭的魔咒,却在秦方律只是一个胎儿时,就已经注定。 阮存云认真地看着秦方律:“相信牙妹,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秦方律笑着亲了他一口:“好,相信牙妹。” 发动机一声沉闷的轰鸣,轿车正好在秦方律家停下。 秦方律把钥匙收回手心,牵着阮存云往电梯走,嘴碎地再次确认:“你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我们俩要去登记处,交资料,把名字写在一起,一起拍照片,然后有个官方钢印,有法律效力的啊,夸嚓一下,盖在本子上……”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阮存云停下来笑,温柔地看着秦方律,“结婚的意思大概是我们会相爱一辈子。” 秦方律眼眶一烫:“我们会吗?” 阮存云笃定道:“我们会啊!” 他用给小孩子科普的语气说:“你知道吗?我是奇异博士的好朋友,曾经找他借来时间宝石玩了玩。我看到,在无数种未来的可能性中,在无数的平时宇宙中,我们都在一起。” “是吗。”秦方律眼睛立刻就红了,眨了下眼睛,笑着问,“那哪一种可能性是最好的?” 阮存云抬臂,轻柔地擦去秦方律眼角的湿意,说:“每一种。” 第88章 【正文完】 两人在电梯里就一直紧紧牵着手,十指紧扣,互相感到对方手心里的汗,胳膊贴在一起,感受到对方血管的搏动。 秦方律微垂着眼睛,手指紧了紧,含糊地发出一声低哑的询问:“回家睡午觉?” 阮存云手心发麻,从耳朵到后颈起了一片小疙瘩,说:“好。” 刚回到家,门还没关严实,两人就急促地吻到一起,呼吸前所未有地乱。 从玄关一路辗转亲到卧室,嘴唇顶多分开过三秒,两人“咚”的一声,一齐栽倒进柔软的大床。 他们接过很多次吻,这次仍然无比心动。 他们明明说好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爱,现在却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一样。 和平时大概也没什么不同,他们只不过是刚刚确认了对方的心意,说要一起走一辈子。 大脑充血,秦方律像只冷静发狂的野兽,按着阮存云,咬他的嘴唇、后脖子、锁骨,很用力。 阮存云喘不过气,用手掌把秦方律往上推,稍微皱了皱眉,偏头低声喘了句“痛”。 秦方律慢慢停了,理智一点点回归。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阮存云脖子和胸前那一块儿已经不能看了,密密麻麻的红印子戳在白皮肤上,有一个渗得通红,很扎眼。 秦方律自知理亏,他从在楼下听到阮存云说的那些窝心的情话开始就受不住了,所以下嘴没轻没重的,比平时还狠一点。 他习惯性地道歉:“对不……” “你在这儿等着。”阮存云截住秦方律的话头,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好,眼梢稍挑地看了他一眼,带着半身红痕快步离开卧室,连背影都透着迫切。 转头回来,阮存云手里拿着一个纯黑色的盒子,是秦树送给他的那一个。 秦方律一下子绷紧了背肌。 皮质金属的止咬器泛着冷光,充满强烈的禁锢感。 阮存云站在床边停住,示意秦方律过来。 秦方律不安地坐正:“真的要用吗?” 阮存云点了点自己胸前,轻轻责怪道:“看你干的好事。” 秦方律灰溜溜地低头:“我以后会注意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阮存云笑了笑,“今天的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秦总,过来戴上。” 阮存云微笑着,用了敬称,有点撒娇的语气,说的内容却一点都不温柔。 阮存云这样子非常迷人,大方敞怀露出暧昧印记,甜美脆弱纯真的模样,却能轻易蛊惑一头猛兽,让人不知不觉地被他牵着鼻子走,忍不住想听他的指令。 秦方律颤了颤喉结,顺从地坐到床边,微微仰起了脖子。 像猛兽自愿露出最脆弱的地方。 鼻梁处稍稍一凉,皮带在脑后咔嗒一声扣紧,秦方律的口鼻被罩在了金属笼子里,没有阮存云手里的钥匙,他就没法继续行凶作歹。 阮存云满意地笑了下,眼里尽是痴迷:“蛋老师,你好帅。” 没法咬人,好在还能讲话,秦方律声音嘶哑得厉害:“我说过要亲你十个部位,还剩下一个没亲到,我这下没法亲了。” “嗯?”阮存云尾音微扬,礼貌地把秦方律上身扒光,按着他的胸膛让他靠在床头。 阮存云眼睛亮晶晶的,虚虚地跨跪在秦方律上方,惊讶地问:“我身上还有什么位置你没亲过吗?” 此话不假,因为这么多次下来,阮存云早就被秦方律从前到后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烙饼似的亲过了好几遍。 秦方律扶着阮存云的腰,说:“有的,上次我只数到了九。” 阮存云把秦方律的两只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狡黠一笑:“你就是想骗我把你的锁打开,这借口太没有说服力了。” 秦方律真诚道:“我没这个意思。” 阮存云才不信,兴致反被激得更高。 他随手拿过刚脱下的秦方律的短袖,把秦方律的双手腕拢到身后,用短袖在上面松垮地打了一个结。 “今天你不许动。”阮存云压下身子,眉目漂亮至极,“反正嘴用不了,那干脆也别用手了。” 秦方律眯起眼看着他,因为双手被束在背后,肩背的肌肉夸张地鼓起,嘴上戴着止咬器,像一头被人类强硬驯服的野狼。 衬衫半褪地挂在阮存云臂弯,他没管。 秦方律的呼吸已经有点不畅,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眼前的表演。 阮存云越过秦方律,探身向前,伸手拉开床头柜上层的抽屉,把东西拿了出来。 秦方律嘶哑地问:“你自己会吗?” “你帮我那么多次……”阮存云慢慢说,“我就是个笨蛋也该学会了。” 秦方律全身肌肉都绷紧,背在身后的两只手臂紧紧攥在一起,随便说些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愧是公司培训计划的佼佼者,学习能力很强。” 阮存云似乎看出来了秦方律的挣扎,眯眼笑着提醒他:“不可以乱动哦。” 美景当前却只能看,秦方律难受地闭上眼睛,颈边青筋暴起,脉搏突突地跳。 “眼睛睁开看着我。”阮存云说。 秦方律头向后仰,汗流浃背,喉结艰难滑动:“宝贝,你真的要折磨死我了。” 阮存云双眼蒙上雾气,薄薄的眼皮轻颤,似撩非撩地看着秦方律,细声抱怨道:“还是你的手指比较长……” 秦方律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沉稳在此刻土崩瓦解。 阮存云改成双手扶在秦方律肩上,贴近了上半身,带起一阵微凉的气流。 规则不要了,诚信不讲了,秦方律轻易挣出手腕上的禁锢,偷摸着从床头柜下方拽出一捆卷好的绳子,鲜红色,做好了消毒处理。 阮存云一声惊喘,不知因为是被绳子吓的还是因为秦方律压着他往下摁。 “你怎么随时准备着这个……”阮存云红着眼瞪他。 秦方律双手恢复自由,温柔地抚过阮存云白腻的皮肤:“你都不知道我盼了多久了吧。” 指腹轻轻摁住阮存云腰侧,秦方律规律用力,不妨碍他在心中暗自复习学到的专业知识,认真道:“等下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 阮存云闷声喵喵:“你特么耍赖,你自己把手解开了……” 资本家和他讲道理:“因为你这个合约不对等,没有我一个人既不动口又不动手的道理。现在我提议,我不用嘴亲你,你不用关节活动,对双方都公平,怎么样?” 阮存云说“公平个屁”,却仍顺从地举高双臂,交付所有的信任,让秦方律操纵火红的细蛇,慢慢绕过他的肩颈。 红绳游走所及之处,漫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秦方律的表情很认真,黑色止咬器罩在他面上,眼底闪着暗光。 阮存云看得入迷,低喃道:“我给你戴上了笼子,你一辈子都被我锁住了。” 秦方律笑了一下:“嗯。你用了我妈妈送你的礼物,你永远都是我的家里人了。” 一屋炽烈荒唐从盛夏的午后开始,断断续续,到第二天清晨方才止息。 两人窝在柔软的床心倦极而眠,发丝缠在一起,腿放松地搭在对方身上。床下绳匙散乱,黑红交映,放肆的痕迹被晨光好心地掩去。 秦方律考虑周到,没在显眼处留痕迹。 阮存云穿着短袖上班也不会受影响,同事们离他不过数米远,没人知道他身上遍布老板留下的隐秘细痕。 下一个周末,秦方律去了阮存云家,因为他们在漫展上收了粉丝们送的太多礼物,打算开个直播,一样样地感谢一下。 礼物盒子被整整齐齐地码在阮存云的房间里,堆满了小半个房间。 秦方律走过去站住,一手插兜,指尖从一排礼物上划过去,明知故问:“有个短发粉丝送的黑色盒子怎么不在这里,你不打算感谢一下吗?” 阮存云抱着双臂,无所畏惧道:“我已经感谢过鬼王老师了。” 秦方律从礼物堆边逛回来,笑着:“行。我们准备准备就开始吧。” 他们简单画了个妆,穿着同款的素色短袖,没怎么遮脸。 这是虎牙和蛋老师第一次同框直播。 本来虎牙自己直播的次数就寥寥无几,蛋老师直播也只画画,所以直播刚开始就卡了,太多人涌进来,满屏都被弹幕占满。 阮存云清了清嗓子:“大家好,今天来感谢一下大家在漫展上送我们的礼物。” 秦方律简单点头,夫唱夫随:“没错。” 【啊哦啊啊啊,你们俩这个同框真的很像是在拍结婚照!!】 【呜呜,好配啊,你们好配。】 【没去成漫展,我就在直播间里送点礼物当份子钱吧!】 【求你们多参加点漫展吧,这样我们就能多送点礼物,然后你们就可以多直播几次感谢礼物了!】 “心意领了,别在直播间送礼物。”秦方律冷冷地说,“老规矩,送礼物的人封号。” 【蛋老师你不要太嚣张了!!你看清楚这是牙妹的直播间!你得瑟什么?】 【救命啊,蛋老师气焰好嚣张!】 【我送礼物给牙妹,关你BALLS什么事?[狗头]】 阮存云瞥了一眼弹幕,拿出第一份礼物,顺口夫唱夫随道:“嗯,别送,不然封号。” 弹幕一片吃饱了狗粮的汪声。 第一份礼物是粉丝送的手工布娃娃,贺卡里写着长长一封信,阮存云和秦方律都说很可爱,弹幕上也都夸送礼人心灵手巧。 接下来的礼物是一对毛绒帽子,阮存云和秦方律当场戴上了,一只小恐龙,一只小螃蟹的造型,很喜感,观众们狂笑着截图。 大部分都是很可爱很暖心的礼物,但也有些很皮的观众。 比如在豪华的盒子里又叠着一个盒子,一共层层嵌套了八层。 打开最后一个小小的方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盒超薄款的套,还特么是水果味儿的。 旁边还放着一张卡片,嚣张地写着:“超实用对吧!不用谢。” 阮存云刚把盒子打开脸就红了,飞快地把这盒玩意儿放到了镜头外,连谢谢都忘了说。 秦方律帮他补上:“谢谢。” 【啊哈哈哈哈牙妹经典脸红!】 【牙妹:我特么不想播了!蛋老师:今晚就用。】 【是我送的!!我是送礼物的人!!谢谢蛋老师的谢谢,牙妹为什么不谢我嘻嘻嘻。】 阮存云看着弹幕,两指一夹把小盒子拿回眼前,红着脸道:“因为不太实用。号买小了。” 连秦方律都略显惊讶地转头看他,脸颊有点烫。 【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我能知道的东西吗?】 【牙妹,你,牛逼(大拇指)】 【我靠,蛋老师脸红了哈哈哈!有生之年!!果然只有牙妹能让蛋老师脸红QWQ】 【妈的臭情侣……(发出嗑晕的声音)】 粉丝们送的东西很多,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有。 不知是不是粉丝群体有问题,他们一共拆出了八盒品牌各异的套,到最后阮存云都麻木了。 因为内容有趣,他们足足直播了快一下午,直播间的人气却越来越高,弹幕一直很热闹,从来没冷清过。 “咳。最后一个。”阮存云说了很久话,声音有点哑,端着水喝了一口。 最后一份礼物很不起眼,在礼物堆的最角落,一个小小的素色帆布袋,很朴素的样子。 “最后一份,会是什么呢。”阮存云问着,把小袋子放在镜头前晃了晃,“不管是什么,先谢谢这位粉丝。” 【这个大小,我猜又是一盒tt哈哈哈哈】 【笑死,有理有据!】 【我觉得牙妹和蛋老师应该反思一下你们为什么会收到这么多套(o^^o)】 【这够用到明年吧?】 【太小瞧他们俩了吧![惊讶]咱们蛋老师一个星期就给他用光!】 阮存云有了这个心理预期,面无表情地从帆布袋里拿出了一个夜空蓝色的丝绒方盒子。 秦方律不动声色地看着阮存云,克制不住微颤的指尖暴露他的紧张。 “这是啥……” 阮存云随意掀开盒子,猝不及防地被里面的反光闪了一下。 “……” 阮存云呆滞地盯着盒子里的东西,嘴唇有点傻气地微张,眼眶一点点红了。 【我靠我靠是什么?让我也康康QWQ】 【等一下——我好像知道是什么了!!】 【啊啊啊啊不会吧不会吧!!!】 【卧槽,蛋老师他站起来了——】 丝绒盒子被阮存云僵硬的手指捧在手心,秦方律轻轻把它拿起来放到桌上,背朝着镜头。 秦方律一身素色休闲装,一条腿向后退了半步,然后珍之重之地在阮存云面前半跪了下来。 秦方律拉过阮存云的左手,扣着他颤抖的指尖,低头,微凉的嘴唇虔诚地印上无名指根—— “第十个吻。” 在无数人的见证下,在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猫咪在地毯上玩毛线球,翠绿的叶子轻轻飘到栏杆上,蝉鸣如大提琴奏鸣曲。 在阮存云的出租屋里,秦方律从盒子里取出一枚戒指,由许多纤细璀璨的环组成一个大环,象征着无穷宇宙的交汇处,象征着无数可能性抵达的唯一世界—— 秦方律仰头轻唤:“阮存云……” 阮存云弯腰垂眸,侧头,用一个深吻截断他。 直播画面陡然一颤,然后陷入彻底的黑暗,只剩下画外音中模糊黏腻的吻声。 和彻底陷入疯狂的弹幕。 几天后,只见BALLS老师无比炫耀地发了一条新微博,微博内容就短短一句话:“看我昵称,再不会改了”。 BALLS的新昵称是—— 【牙妹的夫:BALLS】 第89章 番外1 蛋老师的新微博名改得太高调,大家还没从他直播求婚的冲击中缓过来,就又被塞了一嘴狗粮。 秦方律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是因为底气很足。 【蛋老师求婚成功了对不对!快给我们画两幅涩图庆祝一下(^-^)】 【草,真的结婚了??太迅速了吧!】 【啊啊啊啊怎么怼脸秀啊呜呜呜】 【所以,是两位老师已经领证了的意思吗[泪汪汪]】 BALLS给最后那条评论回复了一句“是的”。 两人从公开恋情到结婚只用了一个多星期,堪称火箭速度。 有些经历过婚姻的粉丝甚至劝他们再想想,毕竟证领了就不好退了。 事实上,这个决定完全不是他们脑子一热做出的,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在感谢礼物的那次直播里,阮存云打开最后一份礼物,看到里面的戒指时整个人都懵了,秦方律把它拿起来戴到自己手指上的时候,阮存云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们直播了,但没直播完,丧心病狂地只让观众们偷听到暧昧的亲吻,然后秦方律一下子把直播间关了。 手机被调成了静音,屏幕安静地一闪一闪,一直有新的消息涌进来。 徐飞飞:【啊啊啊啊你俩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本来卡着直播间结束的时间准备去给你们刷个礼物,结果你们给我大喂狗粮?!!你们没有心!!】 齐畅:【秀,实在是太秀了。】 白蔷薇:【现在所有粉丝都在反复聆听你们那秒钟的接吻片段知道吗?幸好你们还记得把直播给关掉,不然你们现在已经登上国产区榜首了:)】 四面八方的亲友都被他们直播间的盛况所震惊,无数祝福涌进来,两只手机却寂寞地躺在床头上,无人问津。 两人厮混好几个钟头,阮存云身上被红绳勒出的痕迹犹在,转眼间腰侧又添上几道温柔的红。 他伏在秦方律胸前喘气,仿佛还在梦游。只有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清晰地昭示着存在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刚才,刚才你是在……”阮存云咽下一口温水,看着戒指发愣,“求婚吗?” 秦方律用问句回答他:“那你答应吗?” 阮存云鼓起腮帮子:“我之前就答应过一次了吧!” 秦方律黏人地贴住他:“这次有戒指,是正式的,不一样。” 阮存云小声笑了句“幼稚”,然后清了清嗓子说:“我答应啦。” 秦方律一个笑容还没绽开,就听到阮存云眨巴着眼睛凑过来问:“你耍赖皮抢跑!你先求了,那我什么时候求?” “这个,求婚……”秦方律有点拿不定主意,“难道不是一个人求就可以了吗?” “不是啊。”阮存云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家乡习俗难道不是求婚一人一次吗?” 这涉及到秦方律的知识盲区,但他善于接受新知识,立刻道:“那就按你们家的习惯来吧!” 阮存云低头闷笑,拿出对戒里属于秦方律的那一只握进手心。 他们交叠着躺在床上,盖着薄毯,俩人身上仅剩的布料是阮存云脚上的一双袜子,状态过于随意。 阮存云窝在秦方律怀里,浑身散发着被喂饱之后的懒散温度,拽过秦方律的一只手,贴着掌纹感受他,娇懒一笑:“蛋老师,想要戒指吗?” “想。”秦方律从喉咙深处低沉道。 阮存云双手一翻,握成两个拳,问:“你猜戒指在哪边?猜对了就告诉你。” 没见过这种样式的求婚仪式,原来幸福要靠自己争取。 秦方律犹豫许久,抓住阮存云的右手:“这边。” 阮存云摊开手心,空的,秦方律充满期待的目光一下子充满遗憾:“我运气好差。” “是吗。”阮存云把空空的那只手放进秦方律手心,眼神望旁边飘了一下,还是害羞:“恭喜,你抽到了我。” 秦方律稍愣,只见阮存云摊开左手,里面是大一号的戒指,认真道:“戒指是随虎牙附赠的,你要不要。” 秦方律弯起双眸:“所以你是在求婚吗?” 阮存云固执地问:“你要不要。” 秦方律抱紧他,啵啵狠嘬两口阮存云的脸蛋:“我一直都要啊!” 第二天照常上班,两枚戒指穿上银色细链,贴身挂在胸前。 和同事们一起走进电梯,默契地分开站立,被同事们挤到了电梯两端。 大家习惯性恭敬地喊“秦总早”,阮存云愣了半天才发现唯独自己没说。 小莓正好站在阮存云身侧,冲他挤挤眼,打趣道:“小云,是不是还没睡醒?” 阮存云嘿嘿笑着掩饰过去,说:“确实有点困。” 戒指沉甸甸地挂在胸口,贴着皮肤,冰冰凉,阮存云却觉得那里一直在烧,隐隐发烫。 午饭时,阮存云照例和同事们一起去吃饭,席间闲聊,小莓觑着阮存云,调侃道:“总觉得小云最近心情很好啊,每天的气色都很红润。” “是吗。”阮存云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虚地想,肯定不是因为他刚刚在考虑什么时候去领证的事情。 午休时办公室挺安静,大部分人都去新建的休息室睡午觉了,小莓和Rain姐坐在一起小声聊天。 秦方律坐在位置上轻轻咳嗽一声,抱着一叠资料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晃到阮存云面前,轻轻敲了两下他的桌面:“来一下。” 阮存云说“好的”,差点把舌头咬了才补上一句“秦总”,严肃地跟在秦方律身后,两人隔开一点五米的安全距离,一前一后地进了会议室,悄无声息地关紧房门。 小莓本来在吃芒果,她盯着阮存云和秦方律的背影,芒果块掉到桌上了也没发现,咋舌道:“午休时间秦总还要压榨年轻劳动力?” Rain姐眯了眯眼,“啧”了一声。 女人的第六感是可怕的,小莓突然坐直身子,瞪着紧闭的会议室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会议室是个工作气息很浓的地方,阮存云下意识地紧张,语气还挺疏离:“秦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方律把手里的资料放到桌上:“有点东西需要我们一起看一下。” 阮存云一愣:“还真是有工作啊?” “比工作可重要多了。”秦方律笑了笑,指着资料封面,上面写着《婚姻登记指南》。 阮存云哭笑不得:“不能晚上说?” 秦方律淡淡道:“上午摸了会儿鱼,看得我心潮澎湃,抓你来商量一下。” 求了婚,戴了戒指,亲过做过,剩下的只有付诸行动这一件事。 两人坐在会议桌两侧,中间摆一份婚姻登记文件,一起从头到尾细细研读完,心里有了数。 登记流程不难,需要准备的证件他们也随身带着,阮存云一拍大腿,激动道:“走,我们现在就去!” 秦方律冷静地拉住他:“还没正式和叔叔阿姨说过呢,我要登门拜访一次。” “哎——这有什么关系?”阮存云托腮,“你去或者不去结果会有什么改变吗?是我结婚又不是他们结。” 秦方律莫名心虚:“我以前给他们送了个假儿子,怕叔叔阿姨不让我进门。” 阮存云大笑着说“不会的”,还是认真地和秦方律规划起带他回家的时间,大概在两周之后。 秦方律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给阮妈妈送什么礼物,阮存云手机一震,是白蔷薇打来的电话。 阮存云开了外放,把手机摆在桌子中央。 白蔷薇的声音传出来,听起来超级开心,说齐畅的设计得了一个国际奖项,请他晚上一起吃饭。 “恭喜齐老师!”阮存云欣喜道,不忘薅羊毛,“晚上吃海鲜自助还是法式大餐?” “甭管吃啥。”白蔷薇酸溜溜地说,“叫上你的未婚夫一起来。” 阮存云咯咯笑,秦方律淡淡出声:“一定到场。” 白蔷薇长长地“靠”了一声:“你们打电话还要一起听是吧?多大人了,腻歪不腻歪!” 阮存云存心秀恩爱:“羡慕了?” 齐畅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似乎是有点忍不了:“你俩还没结婚呢,嚣张。” 秦方律谦虚道:“腻歪程度和您二位比,确实甘拜下风。” 电话里传来齐畅炫耀的笑声,状似无意道:“你们确实还要继续努力。直播平台策划了一个情侣新活动,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算了你们肯定没关注——” 阮存云敏感地抓住“情侣”这个关键词,自愿上钩,问:“什么活动?” “节目叫《盛夏恋歌》,请几对情侣一起出去玩,行程安排挺有趣,出场费还挺高的。”齐畅慢悠悠地说。 “什么时候截止报名?”秦方律问了句。 白蔷薇说:“这周日。但今天已经周五啦。” “草。”阮存云对着手机喊,“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也想去!” “告诉你们也没用啊——”齐畅故意卖关子。 阮存云翻白眼:“为啥?” 白蔷薇爽朗大笑:“因为这个活动只接受合法伴侣参与,啊哈哈哈!要领了结婚证的那种哦。” 本来挺猖狂的两个人突然哑火了,只听齐畅欠揍地笑:“哎呀,真可惜……不过没关系,你们明年参加下一季就行了。” 挂电话前,白蔷薇音尾飞扬地说:“晚上来吃饭哦!牙妹记得带你的未婚夫~” 她还刻意加重了“未婚”两个字。 电话挂断,两人无语对视,会议室陷入安静。 半晌,阮存云突然说:“我们现在就去结婚吧。” 秦方律动了动嘴唇,低头笑:“草。老实说,我刚刚也是这么想的。” “那走啊走啊。”阮存云站起来,“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秦方律问:“真的呀?” “是啊。”阮存云挺起胸膛,“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现在去领证和一个月之后去没有区别,反正我们都会一起过。但是如果之后再去,我们就会错过免费一起出去玩的机会了!” 秦方律小声提醒他:“叔叔阿姨还不知道吧?” 阮存云也问秦方律:“鬼王老师也还不知道吧?” 秦方律笑着反问:“你觉得她会不同意吗?” 现在是周五的中午一点钟,距离下午上班还有一小时,距离婚姻登记处下班还有四小时,如果他们现在不去办,那就只能和平台的活动擦肩而过了。 “不管了。”阮存云蹭地一下站起来,扒拉秦方律的肩膀,“快快,现在出发!” 秦方律手速很快地收拾桌上的东西,手脚麻利,嘴上不成比例地忧愁碎碎念:“完了啊,我还没正式拜访过叔叔阿姨,就把他们的宝贝儿子拐走了,我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顶着十多度的太阳,两人在街上拔足狂奔,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秦方律握着导航,扯了扯阮存云的手腕:“这边!” 阮存云笑得大喘气:“我看那些超级英雄电影都是像你这样跑的,很急很急。” “但我才不要拯救世界。”秦方律欢快地回头,声音随风扑来,“我只要爱你。” 阮存云差点被突如其来的情话绊个跟头,额头渗着汗珠,笑骂:“你很犯规!” 两人牵着手,在街上越跑越快,头发凌乱地往后飘,像逃课翻墙出校门,出来撒欢的调皮小学生。 办事处离公司不远,正午时间也没什么客人,工作人员要他们整理一下衣着就可以去办理手续了。 工作人员是个挺和善的大婶,上下打量他们一番,咧嘴一笑:“哎呦,小伙子们就是心急哈!又不是慢两分钟就不让你们结婚了。” 秦方律抬手擦汗,笑笑:“慢一分钟都不行。” 结婚毕竟是人生大事,两人对着镜子拾掇自己的时候,阮存云还是妥协道:“好吧,我现在给我妈打个电话,如果她接了我就告诉她我要结婚了。” 秦方律想笑:“你妈妈可能会一脸问号。” 过年的时候,阮存云在家里和爸妈说过一些自己和秦方律的情况,他们没反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号码拨出去,阮存云才觉得紧张,手指有点抖。 兴奋,快乐,有点小小的忐忑。 嘟、嘟、嘟的等待音一直在响,直到电话自己挂断,阮母也没接电话。 阮存云换了个号,打给他爸。 结果才响一声他爸就给挂了,回了条信息过来:“在开会,有急事先留言,马上打给你。” 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在喊:“秦方律,阮存云——两位新人准备好了吗?来照相了啊。” 阮存云把手机扔进包里:“爸妈,这可不怪我。” 四十分钟后两人从办事处出来,一人手里多了一个大红色的小本本。 两人都觉得有点脚底发飘,跟做梦似的,不真实。 回去的路上,两人走得很慢。 忘了打太阳伞,忘了开导航,忘了对方手心都是黏腻燥热的汗珠,两人紧紧牵着手,在步履匆匆的繁忙城市中心,短暂地出逃,逃往他们夏夜晚风般的爱里。 阮存云包里的手机响了,他恍惚地接起来,听到他妈妈的声音。 “小云,怎么主动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妈妈了。” 阮存云轻轻一笑:“妈,是有点想你。” 阮母问:“没出什么事儿吧,要不要帮忙?是工作不顺利,生活有烦恼,还是感情出了点问题……” “没,都挺好的。”阮存云笑着说,“就是有件事儿要跟你说。” 说着,他看了一眼秦方律。 阮母在那端等着,阮存云听到自己聒噪的心跳,咚咚咚。 阮存云哼唧了半天:“嗯,那个,过两天我想带个人回家……” “哎呦!”阮母立刻兴奋了,“你们秦总对吧,你可算是准备带男朋友给我看看了!” 阮存云耳朵里听着“男朋友”个字,低头看了眼手心里攥着的红本子。 突然好想说一句,妈,等我回来给你一个大惊喜。 第90章 番外2 两人牵着手回到公司,离公司两条街的时候自动分开,一前一后地踏进大门,在电梯里无声对视,目光紧紧黏在一起,各自在衣兜里捏着一本红色的结婚证。 阮存云先溜回工位坐下,秦方律隔了半分钟,气定神闲地走回自己办公桌。 办公室里变得更安静了一些,寥寥几人抬头,又很快把头低下去。 阮存云左探右看,趁没人注意自己,飞快地把小红本放进包里,像个心虚的贼。 “小云——”小莓捧着脸,从旁边探身看过来,眨眨眼压低声音道:“你从哪儿回来的,看起来好高兴,有什么好事?” 阮存云愣了下,呆呆地一笑:“啊,我看起来很高兴吗?” “哈哈哈。”小莓捂着嘴笑了,指着他的脸,“你脸蛋红扑扑的,一直在笑,你自己不知道?” 阮存云搓了搓脸颊,视线飘移,不敢直视小莓:“嗯…应该是有很好的事。” 秦方律回到桌前坐下,头也不抬地盯着电脑屏幕,十分钟没看进去半个字。 他刚刚和阮存云结婚了! 秦方律像只患有多动症的蚂蚁,想在全世界环游一圈,然后告诉所有人这个喜讯,心脏很热,痒痒的。 举目所及,该工作的工作,该开会的开会,办公氛围井井有条。 浑身分享欲无处发泄,秦方律正大光明地摸鱼,登上微博把昵称改了,然后发了条昭告天下的改名公告,心满意足地立刻收获了一大堆羡慕嫉妒恨的评论。 蛋老师是虎牙的特别关注,BALLS刚发出一条微博,阮存云就收到了提醒。 屏幕弹窗上赫然写着:你特别关注的【牙妹的夫:BALLS】发新微博啦,快来看看吧~ 这秀出天际的昵称像一道穿云箭,阮存云捂着脸崩溃地害羞。 阮存云默默缓了许久,用公司内部的聊天软件直接给他们部门的顶头上司发了条消息,语气很不客气:【秦总,我举报有人利用上班时间摸鱼刷微博。】 秦方律秒回他:【经核实,他不是在刷微博,他只是在向公众更新自己的身份信息。】 阮存云:【但他不仅是牙妹的夫,还是牙妹的BOSS,BOSS要以身作则,认真工作。】 话虽是这么说,反正周五下午本来就轻松,两人在内部软件里你一句我一句,东扯西拉地往后聊。 他们俩都正襟危坐地盯着屏幕,在办公室里光明正大又小心隐秘地调情。 秦方律玩谐音梗:【你喊的是BOSS还是BALLS?】 对话框上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过了会儿,阮存云回过来几个字:【我喊的是老公。】 秦方律“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耳根子倏然变得深红。 正准备找他安排会议时间的Kiki吓了一跳,因为她从没见过秦总如此离谱的样子。 阮存云埋头趴在桌上闷声笑,自己的脖子也红成一片。 之前有次情迷意乱的时候,秦方律在床上哄着阮存云叫过一次“老公”,然后两人意料之中的整夜都没挨到枕头。 也就只有这么一次,阮存云再也没开口喊过。脸皮子薄,神志清醒的时候说不出口,而且喊一声的代价太大。 仗着他们在办公室,秦方律没有丝毫办法下手,新婚后的人兴奋过度,“老公”成为了一个合法的称呼,阮存云不假思索地就那么一撩,没想到秦方律的反应会那么大。 真是很可爱。 Kiki拿着笔记本,面不改色地问:“秦总,和禾松家具阮总的视频会议定在下周三可以吗?会议内容是合作下一阶段的主要商业目标。” 毕竟秦方律是曾经在你画我猜游戏之后用仪器测心率、并且说这游戏太刺激了的人,Kiki对于大老板时不时的怪异行为已经有了良好的接受度,天才总是有些异于常人的。 阮存云脸红稍褪,微愣地抬起头来。 科技展那次,阮存云凭借自己的口才和专业性让他爸的公司成为了烛方的客户,因为是另一个技术部门负责的,阮存云一直不太清楚项目进展。 只听秦方律想了想说:“问一下阮总,改成线下会议怎么样。” Kiki顿了下:“秦总您准备去海城出差?” 秦方律正儿八经地点头:“嗯,合作以来一直没怎么面对面见过,下一阶段还是郑重一点比较好。” Kiki点头记下细节,阮存云却把这句话听出了别的意思。 什么下一阶段,郑重一点…… Kiki问:“有其他同事和您一起去吗?” 秦方律若无其事地望了阮存云一眼,对Kiki说:“名单一会儿给你。” 名单里自然有阮存云的名字,秦方律发了封邮件通知要一起出差的同事。 阮存云笑着问他:“这是怎样,拿着公司的钱去见家长?” 秦方律大公无私地撇清:“正经开会开到星期五,但我周六周日会多留两天,你得加班陪着我。” 阮存云明知故问:“你多留两天干嘛?” 秦方律说:“跟叔叔说抱歉,你儿子余生都归我了。” 下了班,两人赶着去赴白蔷薇的约。 餐厅里白蔷薇和齐畅已经到了,坐在桌边点菜。 秦方律给齐畅带了份礼物,祝贺他设计比赛获奖,齐畅乐呵地接下,假意客气道:“哎呀妹夫这是干啥呢,太客气了!” 四人一边点菜一边等徐飞飞,阮存云茶都要喝饱了:“飞飞掉茅坑里啦?再不来我就要饿死了。” 白蔷薇摆摆手:“还有个人没到呢,飞飞没准不是最后一个。” “还有谁啊?”阮存云问。 齐畅点好菜,说:“程老板啊。飞飞估计做梦都想和樱樱刀老师吃个饭。” 阮存云怨念地拿筷子戳戳空碗:“程老板和徐飞飞谁会成为迟到大王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要是饿了就先吃,不用等。”秦方律不动声色地挑挑眉,“而且我猜他们会一起来。” “徐飞飞估计是在加班,从公司直接过来,应该碰不到程……” 阮存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徐飞飞的声音说“快快快”。 两道身影一起撞开包厢门,像两筒礼炮。 徐飞飞气喘吁吁,捧着个盒子递给齐畅:“恭喜畅哥!送你的。我知道我们迟到了啊,但这真的不怪我!因为程开拉着我打完了BOSS才想起来出发。” 程开急眼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拉着我开了那局我们才打了半天吗?我开局前就说可以出发了!” 他回头,额角还渗着细汗,双手拿着礼物送给齐畅:“恭喜齐老师得奖。” 齐畅说了两声谢谢,程开和徐飞飞送的都是手办,是同部动漫里的一对情侣角色,做工精致,很般配,齐畅很喜欢。 “你们俩是一起来的吗?”齐畅问。 徐飞飞一脸骄傲地抢先说:“是啊!从秘密基地一起来的!我下班就跑过去找樱老师打游戏了,嘿嘿。” 秦方律望着程开,淡淡挑眉:“樱老师最近挺闲的啊。你们新游戏不是在关键制作期吗?” 徐飞飞正拉开椅子准备坐下,闻言瞪大眼望向程开,关切地问:“你在做新游戏啦?那怎么我每天去秘密基地的时候你都在,那你还怎么准备游戏!” 程开拖了把椅子拖到徐飞飞旁边,一屁股坐下,粗声粗气的:“没那么忙,正常下班时间。” “樱樱,好期待你的新游戏!”徐飞飞双手合十星星眼,碎嘴地叽叽喳喳,“所以你不用总是来秘密基地啦,老师加油早点把游戏做出来!我能试玩吗?能拥有尊贵的内测版本吗……” 自从徐飞飞知道程开就是樱樱刀之后,两人还是经常打闹,但徐飞飞经常吵着吵着就开始傻笑,叫程开“樱樱老师”,周身旋转着热情的小彩花儿,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白蔷薇明显对秦方律和阮存云更感兴趣,给他们看最近收到的粉丝评论:“好多人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齐畅笑笑:“蛋老师要等不及了吧,连微博名都直接改了。” 秦方律止不住地弯起唇角。 “还有挺多人问我,你们会不会参加直播平台那个情侣节目。”白蔷薇故意摇摇头,“可惜啊,你们还没来得及领证……” “只有我和蔷薇可以白嫖平台的经费出去玩,我们会给你们发照片的哈。”齐畅秀道。 “啊对。”阮存云笑眯眯地戳了戳秦方律的胳膊:“话说我们还没报名节目。” 秦方律配合地拿出手机:“嗯,我现在就来看看。” 白蔷薇撑着脑袋浅笑:“跟你们说过的啦,要登记结婚了的情侣才可以——” 阮存云拿了本大红色的东西出来,放到桌上,推到白蔷薇面前,屈指点了点:“是这个吗。” “卧槽!”白蔷薇差点咬了自己舌头,“真的假的。” 齐畅没那么惊讶,似乎在预料之中,只是笑容非常大,狠狠拍了一下阮存云肩膀:“牛逼啊,偶像都被你拐回家当老公了。” 秦方律作为偶像本人,回应道:“是我把粉丝拐回家的。” 本来沉浸在斗嘴中的程开和徐飞飞也被桌上的大红本子吸引了目光,徐飞飞直接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声音扬了八个度:“哇啊啊啊你们结婚了啊——!” 程开也惊得站了起来,差点伸手揪住秦方律的衣领:“草,男朋友这就变成老婆了,秦狗你哪里修来的福气?” 阮存云说:“我给的。” 这两人默契不是盖的,三言两语秀翻全场,收获一堆牙酸的起哄声。 徐飞飞还在状况外,沉浸在阮存云已婚的震撼中,感慨道:“小云,你这可是英年早婚啊!” 阮存云故意刺他:“不像桌上的某些人,二十多岁了还是处男。” 没想到程开突然转过头来,面色深沉,义正言辞:“这又怎样,反正我理论经验超级丰富啊。” 桌上静了几秒,秦方律头一个笑出声,肩膀发颤。 “草。”白蔷薇第二个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程老板啊程老板,牙妹说的人是徐飞飞!” 程开面如菜色,虚弱道:“你们现在赶紧忘记我刚刚说的话。” 一桌子人笑得横七竖八,只有徐飞飞一个人没笑,扑到程开旁边抓住他的肩膀,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樱老师,你都快三十了吧,这么优秀,怎么可能是母胎单身!” 程开肩膀往后一缩,抓着徐飞飞的手腕把他按了下去。 “我以前一个人过得挺好。” 徐飞飞作为死忠粉真是操碎了心,脸蛋皱成了一个小包子,自然卷发晃晃的,苦恼道:“樱老师,你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我认识挺多二次元漂亮姐姐的——你是时候尝试晚恋了,不然我好担心你会孤独终老,太孤独就会伤心,伤心就做不出好玩的游戏了!” 白蔷薇笑得抽气,拍了拍徐飞飞:“飞啊,别催。如果程老板一个人过得更开心,那就还是保持单身吧。这样也挺好的,每个人适合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样。” 徐飞飞似懂非懂:“噢……” 程开视线飘忽:“不开心。” 徐飞飞没听懂:“什么?” 程开瘪瘪嘴:“以前习惯了一个人过,现在觉得一个人其实不开心。” “害,我就说呢吧!”徐飞飞望向白蔷薇,挑眉道,“我就觉得程开还是挺想脱单的!” “这简单啊。”徐飞飞凑近程开,“你看上了哪个美女姐姐?我没准认识,我帮你介绍!” 程开黑着脸,夹了个甜滋滋的麻球塞进徐飞飞嘴里:“闭嘴吧你。” 第91章 番外3 闹哄哄地吃完一顿饭,六人溜达着晃荡到停车场。 恰好一排停着三辆车。 一台舒适稳健的斯巴鲁SUV,是白蔷薇和齐畅家的。旁边一辆低调商务的暗蓝色凌志,是秦方律的。 再旁边,突兀地停着一辆超跑,车身低矮,曲线凌厉,亮紫涂漆,车头的银色三叉戟标志扎眼得不行,回头率百分之三千,嚣张地往所有人脑门上砸去两个词:有钱,且骚包。 亮紫色超跑还不是最骚包的,最骚的是车身上印着一位动漫女角色的超清立绘,深紫长发从车门前飘到车尾,浅粉双瞳半阖,微笑着注视着每一个被震撼的路人。 “我操!” 齐畅吃惊地爆出一句粗口,喊出这位女角色的名字,手中抱着的礼物差点掉了满地。 “谁他妈拿玛莎拉蒂来痛车啊!” 徐飞飞指着程开,兴奋大喊:“是樱老师的!是不是超级牛逼!我来的时候都要被吓死了!” 秘密基地离餐厅不远,吃饭前徐飞飞和程开本来准备走路到场,然而他们打游戏花了太久,程开拎着眼睛发直的徐飞飞坐上车,马达轰鸣,顶着无数道视线,拽逼地在车流里穿梭,五分钟赶到,才不至于迟到太久。 阮存云扶着秦方律才不至于摔倒,嘴巴张成鹅蛋形:“我……靠……程老板,这就是二刺猿吗?” 程开走到附近,蝴蝶门自动向上旋开,很拽地一挑眉:“炫吧!” 白蔷薇憋了半天评价道:“主要是骚。” 回头率太高,突然从路边跑来一个小男孩,张着双臂就往程开的车上冲,喊着:“哇噻好酷哦——” 程开一个箭步冲上去挡住他:“不许摸!” 程开语气有点凶,小男孩被吓走了。 秦方律忍不住笑出声,向大家介绍:“程开把这辆车当老婆。别说陌生小孩,连我都不让摸,宝贝得很。” 大家笑成一圈,徐飞飞笑得最厉害:“难怪你不找对象,原来是已经有了啊!” 程开急忙澄清:“靠,别听秦狗的,我才没把车当老婆!” 秦方律耸耸肩:“但之前我摸了一下车门,你跟我绝交了一整天的事情是真的。” 程开涨红脸反驳:“那是因为你摸到她的睫毛了!” 两个快三十的人凑在一起也是真够幼稚的。 白蔷薇和齐畅热闹地商量要不要把他们现在这辆车也给痛了,一边向大家挥手:“我们回家了!” 徐飞飞闻声,绕过开着车门的玛莎拉蒂,自然而然地追着白蔷薇跑过去,像只屁颠屁颠的雏鸟:“少奶奶,顺路把我带回家呗!” “行啊。”白蔷薇早就习惯了把徐飞飞顺回他家,“上车。” 程开倚在豪车旁一愣,大声咳嗽了一声。 徐飞飞转头向程开挥挥手:“樱老师加油做游戏噢!但也不要太拼,你已经很棒了!” 程开无语凝噎,眼看着徐飞飞钻进了白蔷薇车里,三人说笑着一溜烟消失在马路尽头。 他屈身坐进跑车,空调风好冷。 隔壁车的玻璃降下来,阮存云坐在副驾驶,秦方律从车窗里伸出一条胳膊,隔空给程开打了个响指。“程狗。”秦方律喊他,“别太着急。” 有些事,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秦方律看出来了。 程开忧郁地撇撇嘴:“多谢前辈指教。” 阮存云不明所以地问“程老板怎么了”,秦方律笑着说了句“想开花了”,一脚油门,和拉风的超跑一齐驶上大路。 程开的车三两下就跑不见影儿了,秦方律慢慢地在夜晚浓稠的车流里磨叽,半小时后才到了阮存云家楼下。 “拜拜。”阮存云下车,弯腰从车窗亲了秦方律一下。 秦方律抬头,用嘴唇碰阮存云的下巴:“晚安。” 两人各自回到家,阮存云洗澡换衣服,整理包包的时候从里面摸出一本红色的结婚证,如雷劈般愣住。 稍等,他和秦方律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他们为什么还要住在两个地方! 阮存云捏着红本本心跳加速。 正常的已婚夫夫会怎样?那当然是住在一起,每天都睡一张床,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一起过日子。 他理应和秦方律同居。 今晚秦方律很自然地把阮存云送到楼下就走了,夜色很深,阮存云此时也不好再提,准备找个时间再问问。 阮存云拿着结婚证,在衣柜前蹲下,拨开层层裙摆,摸到一个隐蔽的保险柜,密码解锁,柜门弹开。 保险柜里别无他物,只有一沓画纸。 阮存云把结婚证放进保险柜,蹲在原地想了半天,脸都快红了,最后还是把那叠画纸拿了出来。 这是他从秦方律的抽屉里抢回来的。 那次他天真地以为秦方律抽屉里真的都是给普通粉丝的画,亲眼见到后才发现全是自己的,充满秦方律各种难以言说的想象,随便抽一张足以让阮存云面红耳赤。 秦方律惴惴不安地问阮存云,他会不会觉得被冒犯,阮存云一把将那叠画搂进怀里,满面通红地说他要把这些画都带走,威胁秦方律,说要找个无人的地方偷偷埋起来。 阮存云当然不觉得被冒犯,他只是觉得羞耻。与其让这些画一直放在秦方律家,不如控制在自己手里。 至于说要埋起来,埋在保险柜里也是一种埋。 虽然自家男人不在身边,好在手上有他的画。 而且阮存云一遍都没有认真看过,现在时间充足,正好可以欣赏一番。 事实证明,阮存云高估了自己。 第一张的场景在卧室,男生独自趴在床上,塌着腰,艰难地扭头看着画面外,泪光盈盈。 熟悉到不行的五官,圆眼睛小虎牙,就是阮存云自己的模样。 挺普通的场景,但正是因为普通,所以阮存云曾经亲身被摆过很多次。 在纸上看到又是另一种感觉,秦方律的笔触很潦草,但某些部分被描画得异常清晰。 阴影、水痕、细汗、湿漉漉的眼神、手指掰着自己大腿而产生的下陷的指印。 像一面镜子,但又不是镜子。 被仔细描绘的地方更像是一面放大镜,不难看出某些人的欲念之地。 阮存云看了半分钟就受不了了,放下二郎腿换了个坐姿,逃也似的换了下一张。 男生穿着全套西装,稚气掺杂着成熟,一副初入职场的小白模样。 大概是在某个社交场合,男生屈起膝弯,把一条腿高高地搭在台球桌上,另一条腿踮在地面,整个人几乎趴在桌上,神情专注地想要进球,完全不知道修身的西裤紧紧勒着他的臀,几乎让人想象出浑圆水蜜桃的软腻手感。 一只陌生人的大手松垮地搭在男生的后腰,似乎在教他怎么打台球,在矫正他的姿势。 大手骨节分明,腕骨处有一点小痣。 ——秦方律画了一只他自己的手,搭在阮存云的后腰上。 阮存云呼吸发烫地从书桌前站起来,捏着画纸,脚步趔趄地扑进床里。 每一张的场景都不同,有的完成度高一些,有的只有寥寥几笔,有的画面上只有阮存云一个人,有时则会出现秦方律的身影。 阮存云能透过单薄的画面,轻易猜测出蛋老师画面背后的故事,这是做粉丝多年以来修炼出的绝活,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这心有灵犀的技能带给他多大折磨。 里面有一张几乎出现了毛边,显然是被翻看过很多次,画面也细致许多。 阮存云长着尖尖的兽耳和毛茸茸的尾巴,像猫咪一样蜷着身子,被放在宽大的行李箱里。 有双男人的手正在整理行李。 男人把铃铛系到小猫脖子上,替他穿上短袖和短裙,问他,小猫是不是最喜欢吃草莓了呀? 小猫只会喵喵呜呜,男人便好心地喂给他一颗。尖牙乖乖叼住草莓,鲜甜的汁水顺着白皙的唇角淌出来。男人懂了,又拿出一颗草莓说,哦,原来小猫别的地方也要吃。 阮存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皮肤敏感,布面刮过大腿都会带来颤栗。 作为蛋老师粉头,阮存云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BALLS曾经发过一张猫耳少年睡在行李箱里的画。现在他终于知道,原来这张画还有一个隐藏版本。 隐藏着他的五官、秦方律的爱恋。 它们在此刻的灯光下被抽丝剥茧地呈现出来,烘热一个人酥麻的内心。 那时BALLS给图片配了句话说:“想把你带走。” 很多粉丝猜测这人是谁,阮存云那时候也猜。 现在他知道,蛋老师想带走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己。 阮存云入了迷地盯着这张画,陡然发现画纸的边角上沾着一滴陈旧的湿痕,他手指一烫,差点没拿住。 啧,蛋老师画这些画的时候都在干嘛? 阮存云有点崩溃地想。 只是稍微一想就有了感觉,画只看了三分之一不到,阮存云觉得今天应该是看不完了。 阮存云放下画纸,腾空了双手,咬着嘴唇觉得委屈。 他明明已经是已婚男士,却竟然因为忘记申请同居而不得不独自解决,实在是惨,太惨了。 手往下伸到一半,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秦大蛋”三个字仿佛烫手,阮存云立刻就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了。 “喂……” 阮存云接起电话,声音软乎得不成样子。 秦方律没有立刻回话,呼吸声比平时重一些,一声声扑进耳畔。 “喂。”他沉闷地回了一声。 “你在干什么。”阮存云陷在枕头里,声音糯糯的。 “……” 秦方律又沉默了一阵,才说:“我在画画。” “你要不要看。”秦方律问,“蛋老师现在直播画画,只有你能看。” 阮存云没来由地觉得紧张,细声说“好”。 手机画面一亮,被架到高处,阮存云看清了秦方律纸上的内容—— 小coser在台上跳舞,手脚伸展,满脸红晕,身上却只穿着一双过膝长袜和腿环。 而台下,只有一位观众。 阮存云只看了一眼,像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滚轮碾过他,刺激得头皮发麻。 秦方律低声笑:“你觉得,我画得怎么样?” 阮存云每个音都粘在一起:“你怎么又开始画这些了……” 秦方律几乎是贴着话筒往里吐字:“因为有个小毛贼把我的抽屉都掏空了。” 阮存云被这低沉的声线撩拨得脊背一颤,闭着眼问:“你什么时候会画我?” 秦方律说:“想你的时候。” 这一叠顶多四五十张,阮存云松了口气,心想还算正常,就听到秦方律从鼻腔里呼出一道粗沉的气,继续说:“并且有纸笔在身边、有心情画画的时候——” “只要我一个人闲下来,不管是在家,在公司,在应酬,任何地方,我都会想你。你不知道,我在脑子里和你做过多少遍,翻来覆去地,不知疲倦地……” 阮存云哆嗦地换成耳机,解放双手,把被子掀开一角,双手往下潜去。 视频里,秦方律停了笔,画面停留在半成品画上。 耳机里,秦方律也不讲话了,只余下不规律的呼吸声。 阮存云突然很想念秦方律家里的那几箱东西,他家里除了自己的手,啥也没有。 鼻腔用力吸气,阮存云问:“秦方律,你在干什么。” 半晌,秦方律哑声说:“想你。” 阮存云手指不得劲儿,闷着声音埋怨:“笨蛋,你再跟我讲讲话。” 耳边传来一声性感的低笑,接着就听到秦方律缓慢而克制地喊他“宝宝”,讲睡前故事般地絮叨平静的荤话:“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你的样子,大部分是笑着的,偶尔有哭着的,其中大部分是被我弄哭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你,都很漂亮,很可爱,想啃,想叼着你的嘴亲,你真是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现在怎么不在我被窝里?你现在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嗯——” 月光泻出云影的时候,阮存云头重脚轻地把画纸推到一边,才没有让纸上多一滴污迹。 男人声声低沉的海潮恰在此刻收束,耳畔如麻,阮存云听到秦方律委屈地低哑道:“……阮存云,我们住一起吧,我每天每天每天都很想你。”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